腥臭的羊血潑到那個焚僮的身上,首先引來的不是豹子,而是各種蟲子,此地溫暖,即便是冬日,蟲子們也僅僅是藏身枯枝敗葉之下,並沒有死亡,這些餓了許久的蟲子,密密匝匝的趴在焚僮的身上碰撞,蠕動,焚僮的嘴巴被綁著,發不出聲,蠕動的身體卻讓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一隻雲豹從樹木上縱躍下來,警惕的繞著焚僮轉了一圈,然後就一口咬在焚僮的脖子上,雲豹的牙齒很長,刺穿焚僮的血管之後,就趴在那裏吸吮焚僮的血。


    皮邏閣手挽長弓,卻沒有動彈,他的目標是巨大的金錢豹而不是這頭小了一半的雲豹,他相信,那頭吃人的金錢豹就一定在周圍。


    雲豹吸血之後,抬起頭朝四周看一眼,咬著已經死掉的焚僮屍體想要帶他上樹,可惜,焚僮的腦袋被卡在樹杈上,動彈不得。


    沒有辦法,雲豹就張開嘴撕咬這難得的獵物。


    眼看著雲豹撕開了焚僮的肚子,就要享受美味的心肝的時候,一頭巨大的金錢豹就從草叢裏悄無聲息的出現,雲豹趕緊後退,卻被金錢豹一巴掌抽在臉上,瞬間功夫,雲豹的腦袋就被抓出幾道血痕,就連一隻眼睛,也被金錢豹鋒利的爪子給掏了出來。


    皮邏閣興奮至極,長弓拉到八成滿,隻要這頭金錢豹的眼睛看向這裏的時候,皮邏閣就有把握將羽箭射進金錢豹的眼睛,並貫腦而亡,如此,他將收獲一襲完美的豹皮。


    雲豹哀嚎一聲就竄上了大樹,幾個閃躲,身形就消失在濃密的樹冠上了。


    金錢豹張開血盆大口,兇猛的咬住讚撞的屍體,就在這一刻,一支羽箭唿嘯著飛了過來,眼看金錢豹就要死在箭下的時候,焚僮軟塌塌的腿被金錢豹扯的揚起一下,羽箭射中焚僮的大腿,金錢豹瞪著一雙綠瑩瑩的眼珠子立刻朝弓弦響動的地方看,與此同時,幾個縱躍,就來到了皮邏閣藏身的地方。


    張開前爪撲擊在木籠上,皮邏閣羞惱的再次張弓搭箭,這一次瞄準的目標不再是金錢豹的眼睛,而是它大開的胸口在金錢豹的咆哮聲中,堅固的木頭籠子被金錢豹扒拉的搖晃起來,羽箭離弦,紮在金錢豹的肩胛上,金錢豹吃痛,激發了兇性,眼看掏不到藏身於木頭籠子裏的皮邏閣,就把目標盯在急匆匆跑來救駕的從人頭上。


    豹子在人群中上躥下跳,鋒利的前爪如刀,身著皮甲的從人,頃刻間就死傷慘重,暴怒的皮邏閣在籠子裏不斷地射箭,卻沒有辦法鎖定豹子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形,射出去的箭沒有傷到豹子,反而誤傷了兩個從人。


    眼看豹子就要突出重圍,老仆桑幹高舉長刀怒吼一聲就朝迎麵飛過來的豹子一刀斬下,誰料想豹子的前爪居然在一個從人的肩頭按了一下,身子就再次一次轉變了方向,桑幹兇猛的一刀僅僅砍下一截豹子尾巴,隨即,豹子就一頭鑽進了草叢。


    親眼看著豹子跑了,被關在籠子裏的皮邏閣咆哮如雷,揮刀砍開了籠子,正要帶人追下去的時候,就聽不遠處再一次響起了豹子的咆哮聲。


    幾個縱躍,皮邏閣就來到了豹子發出怒吼聲的地方,放眼看去,隻見有一個人影牢牢地趴在豹子的脊背上,正舉著錘子兇猛的砸身下的豹子。


    小牛犢一般的豹子在地上縱躍,翻滾,都不能將身上的人弄下來,迴頭想要咬對方,卻不防鼻子上挨了重重一錘。


    金錢豹的身子栽倒在地,那個看起來有些小巧的身子再一次舉起手中的石錘,砸在了豹子的眼睛上,這一錘子砸的很重,豹子的一隻眼睛頓時就被砸的血肉模糊,豹子哀鳴一聲,勉強站起了身子,石錘就再一次落在它的頂門位置,豹子的腦殼很硬,石錘砸在上麵碎裂開來,豹子也被砸的七葷八素的,站立不住倒在地上,那個小巧的身影再一次兇猛的撲上去,將手中僅剩的錘柄***了豹子


    僅存的一隻眼睛。


    這一次豹子沒有再動彈,身體僅僅在輕微的抽搐,幹癟的肚子劇烈的起伏兩次之後,就歸於平靜。


    直到此刻,皮邏閣才借助林子裏微弱的光線看清楚了殺死了這隻豹子的人,居然是一個女子。


    女子的頭上,身上都包裹著一層淤泥,看不出美醜,不過,因為她全身上下隻有一件短裙,從被淤泥包裹的身材來看,皮邏閣覺得這個女子應該比較年輕。


    見女子扛起這頭將近兩百斤的豹子要走。


    皮邏閣笑著上前一步道:這位女英雄……


    還以為女子會停步,沒想到女子扛著口鼻流血的豹子就朝森林深處走。


    老仆桑幹攔在女子麵前道:這頭豹子是我們先看到的。


    女子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道:滾開!


    桑幹冷笑一聲舉起長刀道:留下豹子,滾。


    女子沒有說話,憤怒的將肩頭的豹子丟向桑幹,桑幹沒有辦法,隻能丟掉長刀,雙手去抓豹子屍體,大開的胸腹頓時就挨了七八下重擊,每一下都沉重如山,抱住豹子的桑幹連連後退,一不小心被樹根絆了一下,整個人仰麵朝天倒在地上,又被死去的豹子重重的砸在身上,他覺得渾身的老骨頭似乎都在哀鳴。


    女子撿起地上的刀子,將刀刃貼在桑幹的脖子上對匆匆過來的皮邏閣道:讓我走!


    皮邏閣看一下被豹子壓住的桑幹,擠出一個笑臉道:不知妹子是那一座山,哪一個洞,哪一個寨子的女英雄?


    女子道:我是無量山,漾鼻洞,飛花寨的沙紅,豹子是我打死的。


    皮邏閣想了一下,漾濱河,漾川他知道,就是不知道啥時候有了一個漾鼻洞,飛花寨。


    被豹子壓住,又被女子用刀比著咽喉的桑幹道:她是強盜!


    皮邏閣聽到這個答案之後沒有覺得詫異,反而笑得更加愉快了,將手裏的長刀收起,攤開手道:我是南詔國的二王子皮邏閣,你願意跟著我嗎?


    自認為英俊瀟灑的皮邏閣擺出一個最無害的笑容,覺得隻要自己稍微流露出一絲要招攬的意思沒有哪一個南詔女子能拒絕。


    誰料想,那個女子見皮邏閣擺出這副模樣,也不知道哪裏來的怒火,大聲罵道:你這樣的男子最壞了,臉越白的就越壞。


    說罷,竟然用腳挑起一塊石頭就砸向皮邏閣,也不要自己的豹子,長刀在桑幹的咽喉直到額頭劃出一道傷痕,一個虎躍,就跳進草叢去了。


    十幾隻羽箭唿嘯著射進了草叢,剛剛將石頭格擋開的皮邏閣隻看到草叢裏有一道波浪迅速遠去。


    桑幹抱著豹子站起來,隻是一張臉血跡斑斑的好不駭人。


    見皮邏閣依舊看著女子離開的方向想著什麽,就丟下豹子屍體,擦拭一把臉上汩汨外冒的血道:王子,我們走吧,這裏出現了一女強盜,說不得還會有更多的強盜就在附近。


    皮邏閣讓人給桑幹裹傷,低聲道:我想要這些強盜。


    桑幹艱難的道:之所以會有強盜,是因為他們的寨子被大王給毀掉了,他們與我們有深仇大恨,不會歸附王子的。


    皮邏閣笑道:總歸要試試才好。


    桑幹在臉被包起來的一瞬間道:他們距離蒼山,洱海這麽近,必然是有所圖謀,二王子迴漾滬川問一問地方官就知道了。


    皮邏閣問身邊的從人道:那個女人朝哪邊跑了?


    朝聚龍嶺跑了。


    皮邏閣看一眼老仆臉被包住的桑幹,點點頭道:可惜了。


    溫歡將頭自草叢裏探出來,瞅著不遠處的朱提城對剛剛爬出來的雲瑾道:朱提城就在下邊。


    雲瑾道:標準的七裏之郭,三


    裏之城,看樣子這座城是漢人修建的。


    溫歡道:怎麽攻城?


    雲瑾道:這個時候還講究什麽攻城的法子呢,直接上就是了,你覺得是你能指揮這五千多人有序攻城,還是我能?


    溫歡笑道:也對,大家都三天沒有吃飯了,再不吃飯,人就要跑光了。


    雲瑾歎息一聲道:讓他們省一點的,沒有一個聽話的。


    就在兩人說話的功夫,剛剛鑽出密林的烏蠻人陡然看到了一座漂亮的城池,二話不說,就舉著各式各樣的武器嗷嗷叫著向朱提城撲了過去。


    就在這些人從樹林裏湧出來的那一刻,朱提城上就響起了號角,原本在城外幹活的人,放牧牛羊的人,紛紛亡命的向城裏跑。


    一息之間,這本來是一個藍天白雲,青山碧水環繞的祥和之地,頓時就變成了一副末日景象,渾身上下黑乎乎的烏蠻人如同洪流一般從山頂傾瀉而下。


    城頭上的號角聲越發的急促,原本還在驅趕牛羊的牧羊人,再也顧不得牛羊,丟下牛羊撒腿就向城門口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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