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雲初怒如狂獅。


    他不僅僅往死裏毆打對他出言無狀的李元策,就連那些無視他在西南立下的蓋世偉業對他指責不休的禦史言官們也一樣出手。


    於是,原本肅穆的朝堂,就變成了一個鬥毆場。


    雲初雙手抓住一個肥胖的郎官就丟了出去,又一腳踹在一個侍郎的屁.股上,讓他飛出去老遠,一肘子打在一個發狂的禦史臉上,眼看著兩顆牙齒從嘴裏飛出,就這,他還有功夫再一次將生死不知的李元策踢得撞到柱子上。


    武承嗣閃身避開一個飛過來的禦史,又出手扶正一個踉蹌後退的光祿大夫,還趁機在一個平日裏老找他事情的禦史的腿彎踹一腳,看著禦史雙膝結結實實的跪在地上,他都覺得疼。


    此時此刻,武承嗣對雲初毆打他的事情終於沒有那麽記恨了,從現在的場麵來看,雲初毆打他不是專門針對他,是他幹的事情觸怒了雲初,這才挨的打。


    這就是有心跟無意之間的差別了。


    有心毆打你的人,絕對是敵人,無意毆打你的人就不一定是敵人了,再想想雲初雖然毆打了他們兄弟,還毆打的很慘,可是,雲初教他們兄弟做事的時候,也是不遺餘力。


    從這一點來看,雲初沒把他們兄弟當成敵人。


    如果單純的拋開雲初毆打他們的事實不談,雲初對他們兄弟其實還是很好的,至少在天津橋上沒有昧著良心埋沒他們兄弟的功勞,重要的是還親自賦詩一首。


    走在雲初製造的大混亂當中,武承嗣,武三思兄弟心滿意足的如同兩個清風過客。


    武承嗣甚至覺得,如果雲初這一次倒黴的話,毆打他們兄弟的事情就算了,他們兄弟不準備落井下石。


    雲初這個人隻是單純的脾氣暴躁。


    而且是對事不對人的普遍性暴躁……


    就像今天,挨雲初揍的人多了,以後不會再有人拿他們兄弟挨雲初揍的事情笑話他們了,畢竟,隻要看看胸骨塌陷,口鼻向外噴血眼看就沒救了的李元策,他們兄弟屢次從雲初的拳腳下逃出生天,堪稱奇跡。


    看著雲初在大殿上大發神威的毆打百官,李治坐在上麵麵如平湖的一點發怒的意思都沒有,他甚至陷入了悠長的迴憶之中。


    當他還是一個皇子的時候,就曾經無數次的在先帝的朝堂上見過這種場麵,不論是尉遲恭的重拳,還是程咬金的暗腳,抑或是李績的借力打力,還是長孫舅舅將割肉的手插子倒插在起身喝罵旁人的政敵坐墊上,像梁建方那群人扭頭折臂放屁的手段都上不了台麵。


    李靖為了方便作戰差點弄死唐儉,尉遲恭為了淩煙閣排名差點打死李孝恭,再加上今日雲大將軍暴怒毆打百官的事情,李治終於覺得自己的朝堂跟先帝的朝堂有那麽幾分相似之處了。


    凡是在金殿上莽撞無理的人,在李治看來,都是一些忠君愛國之士。


    這個道理是時光告訴他的,直到那些人死亡,他們對大唐依舊忠心不二。


    李治看一眼正鄙視的瞅著雲初大殺四方的武媚,覺得自己到時候給長孫舅舅正名了,畢竟,長孫舅舅有沒有謀反,他心裏清楚。


    看著雲初單手提起一個主事郎中摜在地上,武媚並沒有覺得雲大將軍武力超群,相反,她將更多的目光放在那些低著腦袋一動不動的軍官團上。


    他們的主帥如今正在朝堂上孤身作戰呢,他們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


    野獸中,最可怕的是狼群,而狼群絕對不會看著狼王獨自作戰而不理不睬的。


    那麽,雲初就是一頭猛虎?


    嗯,猛虎就算是再厲害,也不過是一頭猛虎而已,一頭猛虎嘯傲山林的範圍終究有限,隻要範圍內有足夠的食物,猛虎就不會擴大領地範圍。


    狼群是不同的,如果種群擴大,它們就會滿天下的擴大領地。


    武媚又看一眼亂哄哄的朝堂,也看了打的朝臣們狼奔豕突的雲初,嘴角微微上翹——困獸猶鬥而已。


    等陛下從迴憶中清醒過來,大漢將軍們一擁而入,雲初也隻有束手就擒的份。


    李弘目瞪口呆!


    師父給他的印象一向都是聰慧多智,文采飛揚的模樣,現在單純的將武夫的力量發揮出來,一個人就能打的文武百官們抱頭鼠竄。


    眼看著一個殿前侍禦史朝他這邊飛過來,李弘站起身,不勞他身後的瑞春出手,就出手捉住了那個侍禦史,將他放在一邊。


    現在說啥都晚了,怎麽也要等師父的怒火消散了,再想辦法了結此事。


    大唐沒有重懲大勝而歸的將帥的習慣,想當年侯君集滅高昌,囂張跋扈成那副模樣,太宗皇帝對他的懲處也不過是打入天牢。


    說是打入天牢,當晚,太宗皇帝還帶著酒肉去天牢看他……


    李治發現雲初真正的激怒了文武百官,就連一些白胡子老頭都揮舞著笏板向雲初撲過去,於是,他就覺得這場戲該結束了。


    於是,李治咳嗽了一聲。


    本來,李治的咳嗽聲很小,在亂哄哄的大殿上能聽到的人沒有幾個。


    可就是這一聲輕咳,金鑾殿上所有正在劇烈動作的人都不約而同的僵立當場。


    就連手中原本抓著一位銀青光祿大夫準備橫掃大殿的雲初也沒有繼續動作,而是鬆開了銀青光祿大夫的腳腕,將他丟在大殿上。


    “繼續打啊,朕看的正有趣呢……”


    李治清越的聲音的紫薇殿裏響起,聲音裏聽不出喜怒。


    右相薑恪的紫金進賢冠也不知道去了那裏,跪倒在地,膝行幾步大聲道:“啟奏陛下,雲初之狂悖驚世駭俗,請陛下即刻下旨,誅殺此獠。”


    李弘隨即淡淡的道:“右相這是要誅殺我大唐百戰歸來的功臣嗎?”


    裴行檢站出來道:“右相言重了。”


    一個嘴角流血的禦史憤怒的衝在最前邊朝皇帝狠狠的叩頭道:“陛下今日若是不將雲初處斬,難平天下悠悠之口。”


    隨著這個禦史率先發難,滿朝文武再一次紛紛發言,將朝堂弄得跟菜市場一般混亂。


    “陛下,陛下,趙郡王死了!”


    一個尖利的聲音在大殿上響起,壓下了百官的彈劾之聲。


    眾人這才住嘴,紛紛朝李元策倒地的地方看去。


    隻見剛剛還生龍活虎的告雲初黑狀的李元策,如今仰麵朝天淒慘的躺在地上,他的眼中,口中,鼻子裏還有絲絲血跡在流淌。


    一個禦史守在李元策身邊,目眥欲裂的指著雲初道:“你竟然在這裏殺人?”


    雙手背後的雲初淡漠的道:“大軍開拔之日,本帥就想用此獠祭旗,一時心軟,導致今日之禍。”


    眾臣見雲初沒有狡辯,就立刻把頭轉向皇帝。


    李治冷漠的看了李元策的屍骸一眼,有些煩躁的道:“將雲初打入天牢,待罪聽參。”


    薑恪拱手道:“陛下,不可遷延。”


    李治看了薑恪一眼道:“薑恪出言無狀,打入天牢,待罪聽參。”


    原本想說話的裴行檢生生的閉上嘴巴,那個憤怒的禦史大叫道:“陛下,怎可如此不公?”


    李治緩緩起身嘴角撇一下道:“中大夫孫元道,進言有功,擢拔儋州刺史,即刻赴任。”


    中大夫孫元道難以置信的看著皇帝道:“陛下怎可如此不公?”


    李治右眼閉上,用充滿溫情的左眼看著孫元道輕聲道:“愛卿為國立功之心朕已經知曉,既然對出任儋州刺史不滿,那就轉任少府監車馬司副使,前往北海牧馬。


    謝恩吧。”


    中大夫孫元道麵如金紙,哆嗦著嘴唇半天才俯首道:“臣孫元道謝恩。”


    李治看都沒看淒慘的孫元道,繼續道:“西南將士大勝歸來,朕心甚悅,著兵部,禮部,吏部銓敘將士之功,不可遷延。


    說罷,最後看一眼淒慘的李元策揮揮袍袖道:“厚葬!”


    群臣目送皇帝,皇後,太子離開紫薇宮,也看著雲初被一群武宦官簇擁著離開了紫薇宮,薑恪則被四名大漢將軍簇擁著去了皇城內的天牢。


    李元策的屍體還在滲血,卻已經沒有人關注他了,隻有吏部侍郎何景雄一遍又一遍的對著一根柱子傾訴——老虎要吃我。


    今日上朝,傷患眾多,在宦官,侍衛們的攙扶下也逐漸離開了紫薇宮。


    武三思意猶未竟的舔舔嘴唇對武承嗣道:“就這?”


    武承嗣笑眯眯的道:“李元策乃是雲初部將,本來大勝歸來,一並受封,受賞為上策,就算雲初在軍中苛待了他,他刻意裝傻,雲初也沒有深究,就算在軍中有罪,估計雲初覺得他都裝傻了,就準備放他一馬,結果這個蠢貨放棄了繼續裝傻這個中策,偏偏選擇了向陛下告狀這下下策。


    他不死誰死?


    如果一定要說雲初有錯,那就錯在不該一時心軟,讓李元策活著歸來。”


    武三思的麵皮抽搐一下道:“雲初心軟?”


    武承嗣笑道:“想想我們兄弟昔日對雲初做的事情,再想想我們如今還活蹦亂跳的,再看看李元策的屍體,以及滿朝堂的傷患。


    雲初雖然脾性暴烈,實則是一個心軟的人,否則,今日朝堂就是一處屠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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