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覺得自己身為皇帝,弄死幾個騙子應該不算大事,這樣做以後還能有效的震懾騙子不往自己身邊靠。


    就在他打算讓邊上那個手持千牛刀的武宦官送李淳風位列仙班的時候,李弘說話了。


    “父皇,孩兒有一件大喜事要稟報父皇。”


    李治晦氣的瞅瞅地上的三具屍體,用手指指葉法善的屍體,隨即就有武宦官過來,一刀就破開了葉法善的屍體,馬上,就有別的武宦官用大量的麻布將破開的屍體包裹起來,他們的手法極為熟練,沒有讓一滴血汙染了紫薇宮的地麵。


    看著武宦官們辦完事情,李治才看著李弘道:“最好有好事,否則你救不了李淳風。”


    李弘笑眯眯的道:“孩兒為父皇賀,孫思邈道長在長安找尋到了克製虜瘡的法子,就在五日前,已經徹底證明,虜瘡可以預防,而且價格低廉,即便是尋常百姓家也能用的起,隻要陛下吩咐太醫署,大量的收集痘苗,不出十年,虜瘡之禍將再也無法在我大唐橫行。”


    李弘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向他的父皇行的是大禮儀,李治看著兒子手舞足蹈的模樣,覺得他說的事情似乎不怎麽真實,第一時間認為李弘在胡說八道。


    虜瘡這種瘟疫也有可能絕跡?


    虜瘡是什麽東西,李治知道的太清楚了,別看朝廷的記錄上對虜瘡的記錄往往隻是最簡短的一兩句話,可是在李治的桉頭,虜瘡造成的慘禍,卻有著詳細的描述。


    人們一般認為,世上之所以會出現虜瘡這種東西,完全是因為皇帝荒淫無道的錯,才會將這種戕害幼兒的疾病降在大唐百姓身上。


    李治很清楚自己的德行,身為皇帝,對於女色也僅僅是一般的愛好,跟荒淫無道絕對不沾邊,至少,他從未逼迫過任何女人,都是那些女人主動貼過來的。


    所以,把大唐各地的虜瘡說成是他這個皇帝在幹荒淫無道的事情,上天才把瘟疫降在他可憐的子民身上。


    每每有虜瘡禍亂人間,他李治都要禁欲,吃素,一天沐浴八遍的向上天認罪。


    有好多時候,他啥都沒幹,就是帶著一頭熊在宮裏養精蓄銳中,某地爆發了虜瘡,大臣們就要求他給上天上表,祭祀天地,以求上蒼放過可憐的百姓,這實在是太過份了。


    不過,既然太子說是老神仙辦的事情,那應該是還是有幾分可信的,畢竟,老神仙不是這裏的騙子們能比擬的。


    “你是說孫道長可以杜絕虜瘡?”


    李治暫時把弄死李淳風的心思收迴來,放在了李弘說的虜瘡身上。


    “迴稟父皇,老神仙幼時不幸罹患過虜瘡,僥幸逃生之後,一百多年來,老神仙參與救治過無數虜瘡患者,他自己卻再也沒有得過虜瘡。


    他有搜集了其餘從虜瘡魔爪下僥幸逃生的人,最後確認,民間所說得過虜瘡,此生不再得虜瘡的傳聞確有其事。


    老神仙就想,如果能讓所有幼兒得一次症狀輕微的虜瘡,是否一生都不得虜瘡呢?


    於是,很多年前,老神仙就開始試用以毒攻毒的法子治療虜瘡,結果,用人痘給人種痘傳染虜瘡之後,患者死亡的數量還是很多。


    直到今年,老神仙忽然發現,虜瘡這個病症,在母牛身上也會發生,但是,奶牛得了虜瘡並無大礙,於是,老神仙就采集了牛身上的牛痘,種在人身上,然後,有的人隻是輕微發熱,有些人在種了牛痘之後毫無反應。


    但是,這些種過牛痘的人都有一個普遍的表現,那就是對虜瘡無感。


    鑒於此,老神仙認為,大唐想要徹底的撲滅虜瘡,隻需要給幼兒種植牛痘即可。”


    李治聽完李弘的解說,沉默片刻道:“孫道長在何人身上做的這些試驗?若是我大唐百姓,孫道長如此做派,恐怕有傷天和。”


    李弘微微歎一口氣道:“最先種植牛痘的便是老神仙自己,盡管他已經不用擔心虜瘡,還是把牛痘種在自己身上,第二個種植牛痘的便是我大唐太醫署丞何炳書,接下來,種植牛痘的是我大唐長安太醫署全體醫工。


    按照老神仙的來信說,如今,長安城種植過牛痘的人已經超過五千例,無一人有過激反應,已經可以證明,牛痘是一種安全有效的避除虜瘡的方略。”


    李治聽李弘說老神仙在自己身上試毒一事之後,原本平靜的麵容頓時變得激昂起來,右手握拳砸在左手上,轉著圈子連聲道:“好,好,好啊――”


    李弘又笑著施禮道:“父皇,孩兒預備迴一趟長安,接受老神仙親自種痘。”


    李治吃了一驚道:“你是太子,就不擔心?”


    李弘笑道:“就因為孩兒是太子,孩兒才應該走一遭長安,接受種痘,此物將來是要遍布天下的,若是孩兒都不願意種痘,就未免太浪費老神仙用命換來的治療之術了。


    父皇,您忘記了,孩兒長到這麽大,還未曾出過痘瘡。”


    李弘說著話,就掏出孫思邈親筆奏疏,雙手捧給李治,李治看著封皮上熟悉的字跡,破天荒的雙手接過,迴到桌桉後仔細觀瞧。


    前麵李弘說的非常籠統,孫思邈這一封厚厚的奏折裏,卻把前因後果說的清楚明白。


    看著看著,李治竟然潸然淚下,哽咽著對李弘道:“看似簡單的法子,僅僅是發現就極為不易,再到靈光一閃之下,區區人類,竟然要付出如此多的代價。


    悠遊天下,唯有大德方能為一絲渺茫的希望,就付出全部的心血去追求。


    僥幸功成,所求者不過是早日鋪開此良藥,不為己謀,隻以天下生民為念,殊為難得。”


    說到這裏,李治就鄙視的瞅瞅地上的三具屍體,再看看低垂著頭顱的李淳風冷笑一聲道:“至此,朕已經相信這世上確實有陸地神仙,不過,不是你們,而是孫神仙。


    李淳風走吧,今日朕饒恕你,不是看在你昔日的那些苦勞,也不是看在你的那些旁門左道之術,隻因為,有孫神仙珠玉在前,爾等不過是滄海一粟,就你們這等人,即便是成仙成道又如何?


    不過是廟宇裏的泥胎木塑而已。”


    李淳風用袍袖掩麵離開了紫薇殿,說真的,他沒有半點的死裏逃生的愉悅感,隻有無窮的悔恨。


    如果在他們離開長安之前,前往孫思邈處了解一下他的所作所為,如果知曉牛痘之術成功近在眼前。


    他們又何必大動幹戈的以道術靠近皇帝,皇後,然後為道門爭奪一份氣運呢。


    主持泰山封禪的功勞固然很大,再大不過是人間富貴罷了,這樣的功勞,與孫道長主持的牛痘術相比,可謂是滄海一粟,泥雲之別。


    得知孫思邈弄出來了牛痘術,可以預防虜瘡,李治的心情大好,被張果,葉法善,羅公遠等人欺瞞的怒火也就慢慢的消散了。


    不過,他還是邀請皇後過來紫薇殿共飲一杯。


    一張矮幾,皇帝與皇後分坐兩邊,太子執壺侍酒。


    李治喝酒喝的極為開心,不時地哈哈大笑兩聲,對麵的皇後雖然笑不出來,卻也沒有表露出半分的不甘,雖然整個人看起來不怎麽高興,可是,不論是在應答,還是在氛圍的掌控中,都做到了恰如其分,看不出有半分的頹喪。


    李治端起酒杯,酒杯到了嘴邊忽然問皇後:“皇後,孫神仙為大唐立下不世奇功,我皇家自然不是小氣之人,你說說該如何酬功呢。”


    武媚瞅著誌得意滿的李治歎口氣道:“看樣子妾身此次想要的亞獻,是不能成了。”


    李治笑道:“撲滅虜瘡有望,此為斬天之力,如此大功,當然應該上表於天,告知天地,告知我李氏列祖列宗,也告知我大唐的億萬臣民。”


    武媚不滿的道:“陛下一邊敬天,祭天,一邊卻又盤算著斬天,如此行徑,可不是封禪泰山的本意。”


    李治笑道:“自朕禦極以來,開疆拓土,剿滅不臣,無有不勝者。


    如今,大唐疆域之廣,遠勝曆朝曆代,區區天子已經不能彰顯朕的功績,如今,又有老神仙助朕一臂之力,剪除虜瘡這等天兆,朕以為,自此以後,朕當自號天皇。”


    武媚神色難明的瞅著霸氣四溢的李治,舉杯道:“臣妾為天皇賀。”


    李治笑吟吟的一口把酒喝幹,指著地上那三具屍體道:“他們可以作證,朕為天皇,卿當為天後。”


    武媚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真誠的笑意,再次離席,朝李治跪拜道:“臣妾感恩不盡。”


    手裏捧著酒壺的李弘見自己爹娘一唱一和的跟演戲一般,就露出一絲傻笑道:“父皇為天皇,母後為天後,如此說來,兒臣身為天皇,天後之子,豈不是以後可以自稱天子?”


    李治喝幹杯中酒道:“你想為天子,等朕萬年之後再說。”


    武媚同樣皺眉看著李弘道:“你失言了。”


    李弘歎口氣舉起酒壺就著壺嘴痛飲一口美酒,而後朝皇帝,皇後施禮道:“兒臣還是繼續當自己的太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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