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笑道:“他們現在是你的弟子,等你教會他們認字之後,才輪到我。”


    “溫歡,狄光嗣這兩個孩子都是很聰慧的孩子,他們的阿爺,阿娘也都是飽學之士,你為何不等孩子把字認全之後在接過來?”


    雲初搖搖頭道:“有些學問需要在他們開始讀書之前就要掌握一些概念,因為這些概念跟他們的家學有衝突。


    這個事情在李弘身上已經表現出來了,我不想讓這些孩子再走李弘的老路。”


    虞修容點點頭道:“妾身拭目以待。”


    夫妻兩經過三個孩子的房間,並沒有打擾他們學青蛙叫喚的舉動,小孩子第一次離開爹娘自己住,說不興奮那是假的。


    人的快活時光本來就不多,無故的擾人歡喜,就是大罪一樁。


    長安城並不因為大唐太子李弘來了,就有什麽變化,如果非要說有什麽變化,那就是長安城的農學博士們正在東宮門口抱著自己這兩年的研究成果,等和覲見太子李弘呢,誰都知曉,太子殿下有出高價收購新的作物的習慣。


    長安人如今對於新作物已經習慣了,菜市場上突然出現幾種新的蔬菜,也沒有人覺得驚訝,隻要對胃口買迴家吃就是了,一般情況下,毒不死人的就是好東西。


    長安的農學博士們如今肥的屁股流油,也不知道哪來的那麽些有錢人,隻要聽說農學博士手中有什麽新的雜交東西,還看不見影子的時候,就敢砸錢,砸地給農學博士們去折騰。


    不過,這一次他們見不到李弘了,迎接他們的是太子洗馬婁師德,雖然婁師德本身就是一個非常謙遜的人,麵對這些農學博士的時候禮儀也非常的周到。可是,還是讓很多農學博士們感到了無比的失望。


    因為,婁師德比太子精明的太多了,農學博士們離開東宮的時候,雖然也算是滿載而歸,可惜,不是太子接收,如果是太子接收,他們出門的時候就不會是滿載而歸,而是懷揣黃金,珠玉出宮,一車車長安出品的東西,全部加起來也比不上一錠黃金。


    此時,李弘正站在長安皇城太仆寺的官署裏,許敬宗則半死不活的坐在一張椅子裏,手邊的茶水一直沒有動,陰沉著一張臉,似乎能刮出幾兩寒霜出來。


    太仆寺卿黃如玉麵如死灰,駕部主事更是如喪考妣,兩部其餘官員各個雙股顫顫,腦門上的汗水如同小溪一般往下淌。


    李弘陰沉的聲音在官署大堂響起。


    “朝廷自從顯慶四年開始,就未曾從太仆寺,駕部調運馬匹,還以為這五年下來,應該積存了不少的馬匹,沒想到啊,不管是太仆寺,還是駕部負責的馬政,馬匹的存欄數量不見增漲不說,還減少了一成半。


    黃如玉,朗程你們兩人就沒有什麽要跟孤說的嗎?”


    太仆寺卿黃如玉咬咬牙道:“殿下有所不知,這養馬也分大小年之說,顯慶五年,陰山馬場爆發爛鼻子病,短短三月時間,存欄馬匹就暴斃六千三百餘。


    顯慶六年,龍朔元年,大馬營軍馬場也出現了爛鼻子病,雖然隔離及時,即便是如此,依舊有三千餘匹戰馬受災,這些還不是最嚴重的,最嚴重的是爛鼻子肆虐的兩年半的時間裏,牧人不再養馬,不再承接小馬駒,這才是大唐馬政低迷的主要原因。


    而今,太子殿下一次要征調戰馬一萬六千匹,請恕微臣無能為力。”


    李弘微微一笑,坐了下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輕聲道:“如此說來,不管是太仆寺,還是駕部,都沒有辦法為孤的太子六率籌集一萬六千匹戰馬是嗎?


    孤這裏可是有我父皇的旨意呢,怎麽,連我父皇的旨意在你太仆寺,駕部,也不管用了是嗎?”


    太仆寺卿黃如玉汗出如漿,緊閉著雙眼道:“不是微臣不尊陛下旨意,而是太仆寺,駕部所屬,拿不出這麽多的戰馬。”


    李弘站起身,在地上跺跺腳道:“元朔一年四月,太仆寺出戰馬八千分配給了營州都督府。


    元朔二年九月,又分出戰馬五千匹供給了幽州都督趙宣懷。


    元朔一年七月,薛仁貴督營州大都督,明明才供給營州戰馬八千,可是,薛仁貴卻上報朝廷,說營州無馬。


    於是薛仁貴向幽州都督趙宣懷借馬三千,這才平定了營州大營的喧囂。


    黃如玉,你來告訴孤,送去營州大都督府的戰馬哪裏去了?“


    黃如玉睜開眼睛,平靜無波的道:“殿下該去問營州大都督乞伏良玉,而不是詰問微臣。”


    李弘抬頭看著公署藻頂,幽幽的道:“乞伏良玉的屍骨都腐爛了,你竟然讓孤去問他?”


    已經鎮定下來的黃如玉道:“如果殿下還有不解之處,可以向皇後處解惑。”


    就在李弘準備發怒的時候,就聽身後的許敬宗輕聲道:“黃如玉,你這是在自尋死路。”


    說著話,這個老的快要死掉的家夥,就來到黃如玉跟前跺跺腳道:“太子殿下不會去問皇後八千匹馬到底去哪裏了,如今,太子殿下要一萬六千匹戰馬,你得給。


    給了,萬事好說,不給,萬事皆休,你蜀中黃氏恐有滅族之憂。”


    黃如玉見自己已經把太子殿下得罪的死死地,幹脆就破罐子破摔,直言道:“殿下要的一萬六千匹戰馬,太仆寺拿不出來,就算殺了黃如玉,也拿不出來。”


    許敬宗歎口氣對太子李弘道:“人家不但不準備給殿下組建太子六率的戰馬,還準備阻攔太子殿下組建太子六率呢。”


    黃如玉聞言目眥欲裂指著許敬宗吼叫道:“你這惡賊,焉敢如此斷章取義。”


    許敬宗輕咳一聲道:“黃如玉,你要分清楚,太子是君,不是臣,太子要馬,你最好有,如果沒有,你黃氏就沒有存在的必要,這一點,你要弄清楚。


    就算皇後看重你,可是呢,你們之間的關係能親的過太子與皇後的母子關係嗎?


    而你現在,違旨在先,對太子無禮在後,又攀誣皇後出來妄圖為你的貪腐脫罪。


    你呀,你呀,真真是自尋死路。


    陛下東征遼東之時,太仆寺,馬政養馬八十七萬餘,戰馬超過了二十六萬,現如今,你連太子需要的一萬六千匹戰馬都拿不出來,滅你一族,著實不算冤枉。”


    黃如玉沉吟良久,最後還是咬著牙搖頭道:“沒有!”


    許敬宗深深地歎了口氣對李弘道:“殿下可以出動宮衛去蜀中了。”


    說罷就迴到椅子上,繼續眯著眼睛養神。


    李弘咬著牙道:“來人!”


    宦官春喜立刻出現在李弘麵前。


    李弘看著麵如土色的黃如玉道:“傳太子教,命蕭嗣業,張元武率領兩百宮衛,即刻奔赴蜀中,拿黃如玉親族到長安聽用。”


    春喜拿著太子令迅速就離開了官署。


    黃如玉看著遠去的春喜一臉的絕望,幾次想要張嘴,最終還是閉口不言。


    李弘在心中哀歎一聲,命宮衛將黃如玉,朗程等一幹大小官員打入長安詔獄。


    盡管這樣做會遇到極大的阻力,如今,箭在弦上,他不得不這樣做。


    李弘中午迴雲氏吃飯的時候,臉色依舊陰沉的可怕,即便是食物非常的合口,他也吃的沒滋沒味的。


    他不說,雲初當然不會問,倒是飯桌上的其它人見這裏氣氛不對,就匆匆的吃了飯,就一哄而散了。


    雲初吃完飯,喝著虞修容端來的茶水,一手還拿著一本書,一邊喝茶一邊看書。


    李弘把最後一口涼麵塞嘴裏衝著雲初埋怨道:“師傅,看我這麽難受,你就不能幫幫我嗎?”


    雲初瞅著李弘道:“你就這麽著急組建太子六率?”


    李弘急匆匆的道:“沒有太子六率,我睡不著。”


    雲初又道:“太子六率,一率滿員兩千,六率一萬二,你覺得這點人夠你推翻你父皇登上皇位嗎?”


    李弘瞪大了眼睛道:“我想都沒想過。”


    雲初從躺椅上坐起身用卷成一卷的書指著李弘道:“你沒想,但是你做了。”


    “我就想組建太子六率,這有什麽錯嗎?再說,還是我父皇同意了的。”


    雲初嗤的笑了一聲道:“當今陛下大權獨攬,縱橫宇內莫敢不從,你覺得要是陛下真的答應了,黃如玉他們敢不答應?


    雖然說過去的幾年是養馬的小年景,但是呢,對於如今疆域東西南北縱橫萬裏的大唐來說,湊齊一萬六千匹雖然有些難度,卻並非做不到。


    之所以不給你,是因為陛下就沒打算給你,而你偏偏揭開皇後弄走四千匹戰馬的事情,以此相要挾,準備弄到一萬六千匹戰馬……嗯嗯,這事辦的比李思給我做的褻衣還要難看。


    李思給我做的褻衣最多讓我卡襠,你這件事做的是在扯你父皇的蛋……”


    “您要不要說的這麽難聽啊。”


    “準你幹,就不準我說?”


    “許敬宗說太仆寺,駕部就是一群屬芝麻的,不榨不出油。”


    “許敬宗是什麽人?”


    “佞臣!”


    “既然你知道他是佞臣,就該知道此人做事的出發點從來都不是以他正確的判斷為方向的,而是你的目標為方向的,隻要確定是你要幹的事情,他一定會想方設法的也要完成,至於會造成什麽後果,有什麽代價,那就不是他考慮的事情,反正,最後背黑鍋的人是你。”


    李弘想了一下道:“我母後弄走了八千匹戰馬,我就不能弄走多一倍的戰馬嗎?”


    雲初搖頭道:“就四千匹,其中還有兩千匹是從軍伍中退下來的老馬,傷馬。”


    李弘皺眉道:“不至於吧?”


    雲初冷笑一聲道:“你以為你母親如今真的可以手眼通天,可以隨隨便便的就從太仆寺,駕部弄走八千匹戰馬而你父皇一無所知嗎?


    給你母親兩千匹戰馬是她皇後的體麵,另外給兩千匹老馬則是警告。


    說起來你父皇真的很厲害,通過這件事捏住了你母後的把柄,讓她費盡心力,付出那多的銀錢,土地之後隻得到了兩千匹馬。


    我想,你母後如今還不知道有多鬧心呢,而陛下呢,大概覺得這件事他做的不錯,就拿來在你頭上最用一次,目前看來,你父皇得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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