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知道,老猴子一直想牢牢地綁在玄奘的戰車上,曆史上的玄奘迴歸長安之後,除過弄出來一部《大唐西域記》掀起大唐人征服西域的熱情,他剩餘的時間都在埋頭翻譯經書,很少出現在大唐人的政治生活中。


    都以為這個老和尚是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高僧,聖僧,雲初現在的感覺有了一些變化。


    他現在就很好奇,高陽公主到底要美麗到何種地步,才能讓玄奘座下大弟子辯機甘願為了美人腰斬。


    電視劇裏高陽公主完全不具有代表性,電視劇裏的高陽公主曾經在很長時間裏,都是雲初春夢的主人公,這並不代表真正的大唐高陽公主就是她那個模樣。


    而且,從窺基和尚跟老猴子的行為來看,辯機也絕對不是一個沒吃過葷腥的老實和尚,怎麽就甘願被人腰斬,也不喊一聲冤枉呢?


    最可怕的是,如果曆史在這裏不拐彎的話,馬上,那位美豔的高陽公主也要被李治這個皇帝給幹掉了。


    所以,雲初還是不肯與老猴子同流合汙。


    狄仁傑帶著一群學子來晉昌坊的時候,距離淨街鼓敲響還有一些時間,雲初帶著一大群帶著各色窮酸怪相的孩子們迎接了他們的到來。


    這也讓狄仁傑特意帶來的糕餅有了施展的餘地。


    瞅著孩子們狼吞虎咽的模樣,雲初臉上帶著勉強的笑意邀請他們去看正在修整的房子。


    修建大雁塔的地方地勢比較高,所以一抬眼,就能看到一棟棟在陽光下啊閃閃發光的房子。


    這些房子沒辦法不發光,主要是劉義帶著工匠們嚴格按照雲初的吩咐,愣是用了一夜一天的時間把房子外牆全部粉刷成了白色。


    這在一大片老鼠灰色的房子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大幹淨明亮。


    晉昌坊高大氣派的坊門正在緊鑼密鼓地建造中,僅僅從還未曾完工的輪廓,就能看得出來,一旦這隻金鳳被雕鑿,打磨完畢後,將會是何等的輝煌。


    晉昌坊的房子大多是土坯為牆,茅草為頂,雖然看起來破舊寒酸,卻幹淨得出乎狄仁傑等一幹學子的預料之外,別說青石板鋪成的街麵上纖塵不染,就連各家的門楣,牆頭上也整潔有序。


    來往的坊民身上的衣衫都是一個顏色,男人是淡藍色的麻布衣衫,女人則是淡藍色的麻布衣裙,雖然背上用絲黃繡著鬥大的德勝隆三個字,卻各個幹淨,男人挽著發髻顯得幹淨利索,女子頭上插著一根木釵,頭發也整整齊齊的,不像別的坊裏的婦人,窮不說,還邋遢地就想讓人丟到溝裏喂豬。


    “他們背後的三個字是什麽意思?”狄仁傑看了良久,終於朝雲初發問了。


    “賣無可賣的情況下隻能把自己的後背賣掉。”


    “賣後背,什麽意思?”


    “酒樓,青樓,食肆的旗杆見過吧?”


    “見過,你的意思是——他們把後背賣給了一家叫做德勝隆的金店?”


    雲初一把拉住狄仁傑小聲道:“他們各個都愛臉麵,看透不說透。”


    狄仁傑長吸一口氣,臉色鐵青,捏著拳頭道:“這也太欺負人了。”


    雲初淡淡地道:“誰讓他們窮呢,窮就是原罪。”


    一眾學子對晉昌坊裏的流水明渠起了興趣,幾個來自南方的學子,蹲在地上用手撩著清水對狄仁傑道:“還真是碧水環繞,誠不我欺。”


    雲初笑道:“這些水可以喝。”


    狄仁傑嚐了一口水欣喜地道:“這裏的水幾乎能與滻河水相媲美。”


    雲初指指金碧輝煌的大慈恩寺道:“這是文德皇後遺澤。”


    眾人從大慈恩寺門口經過,瞅著站在寺廟門口笑嗬嗬的肥胖知客僧,再看看身後跟著的一群骨瘦如柴的孩子,紛紛歎口氣,就隨著雲初去了他們將要租住的房子。


    房子很簡陋,一床,一幾,一蒲團,一油燈,茅廁在不遠處的滲坑上,看起來也不算汙穢。


    最讓學子們眼前一亮的是,屋子裏竟然還有一盆青蒜,一盆韭菜,在屋子裏綠意盎然地生長著。


    窗戶很大,大部分地方開窗就能看到大慈恩寺,即便是別處看不到大慈恩寺,也能看到一片破敗的荷塘。


    一個學子看完了所有的房間,最終還是歎息一聲道:“太簡陋了。”


    狄仁傑道:“我倒是覺得這裏是一個讀書的好地方,這裏人素淨,且民風淳樸,完全沒有其餘坊市百姓的刁頑之風。”


    雲初笑道:“此處的名字便叫做陋室。”


    一個學子大笑道:“還真是恰如其分啊。”


    雲初的臉漲得通紅,狄仁傑看得都有些不忍,就在他準備再次出言相勸的時候,卻聽雲初大吼一聲道:“筆墨伺候!”


    立刻有兩個衣著幹淨梳著馬尾巴的漂亮少年端著兩盆墨送了過來。


    雲初先是在紅色顏料中沾一下粗大的毛筆,順手一甩,紅色顏料邊被甩到了牆上,點點滴滴的鮮豔欲滴。


    然後把沾滿墨汁的毛筆塞到狄仁傑手中道:“以這些紅顏料為題,畫出一樹梅花來。”


    狄仁傑愣了一下,打量一下白牆上的紅點,再看看手中的毛筆,略微思索一下,衝著雲初冷笑一聲,就把粗大的毛筆懟到牆上,然後用力上挑,頓時,一根千虯百結的老梅枝幹就躍然於牆上,再左右亂劈風,無數根鐵枝便橫空出世,輕巧地從那些紅點中穿行而過。


    在經過一些筆鋒輕挑,有些紅點中就出現了墨色的花蕊,有些紅點被墨汁浸潤之後變大,再稍微勾勒幾筆,一叢叢,一簇簇的梅花便與鐵枝相連,相交,相隱,有的紅梅更是隻剩下半個。


    近看,還覺得粗糙,雲初與眾人齊齊地向後退出五六步之後,一樹紅梅便映入眼簾,有些與樹相連,傲意正盛地與飛雪惡鬥,有的落英繽紛,如同戰死之猛士,正從梅樹上跌落,更有一些紅梅含苞待放,急不可耐地要加入戰團。


    雲初欽佩地拍拍手道:“好畫,好梅,好傲氣,不如就讓我來以此紅梅為題,作詩一首如何?”


    眾學子轟然叫好,這一場無意中出現的比試,讓眾人興趣高漲。


    就在雲初得意洋洋地準備從狄仁傑手中接過毛筆,狄仁傑卻大笑道:“詠梅詩你是什麽時候作好的,到底是你作的,還是花大價錢賣來的?


    某家今日定不讓伱如願,這裏既然叫陋室,那麽,你就寫出一篇讓人忽略這簡陋之處的詩來,寫得好,我等學子哪怕你這裏是豬圈我們都住了,寫得不好,哪怕這裏是瓊樓玉宇,我們也會拂袖而去。”


    雲初捏著毛筆道:“詩詞不過小道耳,諸位萬萬不可沉湎此道,與我輩學問無益。”


    狄仁傑冷笑道:“寫出好的來,再說這是小道。”


    雲初瞅著狄仁傑道:“真的要我寫?”


    眾學子轟然道:“寫,不寫不為人子!”


    雲初澀聲道:“如果寫出來了,你們真的願意住在這裏?”


    眾學子道:“隻要你寫出讓我等欽佩的詩詞,莫說我等會住進來,就連同窗也一並給你拉來,把你這裏的房子住滿為止。”


    “這會不會太難為你們了,不如……”


    “不如……你娘,你這個騙子。”


    雲初歎息一聲,很滿意這些傻子的表現,稍微想了一下,覺得劉禹錫應該不會有意見。


    就提筆在紅梅邊上寫下《陋室銘》三個字。


    迴頭瞅著一眾期待的學子道:“君子一言。”


    “滾你娘的駟馬難追,快寫!”


    狄仁傑沒有參與喝罵,他總覺得哪裏不對頭,尤其是雲初眼角閃現的那一絲狡詐的光芒,讓他心頭發虛。


    不過,他還是咬著牙堅持住了,想要弄出一首讓所有人都滿意的詩詞出來,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雲初真的能寫出來,自己就算是認輸也不丟人。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


    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


    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


    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


    孔子雲:何陋之有?”


    雲初筆走龍蛇,開始眾人還隻是調笑,片刻之後,就隻有幾人跟著吟誦,當雲初寫到孔子雲:何陋之有?的時候,就連狄仁傑的聲音都消失了。


    雲初恬不知恥地在文章的左下角大刺刺地寫上了自己的名字,再補上年月日,讓這首原本能讓劉禹錫名揚千古的《陋室銘》就成了雲某人的大作。


    雲初將毛筆遞給伺候他的少年人,轉過身淡淡地對狄仁傑一幹學子道:“詩詞小道耳,送諸位一篇駢句小文,以為紀念。


    好了,這裏的住客有了,諸位還是隨同我一起去品嚐一下晉昌坊的美食,定不會讓諸位兄台失望。”


    狄仁傑瞅著牆上的《陋室銘》看了許久,才對雲初拱手道:“文章老辣,義氣縱橫,句式整齊、節奏分明、音韻和諧,有視覺上的齊整之美。


    但何陋之有又是散句。


    句式上是駢散結合,使文章節奏明快、語言錯落有致,讀來抑揚頓挫,和諧悅耳,有音樂的美感。


    真正是一片好文章,雲初,假若這篇文章為你所作,狄某佩服!”


    雲初莞爾一笑,指著狄仁傑道:“夢中偶得,算不得真,快走,快走,我家廚娘脾氣大,再不走就沒有美食可以吃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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