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晉昌坊那隻巨大的過份的孔明燈,再一次拖拽著一條長尾巴從平地上升起的時候,晉昌坊裏的人流就再一次湧動起來了。


    昨晚,大慈恩寺僧眾都在曲江池子那邊舉行水陸法會呢,這邊的為民眾祈福的規模就小了一些。


    今晚大慈恩寺大開方便之門,招待四方信眾,讓收費收得手軟的劉義,完全忘記了自家裏長今天要殺人的事。


    來晉昌坊的人大多是父母攜帶子女,因為隻有這裏的射覆才適合小孩子,別處的射覆大人都猜不出來,遑論小孩子了。


    來一個小孩子,就必須來一個大人,有的人家甚至是全家出動,在這樣一個熱鬧的節日裏,大人們大多會滿足孩子一些小小的不算過分的要求。


    晉昌坊裏的東西基本上都是不會太貴的商品,從一個銅錢的鷓鴣哨,到五十個銅錢的黃銅簪子,這裏都有賣的。


    大唐就沒有什麽好吃的!!!


    以前的時候雲初最喜歡逛自家街道的夜市,他可以從夜市這一頭吃到那一頭,而且隔三差五就吃,每次去人家攤位上隻吃一口……


    如果是自己愛吃也就罷了,偏偏這種工作性質的品嚐,就讓人太痛苦了。


    就是因為這個緣故,雲初才對街道小吃攤的衛生要求的極度苛刻,敢用地溝油的抓住之後恨不能弄死。


    烤的葫蘆籽不好吃還有怪味,雲初吃了一顆就把商販罵了一通,還告訴他秘方。


    賣甑糕的混賬拿手抓甑糕給人,被雲初敲了兩棒子發誓改正才放過他。


    賣槐葉冷淘的人家殷勤地邀請雲初品嚐,被他婉拒了,因為這道美食是用槐樹葉子榨出來的汁水和麵,再弄成麵條,放水裏涼水裏拔一下,跟薑醋拌著吃,賣相不錯,雲初卻是不吃的,因為,現在他身邊的老槐樹上一片葉子都沒有。


    晉昌坊的胡餅吃起來跟那對小夫妻賣的胡餅完全是兩種東西,餅子一點都不香,咬起來能拔掉牙,至於羊頭,雲初看到羊嘴巴裏的那層黑皮就沒了胃口。


    兄妹兩惡霸一樣的來到幺娘家的攤子前,幺娘抱著娜哈在一邊嘀嘀咕咕說個不停,雲初瞅瞅幺娘家的絹花,發現顏色很單一,就對幺娘的母親道:“去找崔管家,家裏應該有不少的碎布頭,都歸你了。”


    幺娘母親連連道謝,雲初又問道:“那群人什麽時候過來?”


    幺娘母親道:“快來了,咱們坊市裏的大燈升起來,他們就會來。”


    雲初笑道:“今晚過後,他們就不來了。”


    幺娘的母親覺得裏長笑得很好看,就低著頭再次感謝了裏長。


    娜哈這半年長大了不少,雲初不好再把她馱在脖子上,告別了幺娘之後,兄妹兩就繼續巡遊自家的街道。


    此時,街道上的遊人變得越發多了,一個被父親拖著的小男孩突然指著一盞燈籠道:“阿爺,阿爺,我猜出來了。”


    小男孩年輕的阿爺就俯下身笑道:“小蘭兒猜出什麽?能不能念給阿爺聽呢。”


    “好,遠看是顆星,近看象燈籠,到底是什麽,本來是隻蟲。是流螢,就是晚上尾巴會一閃一閃發光的那個流螢!”


    孩子父親聽了哈哈大笑,連忙召喚看燈的晉昌坊的人,讓孩子把謎底說了,很快,管事的人,就笑眯眯地把燈摘下來放到孩子手中。


    雲初,娜哈羨慕地看著那對父子提著彩燈走了,雲初指著另外一盞燈對娜哈道:“能不能猜出來?”


    娜哈瞪大了無知的眼睛,大眼睛眨巴兩下道:“我不知道呀。”


    雲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娜哈道:“你看啊,謎麵是——年紀並不大,胡子一大把,不論遇見誰,總愛喊媽媽,猜猜看,這是啥,是你最熟悉的東西。”


    娜哈將手指塞嘴裏翻著眼睛使勁地想,看她努力的樣子雲初都有些心疼了,可惜還是沒有想出來,就在雲初準備作弊滿足一下小女孩的虛榮心的時候,就聽旁邊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阿娘,阿娘,我知道了這是長角的羊……”


    於是,雲初跟娜哈隻能再一次羨慕地瞅著一個身穿小襦裙的小小女孩,拿走了那盞被做成山羊模樣的彩燈,牽著她阿娘的手一蹦一跳地走了,還不時地迴頭衝著娜哈做鬼臉。


    “原來是長胡子羊啊……”娜哈拖著長音的遺憾聲聽得雲初心中很不是滋味。


    接連兩次打擊,讓兄妹二人都沒了繼續猜謎的心思,就找一個還沒有完工的花壇矮牆蹲了上去,無聊地瞅著來來往往的人群發呆。


    沒有潑皮出現的晉昌坊,就像是一幅畫,不論是巨凰,還是筆直的巷子,亦或是在天空漂浮的孔明燈,再加上來往的人群,都和諧的融合在一起。


    “交錢,交錢,交錢……”


    一陣嘈雜的聲音把發呆的兄妹兩給吵醒了。


    雲初看一眼娜哈,娜哈立刻就把棒球棍藏在身後,雲初的棒球棍也很自然地藏在手臂後麵。


    被嘈雜聲從收錢美夢中驚醒的劉義像一匹受驚的驢子,吩咐手下看好錢箱,他自己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事發地,才跑到地方,他就看到雲初兄妹正陰惻惻地站在人群外邊看熱鬧呢。


    “虎大爺,虎大爺,快走吧,快走吧,晉昌坊不是伱可以隨意收錢的地方。”


    長著一嘴齙牙的齙牙虎被劉義的話給說得愣住了,他以前來的時候軟蛋劉義可不敢這麽說。


    一把抓住劉義的胸口,將他提起來怒吼道:“你也不打聽打聽,長安一百零八坊你虎爺哪裏去不得?”


    劉義被提起來了,見雲初就在一邊笑吟吟地看著,不知道哪來的膽量抓著齙牙虎的手腕道:“你現在走還來得及,別怪我沒有把話說到前頭。”


    齙牙虎抬起膝蓋就重重地頂在劉義的胯下,劉義慘叫一聲,全身就蜷縮得跟一隻大蝦一樣。


    齙牙虎丟掉劉義,瞅著滿街的行人道:“誰敢說你虎爺的不是?”


    街上眾人立刻快速地散開了,一些膽小的拖著家人迅速地往巷子深處跑。


    齙牙虎見眾人鳥獸散,忍不住哈哈大笑,與他同來的六個壯漢也齊聲大笑。


    齙牙虎抓住一家賣竹凳的商戶,搖晃著吼叫道:“一家二十文錢,昨日裏老子發善心,你們當我好欺是嗎?”


    賣竹凳子的原本慌得手足無措,猛然間看到裏長就在齙牙虎的身後,還不時地拿出一根棒子搖晃一下,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用力推開齙牙虎的手怒吼道:“爺爺今天就不給你錢!”


    商販的一句話把齙牙虎說得愣住了,馬上,他就獰笑著要上前捉拿這個不怕死的商販,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拿這個家夥立威不可。


    商販也是一個聰明的,不敢亂跑,就徑直跑到雲初背後躲了起來,有雲初在前邊,他就不怕了,跳著腳地指著齙牙虎大叫道:“有本事你過來啊!我家裏長,在這裏,借你十個膽子也不敢。”


    雲初迴頭看看這位很會挑撥離間的商販,商販立刻就擠出一個猥瑣的笑容給雲初。


    齙牙虎看樣子也是一個人物,聽說眼前站著得這個少年人是這裏的裏長,就抱拳道:“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當你的裏長,我不惹你,我收我的錢,咱們互不相幹如何。”


    雲初搖搖頭道:“不成!”


    齙牙虎怒道:“你要怎的?”


    雲初把身體微微前傾,瞅著齙牙虎的眼睛道:“今天,要嘛你打死我,要嘛,被我打死!”


    齙牙虎仰天無聲地笑了一下,然後對雲初道:“我還沒有打死過裏長,今天正好試試!”


    說罷就向雲初衝了過來,沒想到才衝到半路,骨拐處傳來一陣劇痛,雙膝一軟,就跪在了雲初的麵前,這時候,才發現有一個穿著粉色襦裙的小胡姬正衝著他笑呢。


    齙牙虎不驚反喜,指著那個漂亮的小胡姬對同夥道:“抓住她,大價錢!”


    話剛剛說完,在眾人的注視下,齙牙虎的一張嘴就暴裂開來,滿嘴的牙齒亂飛,不僅僅是牙齒飛得到處都是,就連下巴都向裏凹進去了兩寸,緊接著大股的血就如同泉水一般向外噴湧。


    齙牙虎被這一擊,擊打得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類似嘴巴的地方咕嚕咕嚕地冒著血泡,胯下已經濡濕了老大一片,而且還在繼續擴大中。


    沒有慘叫聲,甚至沒有過大的動靜,棒球棍擊打在齙牙虎的嘴巴上,隻發出噗的一聲,幾不可聞。


    早就預料到是這個結果的劉義,這時候發揮出來了他坊正的作用,招唿了一大群坊民圍成了一個不算太大的圈子,還把那些像看熱鬧的遊客驅趕得遠遠地。


    雲初慢條斯理地在齙牙虎的身上擦掉棒子上的血跡,平淡地對周圍的坊民道:“晉昌坊《鄉約民規》第一條,賊來需打,打死勿論,記住了嗎?”


    坊民們在雲初陰冷的眼神下,紛紛點頭。


    雲初指著剩餘的六個被雲初兇狠一擊,嚇得驚慌失措的潑皮道:“打死他們。”


    於是,娜哈第一個高舉著棒球棍就衝了上去,然後,六個潑皮就被洶湧的人潮給淹沒了。


    等人潮散去之後,地上就倒著六具破破爛爛的屍體,此時,那些被欺負了很久,終於爆發出情緒的坊民們才驚惶起來,一個個不知所措地看著自家裏長。


    雲初來到還在咕嚕咕嚕吐血泡泡的齙牙虎跟前,雙手稍微一用力,就把他的臉擰到後邊。


    然後拍拍手,對同樣呆若木雞的劉義道:“埋到滲坑裏麵去,記得挖一個深一點坑,免得天熱了有臭味泛出來,大家該幹什麽就繼續幹什麽,有人問起,就說不知道好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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