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女人絮絮叨叨的說著各自的想法,唯獨沒有說起晉昌坊的勞軍習慣。


    雲初在,有勞軍,有長桌宴,雲初出征,啥都沒有。


    李思搖著撥浪鼓走進來,後麵跟著雲瑾兄妹倆,李思走路很快,兩個小的隻好邁著小短腿在後邊追。


    虞修容張開手臂,三個孩子都鑽進了她的懷裏,李思的大腦袋上的頭發還是稀稀疏疏的,都能看到頭皮。


    虞修容扒拉兩下道:“已經用何首烏洗了兩佃月了,也不見好。不如用人參須子熬水洗頭,這樣應該有用。”


    崔氏笑道:“老神仙說這孩子先天不足,精力不旺,能長成現在這樣子已經不錯了,再長兩年等精氣神都迴來了,頭發這點小毛病也就好了。”


    虞修容怒道:“女孩子的頭發怎麽能是小毛病呢,要是頭發長不出來,你讓這孩子怎麽活人?”


    崔氏都囔道:“這是老神仙說的,又不是老身說的,衝我發火幹啥?”


    虞修容道:“就是因為不能跟老神仙發火,才專門向你發火的。”


    崔氏聞聽此言,立刻端起針線笆籮落荒而逃。


    雲家男主人不在,這個女主人看誰都不順眼。


    虞修容扳著李思的大腦袋又看了一會,就對娜哈道:“你帶著她再去找找老祖宗,頭發總是長不出來,急死個人。”


    娜哈哼了一聲道:“人家的皇帝阿爺,皇後阿娘都不關心,你一個養母那麽著急幹啥?”


    虞修容笑道:“你知道啥,這孩子啊,不是說誰生的就是誰的,而是誰養的就是誰的。


    我沒有經曆十月懷胎,就得了這樣一個好的公主女兒,現在好好待她,享福在後頭呢。”


    娜哈過來拍著李思的大腦袋道:“除過傻了一點,確實沒有什麽毛病。”李思嘿嘿傻笑著對虞修容道:“我不傻。”


    虞修容看看李思,再看看娜哈,就把李思丟給娜哈,兩個一般傻的可以一起去玩了,隻要用心照料兩個小的,聰明的。


    “你說太子怎麽這麽久都沒有來咱家了?”抱著自己親生的兩個孩子玩耍一會,虞修容忽然就想起李弘來了。


    “來不了了。”


    “為啥?”


    “被圈禁在東宮裏了,好像是前段時間,在別人的壽宴上說了不該說的話,做了不該做的事情。


    被陛下動了家法,半年時間裏,哪裏都不能去,隻能在東宮一邊養傷,一邊讀書,一邊種圓蔥。”


    “那孩子那麽可憐,你沒有去東宮探望他?”


    “進不去。”


    “為什麽進不去?”


    “有宦官守著們,我騎著馬去了東宮,被擋迴來了,還不許我打擾太子讀書。”


    “皇後去了也會阻攔嗎?”


    “不會吧,那是他阿娘。”


    “家裏有一些去年收集的雞頭米做的欠實糕,你先去曲江宮見皇後,然後想辦法說動皇後去看太子,這樣呢,你就有機會去見太子了。”


    娜哈覺得嫂嫂說的非常有道理,就提著一籃子欠實糕準備見皇後,臨出門的時候,見李思傻了吧唧的看著她,似乎很想騎馬的樣子,就把李思提到馬背上,帶著她就出了長安城。


    崔氏瞅著娜哈的背影對虞修容道:“您覺得娜哈提著一籃子欠實糕就能見到皇後嗎?”


    虞修容聳聳肩膀道:“不試試怎麽知道呢?見不到,她再迴來就是了。”


    崔氏長歎一口氣道:“可憐的娜哈小娘子,這以後可怎麽辦喲。”


    虞修容道:“誰敢欺負她?


    天性爛漫,愚鈍,本就是佛門中人孜孜以求的佛家本性,欺負她這樣的人,按照佛家的說法,是一定會遭報應的,就算佛祖不降下報應,佛門的老和尚們也會對那個欺負娜哈的人降下報應,我覺得,老和尚們降下的報,一定比佛祖降下的報應還要可怕。”


    崔氏道:“您這樣打發娜哈帶著一籃子欠實糕去拜見皇後,還是太失禮了。”


    虞修容笑道:“我去當然很失禮,娜哈去可就沒有失禮這一說了。


    你看著,有八成的可能,皇後陛下會允許娜哈去見太子的,畢竟,皇後也知曉,娜哈可是李弘在外邊唯一的一個能說的上話的朋友。”


    她跟我一樣都是當娘的,孩子做錯了事情被懲罰是應該的,但是懲罰過後還對孩子不依不饒的這可不成。


    一次兩次也就罷了,次數多了母子之間就該生分了。


    要是別人插手皇家太子的事情,皇帝,皇後一定會想很多,咱家哪哈去就不大不小正合適。


    這一去不但能解開太子的心結,也跟讓皇帝,皇後跟太子不至於沒了情分,很合適。”


    武媚快要生產了,太極宮那種潮濕悶熱的地方對他來說非常的不舒適,皇帝因為有大軍東征,隻能老老實實的坐鎮長安,她自然也不方便去萬年宮避暑,沒辦法,武媚隻能來到相對涼爽一些曲江宮避暑。


    七月的曲江風景如畫,河堤上楊柳扶風,池塘裏荷花開的正好,粉白粉白的鋪了一地。


    武媚穿著一件寬大的袍服,高聳的肚皮讓她很難坐下去,就半躺在錦榻上,一邊享受曲江上吹來的涼風,一邊觀瞧密諜們從四麵八方送來的奏疏。


    隨著東征落下帷幕,文臣們對於武將們的忍耐也終於走到了盡頭。


    以前,奏疏中說的最多的就是大唐軍隊勇猛無敵,橫掃八荒的場麵,現在,奏疏中更多的卻是武將們在東征過程中犯下的種種錯誤。


    一封關於雲初在加仰城中了金鳳山的欺騙,導致大軍被困在加椰城,失去了圍剿金城的機會的奏疏很快就落入了武媚的眼睛。


    等她看完整件事的前因後果之後,就歎一口氣對守在身邊的女官道;“雲初這個人雖然狡詐多變,實際上終究逃不出一個爛好人的做派。”


    同樣看過奏疏的女官道:“奴婢以為,將軍在那種情況下之下,小心一些還是應該的。


    畢竟,不管有沒有將軍這一支人馬的配合,金城被攻克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情,大局已定的情況下,沒必要讓自己本部人馬受更多的戰損。”


    武媚笑道:“英公在奏疏中說,雲初統領三千兵馬,就敢縱橫天下無所畏懼,即便是行軍萬裏封狼居胥的事情也敢幹一下。


    統領六千兵馬,就敢橫刀躍馬,視天下英雄如同無物,百萬軍中擒王殺將,無不破者。


    但是,給他兩萬兵馬他就會變得小心翼翼,用之守城,當堅若磐石,用之攻擊則謹守本分,毫無亮點可言”。


    女官笑道:“如此說來,實在沒想到英公對雲初的評價竟然會如此高。”


    武媚大笑道:“英公的話還沒說完呢,你高興個什麽勁,英公還說給雲初五萬大軍,他就會縮手縮腳,不管仗打成什麽樣子,他保準能給你把五萬大軍平安帶迴來。


    若是給雲初十萬兵馬……朝廷就等著迎接他喪師辱國的壞消息吧。”


    女官驚訝的道:“這是為何?人數越少,越是天下無敵,人數多了,怎麽反倒會有喪師辱國的下場呢?


    不應該這樣吧?”


    武媚冷笑道:“我也不知英公對雲初的評價中是否有私心,還是說這就是雲初真正的本事。


    不過,從雲初的夢想之中就能看出來,如果,一個長安京兆尹就是他自認為的官宦生涯的盡頭。


    那麽統領兩萬大軍就該是他能力的極限了。”


    女官歎息一聲道:“奴婢一向喜歡這個風趣的年輕人,還以為他以後會成為我大唐新一代的名將呢,沒想到,卻隻是一個當先鋒大將的材料。”


    武媚道:“這有什麽好可惜的,這樣的先鋒大將才是我大唐最需要的人才。大唐要那麽多的統帥之才做什麽?


    多一個統帥之才,陛下就要多分出一份心力去應對,去提防。


    一個操弄不好,統帥固然死無葬身之地,陛下也會落一個兔死狗烹的壞名聲。


    還不如就雲初這樣的先鋒大將好一些,戰勝了,固然可喜,戰敗了,這點損失我大唐還承受的起。


    如今,除過一個吐蕃還有一點能讓我朝動大軍絞殺,之外,其餘天下人,有雲初統領兩萬兵馬就足以平定。”


    女官連連點頭道:“說的也是,不過,他今年才二十歲,或許再過幾年,長大一些,心智再成熟一些,說不定就能多帶一些兵馬了。”


    武媚瞅著女官道:“你一向謹慎,很少聽你如此密集的說一個人的好話,怎麽到了雲初這裏,就的話裏話外都毫不遮掩的全是好話呢?”


    女官吃吃的笑道:“因為奴婢剛剛吃了一口娜哈小娘子送的欠實糕,娜哈小娘子千叮嚀萬囑咐的要奴婢幫她兄長多說一些好話,奴婢吃人的嘴軟,也是情不得已。


    哈哈哈,皇後……您是沒看到傻丫頭送人情的古怪樣子,跟安定公主一唱一和的樣子,就算是您聽了,也會幫著她哥哥說一大串好話的……哈哈哈,皇後,奴婢失儀了,實在是忍不住了……”


    這個貼身女官很久很久以前就在武媚身邊了,後來一同進了感業寺,再一同被李治從感業寺裏撈出來。


    所以,能在一向嚴肅清冷的武媚身邊如此放肆的女官,也隻有她一個。


    武媚隻要想到娜哈往日鬧出來的笑話,就樂的不行,又聽說她閨女也一並來了,就對女官道:“給了你一份欠實糕,給本宮的不會也是欠實糕吧?”


    聽武媚這樣問,女官頓時就笑的快要活不成了,扶著柱子喘息半天才道:“是娜哈娘子偷偷從給皇後的一籃子欠實糕裏拿出來的一塊……哈哈哈……您沒有看到她縮頭縮腦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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