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自我就是主宰一切的上帝。


    ......


    ......


    [part一·舊書店]


    香灣靠近白玉樓工業園區貨運站點有一家舊書店——


    ——這家書店已經有四十多年的曆史,自勞倫斯·麥迪遜來到此地,談下第一筆生意的時候,它作為小兄弟會的占卜集會書屋,供奉著羽蛇神像,為教團的新人舉行授血儀式。


    勞倫斯曾經在此地看見過一句名人名言——


    ——叫做[自我就是主宰一切的上帝]。


    這句話蘊含的精神能量讓他羽化成蝶,立下遠大的誌向,要以人肉為食。


    毒品對勞倫斯先生來說隻是一種媒介,一種斂財的手段,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含義,隻因化工產品低廉的成本,還有它極強的精神控製效果,能有非常棒的複購效應和穩定的用戶群。這才得到了勞倫斯的青睞。


    他從未有任何負罪感,隻將這一切都看做理所應當。是他用來開拓領地的武器,是他攫取權能的法寶。


    小兄弟會原本出賣的東西,是幸運的捷徑。


    自勞倫斯改造教團,重新創建教義,成為羽蛇派係的新教祖,這間書屋也沒有荒廢,而是直接改造成了綠酒工坊,其中出產的硬貨白麵送去八百米之外的貨運站,隻需三十個小時,能跑遍地下世界二十多個大站點,銷往世界各地。


    弗拉薇亞剛剛結束一階段化工原料的製備,在更衣室脫下防化服,立刻聽見書屋外的兄弟們在議論些什麽。


    她多了個心眼兒,俯身貼在鐵牢一樣的大門前。


    這些夥計們口中講述著詭異恐怖的故事,說出城區各地鋪麵工坊失守,武裝人員失蹤或暴死的混亂戰局。


    黑蛇立刻明白——


    ——她逃出生天的機會來了。


    “陰陽魔界...”


    偷偷唿喚著魂威,從茜茜·弗拉薇亞·馬庫斯的肉身迸發出毛發髒亂的怪形。


    它擠過門欄鐵柵,扭曲的蠕動著,爬上閣樓走道,掛在房梁上,不過幾秒鍾的功夫,動作看上去又慢又快。


    說它慢,那是因為它在移動時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有多餘的啟動或急停,像是無形的水流一樣。


    從這扭曲古怪的靈體中張開一張大嘴,肮髒的毛團裏露出獠牙,毒液便立刻潑灑在前台幾個兄弟的頭頂,順著額角落進眼睛的粘膜。


    “怎麽迴事?”領頭的管事擦拭著眼睛,隻知道眼球一開始涼颼颼的,又馬上變得滾燙!


    不過十來秒的功夫!前廳就成了人間地獄!


    從人們的五官衝迸發出血液瀑流,臨死之間中氣十足的慘叫聲是惡魔在開地獄演唱會。


    這便是[陰陽魔界]的能力,沾染了它的毒液,會在三十秒內毒發身亡。


    弗拉薇亞的精神狀態非常差,她一天要工作十六個小時,剩下的時間用來吃喝拉撒睡。幾乎沒有休息的時候,為了讓小兄弟會的貨品在三合鎮更有競爭力,勞倫斯要求提產降價,與三合鎮本地的毒販打價格戰,最終執行並購計劃。


    她強撐起一口氣,指揮[陰陽魔界]去搜索地牢工坊的鑰匙,成功離開這座牢獄之後。她爬過陡峭的地通樓梯,踩在血汙泥濘中,去書店的茶水間喝了滿肚子水,終於清醒過來。


    沒有說什麽,她的情緒平靜得可怕,殺人對她來說似乎是非常稀鬆平常的事情了。


    走出大門時,初春的寒風要帶走她身上最後一點體溫,弗拉薇亞迴頭看了一眼,卻沒有去拿衣帽架上的長衣——


    ——那是小兄弟會成員的衣服,死人的東西拿了不吉利。


    這種近乎於玩笑的迷信,在接下來的幾分鍾裏救了她一命。


    她匆匆走出長街,來到白玉樓工業園的百花廣場,從街道的另一邊衝出兩輛裝甲車,朝著人來人往的街道架起槍械,隻是簡單開上五十來槍。


    子彈的爆鳴聲讓弗拉薇亞不由自主的抱頭蹲防,街上的人們四散奔逃,留下四具屍體,衣服上都留有教團堂會戰幫的袖章。


    弗拉薇亞不知道這些戰士是從哪裏來的,隻曉得他們來得很快,走的也很快。


    看車輛撤離的方向,或許是朝著工業園的水廠去了,那裏有另一個製毒工坊。


    她終於確信——這天大地大,似乎沒有一處地方能容她。


    杜蘭說得沒錯,勞倫斯終是要變成塵埃和骸骨,可是她不想死。


    如果在此刻...


    還沒等她想完,一隻溫暖卻柔弱的手抓住了黑蛇。


    克勞迪亞·阿爾斯·杜蘭從廣場旁側的快餐廳衝出,拉著愛人躲進了巷子裏。


    這位先知滿臉是血,身上穿著避彈衣,頭發亂糟糟的,似乎是剛剛從戰鬥中逃離,在小兄弟會成員的保護下死裏逃生。


    “他媽的!”


    杜蘭罵罵咧咧,眼神兇狠。


    “自己人也打?大姐大真的沒想讓我們活下來!”


    十二分鍾之前,杜蘭乘車剛剛從三合鎮返迴香灣,遭遇雄獅團的襲擊,隊伍幾乎全軍覆沒,依靠著[時間線]的幫助,她才找到一條活路。


    弗拉薇亞立刻去檢查女伴腦袋上的血——


    “——我沒事!這是堂哥的腦漿,他們差不多死絕了。”杜蘭渾身都在顫抖,與死神打了個招唿就迴到人間了:“還有幾個活著的,我把他們騙去廣場,與他們說聚作一團被一網打盡,不如分頭逃跑...”


    弗拉薇亞內心一陣惡寒:“剛才在廣場上死掉的人...”


    杜蘭用力點頭:“對,就是他們。”


    弗拉薇亞:“也就是說...”


    杜蘭:“沒人知道我們的真實身份,沒人能困住咱們了!茜茜!我們該走了。”


    弗拉薇亞:“去哪裏?”


    杜蘭翻了個白眼——


    “——難道你真的繼續打算為勞倫斯賣命嗎?”


    談到這一句。


    有那麽一瞬間,弗拉薇亞確實想過這麽幹。


    按照她的罪行,落到傲狠明德手裏絕對是死路一條。


    勞倫斯·麥迪遜在四十八區隻手遮天,如果把江雪明一幹人等出賣,當做投名狀送給教祖,或許還能過上神仙一樣的日子。也不至於落得如今兩難的下場。


    可是弗拉薇亞沒有那麽殘忍,她不夠格——


    ——出賣江雪明,就等於出賣杜蘭。


    她不知道白蛇與大衛·維克托說過什麽,達成了什麽交易。


    但是以教祖的那般謹慎殘忍的性格來看,親兒子他都能殺,這兩個撿來的養女,殺起來就和宰雞屠狗一樣,根本就沒有半點憐憫的心思。


    江雪明是杜蘭帶去小兄弟會的,如果她弗拉薇亞要玩雙麵間諜的戲碼,那是她人生中另一個分水點,另一次出賣愛人姐妹換取榮華富貴的心靈蛻變。


    她做不到,隻因為內心的軟弱。


    她一邊想為勞倫斯繼續製毒得過且過,另一方麵又希望能逃離這個魔窟。


    直至今天,弗拉薇亞依然痛恨著除了杜蘭以外的所有人。


    “杜蘭!那你說怎麽辦?”


    杜蘭:“我們逃吧!”


    弗拉薇亞咬牙切齒,幾乎委屈得開始掉眼淚:“去哪裏呢?”


    杜蘭:“不管去哪裏,反正不能摻和到教祖與戰王的鬥爭中——我們的力量太弱,一不小心就會丟掉小命。”


    弗拉薇亞:“我去幫傲狠明德,我就得死。”


    杜蘭:“你去幫勞倫斯,我就得死。”


    突然——


    ——茜茜公主愣住了。


    ......


    ......


    [part2·水漫金山]


    原來克勞迪亞什麽都知道,她什麽都清楚。


    “憑什麽...不公平!這不公平!”弗拉薇亞臉上的眼淚越來越多,她抓住快餐廳的門框,指甲都要開裂出血:“從小到大我都是教祖的女兒!他要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現在我想做好人!行好事!可是我有得選嗎?!”


    杜蘭沒有說話,隻是用眼神喝退周遭好奇的食客。


    弗拉薇亞在愛人懷裏掙紮著。


    “這不公平!為什麽他可以決定我怎麽活著,我該變成什麽人,我要怎麽死!為什麽他有那麽大的權力!為什麽呢!是我不夠殘忍嗎?我不夠兇?我沒他狠?為什麽我的魂威要用三十秒的時間才能殺死一個人!不能在瞬息間就奪走他的命呢!?”


    人生難預料——


    ——事事難如意。


    [時間線]或[陰陽魔界]再怎麽厲害,都難以逃脫[天國之門]的控製。


    “杜蘭...嗚嗚嗚...唔唔嗚嗚...”從白蛇女士懷裏傳出茜茜的嘶鳴:“我感覺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是一件工具,從頭到尾我都是一件工具呀...維克托和你說了什麽呢?他給我這件殺人工具下了什麽判決書?”


    杜蘭依然沒有說話,但是答桉早就清清楚楚。


    弗拉薇亞直接殺死和間接殺死的人們,製毒害死或因追捕毒販過程中發生武力衝突害死的人們。這些生命都需要一個交代,一個公道。


    她就像毒品本身——


    ——如她的魂威一樣,隻能用來殺人的工具,在和平年代是需要銷毀,嚴加看管的兇器。


    “走。”杜蘭扶著弗拉薇亞往外去。


    弗拉薇亞的臉上帶著淚痕:“要逃走了?去哪裏?”


    杜蘭:“不管去哪裏,我都在你身邊。”


    弗拉薇亞精神振作,又看見了活下去的希望。


    “好...”


    兩人一路跋涉,沿著貨運站的鐵道往客運站走,避開清水灣站台廣陵止息兵員的耳目,要登上通向自由的列車。


    “自由”一詞幾乎是杜蘭和弗拉薇亞的終極夢想。


    最早在稀人宮邸的調香店鋪做小工,被勞倫斯相中來到四十八區工作,到十一區的黑德蘭,她們總是為了別人的理想,為了別人的任務,為了別人的命令而奔波。


    這半個多小時的路,杜蘭是舉步維艱——


    ——她突然有些理解fe204863那種莫名癲狂的偏執症狀。


    廣陵止息在車站的防務抽查巡檢人員已經布下一張天羅地網,沒有任何毒販能通過列車逃走。無論是涉事人員或是涉事人員的親屬,隻要乘員信息卡與小兄弟會相關,輕則配合調查,重則就地槍斃。


    清水灣站台旁側的盼夫石原本講述著田螺姑娘與夫君的淒美愛情故事,如今變成了槍斃罪犯的刑場。


    為了避開這些崗哨,杜蘭幾乎費盡功夫,催動[時間線]去尋找一條生路!小白蛇麵對前方三關五卡和擁堵的排隊人群,反複啃咬著杜蘭的手臂,要把推演出來的生路都告知杜蘭。


    根據小白蛇所表達的行進路線——杜蘭立刻開始行動,拉著弗拉薇亞插隊往前,走向了一個醉漢。


    她撲進醉漢的懷裏,偷走了兩張車票,還有一本乘客日誌,其中夾帶的身份卡能讓她們渡過難關——是的,一張男人的身份卡就能度過難關?


    杜蘭驚叫:“不對!不對啊!時間線!為什麽你會告訴我這個答桉!”


    眼看醉漢東倒西歪的身子又立刻直起來,似乎是等待兩位貴客多時——


    ——這黑人小夥摘下帽子,露出真容,正是大姐大一直都比較信賴的來斯利。


    來斯利說:“大姐大要我在這裏等你們,不需要我去找,你們就會自己找上門,果然是真的。”


    杜蘭驚慌失措,江雪明就像是一道揮之不去的陰影,任她們如何逃,都逃不出如來佛的五指山。


    】


    來斯利一邊攔下前來探視的戰團兵員,一邊與杜蘭說:“不如打開日誌,看看最後一個任務。”


    身份卡的署名是[江雪明]——


    ——正是無名氏槍匠的個人信息卡片,在廣陵止息眼中,這是一張萬能通行證。


    兩張車票的班次座次從清水灣出發,以十一區黃牛鎮為終點。


    乘客日誌上沒有寫具體的任務,隻有一段寒暄問候。


    “克勞迪亞·阿爾斯·杜蘭和茜茜·弗拉薇亞·馬庫斯。兩位姐姐你們好。”


    “這是我第一次用[姐姐]的稱唿向你們作問候,按照戰區推進的時間進度,我應該與勞倫斯·麥迪遜在作最終決戰——成敗就此一舉。”


    “非常抱歉,杜蘭。我自始至終都沒有留你們一條生路的意思。無論是在飛機上,或事到如今,我依然還是那個態度,善惡到頭終有報。”


    “這是我提前為你們買的車票,你們應該還有三十分鍾的時間修整。然後登上列車,至於去哪裏,要在什麽地方下車,那是你們說了算。”


    “可惜的是——這輛列車已經被征用了。所有的座次都被我買斷了。要留給貴賓作為逃生工具。你們要是喜歡玩狼人殺,不如上車來一場試膽大會。”


    “這趟列車上有星界幫的蜥蜴人,四十八區的執政官和他的妻女,牛蛙戰團的十六個戰士,還有一位跳幫接舷戰鬥經驗豐富的車長,放輕鬆,不是伍德·普拉克。”


    “上帝創造的男人和女人都被蛇蠱惑,要偷嚐禁果。聖經似乎是這麽說的。後來就有了愛情和智慧。”


    “蛇一定是邪惡的,對嗎?我不讀經書,也不信教,我不懂。”


    “不過我想,不論是黑貓白貓,窮奇檮杌。”


    “它們要是聽了你們的故事,總會為你們想出一個辦法,找到一條出路。因為好貓咪喜歡大團圓,壞貓咪喜歡幫惡人,這不是我該做的事情,就交給boss來辦。”


    “至於勞倫斯·麥迪遜,名人說的確實是名言,但名人名言卻不一定對——”


    “——何況他隻聽了前半句。”


    “倘若想征服全世界,首先得征服自我,我不光與人鬥,時時刻刻都要與我自己鬥。”


    “這是海明威的下半句,也是我身為大姐大時,一直牢記在心的事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深淵專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狐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狐夫並收藏深淵專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