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大星探]


    “小蘇珊死了?”


    白鯊會的星探如此問道,把身子從事務所的沙發挪到辦公桌去——


    ——這頭鯊人混種有完美的肌肉線條,赤裸上身時就能看見臂膀和背後的魚鰭紋理,以及脖頸兩側的鮮紅腮紋。


    他的代號叫棕熊,和白鯊會其他的幹部一樣,從來不以真名示人。


    此時此刻,托德總管撐著一把大黑傘,站在大雨滂沱的街道口,不願意踏進大門一步。


    “你最近真的要戒酒,腦子都不清醒了。”托德表情嚴肅,神態冷漠,“蘇珊又是他媽的哪個臭婆娘?你清醒一點!麗莎·克勞薩死了!”


    “哦!哦哦哦!”棕熊鯊魚哥終於迴過神來,立刻解釋道:“她就是蘇珊!~麗莎是她的花名,或者叫藝名,我把她帶到會長身邊以前,她就叫蘇珊。”


    這麽說著,棕熊打開酒櫃,完全無視了總管托德的關心。


    他拿出一瓶大麥酒,金燦燦的酒液落進杯裏,自顧自的喝上一口。


    “高貴的!優雅的!純潔的蘇珊!進了白鯊會的門,就得改名了!你說對不?”


    托德有些不耐煩,他收起傘,擠進臭烘烘的事務所,來到滿是煙灰的辦公桌前,和昔日的老同事嘮叨著這次的任務。


    “不管她叫蘇珊還是麗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楊江渡口的安保防務公司,它的負責人死了。”


    棕熊眯著眼,隻用一隻眼睛看托德:“要我重操舊業?給你們抓點姑娘來?找個好苗子來頂蘇珊的班?”


    今時今日,大星探棕熊先生已經不做人口販賣的生意了,原因也很簡單,這片市場幾乎被無名氏趕盡殺絕。他百分之九十的老主顧全都進了功德林——剩下一家白鯊會,如今也是明碼標價招收小姐,絕不強搶民女。


    “不。”托德搖搖頭,目光掃向煙灰缸時內心幾乎崩潰,但依然要保持微笑:“我要你查出這事兒是誰幹的。”


    “麗莎·克勞薩的浴場裏全是彈殼,有搏鬥的痕跡,女湯沒有監控,賭場的監控隻看見一個帶著兔子帽的女人急匆匆的從浴場離開。”


    “這娘們的反偵意識很強,監控拍不到她的臉,都藏在那頂該死的帽子裏了。”


    “麗莎似乎和這婆娘有矛盾,她衝出街巷之後,被一台破碎機的大鐵球打成了肉泥。”


    “現場有很多腳印,不止一個人,我想這是一場有預謀的,有組織的暗殺行動。”


    “就在案發的十分鍾前,麗莎的公司遭到了恐怖襲擊,楊江渡口運送櫻粟殼的幾個農戶全都身首異處,腦袋被割下來,掛在門梁上,隻有一個未成年的小孩子活下來了,已經送到戰團手裏。”


    “我不知道廣陵止息會如何對待這個孩子,他的嘴巴夠嚴嗎?這些我都不知道——但是在鬼門關前走了這麽一遭,他肯定會認為呆在戰團要更安全,會把渡口附近的水路農戶供出來,就這戶人家知道的,全都跑不掉。”


    “棕熊?棕熊?你在聽嗎?!”


    鯊魚哥微微張著嘴,酒精讓他的大腦停止工作,托德總管的長篇大論引人昏昏欲睡。


    “哦!我要幹什麽?!那麽我要幹什麽呢?!”


    “我要你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托德大聲罵道:“你這懶鬼!廢物!起來幹活呀!現在白鯊會不像以前了!找出這個臭婆娘!能活捉的話價錢翻倍!我要好好的折磨她!”


    “我隻負責強搶民女。殺人越貨不是強項呀!”棕熊滿臉無辜:“要說這個事兒,你得去委托血手邦德。”


    托德:“他死了,三年前就死了。”


    棕熊:“那劊子手佛根呢?”


    托德:“被無名氏剁成七分。”


    棕熊:“普拉克斯汀妖鬼大師?”


    托德:“他去刺殺槍匠,屍體都找不著,法醫看了案發現場的肉泥也是毫無頭緒。”


    棕熊:“咒縛者莫瑞拉·阿克漢?”


    托德:“吃了六十四顆子彈,沒死,洗心革麵及時投降,現在應該在黑德蘭度假。”


    棕熊一聽杯子都有點拿不穩——


    ——說實話他算退休比較早的那一批,躲過了大遠征時代野蠻血腥的暴力鬥爭。


    在白鯊會受到雷霆打擊之前,棕熊就急流勇退,賺夠了錢準備養老。這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混種災獸甚至會坐在電視機前,一邊嗑爆米花,一邊看著昔日的會長被暴打,偶爾還會為大姐大喝彩幾句。


    喬治·約書亞迴到烈陽堡以後,棕熊又重出江湖,給白鯊會物色合適的姑娘,將她們抓來二號遊輪改造整容,麗莎·克勞薩就是其中一員。


    也僅僅是做了幾單生意,從那以後棕熊這位犰狳獵手就過上了平靜的生活,要不是今天托德總管重提舊事,棕熊幾乎都把小蘇珊給忘了。


    這位罪犯的事業心並不強,從來沒想過自己能變成殺人如麻大奸大惡的家夥,托德找到棕熊,也僅僅是嗅到了危險的氣息——這些刺殺行動是衝著白鯊會的幹部來的,需要找一個中間人來調查。


    “在一條大馬路上?”棕熊突然問。


    托德:“是的。”


    棕熊:“球式破碎機?就是那種吊車拉起大鐵球,幾十噸的鐵球?”


    托德:“是的。”


    棕熊:“一下子!把蘇珊打成肉泥了?”


    托德:“是的。”


    棕熊樂嗬嗬的問:“有監控嗎?”


    托德的腦門冒出來青筋:“要是有監控我還能來請您出山麽?沿江風光帶的監控全他媽歇菜了!”


    棕熊滿臉失望,低聲呢喃著:“哦,真可惜,我還想看看小蘇珊是怎麽表演大變活人的呢”


    托德怒吼道:“您還想看一眼精彩擊殺鏡頭是麽?!”


    “親眼看見,跟道聽途說當然不一樣了!”棕熊懶洋洋的解釋道:“你想呀,一顆幾十噸重的鑄鐵大球打過來,那花花綠綠的內髒,骨頭呀,血呀,腦漿子呀——能飛出去多遠呢?一輩子能見幾次這種場麵?多稀奇?”


    “法漢!法漢·佛羅多!”托德喘著粗氣,喊出棕熊哥的真名:“夠了!給我去幹活!”


    棕熊連忙噤聲示意:“別別別別激動,別喊我大名,謝謝嗷。”


    不過下一刻,棕熊又開出條件。


    “預付款你總得給吧?”


    托德總管悻悻不滿的從大衣裏掏出一遝錢,約有十二萬輝石貨幣,也沒有點鈔機。


    棕熊看都沒看,收進辦公桌裏——


    ——這位鯊人混種立刻起身,形象變得光輝偉岸,義正言辭的說。


    “我感覺到了!邪惡勢力在召喚我!我馬上就會行動起來!”


    說完這句出發之前激勵士氣的話,棕熊不緊不慢的迴到廚房,往烤麵包機裏塞了兩片吐司。


    托德總管是看著這兄弟,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慢悠悠的準備早飯去了。


    他消瘦且陰鬱的臉上盡是不可思議,嘴巴微微張開,露出授血怪物的尖牙,好似一個震驚貓貓頭的表情包。


    棕熊哥廢話不斷,又談起早飯的做法:“我喜歡兩個煎蛋當三明治的夾心,你知道三明治是怎麽來的嗎?托德?”


    托德搖搖頭。


    棕熊:“最早是一群閑得無聊,沉迷打牌的賭徒,沒時間吃飯,就搞了這麽些快餐,隨手抓過來吃完了,就可以接著打牌。”


    托德:“我說.”


    棕熊連忙揮手,要托德安靜一些。


    “不不不,吃飯是很重要的事,我最近開始接觸智人的食物,熟食比生肉要好吃多了。”


    “比如加一片番茄,加一片起司,撒一點胡椒鹽,然後呢!”


    棕熊將食材拋起,兩掌一合,烤麵包機裏彈出來的吐司片就變成了他的早飯。


    “是不是很厲害?這幾年我都在練這個!你看見的所有奇跡,都是勤學苦練呀!”


    托德覺得這句話有點耳熟,似乎在哪兒聽過——


    “——是槍匠說的。”棕熊哥如此講:“很有道理。”


    托德總管終於受不了這家夥了,他揮了揮手作告別,一聲不吭的離開,狠狠摔門而去。


    就在托德老哥準備下坡走出街口時,棕熊打開窗戶,像是在攬客推銷。


    “喂!~連再見都不講嗎?”


    托德:“再見!”


    棕熊拿出一張照片,是最近二號遊輪附近街區的街拍。


    “你看好咯!我發現了一個姿色不錯,氣質優秀的好姑娘,她或許能頂替小蘇珊的職位。”


    托德總管定睛一看——


    ——照片上的人與戰王不能說一模一樣,那也是五官近似,體態相同。


    這位星探拍到的優秀素材,正是在搜集情報的江白露。


    這位星探拍到的優秀素材,正是在搜集情報的江白露。


    “能找到嗎?”托德立刻問,又補充道:“別說廢話!”


    棕熊咧嘴笑道:“當然!要我抓過來?還是請過來呢?”


    這個“抓”指的是強行綁架,“請”則是用錢強行綁架,手段一樣,但是有成本的區別,一個是直接違法犯罪,一個是簽了合同的違法犯罪。


    托德拿走照片,要去喬治·約書亞會長麵前邀功。


    “你把楊江渡口的事情辦好,再去請這位姑娘來二號遊輪。”


    棕熊笑眯眯的應道——


    “——沒問題!我的好兄弟!”


    等到托德走遠了,棕熊打著哈欠,麵對毫無線索毫無頭緒的刺殺案,他決定遇見困難睡大覺,要好好補個迴籠覺再來考慮追兇的事情。


    飽腹感讓他頭昏腦漲,不一會就靠在辦公桌前睡了過去。


    意識朦朧之際,他又想起了小蘇珊——


    ——想起了麗莎·克勞薩。


    [part2·天生混蛋]


    那是一個令人興奮的日子,在五十五區的月神杯海選賽開打之前,一輛小轎車沿著鐵道旁的公路,駛向烈陽堡郊區的水田農莊。


    車上司機和幫眾還在討論月神杯的博彩內容,要選擇合適的隊伍下注。


    農夫在外插秧,主婦就在倉庫裏搓麻線。


    剛剛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小蘇珊,在窗邊幻想著未來的生活。


    鯊人混種率先從車上走下來,他不緊不慢的踩踏著旱地裏的白菜,直到聽見農夫的喝罵。


    “可算找著你們這一戶了。”棕熊血紅的雙眼有了興奮的光彩。


    農夫看見車上白鯊會的徽記之後,身子也開始哆嗦,眼中盡是恐懼——


    ——他快步跑迴屋裏,把女兒藏進地下室,這才慢慢悠悠的來接待客人。


    棕熊擠進大門時,高大健壯的身形幾乎把旱地的紫外線大燈的所有光源都遮住,他裹著一身黑漆漆的大衣,戴著高帽,像馬戲團裏的魔術師那樣彬彬有禮。


    “我最近聽說了一些事。”


    棕熊就這麽坐在主人的位置,與幾年之後的旋風虎兩兄弟一樣。


    他與男主人說:“你們家有一個女兒,對嗎?人們都講,她很像大姐大,有戰王的好身材。”


    農夫沒有迴話,兩眼發直。


    棕熊自顧自的拿走桌上的酒,隻是淺嚐了一口,立刻吐到地板上:“真他媽難喝。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難喝的酒”


    農夫依然沒有迴話,他能感覺到這些災獸混種身上強烈的信息素。


    棕熊緊接著給自己卷了一支旱煙,又給農夫卷了一根。


    “抽煙嗎?”


    農夫點了點頭,拿到手裏。


    棕熊給農夫點火——


    “——你知道白鯊會想要的東西是什麽?對不對?也知道我是個星探,對不對?”


    農夫搖搖頭,假作無辜。


    棕熊瞥向隔壁房室,盡管兒童房已經變成了舊物倉庫,但是它還留有繪本和簽名。


    “那我就敞開天窗說亮話了,我要你的女兒跟我走,她叫小蘇珊,是麽?”


    農夫笑嗬嗬的說:“那是我妻子的小名,大人,我沒有什麽女兒。”


    棕熊一點都不著急——


    ——在戰王打退了癲狂蝶聖教之後,白鯊會就不能像之前那樣招搖,那樣明目張膽的搶人了。


    除非逼不得已,誰都不願意見血,重大的刑事案件會把更恐怖的無名氏招來,要這些農戶心甘情願的賣兒賣女才行。


    棕熊哥叼著煙,抱著雙手,直勾勾的盯著老農,臉色也變得狠厲起來,隻是看著這滿頭冷汗的懦弱漢子。


    老農抽煙時,夾住旱煙的手指一直在發抖,他不知道這些食人魔會對他的家人做什麽,妻子似乎什麽都不懂,她在廚房煮咖啡,要好好招待司機和兩個隨行幫眾。


    一分鍾過去了,兩分鍾過去了。


    咖啡壺發出尖利的嘯叫,直到這嘯叫也漸漸停止。


    棕熊終於開口小聲說:“我不會告訴他們的,您老就放心吧。”


    農夫:“放心什麽?我.聽不明白”


    棕熊:“你把小蘇珊藏在地下室,對麽?”


    農夫不說話了,他的眼神木訥呆滯。


    棕熊:“你知道後果嗎?欺騙白鯊會的後果,你真的能承擔嗎?”


    農夫隻是搖頭。


    “那個司機會把你老婆的衣服扒光,在你麵前給你生個二胎,為五十五區的人口出生率添磚加瓦。”棕熊小聲嘟囔著:“另外兩個幫眾兄弟更有一手絕活,他們不喜歡女人,應該會把你拉到地下室去談談心——而你的小蘇珊,要拆成零件送去白夫人工廠。”


    “喬治·約書亞不喜歡騙子,他最討厭的就是不守誠信的人。”


    “我和他們不一樣,兄弟。”


    “我是個鯊人,我會為你想辦法的,隻要蘇珊和我走,她能大富大貴呀。”


    棕熊拿出一張紙鈔,彈了彈票麵,神色得意的說。


    “這是一百塊,如果你不願意主動開口,我隻會給你這麽多。”


    緊接著大星探掏出一遝錢,約有一萬五千輝石貨幣。


    “要是你變得誠實勇敢,這些就都是你的,因為喬治·約書亞就喜歡誠實勇敢的人,這是你們的友誼。”


    農夫想了很久,想了很久很久——


    ——他終於鬥不過恐懼,敗下陣來。


    棕熊:“隻要你點點頭。”


    農夫跟著點點頭。


    棕熊:“隻要你主動開口。”


    農夫跟著開口說:“蘇珊在地下室.在酒窖裏。”


    棕熊:“在酒窖哪裏呢?”


    農夫:“大木桶裏,靠左邊數第四個,今年的糧食收成不好,空出來兩個桶子.”


    棕熊掏出槍,轟碎了農夫的兩個膝蓋——


    ——這頭鯊魚怪物原形畢露,與廚房的三個兄弟招手示意。要把主婦拽過來。


    隻是一瞬間,主婦驚聲尖叫著,喉舌卻像是凍在一起,被看不見的“惡魔”緊緊捏住,脖頸還留著淤青的痕跡。


    “你給小蘇珊上一課,要她好好學習學習。”棕熊敲了個響指,農婦的就被一股莫名的巨力按在桌前,“學習怎麽伺候約書亞會長。”


    “好勒!大哥!”司機脫了褲子就準備辦事,要撕開這位太太的衣服。


    棕熊收好錢,對奄奄一息的老農夫踢了一腳,那尖叫聲哀嚎聲戛然而止,似乎是中了魔咒,這老漢再也喊不出一聲。連兩條手臂都像是凍在地板上,想要翻身更是難如登天!


    棕熊興衝衝的跑去地窖,要把小蘇珊抓出來。


    就在這時——


    ——夢醒了。


    “我不理解!為什麽每次到了最精彩的部分!他媽的就醒了!”


    此時此刻,棕熊哥從沙發上翻身而下,他迴憶著往昔快樂的違法犯罪經曆,迴憶著自己優雅的作案手法。比起殺人全家的那些殘忍暴徒,他簡直像個紳士。


    “好吧!找迴點感覺了!”


    “托德的短信嗯.最近出現的生麵孔.”


    拿起手機,鯊人在蠢蠢欲動。


    “烏龍城寨?是個好地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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