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家大院,小七剛把孩子們接迴家,聽見丈夫又要出門遠遊的消息時,她不是很開心。把雪明帶到玻璃花房裏,避開旁人的耳目,低聲問道。


    “你又要出遠門?”


    江雪明:“嗯。”


    白子衿:“一個人去?”


    江雪明:“應該不會叫上流星,就我一個人。”


    白子衿:“去他媽的米米爾溫泉集市之外一百八十多公裏的未知地塊?”


    江雪明:“對。”


    白子衿:“你和boss談過這個事情嗎?”


    就像是每部電影裏,我們的男主人公在幹大事之前,都會有一個絮絮叨叨的老婆出來攔路。


    在你組隊五排的時候,要準備上去一打五,你的隊友會用信號鼓勵你,用各種各樣的問號來刺激你的神經。


    七哥不一樣,有事她真上——


    ——關於未知地塊的探索任務都是極為兇險的,如果不是在某一領域深耕的vip,擅自闖入未知地塊都是九死一生的冒險。


    “boss給我批的文件,它相信我。”江雪明搭上老婆的肩,輕輕撫摸著小七的臉:“你也要相信我。”


    “就為了一支槍?”小七皺著眉,不理解雪明的用意:“你沒必要做到這個程度,今年七月到九月這段時間,我們就要趕去香巴拉,你要是出了什麽事,無名氏負不起這個責。”


    “而且”


    說到此處,小七情緒激動起來。


    “你也不用為這對父女以身犯險啊!他們得學會自己幫自己,不是嗎?讓別人去處理這件事不好嗎?讓哈斯本和快刀的外勤人員來辦這件事不行麽?”


    “快刀已經經曆了太多太多.”江雪明想到北辰大哥所受的折磨,快刀的弟兄們退養之後,活下來的幸運兒多數都患上了心理疾病,戰後的和平年代,這個組織暫時不需要擴編,也沒有多少人手可用。


    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件事——


    “——我在展博會上見到了我的棍棒,貝洛伯格沒有迴應我。”


    雪明無比認真的解釋道。


    “這支劍跟著我並肩作戰,走了十年漫漫長路,以前那個在劍身上亮表情的精靈不見了,它被神道城的疾風忍者打敗了,似乎一蹶不振再也難以喚醒,秘文書庫和天樞方的靈媒道具專員都是這麽認為的——要把它帶迴精靈聖地。”


    “傲狠明德製造的棍棒都擁有精靈,它們是乘客的第一位老師。它們來自那裏。”


    這麽說著,雪明從醫生包裏掏出一個鏽跡斑斑的劍柄,它正是貝洛伯格的殘骸,是白神之劍的廢舊鐵塊。


    它曾經是明德劣作,是不才之作,又經過死偶機關匠人的手變成了光芒利刃。


    今時今日,江雪明再次握住它,唿喚它,它也做不出任何迴應,哪怕是搞人心態的小表情也亮不出來了。隻有劍柄處大約四十來攝氏度的餘溫,能證明這位精靈依然“活著”——它依然寄宿在這塊鋼鐵之中。


    這支“冷”兵器是雪明和流星斬妖除魔的開門神物,超過一千度的高溫能對付地下世界絕大多數碳基生物的護甲,能直接殺死維塔烙印。還有一部分傲狠明德的骨頭蘊含其中,是元老院的象征物,絕不能隨便舍棄。


    關於新的明德遺骨,疫骨的淨化程序還需要一段時間,雪明不打算放棄舊物裏的精靈夥伴,換句話說,傑米和本妮的委托隻是支線任務,為了治好本妮的病,精靈聖地或許能提供一些自然靈體來填充這可憐姑娘的肉身——重新喚醒貝洛伯格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那好。”小七了解到事情原委之後,立刻說:“我和你一起,我現在是隨行侍者。”


    “不要.”江雪明立刻喊停:“你現在是無名氏的主母,而且我們以前就約好了,除非我主動搖鈴,否則你不能跟著我一起來。”


    在外人眼裏,槍匠的葬禮剛剛辦完,九五二七再怎麽偽裝自己,也逃不開車站vip的眼睛,她的身份就是一種象征——如果和張從風醫生出雙入對走得太近,這謊就沒辦法圓了。


    在遠征時代,江雪明與小七就講過家庭的規矩。


    男人在外冒險,女人一定要留在家裏。


    孩子們可以失去一個父親,但絕對不能同時失去父母。如果母親也死掉,雪明很難想象這些孩子身上的豐沛元質,這種巨大的破壞力會導向哪個結果。


    他現在不是孤身一人,他的家族不光擁有財富,還擁有無形的權力。哪怕槍匠這個名字已經死了,對於江白、江正陽、白蓁蓁和政兒這四兄妹來說——他們的起點要遠超普通人,身上聚集起來的能量也是巨大的。


    要是沒有父母的引導,真指望流星和維克托老師去做他們的教父養父,指望平安道長的拳腳教育,就能把這些孩子引向正道嗎?這不可能,物質的詛咒會先一步把這些孩子變成惡魔。


    同樣的,女人在外冒險,除非聽見傳喚鈴,雪明也會一直呆在家裏,這都是對等的。這是戰爭年代這對夫婦約定俗成的規矩,如果他們其中一個死了,鬥不過癲狂蝶,江雪明的幾個孩子還能前赴後繼,在單親家庭的教育下成為新的戰士。如果是父母雙亡,恐怕這幾個寶寶的戰鬥意誌都要死去,完全陷入絕望的深淵裏。


    “我知道了,我明白了。”白子衿終於鬆口:“家裏的事情你放心。”


    雪明掏出另外四顆鋼之心,把這一枚枚戒指交到老婆手裏,起初他還有些困惑,為什麽靈翁恰好就打造了八枚指環,這些普普通通的白金戒指正好能分給四個孩子——現在似乎有了新的解釋。


    “走了。”


    小七沒有多說什麽,就如當初在死偶機關的旅途之前,她抱著飯盒,要老公接著練功練肉,從形銷骨立的張醫生,變迴身強體壯的江雪明。


    她沒有講話,跟著丈夫走出大院,走到大門外,跟出去一百來米,先是慢慢走,拉住雪明的胳膊——她以前不能牽手,因為握住雪明的手就會受到芬芳幻夢的影響。哪怕是夫妻之間親昵的春宵一刻,雪明也得戴著手套,幾乎要把這個女流氓給逼瘋。


    她後來看見雪明騎上摩托車,又連忙跑了幾步,卻開始氣喘,終於知道自己已經三十歲,不像以前可以連續全速奔跑八百多米。


    她大聲喊道:“你他媽給我換台車!hk禁摩!”


    雪明這時候才迴過神來,把摩托開迴大門前,“哦!哦哦哦!”


    小七不知道說什麽好,這摩托車是她的買菜工具,平時都在南城轉悠,不往紅磡海底隧道去,這地界總是塞車,用摩托就方便很多。


    “注意安全。”小七把伏爾加的車鑰匙塞給老公。


    雪明拿到鑰匙,打開雙臂,要抱抱。


    小七立刻開心起來,她像個得了糖果的孩子,快樂總是那麽簡單。


    雪明和愛人緊緊擁吻在一起,這個瞬間,芬芳幻夢拉著冷酷殺手的臂膀,漂浮在這對戀人身邊。


    這兩頭貓咪也抱在一起,是靈體對應著本體,似乎永遠都不想分開。


    sck對著sd的貓嘴狠狠吸了一口,那芬芳幻夢原本清澈的雙眼立刻變得混沌,像是受到了惡毒的生命汲取,立馬變得胡子花白頹頹老矣,貓女郎又拋去一個媚眼,這老貓馬上生龍活虎神采奕奕。


    直到可憐的芬芳幻夢成了一頭癡傻的驢,穿著粉色皮衣的貓女郎耍弄著鋼鐵大貓的唇齒,又把舌頭拽出來搓圓了揉扁了,最後彈迴去,它才心滿意足,笑嗬嗬的鑽迴了小七的身體中。


    小七和雪明看著這一幕,不知道說什麽好——


    ——有時候他們都認不清自己的內心,是心口不一。


    看上去似乎是白子衿被這冷麵魔男狠狠的俘虜了,可是靈體表達出來的輕鬆喜劇卻完全不是這套邏輯。芬芳幻夢被冷酷殺手玩弄於股掌之間,或是它們的兩情相悅,在展示著這種曖昧的小遊戲。


    每次見到愛人,雪明都覺得自己從來是二十一歲,“走了!”


    “嗯!”小七笑嘻嘻的:“有事你就搖鈴!”


    雪明關上車窗,應了一句。


    “我搖鈴速度天下第一,救命喊的比誰都快,你放心。”


    讓我們迴到米米爾溫泉集市,迴到貨運站的發車點。這裏有一條專線直達精靈聖地的外圍城鎮,那是一個龐大的聚居點。


    在出發之前,雪明帶著傑米父女倆來到了一位vip的工作室,也是米米爾溫泉集市向精靈聖地未知地塊探索的專員。


    貨運站單獨為這位vip造了一個鐵皮箱,其中有許多書錄。


    傑米和本妮一進門,就被各式各樣的菜品掛畫迷花了眼,雪明也好奇,這趟旅途boss為他們安排了怎樣的夥伴呢?


    “不要亂動別人的東西。”傑米老哥拉著本妮小姑娘,一邊訓斥女兒,一邊找了個位置坐下。


    雪明給二位客人解釋道:“這位vip是米米爾溫泉集市的美食家,負責我們的食品安全,製定旅途路線,這地方我不熟,路上的衣食住行都由他負責。”


    來到工作台附近,雪明從桌上拿走一張名片——


    “——他的名字叫奧斯卡,和我是同鄉,有個中文名叫周俊,你們可以叫俊哥,也可以叫英文名。”


    這個時候,鐵皮箱房的外邊傳出一聲咳嗽,似乎是正主準備登場了。


    “啊,那啥.”


    先冒出來一嘴北方大碴子口音,才看見半個狼吻伸進門裏。


    這位“俊哥哥”擠進門內,耷拉著一對耳朵,從外表來看像極了災獸混種。


    他穿著一身藏青色的西裝,是boss給他安排了客人,他才穿得如此體麵,身上的獸化病症狀不算嚴重,雙手雙足依然保持著人形,唯獨腦袋和胸腹已經高度狼化。


    本妮當時嚇得小臉慘白,她從這位vip的身上嗅到了強烈的信息素——這是青金狼母的子嗣,對災獸混種來說,光是鼻息就讓她頭疼難忍。


    “張醫生是吧?”俊哥奧斯卡進門來主動握手,十分熱情:“哎,這兩位就是病人?”


    雪明指著本妮:“就這一位,沒有兩位病人。”


    “哎嗨嗨!瞅我這記性,我最討厭看文件了,抱歉哈!”俊哥連忙打哈哈,一手抱著後腦,一手依然緊握張醫生的肉掌,似乎是摸到了手套有點不太開心的意思。


    這位狼母的孩子十分特別,他不像三三零一和尋血獵犬那樣可以變迴人身,他原本就是一頭野獸,好似安娜的化身行為一樣,慢慢通過補充白夫人製品,變成了人模狗樣。


    如果無名氏的軍犬活得夠久,有朝一日也可以像奧斯卡,喝白夫人豆奶喝成災獸混種的模樣。


    再看這俊哥足有兩米四的身高,也是身為狼犬時留下的魁梧體形,他像極了神怪傳說裏的狼人,可是眼神中透著一種未經社會毒打的純真,沒有被智慧汙染的愚蠢,整個狗頭人都是大大咧咧的,剛剛坐下就準備脫鞋,迴到工作室和迴了家一樣清新自然。


    “那什麽,啥時候出發?”


    雪明汗顏道:“我以為青金的孩子也應該是青金.”


    “嗨!我老娘產下我以後,就是天生地養。”奧斯卡講起家族的事情,抱著一條腿開口說道:“狼母有那麽多孩子,她哪兒喂得過來呀!別見外啊!我養父養母都北方人!可親切了!張醫生你哪兒人呀?要是不急,咱們找個澡堂子好好聊聊?”


    “呃我.布倫威爾人.”雪明尷尬的迴應著,終於反應過來:“別搓澡了,今天就出發吧。”


    “那什麽.那那那,就那大妹子。”奧斯卡指著瑟瑟發抖的本妮:“我屋裏沒開空調呢,怎麽哆嗦起來了。”


    “或許是您的靈壓和信息素,讓她應激了,她本來就失掉了一部分靈體。”雪明解釋道。


    “哦!瞧我這狗腦子!他媽的整天不記事,就想著吃了!”奧斯卡一拍腦袋,連忙去置物櫃裏找來一件靈衣,給本妮裹上。


    本妮小妹終於有所好轉,在靈衣的保護下,她漸漸恢複了清明。


    雪明則是隨口說起奧斯卡的身世——


    “——您是紅石人?”


    “那當然。”奧斯卡有幾分驕傲自滿的意思:“我!爺們要戰鬥!當然是紅石人啦!”


    雪明:“哦我原本還想,像您這樣的青金混種授血單位,應該是在巴拉鬆工作。沒想到在米米爾溫泉集市也能”


    沒等雪明說完,奧斯卡這個急性子立刻打斷道。


    “——這不就刻板印象了嘛,雖然我家裏也不太同意,說這祖宗之法不可變呀。他們當初把我領迴去的時候,我還是個小狗崽呢!屋裏都不許女人上桌吃飯,除非她是公務員,我就尋思著這什麽傳統糟粕,我得到人身以後,偏要去試試紅石,於是呀!靈翁就把我送來這裏啦!~”


    “嗬嗬.嗬.”雪明尷尬的笑著。


    “嗨!不提這事兒了。”奧斯卡連忙起身,給諸位端茶送水,一點vip的架子也沒有,是個親切大哥的態度,“趁熱啊,這是米米爾當地的蟲漿飲料,是我最近研發的新品,沒毒的,我用魂威試過的。”


    江雪明捧來熱氣騰騰的蟲渣飲品,低頭一看,黃黃的泥漿裏翻出來幾個泡泡。炸開時還能見到一陣陣靈能潮汐,他不免有些汗顏。


    從任務簡報的夥伴資料上能夠查到這位vip的靈能特質,奧斯卡的魂威並不擅長作戰——它的特殊之處是可以分辨食材的基本屬性,這點特質在米米爾溫泉集市非常重要。


    這位vip駐紮此地,為當地的人們分辨災獸的肉質,品嚐各種各樣的毒物和食物,通向精靈聖所的旅途中,有許多山妖的後裔,合理的運用毒物和食物,能夠讓奧斯卡逢兇化吉。


    集裝箱裏的文獻和書錄,都是奧斯卡這些年來記錄的食材食譜,毒物和食物的料理辦法。


    青金衛士們都做得一手好菜,像傑森·梅根在成為青金之後,他的廚藝又登上了一個台階,他們的鼻子比人類要更加敏銳,對火候的掌控,對食材的把關有精絕技藝。


    “愣著幹啥呀?喝呀?”奧斯卡一看客人們都沒反應,有些生氣。


    江雪明做了個表率,嗅見杯子裏那股蛋白質的腥臊味道,憋著一口氣仰頭飲下。


    口感很奇怪,有許多幾丁質甲殼打成了粉末,像是泥沙流淌過舌頭,它們擠進唇齒之間,伴隨著洶湧的靈能潮汐撲進牙縫裏,似乎是裏裏外外給牙齒做了個清潔手術。


    這股黏糊糊的蟲漿灌進喉嚨,在舌尖留下了一點甜味,中部又開始發苦,到了舌根就是強烈的辛辣感,激得雪明兩眼發紅,完全喝光這瓶飲料之後,他隻覺得兩耳生風,從鼻腔到耳朵,再到眼睛的淚腺,一股熱烈的狂風噴吐出來,整個人都清爽不少。


    “咯咯咯噠噠噠噠噠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雪明剛想說話,卻發覺舌頭已經不聽使喚了。


    “咯咯咯咯咯嘎吱嘎嘎嘎咯咯.”


    那是一種奇異的,類似木槌敲門的響聲。


    “你學會了一門新的語言。”奧斯卡解釋道:“我們去精靈聖所的第一站呀,要和一群瓢蟲好好溝通溝通——這是我搞出來的蟲語飲料。”


    江雪明眼神驚異,隻覺得舌頭又麻又疼,從脖頸往下瘋狂的流汗。


    奧斯卡拿出一瓶萬用洗劑,也就是濃度為百分之五的白夫人製品,他給雪明喂下,不一會雪明又能說人話了。


    “太神奇了.這.”


    “嗨!小菜一碟!”奧斯卡隻覺得自己牛逼哄哄的:“還有其他絕活呢!接下來的日子裏呀,您幾位就擦亮招子瞧好嘞!”


    沒等傑米父女倆喝飲料體驗一下,鐵皮箱外探出另一個狗腦袋——


    ——那是奧斯卡的老婆,也是一位青金大狼。


    “為什麽!你沒有洗碗!”


    奧斯卡聽見這聲喝令,立刻站直了身體,從座椅上嘎吱一下繃住腰肢,腦袋差點頂到鐵皮箱上。


    “嫂子她要你洗碗?”雪明露出奇怪的表情。


    “嘿!我和你說,這是她愛我的表現!”俊哥奧斯卡立刻解釋道:“我這堂堂八尺漢!還能去幹這種埋汰人的事兒麽!我是誰!?深淵鐵道vip呀!我?洗碗?哼!哼哼!”


    “最近天兒不是特別幹麽.”


    “我就.我老婆知道我手呀,它皮膚不好,給我補補水”


    奧斯卡一邊解釋一邊往門外靠。


    他煞有介事的迴應著張從風醫生的疑問。


    “平時我在家裏,都是一家之主,那家庭地位可高了!我喊她往東,她絕不敢往西!您幾位等會嗷!我去做個手部護理馬上迴來,我現在就給你們演示一個!”


    “菈妮!菈妮!”


    奧斯卡扒著門框,往外喊老婆的名字。


    “菈妮!城西頭那裁縫鋪!你喜歡什麽裙子!我現在就給你買!你去試衣服!現在馬上!立刻!去試衣服!”


    菈妮太太立刻應道:“好呀!老公!”


    奧斯卡馬上迴頭,與客人們露出自信的笑容。


    “看見沒!看見沒!看沒看見?看沒看見!?這就叫服從!厲不厲害?厲不厲害你俊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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