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擦身布]


    “那麽您打算怎麽做呢?”


    長相英俊氣度不凡的公子哥摟住曼因先生的肩頸,低聲問道。


    “曼因大人,要等這婆娘洗完澡?你才願意踏進這間屋子?”


    這位邪靈是大魔鬼弗雷特的藏品,土生土長的亞米特蘭人,香巴拉西大陸貴族世家子弟——名字叫作科爾金·羅曼尼。


    他有一張帥到流油的嫩臉,膚白貌美像個姑娘,要不是下巴那點胡渣還有鼻子兩側的法令紋,這張臉幾乎是照著美神雕塑刻出來的陰柔麵相。


    “我正有此意。”曼因杵在門外不肯再進一步,義正詞嚴道:“偷襲也有偷襲的禮儀,科爾金先生,我不願麵對一頭沒穿衣服的母猩猩。”


    “嘁”科爾金撩動長發,滿臉鄙夷。


    魔鬼弗雷特交代下來的任務,就是殺死弗拉薇婭·茜茜·馬庫斯,除了“不能傷害臉麵”這點要求以外,用什麽手法殺死,是正大光明的決鬥還是殘忍歹毒的刺殺——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科爾金·羅曼尼的死靈書!


    隻要完成這個小任務,這張賣身契就能提前履約,還清一部分債務。


    公子哥也可以早日超生,再銷上幾筆賬,就能獲得自由了。


    廊道裏卷起一股陰風,從邪惡靈體的掌心湧現出一團沙塵——


    ——這股奇異靈能便是科爾金的魂威超能。


    曼因問道:“你打算直接動手?”


    “弗拉薇婭小姐還在洗澡,這就是最好的時機,她毫無防備,沒有輝石傍身。”科爾金如此說著:“我的[scrubscrub·唰!唰!]暗中作祟,一定能重傷她。”


    曼因並不了解科爾金這個邪靈,也不知道這油頭粉麵的奶油小生有什麽能耐——對戰友的過去一無所知。


    “科爾金先生,您是如何來到這本書裏的?為什麽會成為老板的藏品呢?”


    公子哥毫不避諱開口應答,另一邊施法引導靈體,沙塵鑽進門縫裏,化為一股陰寒邪氣,直衝著浴室而去。


    “我的愛人英格拉姆患了重病,我四處求醫問藥,尋找煉金術師購買各種各樣的哲人石、賢者石,想要製造萬靈藥——結果愛人喝下藥水,病情卻不見好轉。”


    “我花了很多很多錢,窮到上街賣藝乞討,弗雷特才來幫我。”


    “我與他簽了一紙合約,用一命換一命的方式治好了我的摯愛,靈魂也歸弗雷特所有。”


    “直到住進死靈書裏,我和監獄裏的朋友們聊了聊,這才知道,英格拉姆根本就沒病——這個可憐又可愛的姑娘被弗雷特詛咒了。”


    “我被魔鬼耍的團團轉,死後也不得超生,要繼續為他賣命。”


    “現在我隻想早日脫身,幫弗雷特殺人也沒什麽心理負擔,畢竟弱小就得挨打,愚蠢就必須受人誆騙,這是不可違背的鐵律,是一種殘酷的生存法則。”


    曼因先生聽得額頭冒汗,為主人的狠厲手段感到莫名欣喜——正因為弗雷特擁有這種殘忍心智,他才能安安心心的呆在紫羅蘭日出大酒店當大堂經理,老實本分的做魔鬼的狗腿子。


    曼因:“就是這麽簡單?”


    科爾金不耐煩的應道:“就是這麽簡單,難道您還想聽點別的?譬如我和這位魔鬼鬥智鬥勇好幾個迴合,到頭來卻發現都是徒勞無功?都是跳梁小醜在給自己加戲?”


    “哦!喔”曼因不再追問,不想觸隊友的黴頭:“您盡管施展您的才華吧!”


    氤氳水汽之中顯出一副姣好的肉體,弗拉薇婭剛剛走出浴室,來到盥洗室的洗手台旁側,準備拿取擦身布收拾幹淨身體。


    她再次將頭發染成黑色,仔細盯住鏡子裏的倒影,小心翼翼的將染發劑一點點抹上鮮紅的發絲。


    鏡中人那一身小麥色的健康皮膚也要晃花她的眼——她是如此自戀,幾乎被自己的授血之身給迷住。


    再次衝洗掉頭上多餘的染發劑,她就變迴了一個“普通人”,抓來擦身布吸幹腦袋上的水份,感受到絨布緊貼臉部皮膚的那種粗糲觸覺,熱氣騰騰的浴室裏衝出一股子暖風,令人心悅神怡,如果這個時候鑽進被窩,把這股清爽且溫暖的香風帶進去,那一定能睡個好覺。


    就在這個時候,弗拉薇婭準備收拾胳膊上水淋淋的露珠。


    毛巾掛在大臂上輕輕一抹——


    ——她感覺火辣辣的刺痛!一時間汗毛倒豎。


    “怎麽迴事!!為什麽!為什麽這麽疼!”


    從困倦睡意中突然醒覺過來,揭開手臂上的擦身絨布,她就看見血淋淋的皮肉往外翻卷!


    左邊大臂的皮膚已經爛掉!隨著手臂抬起,一股股粉白肌肉也跟著往外膨脹,血管都裂開了,往外不斷噴濺著赤紅鮮血。


    “我的手臂.我的手掌!”


    剛才抓取擦身布的那隻手,如今也是剝掉了一層皮肉的狀態,當指頭指肚離開絨布的那個瞬間,就好像受到鋼絲鐵線的剮蹭,弗拉薇婭麵露驚恐之色,隻見右手的手掌也變得血肉模糊了!


    “噫!!!”


    她大聲尖叫著,連連後退滑倒在地。兩腿去踢打這詭異莫名的布料,腳板蹬在這塊柔軟溫暖的毛巾上,馬上就少了一塊皮肉。


    痛苦使她渾身緊繃,再不敢去觸碰這詭異的擦身布——


    ——她喘氣不止,說不出一句話來。瘋狂跳動的心髒和極驚極恐的大腦已經使她停止思考。


    她就這麽捂著傷處,一點點看著血液浸透地磚,看著盥洗室的積水將這塊布料卷向地漏口的方向。


    她身無片縷,這種強烈的羞恥感讓她的心靈受到嚴重創傷,用個奇妙的比喻——就好比我們在上廁所時突然從門縫裏鑽進來一頭哈著熱氣的大狗那樣,要吃一口熱乎的。在這種狀態下,大腦根本就幫不上半點忙了。


    “是魂威攻擊嗎?”


    茜茜女王終於迴過神來,與哭將軍那種一驚一乍的性格不同。


    她總是要慢半拍,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恐懼帶來的震懾作用,從疲倦不堪的困頓中完全清醒,她終於聞到了空氣中陰冷且甜膩的奇異靈壓,感受到靈能潮汐帶來的室溫變化。


    她身上的傷勢在慢慢愈合,這便是授血之身帶來的神力,原本大臂處有兩個巴掌大小的“皮肉傷”,大麵積的皮膚脫落使她的肌肉組織迅速失血發炎,可是不需要萬靈藥的治療,這些傷勢已經開始止血自愈。


    蛋白再次自發組織結合,變成新生的皮肉毛發,她赤身裸體退到起居室,退迴客廳時,受傷的腳板一路留下的血印子也越來越模糊,傷口已經完全愈合了。


    “要找到哭將軍!”弗拉薇婭眼神慌張卻沒有失智,看向至關重要的大門,套房唯一的出入口一定有敵人蹲守:“不能走這條路!可是不從這扇門出去的話!我該怎麽找到幫手呢?!”


    盡管是炎熱夏季,夜間龐貝南海的潮熱海風隨著靈壓變化,它變成了一把把冷冽鋼刀,迅速帶走弗拉薇婭本就不高的體溫——


    ——為了維持這副肉身的完整,體內的聖血在肚腹裏搜尋著所剩無幾的智人能源,弗拉薇婭開始感到饑餓。


    傷勢完全愈合的那一刻,她能聽見肚子在咕咕叫,沒有衣服維持體溫,沒有新鮮的人肉,她馬上就要變迴野獸。


    “隻靠我一個人嗎?[fairytalequeendom·童話王國]!幫幫我!”


    蛇首鳥身的神靈鑽出背脊,這位美麗且溫柔的化身出現在弗拉薇婭身側,可是沒有具體的命令,沒有明確的意圖,靈魂就這麽僵立著,要耗幹弗拉薇婭的精神力。


    敵人在哪裏,具體是什麽方式發動攻擊,到底是人是鬼,她都不清楚,不明白。


    [part2·血流成河]


    很快,寒冷和饑餓使弗拉薇婭越來越虛弱,不過十來秒的功夫,[fairytalequeendom·童話王國]就迴到了肉身之中——


    ——靈肉合一的那個瞬間,她幾乎要昏死過去。


    她強撐起精神,眼皮也在打架,身子掛在客廳櫃台旁往臥室走,她要找到煉金皮箱,至少得找到一身保暖防寒的睡衣,否則接下來的幾分鍾,她會跌進死門!


    “為什麽呀”


    她依然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受到這種惡毒的魂威攻擊。


    “為什麽要欺負我.為什麽?我做錯什麽了嗎?”


    “為什麽呀”


    恐怖的自毀欲占了上風,她甚至開始自怨自艾。


    “如果睡著了倒也好.”


    “我就想休息一會.休息一會.”


    “在夢裏死掉,一下子就沒有了!一下子的事情!”


    “也不會這麽痛苦呀”


    “嗚!我不該跑到這裏來的”


    挫敗的心智想要重整旗鼓並非易事,也不是人人都擁有無名氏那種匪夷所思的戰鬥意誌。


    弗拉薇婭剛剛越過客廳,來到臥室時,就感覺雙足受到剝皮腕骨的痛苦——


    ——她踩出去兩步,腳掌完全離開進門地毯時,本用於分離泥塵汙水的進門地毯,已經變成了催筋斷骨的靈能陷阱。


    她的腳掌離開這層磨牙吮血的鋼刷,落下一片肉泥骨渣!


    她疼得失去理智,整個人都撲向木地板,腦袋磕打在床鋪一腳,腦門砸出一個血淋淋的凹坑,太陽穴受了重創,眼睛冒出重影來。


    終於是求生本能占了上風,她死死揪住床鋪被褥,帶了那麽一下,才不至於跌得當場昏迷過去,眼睛裏已經滿是血絲,這一連串的埋伏使她喪膽銷魂,隻能被動挨打。


    她無法理解這些詭異莫名的現象,也不知道這些傷是怎麽來的。


    身無片縷的狀態下,皮膚脫落時那種痛苦還夾帶著強烈的羞恥心——


    ——她感覺自己就像一掛豬肉,在肉販子的刀下任人拿捏,一切弱點都暴露於敵人眼裏。


    房間靜悄悄的,她隻能聽見自己粗重的喘息,驚恐而懦弱的啜泣。


    這種空曠與寂靜也並非壞事,除了放大恐懼以外,她也能聽見那雜亂且富有規律的“scrubscrub·唰!唰!”——這使她毛骨悚然。


    這種聲音好似在剮蹭著她的骨骼,讓足掌的傷口更加痛苦。


    手掌離開被褥時,這份痛苦就隨著聲音轉移到了手指上!


    “呃呃啊!呃”


    弗拉薇婭嗚咽著,掌指的皮肉再次分離,鬆開被褥編織物的一瞬間,這些血肉馬上四分五裂,到處都是她的血。


    這一迴,心底的自毀欲卻消失了。


    她承受了太多痛苦,反倒開始慢慢習慣,變得麻木。


    “弗拉薇婭!”


    真實年齡已經接近三十七歲,這位授血怪物如此對自己說。


    “弗拉薇婭!冷靜下來!”


    “它不致命!弗拉薇婭!它並不致命!”


    藏在暗處的敵人可以使用靈能遠程攻擊,但是這些傷害並不致命——


    ——它不能一下子帶走弗拉薇婭的腦袋,不能撕開她的頸動脈,不能打斷她的脊柱中樞,更不能突破顱骨直達下丘腦意識中樞。


    這些痛苦,她都可以忍受。


    唯獨有一點不能接受——


    ——她心愛的杜蘭小姐,或許再也見不到她了。


    絕不能死在這裏,哪怕得不到哭將軍的救援,她必須自己救自己!


    再次爬起來時,她已經餓得兩眼發青。卻沒有急著去尋找煉金皮箱,沒有去找小料瓶裏的佐餐劑。


    “敵人看不見我.”


    “他是依靠什麽來追蹤我的?我的體溫很低.”


    “如果看不見的話,靈體也沒辦法鎖定我的位置.”


    “集中,弗拉薇婭,接著保持集中”


    “別再往前走了!”


    她的背脊貼住了衣櫃側板,在這個角落,能避開露台和客廳走道的穿堂風。要把體溫都留在這塊溫暖的木頭上。


    “是依靠浴室的水溫找到我的?他的靈體能依附在凹凸不平的絨布上,那條擦身布就像一把鋼刷!挨著碰著就得見血!太疼了”


    弗拉薇婭挽著頭發,使這濕漉漉的發絲離開肩頸,它太涼了。


    “隻要我在流血,他就能依靠這些元質找到我.”


    “地毯和被褥也是紡織品,和擦身布一樣,它們能變成敵人的武器,隻要那種聲音響起來——scrubscrub·唰唰的聲音響起來,他在轉移靈體設下陷阱。”


    “這是什麽變態?!”


    弗拉薇婭驚叫道。


    “難道我不能穿衣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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