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明和維克托兩人合力,一個掐虎口,一個按人中——


    ——好不容易把阿星從那種魔怔的狀態中解放出來。


    大衛·維克托信誓旦旦地保證——自己再也沒有使用過類似邪法魔術的能力。步流星會出現這種症狀,完全是因為這小子的閱讀熱情。


    ......


    ......


    “維克托老師,我們走吧。”


    江雪明立刻動身,拉上阿星一起往車頭的方向去。


    維克托立刻喊停:“稍等。”


    雪明停駐在鏈接通道,心中暗想——這位vip似乎還有話要吩咐。


    隻見維克托老師將兩百多本乘客日誌分作三份,用紮帶和稿紙裝起來,做成三個簡易的書箱,發給阿星和雪明一人一個。


    江雪明接走日誌書箱,抱在手裏掂量,感覺十分沉重——


    ——這些日誌的防水封皮和黃銅卡扣用料紮實,帶上書頁的重量在三百克左右,七十多本書,總重二十多公斤。


    不光是日誌本身十分沉重,維克托老師捆紮這些零散日誌的手法也十分粗糙,隻用柔軟稿紙做底邊,用魔術貼和紮帶固定簡單固定了一下。


    要抱穩這七十多份乘客日誌,走過二十多節車廂,在其他乘客虎視眈眈的目光下,護住這些寶貴的信息,恐怕是非常困難的事。


    ......


    ......


    江雪明想了想其中的含義,遂開口問:“老師是想考驗我們嗎?剛才我說,要向老師學習生存和作戰的經驗...”


    維克托敲出清脆響指,


    “yes!這是我與你們的第二場騎士比武。”


    緊接著這個看上去營養不良,有厭食症的作家,單以一條手臂,就托起了二十多公斤重的書箱。


    整個動作流暢自然,那種手到擒來輕鬆寫意的肢體語言——看得阿星目瞪口呆。


    ......


    ......


    維克托接著說:“如果你們覺得太困難,也可以拒絕這次邀約,留在此地不要走動,守著我的這些寶貝,等我來迴走個三趟,把所有東西都運迴去。”


    沒等江雪明答話,阿星立刻就把書箱抱起來,要學著維克托單臂托舉的動作,完全沒在怕的。


    隻見阿星的大臂小臂肌肉隆起脹緊,不一會就開始充血,幾乎要把靈衣給撐大一整圈——


    ——他的力氣非常大,在周教練的調教下,單臂二十公斤的重量對他來說就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可是想要這些日誌乖乖的呆在書箱裏,光憑蠻力是沒有用的。


    江雪明觀察著阿星的身體姿態,單臂托起書箱,別說走路,阿星光是站在原地維持平衡就已經很難了。


    “現在放棄還來得及,你們可以用兩隻手抱住它,不必像我這般追求優雅的步態。”維克托的身形穩得像是一尊雕像,他在大聲唿喝的同時,還有餘力用另一隻手整理發型。


    “等會等會等會!”步流星的眼睛死死盯住書箱上彈跳抖動的日誌本,“讓我適應一下!我很快就能適應了!”


    維克托眼中有欣喜,將所有遮擋視線的卷發都撩去腦後,整個人都變得淩厲起來:“真的嗎?”


    “真的!真的真的!我的手腳啊...給我聽話!幫幫忙!”步流星的眼中浮現出強烈的鬥誌,胸前金鎖上的紅寶石又開始發光,“維克托老師,你是怎麽想到這些有趣的鬼點子的?!”


    ......


    ......


    “藝術來自於生活。”維克托念念有詞:“我在創作時需要安靜獨處的環境,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閉門拒客,有時是一星期,有時是一個月。我的侍者嫌棄我太過邋遢,給我清理生活垃圾的時候滿腹牢騷——


    ——她罵人的字眼太過狠毒,我根本就受不了這個王八蛋的語言侮辱。


    於是我就決定,自己來清理這些垃圾。我需要從vip特約茶室和酒店房間來迴跑,又嫌棄這種清潔工作實在浪費時間。


    我要將所有垃圾分類疊放壓縮,變成不占用多餘空間的箱子,並且在保證不會撒湯滴水,不會冒出異味,不給其他乘客帶來困擾的前提下,把這些東西安安穩穩的一次性運到垃圾站。


    這些垃圾箱中還裝著我的廢稿,那些廢稿是我不夠成熟的拙作,若是被別人看見,我能羞愧到上吊自殺。”


    “哦!”步流星一邊維持身體平衡,一邊驚訝感歎:“維克托老師真的很厲害啊!剛才我托起這個箱子,光是維持平衡不讓書本掉下來就已經很辛苦了...”


    “沒你說的那麽誇張。”維克托情緒平靜:“隻是我們對輝石的理解能力,對身體的控製能力,還有很大的差距。”


    ......


    ......


    “原來如此,輝石能影響我們的腦神經嗎?能幫助我們更好的控製自己的身體?——維克托老師要教的是這個?”江雪明也跟著維克托有樣學樣,默默抱起了書箱。


    他不像阿星,沒有任何逞能的意思,乖乖用雙手抱穩手裏的寶貝。


    魔杖也是二十多公斤,他以單手根本就駕馭不了這個重量。


    “看來,你們都下定決心了?”維克托老師接著說出更多比武條件,“如果我輸了,我會將醫生包裏的白夫人咖啡送給你們,你們應該知道這玩意是用來幹什麽的。”


    步流星胸前的寶石光芒愈演愈烈,“嗯!”


    江雪明則是默默戴上鋼鐵指環——這是vip前輩身體力行的傳道授業,這種機會他絕不會放過,一定要抓住猛吸。


    “為了給你們製造一些心理壓力,我還要加上一些附加條件。”維克托的語氣越來越冷酷:“如果你們在這段路上,弄丟了任何一本日誌,哪怕是它落到地上,書頁敞開被別人看見了——都算你們輸。”


    ......


    ......


    步流星心生退意,多看了一眼雪明大哥,心中想著,這場比武要是輸了,恐怕維克托老師要的戰利品,肯定是他倆的日誌。


    江雪明已經用行動作出了迴答,將自己的日誌本放在書箱的最頂端,還把手機放了上去。


    “真不錯!江雪明,你做得真不錯!”維克托的表情在那一刻變得異常狂熱:“我能感覺到你給我帶來的靈感壓力,作為獎勵,我要提前告訴你們勝利的法門!”


    說罷,這位作家從醫生包裏掏出了一台隨身聽。


    “這是sony公司在一九八零年生產walkman隨身聽,也是我托靈翁閣下為我量身打造的護命符。”


    機身整體紅黑相間的配色,啟動按鈕正是一顆暗紅色的頑火輝石。


    阿星見到這顆石頭就興奮起來:“老師!原來你也是紅色的?鮮活熱烈的紅色?!”


    “你怎敢質疑我的創作熱情?”維克托輕輕用腳跟磕碰醫生包的底板,立刻就有一盒磁帶彈跳出來——他以無名指和尾指抓住磁帶,剩下的三指握住小巧精致的隨身聽。


    “在緊急情況下,這台walkman能錄下許許多多的對話或者環境的雜音,當做我的寫作素材。當它開始播放音樂,我便沉浸其中,感覺自身似乎到達了靈肉合一的超然狀態——我能控製身上的每條肌肉,控製大腦的每個想法,我活在每分每秒的[真實]之中。”


    江雪明看見——


    ——維克托的五根手指頭像是會獨立思考,互相配合著,隻用單手就完成了開合蓋子,將磁帶塞進隨身聽盒蓋的動作。


    雪明可太饞這種能力了,他內心暗暗想著——如果我的雙手也能做到這種靈巧精密的動作,隻用一隻手就可以換子彈的話......


    維克托的大拇指已經停在護命輝石之上,又要作最終問答:“你們兩個,在乘車之後也經曆了一次[蛻變]對嗎?”


    江雪明迴想著身體的異常現象:“對,我的五感和射擊技巧,還有很多很多很多能力都得到了顯著的提升,我還試過唱歌。”


    “我也是!”步流星形容著:“我迴去健身房,本來要喚醒肌肉才能開始高強度鍛煉的嘛。以前要十來分鍾的熱身運動,現在隻要二十秒,我的手臂就充血了,像是這些肌肉長了腦子,沒等我喊它,它自己就起床了。”


    ......


    ......


    “哢噠”一聲清響。


    walkman開始工作,從暗紅色的頑火輝石中,燃起好似地獄烈焰的猩紅光輝。


    帶著電流雜音的鼓鑔樂器是它的前奏intro——


    ——維克托的布靴腳掌緊跟拍子,在冰冷的火車地板上磕出熱烈的節奏,“輝石能讓你們繼續[蛻變],如果想在這場比武中變得更強,試試看吧,試著跟上我的舞步。”


    “難道!”步流星滿眼的不可思議,牙齒都開始跟著打架,話都說不清楚了:“難道維克托老師你還打算...打算托著這個書箱...托著這個書箱跳舞嗎?!”


    江雪明變了臉色,給他整不會了。


    他單知道vip都是超然脫俗的怪人,這些貴客個性極強——卻完全沒想到維克托能做到這種事。


    ......


    ......


    好好看看維克托——看看這個大作家。


    他單臂托著二十多公斤的零散書本往其他車廂去。


    在其他乘客麵前,他搔首弄姿扭腰送臀,另一條臂膀早就將walkman掛上腰帶,跟著強烈的節拍敲打響指,隨著重音停頓揨舉搖擺。


    那是流行音樂之王,邁克爾·傑克遜的搖滾靈魂樂——[dangerous·危險]


    書箱上的日誌像是在巨浪中掙紮的航船,仿佛隨時都會傾覆沉沒,可是維克托老師每一次轉身挺胸,每一次跺地亮相,每一次瀟灑的搖擺,像是這艘戰船轟鳴的火炮,生生將船身從深淵的邊緣,拉迴[命懸一線]的風口浪尖。


    ——正如大衛·維克托所說的。


    光靠理智和思慮,並不能對抗搖搖欲墜的書箱,隻會被這些書本越來越複雜的動態結構,越來越難去控製平衡的壓力所逼瘋。


    脆弱柔軟的稿紙就像是人的腦神經,會在鋒利的黃銅皮扣一次次剮蹭下裂開。


    一味的防守是沒有用的,舞蹈與音樂,就是維克托老師進攻的手段。


    ......


    ......


    阿星的眼神癡呆:“他怎麽可以....”


    江雪明:“說實話,我也沒想到...我原以為我的神經已經足夠強壯,但是維克托老師真的讓我大開眼界...這場麵過於震撼了。”


    阿星乖乖的改用兩手抱緊書箱:“他怎麽可以...”


    江雪明:“這麽騷。”


    ......


    ......


    跟著音樂,大衛·維克托一路踩著太空步,眼看就要進入下一節車廂。


    他的表情狠厲,眼神灼灼其華,隨著歌聲以指為槍。


    “我的兩個小水手小舞伴!船長已經唱起船歌!你們在等什麽?!”


    ......


    ......


    阿星看著江雪明:“怎麽辦?明哥,我...我沒有這種經驗,好歹讓我先練練吧...那麽多人看著呢!”


    “人生是現場直播,從來沒有彩排的機會。”江雪明硬著頭皮跟了上去。才衝出去十來米的路——他能感覺到,書箱裏的小寶貝們在翻江倒海,日誌都要垮落下來。稿紙做的箱皮像是氣球一樣,立刻要跟著脹裂。


    維克托老師立刻抓住了雪明,隻是一推一拉,那些暴烈狂躁的日誌本就安靜下來。


    “主宰你的大腦,控製你的身體!跟著我一起來!”


    ......


    ......


    那種感覺非常奇妙——


    ——雪明很難去形容,就像是跌進海裏,衣服都叫鯊魚啃出來幾個洞,又被維克托船長給拉迴了甲板上。


    等到步流星這個笨拙的水手也上了這條賊船——三個火槍手像是剛剛踏上冒險之旅。


    ......


    ......


    維克托船長單臂托舉著寶藏,還要空出一隻手來,在前方引路。


    walkman中傳出的音樂就是他的開路先鋒,精巧又靈活的舞姿是他在複雜兇險的環境中護命傍身的看家本領。


    後邊跟著兩個小水手,用雙手緊張兮兮地抱住寶藏,跟著船長的指令跳出笨拙的舞步。


    隻不過一段副歌的功夫,阿星完全進入了狀態,他從不是個忸怩怕生的人。


    音樂過了八個重拍,在維克托老師性感撩人的間奏哈氣聲中——就像是富有規律,簡單易懂的體操課,阿星已經完完全全跟上了節奏。


    他甚至能分神去看雪明大哥,又被雪明大哥那種怪異的神態嚇了一跳。


    明哥就像是一台機器,跟在維克托老師身後,仿佛是維克托老師的影子,他們的動作一模一樣,就像是孿生兄弟擁有了心靈感應。


    剛才阿星無暇分心——現在甚至能聽見維克托老師的唱腔,還有明哥此起彼伏的二重和聲。


    ......


    ......


    江雪明內心暗想。


    ——這種感覺真的很奇妙,手上的護命符偶爾會跟著這種熱切的情感,閃出像是舞廳一樣的打點燈光。


    靈翁交給我們的石頭,真的太神奇了。


    這位老人家好像從來都沒變老。


    我能通過walkman的音樂,還有舞蹈感覺到維克托老師那種強烈的表達欲,那種一往無前舍我其誰的氣勢,還有滾燙的熱情。


    這些情感能幫助我更好的控製自己的身體,調和神經中樞,對每個關節肌肉韌帶下達非常精準的指令。


    隻是不知道維克托老師在執行調查任務時,他的隊友會不會被這種[突然起舞]的行為給嚇住。


    老師說的沒錯——


    ——這一路上的乘客,一路上的[不安],在強烈的勇氣麵前不值一提,勇氣的寄托之物,就是這支舞,這台walkman,還有這塊輝石。


    ......


    ......


    不知不覺——


    ——他們已經跳完了半張專輯,磁帶的a麵也播放完畢。


    可是沒有返場加時賽了,兩個小水手跟著船長,已經把寶藏運到了溫暖安全的港灣。


    江雪明還望見,身後的乘客們在使勁地吹口哨,奮力吆喝著,要這三位舞男從車頭到車尾再跳一圈。


    維克托老師剛進車廂,立刻就把大門給帶上,原因很簡單——從緊閉的車門之外,還能聽見一個大姐猛烈的敲門聲。


    “維克托!我的小可愛!維克托是你嗎?讓阿姨看看你!你剛才扭得太好看了!我一下子都沒認出你來!下一期的稿子啥時候更新啊?不想寫可以不寫,天天寫東西多辛苦哦!~阿姨家裏有礦,房子也很大!能不能讓阿姨摸摸你!舔一口也行啊!”


    ......


    ......


    江雪明和步流星都齊齊看向維克托老師。


    維克托老師當了一迴複讀機。


    “我和你們講過這個事,不要把我的行蹤往外說,這下你們明白了吧?”


    兩個小水手齊齊點了點頭。


    維克托老師又給車門安了一條橫木栓,生怕從裏麵衝出來什麽怪獸一樣。他一邊奮力鎖上門扉,一邊和兩個小家夥解釋著。


    “我們天生就有不同的氣場,就像是有人天生不怒自威,有人天生兇神惡煞——靈感壓力也是這樣。”


    江雪明從書箱上取出日誌,接著做記錄。


    維克托從醫生包裏取出兩位水手的戰利品,咖啡和白夫人凍幹粉都送去桌上,這位老師勞心費神,繼續教課。


    “就像是水一樣,把水都潑灑出去,乘客們自然會有溺水的恐慌感。”


    江雪明舉手提問:“所以那些乘客會怕我?”


    “是的。”維克托解釋道:“你們可以形容一下我的靈壓是什麽感覺。”


    步流星立刻舉手迴答:“像一團刺眼的火!不對...又像是酒,燃燒起來的酒!”


    江雪明細細琢磨著:“老師的存在感太強了,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就有種被冒犯的感覺,哪怕隻是目光對視,都有被窺探的不安感。”


    “是的,雪明同學。”維克托指正:“你也是如此,似乎永遠都在計算什麽,永遠都在思考什麽,這也會引發其他人的不安。”


    “可是剛才......”步流星繼續舉手發問:“剛才咱們跳舞的時候,那些乘客就不害怕了,為啥啊?”


    “因為我們不再關注環境,而是將所有精神都收迴身體,隻關注自身——在這個時候,像是身體收緊核心肌群,我們的精神力也做好了迎敵的準備。”維克托用他自己獨有的見解,非常抽象的說給兩個同學聽:“是集中精神攥指成拳,隻為了完成一個目標,野獸在捕獵的時候,除了獵物的壓力會劇增——在一旁看戲的人們,如果不是近在咫尺,那麽也感覺不到什麽壓力。”


    江雪明收好咖啡和白夫人凍幹粉,準備等會再研究。


    “關於死偶機關...”


    沒等他問起正事。


    步流星一頭栽倒,是精神力透支了,趴在座椅上,響起震天的唿嚕聲。


    維克托將日誌都收好,攏在車廂一側。


    “還有十六個小時,我們才會到達目的地。等這個小家夥醒來再說吧。”


    江雪明突然想起一件事——


    “老師。”


    維克托:“嗯?”


    江雪明好奇的問。


    “以前你在vip特約茶室,或者在酒店裏...”


    維克托:“怎麽了?”


    江雪明隱隱約約能看見那副畫麵:“也是這樣,自帶bgm,扭著屁股跳著舞去扔生活垃圾的?”


    維克托眨了眨眼睛,特別無辜,特別若無其事。


    “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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