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和朋友在一起,可以脫掉衣服,但上陣要穿甲]


    [——魯迅]


    ......


    ......


    [part1——outofthefog·衝出迷霧]


    熔漿河流的熱風吹拂著戰士們的臉頰。


    故事塵埃落定,胸膛熱血難涼。


    來自米米爾溫泉集市的習俗節目要在酒神祭上演。


    ......


    ......


    隔著一條鐵路。


    文不才與維克托遙而向望。


    兩個人,兩支槍。


    一場對賭。


    一次決鬥。


    維克托捂著下巴,低頭沉思:“等下一班車來。”


    文不才雙手互抱,笑容燦爛:“你是認真的?”


    維克托:“上一次我被你揍得滿地找牙,是一百六十四年前,確切來說,是十月金秋月光溫柔陽光燦爛的日子,在香水瓶幫的老巢,商業街的大旅店,你把我錯認成邪術巫師,從我嘴裏敲掉了十六顆牙——就因為小傑克看我的書,看得入迷了,他在讀《龍的羅曼史》時,闖進我的書房,偷看我的底稿,像個癲狂症患者。”


    文不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維克托:“我非常記仇,一直都記得!過去那麽久,現在我對你比我要強這件事,抱有一絲絲疑問!”


    ......


    ......


    浪漫的人們在等待列車。


    雖然說起來有點破壞氣氛——


    ——但是尋血獵犬女士發了瘋一樣,往雇主身上套厚實的凱夫拉避彈衣,給維克托套上三級頭。


    維克托:“你覺得我會輸?”


    尋血獵犬:“不不不!沒這個意思!”


    維克托:“你覺得我會輸?我用文字當子彈!你必要用精準致命的語言來迴答我!”


    尋血獵犬:“我們和朋友在一起,可以脫掉衣服,但上陣要穿甲!”


    維克托妥協了,“好吧。”


    ......


    ......


    文不才將m500拋向維克托。


    他身上隻有一套厚實的火浣服,能防火,但是不能防彈。


    維克托接住沉重的手炮。


    文不才說:“你用左利手,不會覺得我欺負你吧?”


    維克托答:“我用在工作時左右開弓,兩隻手都能寫,它們一樣靈活。”


    兩人轉動彈巢,檢查子彈和槍械的狀態。


    雙手自然下垂,在等待火車的轟鳴聲。


    此時此刻,騎士比武即將開場。


    維克托說明細則:“火車離開的瞬間,就有一個人,或者兩個人倒下。”


    文不才詢問賭注:“來點彩頭?”


    維克托:“我要你的日誌!把你腦子裏的故事都掏空,變成我的作品!”


    文不才:“我勸你戒賭。”


    維克托:“作為等價籌碼,如果我輸了,我會為你買三輛新摩托車。”


    文不才:“什麽型號的?”


    維克托:“本田黃金之翼旅行摩托,鈴木隼競速摩托。如果你不滿意,想當個老炮,還有哈雷百年傳騎歸來的三款車型,任君挑選。”


    文不才:“你準備好吃槍子了嗎!”


    維克托:“你剛才不是勸我戒賭嗎?”


    文不才:“人總要戰勝不成熟的自己,就和演化道路一樣。”


    維克托:“找借口上賭桌的措辭,讓你變成了一個文學家。”


    ......


    ......


    隔著五十多米的距離,廣陵止息的好哥哥們還在驛站聚餐,慶賀狩獵的完美收官。


    許多紅石人老早就察覺到這場vip的鬥槍比武,興奮的躲到牆壘兵站,把所有探照燈都打在兩位騎士的身上。


    流星猛然站起,隨手將身上拾荒者的爛衣服撕碎:“女士們!先生們!——”


    小侍者偷偷塞給阿星一個話筒,把音頻線扯去廣陵止息的快速反應專列,播音站台開始傳出熱烈的報幕聲。


    “我是你們的新朋友!名字叫步流星,是大步流星的步流星,不過這件事不重要,你們看過法語歌劇《搖滾紅與黑》嗎?也有個傑洛·尼莫上來熱場子,要給你們說一段報幕貫口。”


    “看看黑方!黑方是來自米米爾溫泉集市的屠龍英雄,他穿著一身火浣服,我相信這麽鬼熱的天氣,他能把衣服繼續穿下去,一定憋了一肚子火!你們或許早就聽過他的大名,他失去了石頭和棍棒,連記憶都失掉了。”阿星緊緊攥住話筒,喉嚨出發出不甘的怒吼,“和失去石頭和棍棒的拾荒者一樣,和你們一樣,他鬥得過心中的守寶惡龍。”


    “loe!——”


    紅石人聲浪如潮,人來人往。


    “joe!——”


    拾荒者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流星爬上觀察站,緊接著指向紅方。


    “紅方同樣來自米米爾溫泉集市,你們一定很了解這個人!他是現代的摩登十字軍,是風騷撩人的雜誌寵兒,舞技和書法同樣性感,無論是乘客,還是往返於各個站台,用雙腳丈量鐵路的旅行者,一定在太陽時報上見過這個名字,大衛·維克托。”


    流星在評價老師的時候不留情麵,用詞辛辣。


    “他寫出來的地攤文學不會拒絕任何讀者,與你搔首弄姿,要你打開心門,一定能收獲奇妙的冒險!”


    口哨聲,尖叫聲。


    還有催人決戰,用菜板鬆肉錘敲出來的激烈鼓點,用原始的低吼喊出海浪一樣的蒙古長調。


    人們像是一鍋沸騰的開水,圍在決鬥現場。


    列車在極遠極遠的苔原裂穀縫隙中鑽出——


    ——於此同時。


    江雪明和傑森依然在比賽。


    他們開著卡車,衝進荒野。


    三色豺是非常狡猾的生物,如不趕盡殺絕,一定會迴來尋仇。


    兩個泥頭車騎士在比拚駕駛技術,比拚靈感知覺,比拚黑暗中的行車路線規劃。


    汽油機的轟鳴聲中,前鼻鋼鏟的血和肉是騎士的勳章。


    比分來到[11:33]


    從傑森尷尬的表情,滿臉的冷汗能看出來——雪明練習泥頭車的過程真的非常刻苦,非常用心。


    ......


    ......


    火車平穩的開過坑口驛站。


    它帶起狂風,展示著人類曆史大機器生產中不可思議的偉力。


    輝石的力量在引擎中爆燃轟鳴,鋼輪如一顆顆血紅的獸瞳。


    粉紅的蒸汽飄向空腔的天頂,帶著機油與泥土味道的冷凝水落下來。


    一張張陌生的麵孔一閃而逝,或許都是今生無緣,來世再見的人們。


    車上的乘客們好奇的看著車窗外,乘務員耐心的解釋著米米爾溫泉集市的風土民俗。


    道路兩側的觀眾們早早做好準備,一聲不吭,瞪大了雙眼,用各種護具鐵鍋保住要害,脫下燥熱外衣,穿上冰冷護甲。生怕決鬥中產生的碎骨流彈帶走自己倒黴的小命。


    絕強的吊橋效應作用下,靈感壓力步步遞增。


    有一對陌生的男女突然熱情的擁吻起來,試圖用一見鍾情的本能,來抵抗內心的恐懼。


    歡唿隻持續了短短一瞬間。


    隻是人們見到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瞬間。


    在這個瞬間——


    ——尋血獵犬女士嫉妒到發狂,扭曲到變形。


    不論是台上還是台下。


    亦或尋血獵犬身後的倒黴鬼,那六個骷髏會的閣僚,六個掙黑心錢的日子人,他們都是莫名興奮的伸長了脖子,要青金衛士挪開幾步,別擋住這場好戲。


    隻是一頓拳腳下去,這些米米爾溫泉隻掙黑心錢的中間商就立刻委屈巴巴。


    “不讓就不讓嘛...不要打我嘛...”


    ......


    ......


    小侍者剛剛不情不願的在計分板上掀開新的一頁。


    [22:55]


    雇主輸得很慘,但還沒完全結束,她暗自祈禱,希望豺狼不要不識好歹,能在歸來的道路中,主動把狗頭往車輪下鑽,讓傑森先生找迴點麵子。


    ......


    ......


    列車離場的那一刻——


    ——狂風帶起滾滾塵沙。


    神靈的化身應著主人的召喚而來。


    惡魔在濃煙衝吐出火苗。


    黑色的魚鰭亮出幽藍的光,在霧中一閃而逝。


    紛亂的拳影帶出六記能炸碎耳膜的槍聲!


    子彈產生的引爆將煙霧攪出一個個拳頭大的坑洞。


    結果毫無懸念——


    ——維克托敗了!


    點五零馬格努姆彈的巨大動能將他擊飛,避彈鋼板和魂威一起裂開。他就像是一個皮球,胸口和肚腹大腿連續中彈,厚實的護甲撞碎了他的骨頭,子彈轟得他倒飛出去。


    還沒等維克托落地。


    文不才衝出濃霧,緊緊拉住了維克托的小布靴。


    像是擺弄娃娃,他將維克托扶正,接著送上萬靈藥和小籠包。


    抽空伸出手去把左利手m500接住,它剛剛落下。


    文不才說:“你吃席找的借口五花八門,實在是太藝術了,好有才華。”


    維克托臉色陰沉,魂威被擊碎的瞬間死門大開,依然不敢相信,同樣是蛻變六次的成蟲蝴蝶,在振翅決鬥時,力量的差距會如此巨大。


    他吞下小籠包,注射萬靈藥,找迴一些力氣,打起精神,還要嘴硬,“你就當做我變著法子想把摩托車送給你吧。”


    文不才緊緊抱住了維克托:“我愛你!勝過婚姻關係!”


    維克托臉色變得鐵青:“不...放開...你放開...我的肋骨斷了...我剛治好的...”


    文不才:“開玩笑吧?騙我的?”


    “你的耳朵聾了嗎?!哢擦一下!那麽響你都聽不見?你以為我是龍嗎...咳咳咳...”維克托輕聲咳嗽著,從喉口嗅見血的味道:“骨頭刺穿了...肺泡...我要喝咖啡...給我咖啡...”


    文不才:“......”


    ......


    ......


    一場決鬥結束了——


    ——另一場決鬥才剛剛開始。


    從兩位vip開槍互擊的現場,散射出來的破碎流彈打爆了一頭倒黴狼犬的腦袋。


    它的屍體在苔原的亂石中翻滾,撞上雪明的卡車前鏟。


    傑森立刻對無線電喊叫:“這一分不算!”


    雪明:“聽你的,不算。”


    兩人迴到坑口驛站的市場裏,將血跡斑斑的卡車停好。


    獵狼比賽的分數,最終停留在[23:62]


    ——以傑森·梅根的慘敗結束。


    達契亞漢子氣得抓狂,心中暗想。


    [在開車這方麵我沒什麽天賦,要另辟蹊徑了!我沒見過這家夥開槍的手法,要不試試鬥槍比武?]


    說實話——


    ——傑森確實沒見過江雪明開槍。哪怕在溫床,江雪明用血狼之眼的彈頭渦流去攔截飛石骨片的那個瞬間,傑森處於昏迷狀態。與文不才作協同射擊時,傑森根本就不在場,也沒有無線電,更不知道江雪明對[白嫖武術]的理解力是多麽的恐怖。


    江雪明麵無表情,注意力全在卡車的身上。


    他細細思索著。


    [它的車架應該是鉻鉬合金,很沉重,一般拉力賽車會用這種金屬來做防滾架,我在想,以後要是有了自己的女朋友..哦不,泥頭車。要不要給她做個醫美手術,一定要的吧,這車太難開了,而且單純的輕量化絕對不行,它整車的平衡都很重要...]


    ......


    ......


    [part2——standmyground·堅守陣地]


    “喂!”傑森抓著江雪明的衣服:“你在想什麽?為什麽在笑?你在笑話我嗎?”


    江雪明連忙解釋:“我想起開心的事。”


    傑森惱怒:“贏了我很開心嗎?”


    江雪明:“不是...我隻是想到這輛車...”


    傑森:“還沒完呢!還沒完!我們來比槍!我一定要贏過你!”


    小侍者在一旁聽得滿頭問號,“雇主,你他媽是嫌自己命太長嗎?”


    江雪明掏出戰鬥大師:“也行。”


    傑森拿出犀牛左輪。


    三十秒過後——


    ——很快啊,根本就不需要什麽氣氛組。


    他們連賭注都沒商量好——


    ——就已經結束咧!


    步流星這個報幕員隻在閑暇之餘插了句嘴,沒有一絲一毫感情,全是技巧。


    “來自不知道什麽分院的江雪明同學使用除你武器咒,打敗了不知道什麽分院連咒語都沒使出來的傑森同學,精彩。”


    整個過程饒是流星都燃不起來——


    ——太快了,幾乎是單方麵的碾壓。


    傑森手裏的犀牛左輪還沒抬起來,出槍的速度已經慢人一步,等他抬起槍口,手裏的武器已經變成零件,變成一把把飛刀,紮進了凱夫拉和防彈插板裏,將他轟得兩腿發軟。


    手指頭滿是淤痕割傷,傑森疼得咬牙切齒。


    一次次挫折,一次次打擊。


    他無法想象江雪明這個人到底是多麽冷酷,才會擁有那麽強烈的戰鬥意誌,能在瞬間摧毀敵人的尖牙利齒。


    他得換個溫柔的方式,不至於讓決出勝負的過程如此暴烈如此突然,隻在第一迴合就敗下陣來。


    “來打拳!我們上擂台!江雪明!”


    緊接著這個達契亞漢子揭開避彈背心,脫下靈衣和襯衫,露出勻稱的肌肉身形。


    他並不壯,肉身元質算得上優秀,這副軀殼能帶著他攀岩爬山,隻是和步流星比起來要差遠了。


    江雪明脫下molle,扯開身上的靈衣拉鏈。往熱情的驛站大市場弄來兩副拳套,還有纏帶護具。


    小侍者:“您真的是認真的嗎?雇主...”


    傑森扭頭問道:“怎麽了?我這種決鬥邀請在你看來不知死活?不知天高地厚嗎?”


    小侍者抿著嘴,突然笑出聲。


    她笑起來很好看,像是一顆酸梅糖果,非常甜。


    “您的靈感應該要比我強大得多,在麵對江雪明先生時,我提不起任何與他作戰搏殺的想法——倒不是在變著法子拐彎抹角的笑話您,勇者抽刀向強者!現在的您,讓我感覺非常安心,您的意誌堅不可摧,牢不可破。”


    傑森喜笑顏開,揉弄著小侍者的腦袋。


    “等我勝利的好消息!”


    小侍者用力點頭:“嗯!”


    傑森:“反倒是我要問問你,你一邊給我加油鼓勁,一邊對著人家的腹肌和人魚線吞口水的表情是認真的嗎?”


    小侍者一副惡人先告狀的樣子,皺著眉頭:“雇主,您該好好鍛煉了——要我和瑪麗蓮·夢露穿同一款式的裙子,你該看誰?”


    傑森仔細思索:“看你。”


    小侍者深深吸了一口氣,把自己往外伸的腦袋給掰正,一個勁的撓頭,想不通也理不清——終於在栗色的發絲裏找到耐人尋味的小情緒,再也不說一句話。


    ......


    ......


    兵站的糧袋和牆壘作基礎材料,一個簡簡單單的帆布擂台搭起來。


    拾荒者們脫下了滿是補丁的衣服,將它們絞擰成圍繩。


    從廣陵止息的好哥哥那裏要來火車的損件管材,裹上厚實的防寒毛料,就變成了拳擊手可以依靠的四角立柱。


    帆布毯子上還有石匠會的商標。是鮮紅的磨盤與刻刀。


    是糧食與工匠的象征,生活在這裏的人們動手能力極強。


    不論是動手製造工具,還是動手鬥毆狩獵。


    ......


    ......


    fob電台的探照燈再次聚焦,兩位拳手登台亮相。


    步流星處在最佳的觀賽點,在觀察站的高點開始鬼喊鬼叫。


    “以苔原礦穴的入口為北方,在擂台的西南角,是這場鐵人三項決鬥比賽的紅方——他的名字叫江雪明。”


    “你要問什麽叫鐵人三項?開車打獵,比武鬥槍,最後戴上護具脫下衣服,來一場肉體的碰撞!這就是米米爾溫泉集市的鐵人三項!”


    “在東北角的藍方選手,名字叫傑森·梅根,是一位經驗豐富的老乘客,按照三局兩勝的規則,他早就吞下失敗的眼淚,可是這位選手不是那麽容易被擊倒的人!他一次次從恥辱和失敗的地獄裏爬迴來——”


    小侍者適時遞上一張小紙條。


    步流星接來紙條一看。


    “藍方拳手的身高在一百八十八公分,體重是七十七公斤,他的臂展要比江雪明長上不少,在拳擊比賽中,與他的對手跨了好幾個量級。按照正常的拳賽規則,這是一場極不公平的較量,對江雪明選手來說,完全可以棄賽。”


    江雪明舉拳,擺出抱架戰鬥姿態。


    步流星歡唿雀躍:“我從來沒見過明哥如此熱情的精神風貌!他沒有拒絕!那麽就按照米米爾溫泉集市的規矩來辦!沒有裁判,沒有迴合製,沒有積分得點和無效打擊——拳台上,隻有下巴是公平的。”


    “每個人的下巴都是那麽脆弱,哪怕七十磅的拳力,隻要找準角度轟中下巴,就能讓大腦搖晃,身體昏厥倒地。”


    步流星挺身揨臂,跟著觀眾們的歡唿聲一同喊叫。


    “比賽開始,直到一人倒下才算結束!”


    ......


    ......


    用雙手決出勝負的拳擊遊戲中。


    第一步,是確定對手的左拳,在拳擊中叫做刺拳,在武術格鬥中叫做引手。


    左拳能夠碰到的範圍,後手的重擊立刻能跟上。


    此時此刻——


    ——傑森的左臂對江雪明有天然的優勢。


    他幾乎領先雪明兩個進攻位,不斷用淩厲的刺拳試探著,一下下輕輕點著對手的側位大臂,想要封堵江雪明的行進路線。


    他的臉色嚴峻,耳聽六路眼觀八方。


    步流星適時蹲在解說台上,觀察著兩人的肌肉色澤。


    “紅方在觀察藍方的臂展,這是明哥常用的招數,打人的一方會比挨打的那個體力消耗大——要怎麽辦呢?傑森!我給你提個醒,明哥的拳速是十八點七,如果讓他鑽進你的懷裏,你絕對受不了他綿密如雨的攻擊,因為我用身體試過那種組合拳的痛苦!”


    話音未落——


    ——雪明改變了步伐。


    他開始彈跳,消耗更多的體力,開始正反架互換,試圖改變對手的刺拳節奏。


    傑森一下子亂了陣腳——


    ——原本極具規律的推搡拍擊,想要把身材矮小的江雪明推出臂展範圍外。


    現在這個小矮子的交替墊步,好比在跳舞。


    心一亂,拳頭也跟著亂。


    前手拳揮空的感覺非常難受,就像是在大海裏想要抓住浮木,那種安心的感覺沒有了,完全跟不上對手的步伐了!


    連續揨臂的刺擊打出去。


    在空氣中留下汗水,留下響亮的風聲。


    傑森眼前的對手,江雪明——


    ——這張冷酷無情的臉,湛藍的拳套邊角輕輕劃過,帶起一點點血,隻差毫厘。


    左臂像是弓張伸縮的彈簧,傑森步步為營,同時追擊。


    “啪——”


    清脆的拍擊聲帶起血水。這種綿軟無力,沒有墊步支撐的拳頭,雪明的眼睛能捕捉到,就能拍開。


    一直藏在暗處的右臂隱隱作祟,傑森按倷不住心中的急躁,想要用大範圍的勾擺拳擊去抓住靈活的對手了!


    江雪明:“加油!”


    傑森愣住:“什麽意思!?”


    江雪明:“字麵意思。”


    一種無法言喻的恥辱感湧上心頭。


    傑森的情緒在瞬間被點燃——


    ——他不再後退!不想再退後一步!


    連續快速的墊步進攻接踵而來。


    傑森使了全身的力氣,卻越打越驚。


    那個黑發青年在低身位護頭搖動,像是不規律的鍾擺。


    手臂擦著他的頭發和額骨,擦著鮮紅的拳套掠過。


    傑森的兩臂越打越往下。


    江雪明幾乎用蹲姿,幾乎避開了所有進攻,隻是偶爾力竭的拳頭他不避不讓,用肩頸的厚肉和大臂都硬撐下來。


    直到兩人的汗水將磨盤與刻刀都浸透——傑森終於抓住一絲一毫的勝機,他兀然看見,江雪明兩臂掩麵時,眼神失焦的刹那!是防禦的空檔,是死門所在!


    重拳猛然轟下!


    在那個瞬間——


    ——傑森失去了意識。


    他隻覺得臉頰被一頭牛狠狠頂了一下。


    可是台下的觀眾都看得清楚。


    紅方的拳手就像是一個技藝精湛的獵人——


    ——仿佛在與肢體強壯的野獸搏鬥。


    等待野獸力竭的那一刻,獵人稍稍露出氣力不濟的假象。


    野獸便撲將上來,將心口的死門都露出來了!


    “傑森吃下反擊!這拳結結實實!”步流星看得真切:“就在他要拳擊捶擊遞出直拳的時候!紅方自下而上的左臂架住了進攻者的右臂!拳頭從肘外發力,啄在藍方的臉上!”


    傑森的腿在發抖,幾乎是本能驅使著他,要維持抱架姿態,要護著腦袋。


    江雪明的拳速非常快,像是機槍開火,不斷轟在傑森低身位的肚腹,想要由此找出頭顱的破綻!


    步流星:“能撐住!藍方護住了要害!但是能忍受肚腹肝髒和腎髒的痛苦嗎?隻要你放低姿態,彎腰放手去護著肚子!明哥絕對會把拳頭送到你的臉上!要堅守陣地!”


    傑森想反擊。


    步流星:“小心了!傑森!”


    剛抬起的手臂叫雪明淩厲迅速的刺拳點打,反擊意圖在啟動階段徹底扼殺於搖籃之中。


    這是攔截對手進攻所創造的搏擊格鬥技巧,也是截拳道的真意。


    傑森的臉色變得鐵青,腰腹傳來的每一次轟擊都不是很厲害。


    可是,如滴水穿石一樣——


    ——這些拳頭一次次,一次次精準的落在他最難受,最軟弱的腹部。


    咬緊牙關——


    ——傑森·梅根!


    他如此想,依然隻是護著下巴和顴骨。


    三番兩次想要在如此近的距離去還手——


    ——那是不可能的,連手臂都伸不開。


    連續墊步逃竄的身法步法,江雪明的拳頭質量也跟著這種追逐在下降!


    他不可能一直維持如此高頻率高質量的進攻!


    仔細去聽!仔細去聽!傑森!


    仔細去聽...


    聽他的唿吸聲!去看清他肌肉的光澤!


    隻要他停下,那就是我的迴合!


    ......


    ......


    擂台下的觀眾大氣不敢喘一下——


    ——他們沒見過如此冷靜理智的互搏。


    紅藍雙方在規整的選位,用身體去丈量擂台和對手的步距,要撞上圍繩是最驚險的一刻!


    因為雙方對彼此的拳力都有了解,唯獨拾荒者衣料編製出來的圍繩,能給身體加多少力量,是一個未知因素。


    隻過去短短的八秒。


    江雪明在即將力竭時停止追擊,猛得腦袋一歪。


    軀幹跟不上神經反射,幾乎是同時,傑森能刮開人皮膚的刺拳又來了!


    說實話,雪明沒想到這位青金老哥的戰鬥意誌如此強,這種疼痛放在流星身上,也能讓他痛苦的彎腰,把下巴露出來,把死門露出來。


    還有力氣還手,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


    江雪明不由自主的說出口,被連續的組合拳擊推出進攻範圍,不慌不忙的調整唿吸和步態。


    傑森·梅根兩眼失神,在沉重的喘氣。


    雪明沒有追擊,他看得出來,那是一種擬態——


    ——與他之前擬態假作力竭一樣,傑森在勾引他進入獵場。


    西北角對傑森來說是背風麵,我要去應著北境的寒風揮拳進攻,如果被這種低級的伎倆騙到,恐怕真的會在傑森淩厲的左拳下,逐漸耗光體力。


    “太好了!傑森·梅根!”江雪明花了整整四秒調整過來,他感覺雙手火辣辣的疼,連續揮拳的機械疲勞,還有手臂和臉頰的血,讓他感覺到一種理性的美,“能遇見你真是太好了!加油!”


    傑森神色悵然,皮鞋裏的腳掌猛然扣住地板,準備發力。


    “我是個幸運的人,想要成為犰狳獵手,第一個獵物就是你,這件事對我來說,真的很幸運。原來我繞了那麽大一圈嗎?”


    “嗯。”江雪明做好了迎擊準備:“繞遠路才是捷徑。”


    兩人的體力過半,如果再這麽打下去。


    是沒辦法結束比賽的——沒辦法讓其中一人倒下。


    方法隻有一個——放棄防禦去互毆,用拳頭來說話。


    ......


    ......


    接下來,是毫無技術價值,不需要步流星解說什麽的鬥毆環節。


    從苔原傳來汽車轟鳴的聲音,酒神祭的圍獵隊伍從集市出發,衝上黑漆漆的原野。


    紅石搖滾樂隊的人們粉末登場,開著越野車兜風打獵——不時會往遠方眺望,看見擂台上揮灑血與汗的兩頭鬥獸。


    萬千生靈像是大地上的星辰,它們各有各的本領,各自在槍聲中綻放著生命的能量,或是化為塵土,重新變成米米爾的一部分。


    熱烈的歡唿和悲切的哭喊都融成一片。


    是重新找迴靈感的人們,將手中的棍棒依依不舍的還給年輕的乘客們。


    雪明和傑森揮動拳頭的速度越來越慢。


    紅藍兩色的拳頭在糾纏,同時命中臉頰。


    他們五官的軟肉在顫抖,大腦的震蕩牽連著的脊柱神經一起,讓身體跟著戰栗。


    像是春雷,蘊含著無限生機——


    ——它越來越響亮。


    蒼涼的北風無法吹熄這兩團火焰。


    他們身體中迸發出來的高溫水霧,逐漸在擂台上聚作一團靈雲。


    腕骨在隱隱作痛,要怎麽辦呢——


    ——答案隻有如雷的拳擊。


    “砰——”


    互擊,一次次互擊。


    小侍者在擂台下一言不發。


    步流星在崗哨上握緊雙拳。


    維克托:“很像...”


    文不才:“像蝴蝶在振翅。”


    “江雪明...我的一隻眼睛腫起來了。”傑森麵目全非:“算不準距離,或許下次交鋒就是最終迴合...”


    雪明臉上沒有多少傷,可是從體重和全身的脂肪總量來測算,傑森·梅根的血條實在太長太長。


    “太快了...”江雪明有幾分惋惜的意思:“很榮幸能與你交手,隻是太快了。”


    “你這家夥的拳頭真奇怪...”傑森的臉上有血也有淚:“好像每次,我隻要再跟一步,隻要再多用一分力,就可以抓住你...好像隻要再咬牙堅持一會,墊步出拳的質量再高一些,就能擊倒你。”


    江雪明抬起雙臂:“嗯,在擂台上,你是非常優秀的戰士。”


    傑森抬起雙臂:“像黃蜂一樣狠毒,疼死我了...要把我從渾渾噩噩的泥潭裏敲醒,可是用力唿吸的時候,我感覺自己活著,活得無比暢快,這隻眼睛腫起來,靈感也不是那麽敏銳,神經末梢也漸漸安分下來,我分不清與你手臂的距離,我才覺著——真好呀,能遇見你真是太好了。”


    兩人同時踏步,向著對方衝刺。


    “傑森!”


    “江雪明!”


    力量與戰吼沒有一絲一毫的幹係,隻想借心中的憤怒與熱情,榨幹身體中最後一點體力。


    這場拳擊賽最終沒有優勝者,也沒有失敗者。


    粘稠的汗與血掛在帆布上,讓他們一齊滑倒,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了。


    他們躺得四仰八叉,還出現了橫紋肌溶解的症狀。


    一桶涼水澆上去,衝走拳台上的汙穢之物。


    流星和小侍者將夥伴拉下擂台,就立刻有其他的人們要上去一決高下。


    傑森意識模糊:“我贏了嗎?”


    小侍者擦幹淨雇主臉上的鼻涕類,沒來得及擦幹淨自己臉上的鼻涕類,隻是取笑打鬧。


    “你哪兒贏了呀!精神起來!雇主!還早著呢!你看看你這張臉!上拳台的時候輸了顏值,下來還是輸了顏值呀!人家臉上還是幹幹淨淨的,你瞅瞅你這個臉哎喲喲喲喲喲...”


    傑森:“還好我腦子好使,哈哈哈哈哈!”


    小侍者疑惑:“打拳還要腦子的嗎?”


    步流星:“他是說,他頭比較鐵!”


    小侍者:“哈哈哈哈哈哈哈!”


    眾人齊齊看向江雪明。


    雪明已經勞累過度,完全睡過去了——


    ——小侍者還有點擔心,因為雪明的腿還在不自覺的抽動,手臂也是。


    “這是怎麽了?打出毛病了?我看那些剁掉腦袋的青蛙,也是這麽抖的!你朋友沒事兒吧?!”


    流星也沒看出來什麽蹊蹺,一下子緊張起來。


    傑森的觀察力非常敏銳,看明白了。


    “是科目二,腿在踩離合器,手在掛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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