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你的熱愛所在,也是你的能力所在。


    戴爾·卡耐基丨《人性的弱點》


    [part1·雛鷹]


    “我要舉行一個起靈儀式。”傑森·梅根如此說著,往大背包裏掏靈能觸媒,“你做好準備。”


    所謂起靈儀式,是靈能者們獨有的巫術,它代指諸多神秘學裏的感應法術,能夠以五花八門的手法來放大靈感,搜索靈體。


    江雪明攤手聳肩——


    “——我做好準備了。”


    傑森·梅根麵色癡呆:“你做好什麽準備了?”


    江雪明立刻問:“還要準備什麽嗎?”


    兩人大眼瞪小眼,半天都沒人接著講話。


    傑森·梅根發揮了怨婦本色,開始大唿小叫。


    “我的老板!我現在要起靈啊!要招魂啦!能不能嚴肅一點!”


    按照靈體的基礎分類,有遊靈、督靈、塔靈與邪靈四種——


    ——無論是凡俗世界還是地下世界,擁有靈感的人們都可以把它們統稱為鬼魂,能察覺到靈魂作祟的現象。


    傑森現在要召喚靈體,而且這半吊子青金隻會起靈儀式,守靈書和送靈書兩卷還沒來得及學。


    他希望江雪明能有一些反製手段,如果召來了邪祟,兩個閃蝶倒是不怕靈災,可是西郊公園外邊就是晨光縣的居民區,到時候災情外溢事情就大條了。


    他費了老大的勁,和江雪明把起靈書裏細節都講明白。


    江雪明聽了半天終於搞清楚了。


    “哦!就是說,你也沒什麽把握對吧?”


    傑森:“呃可以這麽說。”


    江雪明:“要我搞點家夥把式?”


    傑森:“是的,我學藝不精,上迴用這種方法查案,搞得一座養老院鬧了四個月的鬼,整個交通署退休的老年幹部都在靈災裏學會了蹦迪,爺爺奶奶們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沒跑掉,擁有了奇妙的猛鬼舞王附身經曆。”


    江雪明:“成,你等著。”


    就在傑森先生取調香瓶那點功夫裏,大概過了半分鍾不到,隻聽江雪明厲聲大喝一句[芬芳幻夢]——萬能的鋼鐵機器貓給雪明整了支武器。


    西郊公園的路燈架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滿地的鐵屑鋼花。


    雪明拉動套筒上膛,順手把槍械拆開,往裏邊倒了點花生油——是吃早飯的時候順道摸了一小瓶。


    隨著套筒複位的聲音,銀色的子彈叫槍機推進膛口。


    “我準備好了,大哥。”


    傑森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眼神裏都是匪夷所思——


    ——他單知道槍匠手搓道具的速度很快,以前也搓過結構比較簡單的m1900槍牌擼子。


    可是現在他手裏邊的是什麽玩意啊?


    那是一支傑裏科941自動手槍,又叫沙漠雛鷹。


    整槍都是粗糙的刀紋,還沒來得及噴砂打磨,但是槍械狀態看上去不錯,從槍口的陰陽膛線來看,它用十毫米子彈,至於子彈是怎麽來的?


    且看槍匠身後一個模糊的虛影若隱若現,芬芳幻夢的手臂變成了衝壓彈殼的鏨子與模具,是兩拳對衝,一下下擊打出彈殼,沒等這些半成品落地,就叫靈活的尾巴卷走,從衣兜的保溫瓶裏倒出來顆粒形火藥裝上,壓進底火和鋼彈頭。


    造了二十來顆子彈之後,芬芳幻夢似乎被傑森·梅根同化了,也開始露出怨婦的眼神。


    傑森說話都有些結巴:“我終於明白,當初偏光六分儀為什麽要給你的顱內違禁品指數打規格外的分數了”


    槍匠的腦袋裏確實全是違禁品,芬芳幻夢搓出來的東西有百分之九十都過不了安檢。


    “別廢話了,趕緊開整。”江雪明催促著,據槍警戒:“本來是給我學生丹尼爾造的,這幾天都在鑽研設計圖,結果他沒用上,我倒是先用上了,沒什麽好驚訝的——熱愛所在,就是能力所在。”


    這支雛鷹采用十毫米彈藥,槍口初速在四百米每秒以上,是性能優秀的大威力手槍,有cz-75的血統,也有沙鷹的神韻。


    它並不適合槍匠的身材,更適合丹尼爾的臂展。


    “要是槍械沒辦法對付靈體怎麽辦?”傑森問道。


    槍匠:“把芬芳幻夢喊出來,問它吃了沒,沒吃就吃我一拳。”


    這個時候,傑森·梅根突然覺得槍匠變了——


    ——二十來歲的槍匠還是一個沉默寡言又膽小怕事的男孩子。過了三十歲,槍匠的胡子長得特別快,搭上那種莫名憨實的神態,已經有了點諧星氣質,能走搞笑藝人的路線。


    傑森也沒多說什麽,以芬芳幻夢的速度和力量,要真的招來邪靈,應該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他開始幹活,把調香瓶裏的油液倒進實驗器皿,反複融合升溫,揮發出濃鬱香甜的藥液水汽。


    這個時候,江雪明能感覺到附近的靈能潮汐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原本若有若無的靈力波動開始變得激烈,像是受到藥液香薰的指引。


    林蔭道有一層薄霧,它漸漸變得凝實,跟著此起彼伏的暖風飄蕩著,要聚在一處。


    “有點東西呀”槍匠杵著傑森老哥的腰,對這種法術讚不絕口:“你要早點去加拉哈德進修,咱們的遠征路上是不是能省下很多索敵的時間呀?”


    “哪兒有那麽容易”傑森·梅根不耐煩的應道:“這是個精細活兒,靈體對環境很敏感,要在癲狂蝶聖教的地盤起靈,沒那麽簡單的,你小聲點兒,保持安靜。”


    過了半分鍾,傑森的金色大狼眼眸開始跟隨忽明忽暗的光源,四處探索著靈體的跡象。


    四周的電場磁場也變得不那麽穩定,遠處的電箱發出劈裏啪啦的漏電雜音。


    江雪明對這類儀式一知半解,不是很清楚——秘文書庫裏,他的學習重心永遠都是《萬物大裂》,是琢磨如何把活的東西變成死的,很少去關心如何讓死人開口說話。


    “有東西要來了?”


    傑森·梅根捧著厚實的羊皮卷,一邊查資料一邊說:“不知道,它應該有個具體形態。如果是土葬活埋,是以砂石為媒介的靈體。”


    “如果是淹死的,要有點水才能讓它顯形。”


    “如果是燒死的,也要有對應的媒介。”


    西郊公園有個觀景湖,電力係統能充當熱源媒介,不遠處的秋千滑梯旁就是沙地,怎麽說這靈體都應該是順產,按照傑森的經驗,強烈的靈能潮汐甚至可以影響公園的公共電力設施,靈體早就該出現了。


    答案似乎隻剩下一個。


    江雪明:“它被吃掉了。”


    傑森·梅根眉頭緊鎖,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


    江雪明:“是生吞活剝,在保有意識的情況下,被授血單位吞進肚子裏了。”


    線索似乎在這裏斷了——


    ——想要順騰摸瓜找到馬利·佩羅身後的神秘人,就繞不開這條林蔭道。


    兩人交換了信息,多年狩獵癲狂蝶的經驗讓他們一致認為,馬利·佩羅在這裏舉行了[聖餐禮],也就是吃下第一口人肉的儀式。


    受害者極有可能是馬利·佩羅的小女朋友,車票記錄上的名字,叫春田優紀子,是個日裔姑娘。


    要調查優紀子的家庭,恐怕也得不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如果貿然前往馬利·佩羅的老家,去四十區打探消息,就迴到了最初的窘境——馬利·佩羅的父母很可能已經受到控製,不光難以保證人質的安危,單單是出現在馬利·佩羅的祖宅附近,立刻會暴露無名氏的搜查意圖。


    抓捕一個毫無防備的罪犯,尚且要小心翼翼。如果讓敵人逃走,想在複雜的鐵道係統中追逐癲狂蝶,實在是大海撈針,造成的破壞難以估量。


    以往無名氏很少打這種仗,他們都是闖進敵人的地盤,深入龍潭虎穴客場作戰,沒有什麽後顧之憂的燒殺搶.哦不,匡扶正義。


    傑森·梅根喃喃自語著:“要是能知道名字的話,就能鎖定他們的大體位置,可惜現在連敵人姓甚名誰都不清楚,根本就無從查起。”


    江雪明:“如果隻是癲狂蝶聖教的殘黨那還好說——可是以馬利·佩羅的元質特征來看,他已經變成了永生者的[光之翼]。”


    光之翼——永生者以鷹隼為圖騰,散播出去的黨羽就是他們的翅膀。


    聖血能夠維係癲狂蝶聖教的組織結構,不同的配方能夠製造體征不同的授血單位。


    永生者親自調配的仙丹秘藥,是他們改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方,創造出來的怪物離化身蝶隻有一步之遙。康雀·強尼在重傷瀕死的時候,肉身出現了鳥羽和鷹嘴的特征,幾乎被槍匠打迴原形。這也代表著愛神慈悲會的領袖就是永生者的直係走狗爪牙,是[光之翼]。


    焚風的靈體擁有杜鵑鳥的特征,秘文書庫的科研人員特別在意這點,曾經試圖將神道城的慘案聯係起來——但是沒有直接證據來證明焚風曾經受過永生者的幫助。


    “等一下。”


    就在傑森·梅根準備收拾通靈道具,要另尋他法的時候。江雪明把實驗器皿又送迴油燈前,香氛水汽繼續往外發散。


    [part2·虎目圓睜]


    黑暗越來越濃厚,像是香醇的酒,在吸引著遠方的遊魂野鬼。


    不一會,觀景湖的碼頭爬上來一團粘稠濕潤的水草,其中有陳年老泥和腐爛碎骨。


    當它踏上柔軟的木板,沉積在湖底的生活垃圾散發出惡臭,破破爛爛的塑料袋緊緊包裹住它的肚腹,勉強能稱為“腿”的肢節暴露出發綠的鋁片,是一些腐朽的易拉罐組成了它的關節。


    密密麻麻的田螺殼排布在它的胸腹之間,還有一塊甲魚骨變成了它的腹肌線條。


    它咿咿呀呀的,下顎處的兩條新鮮水草牽連著鎖骨與歪斜變形的肩膀,生前受了非常狠厲的衝擊,似乎在水底與某種怪獸搏鬥,最終死在了湖裏。


    它的顱腦破損,不停的往外滲出黑漆漆的泥漿汙水,歪著腦袋,把橫穿頭顱的魚骨往下傾倒,終於是清空了大腦裏的廢水,兩眼跟著散發出幽幽綠火,清醒過來了。


    這頭亡靈散發出尖銳的嘶吼,一下子激起河岸兩側的水鳥,鴨子和白鷺驚慌失措的往密林深處逃竄。


    它一步步向林蔭道走來,每走一步,腳掌變得愈發完整,能看見石子路塵泥攀上它的軀幹,逐漸填上千瘡百孔的驅殼,不過造型也沒好到哪兒去,無非是骷髏架子上多了一點白花花的糊狀肌肉。


    傑森和江雪明都沒說話——


    ——傑森沒說話的原因是他有點害怕。


    江雪明沒說話的原因是,傑森不讓他說話,他不清楚這時候到底要不要說話。


    等到這頭亡靈來到起靈儀式的爐灶油燈旁,一腳踢飛了儀式道具。


    傑森這才迴過神來:“wtf!!!你知道這玩意有多貴嗎!”


    亡靈矮下身子,對著傑森嘶吼著,從腫脹變形的潰爛喉舌中傳出刺耳尖銳的嘯叫。


    傑森立刻紅了眼:“你想嚇唬我?就把我花了四萬多塊淘來的觸媒踢飛了?就這樣?”


    亡靈還沒來得及開口——


    ——傑森怒不可遏,脫了衣服,用外套罩住這水鬼,開始進行猛烈的毆打。


    “tm的!還有一整套魔藥學的精工器皿!我tm幹死你!”


    “如果你想嚇唬我!我告訴你這事兒唯一可怕的地方就是,我又得挨上半個鍾頭的罵!”


    江雪明在一旁看得迷糊,他沒敢講話,或許這是起靈儀式的一部分,不方便去打擾傑森大師。


    傑森一邊把油燈和觸媒都撈迴來,幸運的是東西沒壞,不幸的是油液藥劑都遭到了汙染——這頭水鬼一腳下去,有半斤泥落進器皿裏,剩下七十多毫克的香料都報廢了。


    “看看你幹了什麽缺德事!看看!你看看!”


    傑森揪著衣服,帶起水鬼的腦袋。


    “泥巴!草葉子!灰塵!易拉罐!口香糖!還有tm的避孕套?!”


    “wtf?!”


    “我可不知道自己學的是召喚垃圾人儀式!我明明舉行了起靈儀式,為什麽召來了一頭垃圾?”


    “你覺得你很可怕嗎?”


    傑森揮拳猛烈的毆打著水鬼的頭殼,那腦瓜子裏還剩下點水,此刻都搖幹淨了。


    “我在童子軍夏令營學遊泳的時候見過像你這樣的!他們足足有四個!四個!”


    “就像你一樣——”


    “——在一個小水窪裏。”


    傑森先生麵露鄙夷,語氣浮誇。


    “排排坐在一根爛木頭上,是生活的失敗者,撿我們丟進湖裏的煙頭,把煙頭當寶貝。”


    “你踢我東西幹什麽?你是巴西人嗎?一頭水鬼居然還想參加世界杯嗎?”


    “鬼魂還有足球夢?我的觸媒長得很像足球?”


    “你明明那麽厲害,你可以哇呀嗚嗚呀咿咿呀呀!你可以從tm的五十多公尺外一路爬到我麵前,然後一腳把我的寶貝觸媒踢到沙地去!”


    “從這裏!長椅邊!一腳踢到沙地!天哪還好掉進沙地裏了!”


    “你可以去災區扶貧,可以去前線攻堅隊搬磚,可以去萬聖節特惠賣場當模特!你能辦到那麽多的事!你還可以去幫沒有才能的魔術師完成大變活人,一刀砍作兩段的精彩魔術。你可以做到那麽多!那麽偉大的事!那麽不可思議的事!”


    “我看起來很像落魄的魔術師嗎?原來我是足球教練?”


    傑森終於把外套從水鬼的腦袋上取下——


    ——這個時候,起靈儀式召來的倒黴蛋可憐巴巴的,整張臉都垮下來。它原地轉了個圈,僅僅是想把扭轉變形的脖子給複位還原。


    做完這些事,它一聲不吭,再也不鬼喊鬼叫了,退縮著往來時路去。


    傑森突然抬起頭:“你要去哪裏?我允許你走了嗎?”


    水鬼又繞了迴來,把腦袋上的大章魚骨片給摘下,像是脫帽道歉。


    傑森一把扯過槍匠,奪來雛鷹,情緒激動拉扯套筒重複上膛,把一顆進膛子彈都退出來了。


    “把我的燒杯試管都洗幹淨!不然我送你去見閻王!”


    子彈往外飛到一半,江雪明眼疾手快抓了迴來,順道的把槍口推開,傑森·梅根在談到閻王的時候,不由自主的把雛鷹的槍口指向了雪明。


    “我不是我沒有.我.”


    這時候說什麽都挺尷尬的。這頭亡靈像個乖寶寶,戴上紡布手套,在公共廁所旁把傑森的東西都收拾好,將每一樣器皿的油液垃圾都清空了,最終可憐巴巴的打破了尷尬。


    從它的喉嚨裏泛出水聲,由綠藻植物構築的聲帶震顫著,伴隨著咕嚕嚕的響動。


    “我可以走了嗎?”


    雪明和傑森交換了眼神——


    ——兩人把這位水鬼老哥駕到秋千上,像是把犯人按上老虎凳。緊接著掏出日誌本,開始審訊環節。


    “此前你有沒有發現林蔭道的異常。”傑森·梅根抓住重點問:“就是四天之前,有一對大學生跑到公園裏,其中女孩子應該是遇害了。”


    水鬼揪著兩根秋千鐵絲,意興闌珊心不在焉的。


    “你們都沒問過我的事也不關心我,把我當犯人一樣.”


    語氣還挺嬌憨——


    ——槍匠也是不客氣。


    在那個瞬間,他的眼神變得恐怖起來。那是遇見邪祟時,由內到外傲狠明德的元質散發出來的殺氣,他的眼睛在魂威的加持下幾乎變成了豎瞳,虎目圓睜靈壓外放。


    寒氣像是利箭一樣打出去,傑森渾身一激靈。


    過了好一會,水鬼老哥沒說話。


    江雪明收拾好靈壓,與傑森問。


    “它怎麽了?你再好好問問它,這家夥什麽態度呀?”


    傑森上前看了一眼,有點難為情——


    “——嘖,等吧。嚇懵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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