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怎麽解除這種催眠能力?”江雪明一邊問,一邊把所有人都抱到頭等艙裏。


    “不知道。”杜蘭如實告知:“難道你沒辦法控製你的靈體?”


    說實話,當江雪明得知這一切時,有種強烈的,不真實的感覺。


    伍德老師能對抗[後悔藥]倒轉時間的能力,此刻卻沉浸在夢鄉中難以醒來。


    六十三在無盡的輪迴中應該見識過許多奇奇怪怪的魂威,可是看他安心熟睡的神態,似乎對[芬芳幻夢]沒有任何抵抗力。


    至於本傑明這位旅客,江雪明還是第一次認識,可是這家夥進入夢鄉之後,透露出來的信息素非常強烈——是一種安心感,難以言喻的安心感。與懷念的舊人重逢,或是站在陽台上去眺望晚霞,迎麵撲來溫暖舒適的風那樣,他身上每一個毛孔都開始自然舒張,時時刻刻都保持著極高質量的睡眠。


    至於弗拉薇婭——


    ——和其他人一樣,這位兇神惡煞的空乘小姐殺人不眨眼,在進入夢鄉之後,也漸漸變得安靜下來。


    當杜蘭抱住她時,她就睡得更深,連唿吸的頻率都開始變得緩慢,仿佛步入絕對幸福的天堂之中。


    江雪明本來還期盼著,希望伍德老師能主動掙脫[芬芳幻夢]的控製,能從睡眠中覺醒。


    這位加拉哈德魔術學院的客座教授,一定能教導雪明如何去控製自己的魂威,可惜伍德老師此刻一動也不動——不時會開口打哈欠,從眼角流下幾滴淚來。


    此時此刻,雪明絕不敢輕易唿喚魂威的真名。


    萬一[芬芳幻夢]失控,六十三就此醒來,後果不堪設想。


    他隻是安靜的等待著,與杜蘭女士刨根問底。


    “杜蘭女士,你自稱是小兄弟會的成員,眾所周知,癲狂蝶聖教會向人們兜售他們的商品,骷髏會向勇者兜售龍血,玫瑰教向有錢人售賣永生不死的肉軀。天國階梯賣他們的太陽聖經,全能之手售賣原教旨主義彌賽亞式自我感動——你們小兄弟會賣什麽呢?”


    杜蘭遲疑幾許,立刻反問:“你想把我送進監獄?要我主動招供?”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江雪明看向杜蘭,看向她懷中的弗拉薇婭:“和我以前見過的邪教徒不一樣,克勞迪亞·阿爾斯·杜蘭,你依然有深愛的人,有無與倫比的勇氣和決心。”


    當杜蘭女士看向江雪明時,她心中莫名的產生了一種敬畏。


    要知道她已經三十一歲,在昏暗無光的地下世界摸爬滾打,在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環境中迅速成長,經過層層遴選最終來到此處。


    江雪明剛滿二十三歲,他身上無時不刻都透露出一種神秘且超然的特質。


    在保持警戒時,這個年輕人身體中吐露出來的信息素就像是猛虎。


    在閑適休息時,他好比一塊溫暖的玉,也能讓人立刻安靜,存在感是那麽的強,幾乎無法讓人忽視。


    這種詭異莫名的靈壓,讓杜蘭想起了小兄弟會的教祖。


    “灰袍僧侶是一群售賣[幸運]的人,我們精通占卜,硬幣、撲克、塔羅牌或風水秘術,我們認為任何事情發生,都有它的[路徑],有它的[道],通過觀察或演算,就可以用很小很小的力量,產生很大很大的變化,普通人把這種神跡視做[命運女神的眷顧]。”


    江雪明就此坐下,準備促膝長談:“聽上去不像癲狂蝶的作風,這和[歸一]有關係嗎?”


    “有,而且有很大的關係。”杜蘭感覺顱腦的瘙癢終於消解幹淨,腦子也長了迴來,正兒八經的開口解釋道:“江雪明,小兄弟會之所以叫小兄弟會,如你口中所說的傳銷模式——它一開始向人們售賣的,本來不是[幸運],而是人的[知性]。”


    這麽說著,杜蘭便佝身去取嘔吐袋旁的記事本。


    “鉛筆朝上的那一頭,是紅色還是藍色?”


    江雪明搖搖頭:“我不知道。”


    “[時間線]告訴我,是紅色。”杜蘭緊接著抽出鉛筆,結果與她預測的一樣:“我擁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但並不是純粹的運氣好,決定紅色筆芯朝上的,絕對不是什麽完全隨機的事件,而是空客乘員組約定俗成的習慣。”


    杜蘭抓住鉛筆,凝望著藍色的那一頭。


    “鉛筆是由空乘小組的客服人員一支支插進記事本的,紅色那頭朝上,可以使空乘人員更加小心,更加謹慎的對待這種精貴的文具,讓客人們不至於在記事本中找到碎裂的筆頭。”


    江雪明:“你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


    “因為空乘小組的製服是藍色,很奇妙吧?”杜蘭拿著筆,在弗拉薇婭的裙子上畫了一道:“製服的規格是公司規定,不可更改——在擺放鉛筆時,一旦粗心大意,就會在衣服上留下痕跡,若是藍色的筆尖朝上,空乘的服務部人員就完全不會在乎這些細節了,反正衣服或者衣袖被劃上一兩道印子,也看不出來,這就是其中的因果邏輯。”


    杜蘭強調著:“正因為[安心感],人們才會露出弱點,露出死門。所有的事物,一旦到達[完美]的境界,一旦完完全全[安心]了。就會開始變得殘缺,當我們看見滿月時,完美的月亮已經死去。”


    江雪明:“你說,這些充滿知性的演算,是小兄弟會一開始追求的東西?”


    “是的。”杜蘭點點頭,緊接著說:“你可能會想,既然是為了提醒空客的服務員,要善待這些脆弱的鉛筆,為什麽不給它們蓋上蓋子?換做更昂貴的油性筆,或者幹脆做成兩頭筆芯都是紅色的樣式呢?”


    江雪明立刻變得好奇起來。


    “對我也想問這個。”


    “因為新生命需要唿吸,需要生存的空間。”杜蘭如此解釋道:“這根鉛筆,就像是人類社會中的規則,新生命來到這個世界時,是一無所知的,就和空客服務部的莽撞新人一樣,他們需要去適應這種規則,或許有一兩次容錯的機會,藍色筆芯朝上能為他們省去不少功夫,但空客組別裏的主管看見他們偷懶耍滑的行為時,總會去矯正,久而久之就成了規定——所有人都需要逐步了解這個世界的運行規律。最終被各行各業的規則塑造成各種各樣的人。道理很簡單吧?可是要看穿這些事,卻很難很難。”


    江雪明沉默了。


    杜蘭緊接著說。


    “小兄弟會的前身是方濟各會,是模仿全能之手的苦修者所創建的教會——剛開始的時候,我們希望通過自己的雙足來丈量地下世界,探明各種規律,通過現象來推演結果,達到萬事萬物圓滿通順的境界,也就是一直都能蒙受[命運女神]的青睞。”


    “但是後來就不一樣了,幸運這個詞又有很多很多種解釋,很多很多的非議。”


    “我們會使用占卜來節省辦事的時間,會用超能力來跨越難以越過的障礙,一切都像是在走捷徑——就像鐵道列車,隻要有前人修好了鐵軌,後邊的人們隻需要花費幾分鍾的時間,能夠走完修路工人幾年才能跨越的天險。”


    “小兄弟會根本就無法逃離[虛無主義]的旋渦,就和六十三無法從[後悔藥]的掌心中逃走那樣。這是一種精神毒品,魂威的特質決定了每個人的手藝,每個人的道路都沒辦法互相繼承,和科學藝術不一樣,它不能通過師徒關係來傳承。每個人的占卜手法,預測結果的表現形式都不一樣。”


    “小兄弟會的灰袍僧侶們大多都在省去過程,追求結果。就和癲狂蝶的歸一概念一樣,既然生命最終都要融為一體,故而演化道路毫無意義。是純粹的虛無——我們見到六十三像是吸毒一樣不斷的使用後悔藥,因為在他的人生旅途中,過程也是毫無意義的,一切都是他說了算,不想要的結果,就可以後悔重來。”


    “人為什麽要吸毒呢?”杜蘭挑眉笑道:“不就是因為空虛嗎?失去了生存的意義,失去了工作的意義,失去了生活的意義,任何刺激都無法讓空蕩蕩的心感到快樂或滿足,要去追求生理與精神上的極致快感,所以將自己推進了萬丈深淵。”


    江雪明默默念叨著:“繞遠路才是捷徑”


    “小兄弟會是不會繞遠路的。”杜蘭女士如此說:“如今它向人們兜售的東西,就是不勞而獲,或者是用輕微的代價,用一次莫名其妙的占卜,來決定人生中至關重要的大事——或許是命運使然,六十三找到了我們,試圖用[時間線]的力量,來幫助他完成這次儀式。”


    “我大概明白了.”江雪明聽得頭昏腦漲,說實話他很不理解這些樂子人到底在想什麽,隻能勉強聽懂一些人雲亦雲的東西,“言歸正傳吧,杜蘭。”


    杜蘭聳肩無謂,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你準備把我送去哪裏?怎樣都好,隻要我能活下去就行。和你做交易,總比和六十三玩命來得值當。”


    江雪明:“我會把你交給我的老師。”


    杜蘭:“大衛·維克托?”


    江雪明:“對,他能辨清你的罪行,讀完你這本書,你要認罪服刑。”


    杜蘭:“我有一個請求.”


    “你想給弗拉薇婭求情?”江雪明搖搖頭:“沒戲。”


    杜蘭緊張起來:“她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江雪明——她殺了很多很多人,有好人也有壞人,有青金衛士也有癲狂蝶聖教的其他人。她進不了監獄,隻能送去刑場,連勞動改造將功補過的機會都沒有。”


    “這事不是我說了算。”江雪明沒有半點憐香惜玉的意思。


    杜蘭:“我願意為她受刑。”


    江雪明:“沒這個說法,她是她,你是你。要是你的命能換她的命,世上有多少罪犯都能找到替死鬼,老師還教導過我,人們並不仇恨邪惡,隻是仇恨無能的自己。”


    杜蘭緊張的懇求著:“大人物你聽我說,弗拉薇婭的魂威非常歹毒,她擁有的東西,隻能用來殺人。就像是一個嬰兒拿到了槍。她”


    江雪明打斷道:“你對我說這些毫無意義,杜蘭女士。決定你們進監獄還是上刑場的人不是我,是我的老師。”


    “我我明白了”杜蘭言辭閃爍,有那麽一瞬間閃過果決狠厲的神情,又立刻消散:“我明白了.”


    “還有十四分鍾飛機就要降落了。”江雪明一邊說著,一邊撥通了維克托老師的電話:“杜蘭女士,你要做好準備。人死不能複生,我們都得往前看。”


    杜蘭神情失落的搖搖頭:“江雪明,你應該能理解我的。生命裏有些人是無法取代的。”


    電話一直都處於盲音狀態,這讓雪明隱隱不安,或許維克托老師在服務區外。


    “何出此言?”


    杜蘭呢喃著:“六十三失去了白露,失去了九五二七,步流星更是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我問你,如果你失去這些至關重要的人,失去了步流星,失去這些朋友、愛人、親人.”


    “沒有如果。”江雪明立刻打斷,“不做假設。”


    “你真是個冷酷絕情.”杜蘭咬牙切齒:“比我的魂威還要像冷血動物的人渣!”


    江雪明立刻反駁:“弗拉薇婭讓多少人失去了他們的親人?讓多少人失去了愛人和朋友呢?”


    “那又怎麽樣!”杜蘭歇斯底裏,終於開始癲狂:“我隻在乎她!我什麽都不要!”


    江雪明立刻說:“杜蘭女士,你想清楚,你的魂威不具備作戰能力。掙紮是徒勞的。”


    “我明明那麽努力那麽那麽努力。”杜蘭抿著嘴滿臉的委屈:“我走了好久好久,在這條路上反反複複繞著圈,在你們這些大人物之間費盡心機的周旋,好不容易擺脫了恐怖的輪迴,隻想帶著她活下去”


    “想開點,杜蘭女士。”江雪明立刻說:“她心裏沒你,用我夥伴的話來說,她不是多情,也不是花心,隻是心碎成了很多片,留給你一片已經是天恩浩蕩。”


    “你怎麽知道!”杜蘭在怒吼:“如果她活不下去,這最後的十幾分鍾裏,我會想盡一切辦法,去喚醒六十三!”


    江雪明提起槍:“真的嗎?雖然我很好奇你會怎麽做,但是我得克製自己的好奇心。”


    杜蘭的眼中落下兩行清淚:“你敢殺我?”


    江雪明扳開擊錘,解除保險:“你應該很了解我。”


    “是啊.魔王陛下。”杜蘭冷笑著:“把你手上的人命勻一勻,每天都得殺三個才能安心入睡。”


    “嗯。”雪明的眼神認真執著,黑漆漆的瞳孔裏看不見任何憐憫,“你說得對。”


    無聲的對峙持續了很久很久。


    直到飛機開始下降,城寨又一次映入眼簾。


    熟悉的風景漸漸變得無比清晰。


    雪明看見了紅磡地鐵站旁側的出租屋群落,還有高樓大廈。


    “你這個劊子手!”杜蘭的表情扭曲,猙獰可怖,卻不敢妄動一步,隻能用最惡毒的言語痛罵:“操你媽的!操!操你媽!王八蛋!小雜種!”


    江雪明:“盡管罵吧。”


    杜蘭臉上的眼淚越來越多。


    “求求你,放過她好不好.求求你.”


    江雪明:“接著罵,別停,你的眼淚越多,我就越慌張。”


    杜蘭:“操!你這家夥真他媽變態啊!”


    江雪明:“不不不我沒有那麽特別的愛好,杜蘭女士,隻是社會經驗告訴我,手和嘴隻能動一個,要是你不罵了,恐怕會做傻事。”


    飛機觸地的一瞬間發生了彈跳——


    ——千鈞一發之際,杜蘭幾乎想奪走江雪明手上的致命武器!


    可是她孱弱無力的肉身一次次警告著她,忠心耿耿的小白蛇提醒著她,這麽做的下場隻有一個,死法卻有很多種,結局不會有任何變化。


    當輪胎再次觸地,就像是她懸在半空的心,突然觸碰到了地麵。


    人生中的至愛終要走到生命的終點,她隻是渾身無力,仿佛心髒從半空轟然掉迴了胸腔,一切都變得空蕩蕩的,一切都迴到了虛無。


    飛機開始滑行,眼前的魔王沒有絲毫變化,是一尊鐵鑄的雕像。


    就像六十三剛剛來到小兄弟會的零號站台,看向癲狂蝶的聖像時那樣,他們凝視某個東西時,神態一模一樣,


    杜蘭隻是叫罵著,在旅途的終點線之前,奮力的怒吼,罵出最難聽最惡毒的話。


    而後來又像是魔怔了——


    “——我想和她領養一個孩子.”


    “大人物你也會有一個家庭,我在六十三的迴憶裏見過.”


    “家庭能改變一個人,對嗎?哪怕是你,哪怕是六十三,你們成家之後,也會變得溫柔起來.對不對?”


    “這個孩子有兩個媽媽有兩個,你不能奪走孩子的母親,你不能這麽做。”


    杜蘭睜大了眼睛,咽下嘴角的眼淚。


    “弗拉薇婭會好起來的,會好起來的,我一定會想辦法的,會想辦法。總會有辦法的”


    “她的血溶性毒素,她的[陰陽魔界]很厲害的,她或許能去科研站,能幫科研人員製藥呢?是不是?總會有用的吧?不可能傲狠明德真的要殺她吧?她殺了多少人,你讓傲狠明德去使喚她,去讓她救多少人,都把債務償清了!不好嗎?這樣不好嗎?”


    “不對吧不應該是這樣的.我幫了你,我的[摩登塞壬]幫了你,沒有它,你根本就贏不了啊!江雪明”


    “不是弗拉薇婭的錯,不是她的錯,明明就是那些人不好,他們不長眼.他們自己要找死的她有什麽錯呢?她沒錯啊!她沒有”


    江雪明:“到站了。杜蘭。”


    像是所有力氣都被這五個字抽空。


    杜蘭一屁股坐在地上,跟著飛機引擎的轟鳴聲逐漸變得平靜下來。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麽下的飛機——


    ——隻知道江雪明找了一輛大貨車,將所有昏睡不醒的人都運走。


    比利小子和福亞尼尼兩個人互相擁抱著,在芬芳幻夢的影響下陷入夢境,等待著巴拉鬆裁判所的審判。


    伍德·普拉克還是沒醒,似乎這種超能力,這種[安心感]用來對付執念越強的人,效果就越好。


    貨車開上紅磡海底隧道,最終停在海底隧道向環形高速路的分叉口。


    雪明不可能開著這種車衝進高速路,隻有九界車站的伏爾加轎車能在大滾筒裏安全的行駛。


    他一直在打電話,可是怎麽都打不通的樣子。


    杜蘭緊緊抱著愛人,在炎熱的夏季——海底隧道陰冷又潮濕的臨時維護通道旁,感受著深入骨髓的寒意。


    早間五點四十分,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


    隧道中迎來了第一輛向南區開的轎車。


    它突然變向加速,撞向正在打電話求助的江雪明,帶著猛烈的彈雨。


    弗拉薇婭甚至沒迴過神來,隻見子彈和車頭一起撞上隧道維護通路的牆壁,幾乎將雪明碾碎,連魂威的光芒都見不到了!


    從扭曲變形的車門中走下來三個人,都是小兄弟會的接頭人。


    他們提起槍,對著貨車掃射,緊接著把貨車裏的人都殺死,血漿跟著流了一地。


    領頭的小夥子朝杜蘭喊:“大姐!東西呢?”


    “什麽東西?”杜蘭這才從混沌迷惘的狀態中醒覺。


    小夥子把江雪明的屍首從牆裏摳出來,搜到致幻劑的包裹。


    “沒什麽,找到了。”


    緊接著弗拉薇婭就聽見響亮的口哨,從夢中醒來。


    小兄弟會的打手亮出會徽:“走了大姐,快走。”


    杜蘭傻在原地,任由弗拉薇婭從懷中溜走,就看見這個脾氣暴躁的傻妞衝去江雪明的屍體旁叫陣,又要跑去比利小子這個叛徒的屍體身上,要脫掉裙子現場尿一泡。


    “弗拉薇婭!”


    杜蘭隻是喊著,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弗拉薇婭翻了個白眼,蹲在貨車裏叫喚:“別攔著我!你要臉我不要臉!不做點什麽!我根本就消不了氣!”


    “走吧!二姐!”小夥子心急火燎的,看著手表:“走啊!走!”


    杜蘭抓住了同僚,一個勁的問:“我在做夢對不對!我在做夢對嗎?”


    小兄弟會的三個年輕小哥相視一笑,突然覺得這話題沒法接。


    緊接著為首的小隊長挨了杜蘭狠狠的一耳光,當時就被抽得神誌不清,嘴裏全是血。


    “大姐.你幹嘛打我?我來救你啊!”


    克勞迪亞·阿爾斯·杜蘭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懼,“別想騙我!芬芳幻夢!”


    這種恐懼感來源於[芬芳幻夢],來源於江雪明的魂威。


    有沒有一種可能——


    ——她從頭到尾都沒有醒過。


    自始至終,她對[芬芳幻夢]的所有猜測,所有臆想,都是錯的。


    哪怕強烈的自毀欲,跳樓或者砍頭,朝自己開槍,所有的行為都無法將她喚醒,隻要受到江雪明的魂威攻擊,根本就無法醒過來!


    可是這種安心感.


    這種——


    “——杜蘭!別傻愣著!你肚子裏還有尿嗎?跟我一起啊!”弗拉薇婭嚷嚷著:“這些家夥害咱們受盡了苦!我還得像個服務員那樣保持微笑哦!這輩子我都沒受過這種委屈!”


    杜蘭略加思索,先是跑上貨車,與好姐妹一起痛痛快快的尿了一泡,把所有的恐懼與憤怒都尿在六十三血肉模糊的臉上了。


    緊接著杜蘭瞪大了眼睛,拿走小兄弟會同僚手裏的槍,仔細看著g33的槍機和彈匣,拉栓上膛。


    “砰——”


    朝著自己腦袋來了一槍。


    “很奇妙。”大衛·維克托的手搭在杜蘭女士的額頭:“她好像一直都想從夢中醒來,但是做不到。”


    四方露台中人來人往,為了boss的新生祭典,大多是武裝雇員在提前做安防準備,清理出安全的撤離通道。


    江雪明憂心忡忡的看著其他熟睡的人們。


    “我能主動唿喚魂威嗎?”


    維克托:“最好不要,讓fe204863醒過來,情況隻會更糟糕。”


    江雪明看向杜蘭:“她怎麽樣了?”


    “她朝自己的右眼來了一槍,八十八天之後。”維克托照著[地獄高速公路]所寫的願景,一字一句如實告知:“在稀人宮邸的香水店裏醒來,弗拉薇婭陪在她身邊,哭得很厲害——懇求她不要再做傻事,畢竟骨肉易愈,心傷難醫。”


    江雪明:“怎麽會這樣?”


    “你的魂威非常厲害,非常可怕。”維克托老師的表情變得嚴肅緊張:“克勞迪亞·阿爾斯·杜蘭根本就抵擋不了愛人的眼淚,哪怕是夢——她也無法拒絕,甚至接受了活在夢裏的可怕想法.”


    江雪明驚歎:“我的天哪.”


    “她希望你不要解除芬芳幻夢的力量。”維克托抓緊了杜蘭的手,越來越緊張:“那家小店的調香師是這對姐妹的引薦人,她們在地下世界出生長大,來到稀人宮邸找活幹,熏香是儀式占卜中重要的道具,最終在命運的安排下,投入了小兄弟會的懷抱——自此她們相愛相知。”


    “江雪明,這種故地重遊的幻象,這種溫暖柔情,她根本就無法拒絕無法對抗。”


    “她向上天祈求,幾乎將你當做神。”


    維克托的眼神掃向周遭的人們。


    比利和福亞尼尼,六十三與伍德·普拉克,還有本傑明·布萊克。


    “與這些人一樣,她不願醒過來。”


    羅伯特·唐寧坐在雪明身邊——


    ——成了唯一的歡樂喜劇人。


    “大當家!求求你了。”


    江雪明:“不可以。”


    唐寧:“求求你了.”


    江雪明:“不行就是不行.”


    唐寧:“我想見瑪莎,就一次!就這一次,我不吸毒的,我絕對不會複吸.”


    江雪明憋著一口氣——


    ——終於一巴掌打在唐寧臉上,看著這小夥子心滿意足的前往溫柔鄉,說起伍德老師的口頭禪。


    “天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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