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途野草寒沙,夕陽遠水殘霞!


    越是靠近黑暗城,外麵的景色越是荒涼,泡泡已經完全失了興致,飄迴到盧悅身邊。


    “我們還要走多遠啊?”


    連著兩個多月,換了三次飛行法器,要不是換得東西越換越差,他都要以為要飛到地老天荒了。


    “快了!”


    “這兩個字,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了。”


    小家夥的眉毛都耷拉了下來,盧悅忍不住微笑,“嗬嗬!這半個月,你天天問天天問,能怪我嗎?”


    “那你也知道,都半個月了?”泡泡樣著手指頭,發現數不過來,朝盧悅狠狠瞪了一眼,“你在半個月前,就在跟我說快了快了,現在還在說,快了快了。”


    “那你不是看過地圖嗎?”


    “可是……可是你這次換的飛行法器也太次了,怎麽能飛得比靈器還慢啊?”


    恨得泡泡都想把傀儡馬肚中的上品靈石摳下來。


    盧悅咧嘴,大師兄煉製的這件馬車法器,真正的動能,其實不止在馬上。


    “我給你的黑暗城資料你看了嗎?”


    泡泡鼓嘴,“不就是那裏靈氣鬼氣魔氣混亂嗎?可我們這還沒到那裏呢,至於這麽慢嗎?”


    盧悅歎口氣,小家夥的耐心果然跟她一樣,缺得很啊,“如果真照你這樣說,黑暗城也不會變成絕地了,你有好好看嗎?


    那裏的混亂靈氣早就變成一種非常恐怖的異靈氣,不管是人、妖還是魔,但有吸入一點,輕則筋脈炸開,重則損傷丹田。


    靈石也因為靈氣的混亂,有大半爆裂的可能,對修士來說,哪怕用靈酒、靈食吸取靈力,一天之內吸收的也不能超過煉氣後期靈力的總量,否則一樣會被異靈氣侵體。


    在這樣的地方……,你總不能讓我往哪跑還用自身法力吧?”


    泡泡呆了呆,然後開始打量馬車,“這……這個是能儲能的馬車嗎?”


    “答對。”


    盧悅朝小家夥齜齜牙,掀開旁邊的椅墊,露出一個非常小的空間,裏麵有個雞蛋大的淡藍珠子,“這顆儲能珠,要馬車連續不斷地飛行十六天,才能儲滿靈力,之後就可以自行飛行萬裏,你說,我能在最後一天功虧於潰嗎?”


    “……那你早告訴我要儲靈不就完了嗎?”


    這還怪上她了?


    盧悅點點小家夥的腦袋,“我的時間很緊,至於在路上浪費一大把嗎?隻要你細心一點,哪用問我?”


    泡泡:“……”


    好吧,他最近是比較粗心,這麽明顯的事,居然都沒看出來,當下很不好意思地把頭轉向窗外,“咦!盧悅,你看那裏有一隻小狐狸,在朝我們奔來呢。”


    盧悅淡淡瞄了一眼,是隻出生沒兩個月的小妖狐,還帶了些嬰兒肥,不過跑起來的速度很快,遠遠看著,很萌很可愛。


    她把眼睛慢慢移到一邊,這輩子,她再不會養靈獸了。


    “吱!吱吱!”


    有些奶氣的聲音,在朝馬車急叫。


    “它朝我們來了。”


    泡泡搗搗盧悅。


    “人家有爹有娘,你想幹嘛呢?”


    盧悅很沒好氣。


    泡泡抿住嘴巴,他確實不能幹嘛。


    他們要去的地方不好,哪怕想拐著玩玩,都不可能。


    “吱吱!”


    小狐狸在急叫,可是馬車沒有停,還是在低空中,保持勻速飛行。


    “吱吱!”


    小狐狸急追其後,“吱吱……”


    後幾聲叫,顯得淒厲又悲痛。


    盧悅心下微微一頓,神識透出。


    小家夥是妖狐,正常妖看到修士,都是躲著跑的,這一隻……


    “呀!它跌了一跤。”泡泡把自己掛在窗外,現場直播,“還在追我們呢。”


    盧悅撫額,非常想把他也一巴掌打下去。


    “吱吱!吱吱吱……”


    雖然馬車飛得不快,可小妖狐還太小,速度控製不好,再次被腳下的草蔓絆住,摔著滾了三圈,摔得有些暈頭轉向,“吱吱!”


    奶聲奶氣的叫聲,帶了好些絕望。


    盧悅歎口氣,終於尊從了心意,調轉馬車,緩緩向它飛去。


    “吱!吱吱吱!”


    小東西大概還不知道修士是多麽恐怖的東西,看到馬車迴頭,興奮叫了幾聲表示感謝後,自己跑向另一個方向,一邊跑,一邊還在吱叫著,示意她跟上。


    隻是一隻二階小狐狸罷了,盧悅沒什麽可擔心的,神識按著它前進的方向探了過去。


    七八裏外,一隻皮毛淩亂帶點暗紅色的狐狸,倒伏在一塊巨石之後,它的身邊,另外伏了一隻小狐狸,它一次又一次地拿頭頂著倒在地上的母親,想幫她站起來。


    盧悅心下一頓,果然是求她救命的。


    腳尖一點間,從馬車中飛出時,一把抄起跑得喘息不止的小家夥。


    “吱……”


    看到親兒在人家手中,倒伏在地上的狐狸眼帶絕望,努力想要撐起來,卻沒成功。


    “不用害怕。”


    盧悅蹲下來,靈力輕輕一探後,發現它是被人震傷了內腑,可能耽擱的時間有點長,現在出血很嚴重,若是不幫一把的話,可能活不了幾天了。


    相逢即是緣,既然小狐狸這般努力地想幫它母親求一線生機,她也沒什麽好吝嗇的,往它嘴巴按下一顆溯元丹,幫著用靈力化開,“帶你孩兒走吧!告訴它,外麵很危險,不要亂闖!”


    “吱!”


    狐狸向來最通人性,更何況這隻六階妖狐了,它懂盧悅話裏的意思,更知道吞入腹中的丹藥,有多珍貴,“吱吱!”


    “吱吱!”


    小狐狸聽到母親有些中氣的聲音大喜,在盧悅腿間使勁拱了拱。


    泡泡駕著馬車,也終於趕到了,“原來真是有求於我們啊?”


    “行了,它的傷已無大礙,我們走吧!”盧悅一步跨迴馬車,“這裏不安全,你們也早點走吧!”


    “等……等一下!”


    盧悅和泡泡一齊鼓眼,能說話的妖獸,似乎都得是八階的呢。


    “這位道友,白莦有禮了,能再給我兩顆丹藥嗎?我……我身後還有仇家。”


    狐狸白莦站起身體,雖然她現在的性命是保住了,可是想在這裏,把兩個孩兒安全帶迴狐族,很難很難,“因為兩個孩兒,再加上受傷,所以我的境界才會下落,想要擺脫仇家,隻有橫渡無淵海,可是我現在……”


    難得遇到一個人修,沒有殺狐取丹,還送上丹藥,白莦忍不住大著膽子求了一下。否則帶著兩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兒,慢慢尋找靈草治傷,風險太大太大。


    “吱吱!”


    陪在母親身邊的小狐狸看樣子也很聰明,居然拱著兩個小前爪子,朝她作了個揖。


    盧悅仔細看看這一家三口,壓下某些念頭,扔出一個小小的丹瓶,“裏麵還有四顆溯元丹,保重!”


    眼看馬車這般幹脆利落地啟動,白莦再次攔在前麵,“我沒有其他的意思,道友是要去黑暗城吧?那裏的異靈氣,在子午兩個時辰,非常不穩定,鬥法時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它們侵入。


    新進之人不懂,常常被舊人利用此點,搶去身家,並且逼迫他們受下禁製,你……小心。”


    “……多謝!”盧悅微一拱手,“我會小心,你帶著你孩兒,也小心些吧!”


    馬車轉過,再次勻速向前。


    幾顆丹藥,換來一個黑暗城的消息,她不虧。


    “盧悅,那裏的異靈氣,真的那麽厲害嗎?”


    “要不然,就不會是絕地了。”盧悅歎口氣,“泡泡,真說起來,你……用得也是靈氣吧?雖然你的筋脈什麽的,我不懂,可能能不動用靈力,盡量別用吧!”


    泡泡:“……”


    “進我發飾,或者,我給你就進找個火山,你在裏麵等我出來。”


    “不要!”泡泡想也不想地拒絕,“我進你發飾,我也想看看黑暗城,到底是什麽樣子。”


    ……


    時隔兩個月,魔池裏的大人,終於從鄭成先那裏,收到盧悅在聯盟坊市和天蝠幹一架的消息,


    算算她從歸藏上來的時間,大人如古井不波的眼睛,透過一絲猙獰。


    他可以想象,那個死丫頭,是如何帶著一堆人,毀他封印的神魂。


    可恨,他沒吃到她,卻先讓她毀了他。


    大人把起伏的心緒,按了又按,才沒讓自己衝出魔池。


    “道魔的元嬰交流會,會有很多寶物,要一個名額……”


    修煉的三人,渾渾噩噩地收到意識深處的命令,“去找魔星盧悅,找到她,接近她,交好她……”


    死丫頭對殺氣那麽敏感,想要殺她,就絕不能走尋常路。


    大人其實很可惜,邊境大戰的時候,冥厄錯失一次又一次的好機會,以致於在最後,為了趕時間,把大好局麵,生生地自我擰轉了。


    有目的自爆,能讓她發覺,可……若是當事人,自己也不知道的自暴呢?


    大人在魔池底部,轉了兩個圈後,再次勾通三人,命令他們,如何在坊市外麵做記號。


    天沁是個有腦子的,他既然也那麽痛恨那個死丫頭,當然要傾力合作。


    ……


    已經身處黑暗之地的盧悅,不知道大人要在聯盟總部,給她安排了一個局,此時的她,戴上大師兄的麵具,已經把修為,完全控製在結丹上了。


    “嗒…嗒…嗒……”


    自己的腳步,帶著異樣的迴音響在耳邊,好像有什麽人就跟在她身邊一樣。


    盧悅嘴角扯了扯,一進來,就被人盯上了嗎?


    若不是當過鬼,若不是在墮魔海的明珠城,知道某些鬼氣的特殊應用法,她恐怕要忍不住驚懼迴頭看看了。


    “嗒…嗒…嗒……”


    盧悅的腳步,不急不緩,走進這個很多很多年前,由古修士們,用巨大黑石,建成的城池。


    “要入城~~”


    城門口兩個身著黑色法衣的人,把臉也隱在黑暗中,鬼氣森森地問她。


    “要什麽?”


    “一百斤靈酒。”


    盧悅摸出一個小小的乾坤葫蘆放到木桌上,“城內有客棧嗎?”


    她剛來,還沒適應這裏的異靈氣,能不打架,還是不打架的好,若是有人敢在這裏開客棧,定然是打好地盤的,安全方麵,會多些保障。


    “有,有個黃泉客棧,想進,要看你有緣無緣!”


    “何為有緣,何為無緣?”


    “……”


    城衛不啃聲。


    盧悅默默放下兩塊中品靈石,這裏的靈石雖然不能用,可到外界,還是硬通貨。


    “在緣……能看到黃泉二字的招牌,無緣……就是無緣,自求多福吧!”


    盧悅拱手,緩步進入。


    “……嗒…嗒…嗒……”


    長街上,好像隻有她一個人,盧悅輕輕迴頭,發現原本收靈酒的城衛,在她毫無所覺的時候,沒了蹤影!


    她望了望厚實的城牆,再輕輕轉頭,一步步數著距離。


    魔靈幻兒說,她當年進來,把淨世劍,插在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步外的石墩裏。


    “嗒…嗒…嗒……”


    迴聲似乎在增加,好像有兩個人,與她同步,走在一左一右。


    若是用眼角餘光看的話,似乎有兩個非常淡的影子。


    雖然看到了,可是盧悅並不打算轉頭看它們,她專心數自己的步數。


    “喂!”


    耳邊傳來吹氣聲,“知道我是誰嗎?”


    “滾!”


    殺氣一泄之下,兩道影子,好像被絞滅當場。


    盧悅接著數她的步,這些家夥的招數,她當鬼那麽多年,早就玩膩了。


    天地無親,包孕萬物,自然有其規則,人有人路,鬼……自然也有鬼路,越界而行,除非是命不由已,受製於的人的幡鬼、傀魂之類。


    “……好重的殺氣。”不遠處的房間裏,坐著十個黑袍修士,“傀魂沒堅持三息,這一次進來的女修,看樣子是個狠人。”


    老人、女人……


    這兩種人,敢單身匹馬進黑暗城,能不動還是不動的好。


    “烈馬雖然難馴,可是騎起來更帶味。”


    另一個人道,“難得是個女修呢,幾位哥哥,兄弟我想玩玩了,你們幫我看著,別讓程老八的人先把她搶了。”


    “這要看她到哪裏了,若是跑進城北,程老八動手……,咦!我們都沒機會了,黃泉客棧出來了。”


    寂靜的夜,盧悅數過三百四十七步的時候,停住腳步,望向旁邊突然出現,綠慘慘的招牌:黃泉!


    這是有緣了吧?


    看看還沒走完的路,再看看這個招牌,盧悅到底希望這家標有黃泉的客棧,真的與黃泉有些關係。


    “叩叩叩!”


    “吱——”


    刺耳的開門聲響起,一個有些胖的大娘,笑咪咪地出現在她麵前,“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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