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畫扇和時雨分道揚鑣的盧悅,終於穿著一身夜行衣,在月色裏,摸到了桃花塢。


    泡泡不明白,在道門地盤,她怎麽是一副作賊的樣子。


    “噓!可以看,不準問,你要敢問一句,我就把你關到石頭小屋裏去。”


    “……”


    泡泡忙把嘴巴捂住,他還從來沒看到做賊的盧悅呢,怎麽能錯過?


    盧悅斜了眼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朋友,非常明白,丟下他根本不可能,認命地摸出一張破禁符,輕輕貼到桃花塢不算厲害的禁製大陣上。


    她隻要一條小縫就好。


    盧悅的眼睛已經盯到枝葉挨在禁製上的桃樹枝,隻要能觸到它,她就可以以木隱之法,讓禁製大陣以為她是樹,而不攻擊她。


    禁製符才貼好,大陣上就閃過一道波紋,很快,那波紋蕩漾開來,一條細細的小縫露了出來。


    盧悅眼疾手快,忙以靈力吸了一下,把原本就靠著這裏的桃枝,握到手上,骨節一響間,另一隻手撈過泡泡,就好像走在自家一般,直接擠了進去。


    這一片的禁製波紋雖然還是閃動不絕,可沒發現攻擊,又沒找到什麽生命跡象,又悄沒聲息地暗了下去。


    泡泡目瞪口呆,“盧悅,以後你想偷東西,是不是都可以用這個方法?”


    偷東西?


    盧悅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她堂堂元嬰大能,天下有名的魔星大人,需要偷東西嗎?


    “再說一遍,敢再開口說話,我就真的把你丟石頭小屋裏了。”


    她怎麽是偷東西,分明是迴來找她自己的。


    隻要那棵桃樹,還是自己。


    盧悅不知為何,越是靠近曾經的自己,越是心跳異常,到最後,呆在她肩頭的泡泡,好像都能聽到,某種咚咚跳的可疑聲音。


    這是怎麽迴事呀?


    泡泡有無數的疑問,不過這時候,他可不敢問。


    跟著盧悅這麽久,他太明白,她認真時什麽樣子,開玩笑又是什麽語氣。


    靜夜中,偶爾靈風吹來時,曾經的夥伴們,全都開開心心地伸展枝椏,“嘩啦啦!嘩啦啦……”


    盧悅長吸一口氣,走進曾經六十年的自己。


    “嘩啦啦!”


    清風拂麵時,盧悅輕輕閉上了眼睛。


    就是這種感覺,它……還是她,在這一刻,她能感受到每一片桃葉,感受它們在風來時的歡欣。


    唿……


    吸……


    “嘩啦啦!”


    “嘩啦啦……”


    唿……


    吸……


    “嘩啦啦!”


    “嘩啦啦……”


    泡泡隻見她呆在這株桃樹前發傻,真心不知道盧悅要幹嘛。


    如果要偷,現在沒人正好啊!


    半晌之後,泡泡都為她急了,可是盧悅不讓他開口,沒辦法下,他的小指頭,輕輕戳了戳她的耳朵。


    可是等了一會,她還是沒動。


    泡泡再戳,再戳……


    盧悅終於受不了了,她的眼睛斜了斜,或者說,桃樹的所有枝葉,在這一刻,都把感知,放到了泡泡那根搗亂的手指上。


    泡泡突然感覺到天地源的某些不對,停下手時候,瞅瞅這株桃樹,再瞅瞅盧悅,嘴巴慢慢張大。


    他在這株桃樹上,感覺到某人熟悉的氣息,而盧悅身上……,從黃泉客棧迴來,她身上就有種更為清靈的香氣,原還以為她功法更進一步,現在看……,這清靈香氣,分明就是這株桃樹的本源香氣!


    泡泡覺得他可能知道了什麽,從魔域迴來的一路,某人給畫扇和時雨弄了不少古木符,聽畫扇閑話說,古木符的製作方法,一直未失傳,可是除了偶爾在古修大能的洞府能得上一件外,後人,不管廢多大的勁,都無法做出。


    而木隱又是盧悅在黃泉客棧得的六十年機緣……


    “你猜到了?”


    泡泡的小腦袋點頭不絕。


    “那六十年,我是……是這株桃樹,我以為自己死了,投生成樹。”


    泡泡掩嘴。


    “它現在……”盧悅撫著樹幹,“還是我呢。”


    泡泡:“……”


    “你說,我是把它偷走呢,還是把它偷走?”


    “……”


    泡泡抿住嘴巴,決定打死也不開口。


    “望仙可以化人,泡泡,你說,將來它會不會也能化形?”


    能化形?


    泡泡慢慢繞著樹轉一圈。


    “可我把它偷了,放哪呢?”


    盧悅開始煩惱。


    這裏是桃花塢,短短的一百多年裏,舉行了兩次三千界的聚會,結丹和元嬰各一次。


    結丹的那次,為抓魔靈幻兒,穀令則和洛夕兒在西北角燒了大片桃樹。


    盧悅感覺把不能動的自己放在這裏,太不安全。


    “你想……把它放哪?”泡泡終於忍不住問她。


    “不知道,它還沒開過花,沒結過果,聽照顧它的執事說,它是三河星君,從蜉蝣界帶迴的,有可能是仙種,最低也是異種呢。”


    “……”


    泡泡很無語,他怎麽感覺盧悅是在向他炫耀?


    當一顆不能動,不能說話的樹,還一當就是六十年,有什麽可炫耀的?


    “放這裏你不放心,那就把它送到天子山吧!”


    啊?


    盧悅心下一顫,天子山可是火山,哪怕靈植世界安全,可這株桃樹還小,萬一好不容易修到化形了,卻又因為那些溶漿,出不來怎麽辦?


    “你不同意?那……那就送到殘劍峰吧!”泡泡接著道:“反正那裏的靈果樹也多,將來開了花,結了果,不會便宜外人。”


    盧悅:“……”


    連穀令則要拔雜枝,她都覺得痛得慌,要是送到了殘劍峰,萬一千年不開花,或者結的果子不好,被早早那個小魔王砍了怎麽辦?


    “那你說怎麽辦?”


    泡泡麵對她糾結的樣子,好想笑。


    “我……我帶它去找望仙。”


    放哪她都不放心,盧悅無法可想下,隻能指望那個大徒弟,人家也是樹,她也是樹,應該能照顧好。


    “隨你……!”


    泡泡還沒見過,那個得他東風,旁聽了百天大道之言,最後化形的望仙藤什麽樣呢。


    他守護那些靈植空間,把裏麵的靈植都當自家人,放自家人那裏,確實沒什麽不放心的。泡泡很喜歡盧悅的這份信任!


    ……


    ……


    時光荏苒,很快四年過去,還在歸藏界的穀令則,沒聽到大人再鬧事的消息,終於動身來到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的木府。


    聽到外麵禁製的響動,盧悅從入定中睜開眼睛,揮開石門時,正好看到剛剛走進巫女殿的姐姐。


    “那晼歡迎你!”


    “是你要歡迎我吧!”穀令則看出妹妹急切飛出的欣喜,微笑著打量這個地方,“果然是個修煉聖地。”


    靈氣化液,她簡直不敢想!


    盧悅嘴巴微咧,瞄瞄被放在殿門一角的沙漏,“再不來,我的修為就要超過你了。”


    “超過我?”穀令則挑挑眉,仔細打量妹妹,“聽時雨前輩說,你的肺脈傷得挺重,現在好了嗎?”


    “自然!”


    桃樹本就有木靈特有清靈之氣,有它相助,她的傷事半功倍,“別磨蹭了,一起修煉吧!”


    “那麽急幹什麽呀?”穀令則被妹妹一把拉住的時候,真心的想磨蹭著,“跟你修煉最沒勁了,你在那唿唿大睡,我卻……”


    “我現在不睡了。”


    穀令則一呆,“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


    盧悅自己先跳進靈池,“下來,嚐嚐靈池的味道。”


    “嗬嗬,都成你洗澡水了,還有什麽味道?”


    穀令則嘴上雖然這樣說,跳得卻一點也沒慢,感受到靈液中溫和的靈氣,她很為妹妹高興,“你說你傻不傻,既然有這麽好的地方,還在靈墟宗跟我浪費那麽長時間幹嘛?”


    “所以你現在要補償我啊!”


    盧悅微笑,“靈墟宗的事,你都處理完了嗎?”


    移植桃樹,順帶與泡泡在巫界玩了大半年,她在那晼光修煉都有三年了,加一起差不多四年,如果收徒,姐姐也應該收過了。


    “什麽叫都處理完了?”


    穀令則直覺她這話不對,盤腿坐下時,讓靈液直沒到胸,“事情是永遠也做不完的,隻看你舍不舍得扔下。”


    “那我這樣問你吧,你舍得離開靈墟宗嗎?”


    穀令則:“……”


    這是什麽意思?


    “你自己看!”


    盧悅翻手把百靈戰場的玉簡,塞給她。


    半晌之後,穀令則默默放下玉簡,果然是天大的秘密呢。


    “天蝠的主上……你知道在哪嗎?”


    “嗯!”盧悅點頭,“我們可以一起去殺他。”


    一起?


    穀令則捏著手中的玉簡,不知道怎麽說話。


    原來讓她處理所有事情是這個意思。


    可那裏全是荒古獸荒古妖啊!


    “……三年前,大人變身大荒金冠,道、魔、妖三方,近百化神都沒拿住他,你……確定要去這麽危險的地方?”


    “別人都能以元嬰初的修為,在百靈戰場尋機緣,我們一定也行的。”


    “……”


    行嗎?


    穀令則慢慢搖頭,“這不是行不行問題,而是能不能的問題。你有那晼,這裏難道不是修仙捷徑嗎?盧悅,你的資質又不差,身有功德,不存在瓶頸,去這種地方冒險,值得嗎?”


    她的滿腔喜悅,因為妹妹的百靈戰場,而全全化去。


    “你也說了,近百化神都沒拿住大人。聯盟肯定還要釣他,我……一定還是誘餌。”


    她早煩了那些人,“我一天還在這裏,他們就指望著一天,不管誘多少次,除了曾經進過魔池,還有點血性的魔修,不會有任何人舍得,拿自己的命去跟大人拚。”


    “……”


    穀令則無言以對。


    近百化神都拿大人沒辦法,她的妹妹又有什麽辦法?


    當誘餌,大人頂多再受一點傷,可是妹妹能逃一次,能逃兩次,還能逃三次四次嗎?


    “我們一起吧!”


    盧悅希望她能陪著她,要不然她逃了,大人一定會找穀令則的。


    而且,就算他不找她,等到姐姐化神,她也一定會主動報穀家的滅門血仇。


    “我可以……陪你去找天蝠的主上,”穀令則歎口氣,“可我不會陪你去百靈戰場,人屠子我沒見過,而且他所說的百靈戰場資料也不全,你……你有想過,他為什麽非要你去百靈戰場?”


    那裏分明是九死一生之地。


    “我也不想惡意揣測一個人,可……盧悅,這個消息很奇怪呢。”


    盧悅從水池中站了起來。


    “師尊是不會害我的,他應該一直想把我帶走,木府出事時,他有努力過,隻是我們陰差陽錯錯過了。”


    盧悅為人屠子辯解,“天蝠的主上,叫天沁,他現在正在巫女殿後的刑堂地牢,他去過百靈戰場。”


    連正主都找到了?


    穀令則很無奈。


    “他能窺人心魔,看盡別人的心思。”


    盧悅語氣鄭重,“我在地牢外,用機關術,布了五百七十八種毒,每隔一天投一種。”


    “……”


    穀令則微張了嘴巴。


    “在震陰宗時,就是他窺了我的心魔劫,然後還想幹涉我的心魔,後來……他又陰了兩次。”


    盧悅悻悻,“對付他這種妖孽,正常的手段,根本行不通,因為你問一次,就得吃一次的虧。所以我現在也不問了,就天天毒物伺候。”


    他讓她心裏不舒服,她就讓他身體不痛快!


    其實真算起來,還是她虧,因為身體的不痛快,忍忍可以過去,可心裏的煎熬……


    那混蛋先是用人屠子師尊和飛淵嚇她,後又用新收的兩個徒弟和穀令則嚇她。


    要不是她的修為沒到,不敢輕易涉足百靈戰場,她早把他一劍殺了。


    “那他……,”穀令則想了想,“你用毒物恐怕也沒什麽用,當初在震陰宗時,很多人想用毒的,可天蝠的抗毒性,非常高。既然能當天蝠的主上,他身體的抗毒性肯定隻在普通天蝠之上。”


    “確實!不過……我的毒,可不由是毒,還有癢癢散,大概四個月前,我偷偷去看了,他身上撓得不成樣子。”


    盧悅有些想笑,“這一招,我是跟早早學的。毒他可以抗,可是癢……不是毒!”


    “……”


    穀令則再次無語。


    “我已經熬了他這麽久,要不然,你現在就陪我,再會一會他,多套點百靈戰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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