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悅與親姐除了在修煉上,其他地方,幾乎沒有合作過。


    眼睛不方便,讓她對正在發生的事一無所知,可是這裏是慈航齋,如果長時間不迴去,萬一暴露了什麽,可就糟了。


    哪怕拂梧師父相信她們,下麵的人,肯定也頗多猜忌。


    “穀令則,你到底在看是什麽?”著急之下,她連姐姐都不喊了。


    “噓!等一下。”穀令則拂開搗亂的聽雨魚,趴在地上,終於看完了少了大半的畫,那給人厚重肅穆的殿宇,太熟太熟了。


    身為曾經的古巫聖女,對自家的祖殿,怎麽可能不知道?


    尤其……祖殿最開始不是完整的。


    穀令則咽了一口吐沫,“別愣了,幫幫忙,幫我趕一下聽雨魚。”


    祖殿內也有幾麵殘碑,古巫族的功法,都是在某些特定的情況下,由一代代的聖女們在殘碑上悟出。


    現在這裏也有殘碑,溫溫硬硬的材質,也是一樣。


    雖然早就知道,三千界域與曾經的仙界有些關係,甚至可能就是古戰場殘片,可再次確定的時候,穀令則還是忍不住要一探究竟。


    古巫祖殿早就不存,曾經的殘碑也在四部聖女聽風的手中,徹底碎開。


    “……什麽好東西呀?”盧悅聽出姐姐的急切,無奈隻能順她的意,用腳幫忙趕那些細細小小的沙子。


    她在落水澗玩過好多次,當然知道,沙裏是不能用道法,也不能用法寶,不論是靈力還是體術,都隻限於玩沙罷了。


    可恨,眼睛不方便,真是太不方便了,哪怕好奇死了,也什麽都看不著,隻能等別人的解說。


    “是碑刻嗎?”


    腳下凹凸不平東西,似乎有些像字,或是畫之類的。


    穀令則沒時間迴答她,她順著妹妹的腳,又看到了一整幅圖,這一次是個山穀,穀中殿宇層層。


    妹妹的腳好像踩在一個手捧什麽人物的身上,把臉也蓋住了,“讓一讓。”


    盧悅真想給她一腳,可恨這時不是耍脾氣的時候,她的腳才剛抬起,突覺一股子拉子。


    殘碑上刻的是一個中年美婦,似乎正在焉然笑著什麽,穀令則正在努力記憶,突然發現妹妹不動了。


    “讓開呀!”


    “那你別拉我呀!”


    盧悅氣憤,她的腳明明被姐姐的手拉住了,還怎麽讓?


    穀令則一愕,正要把妹妹甩開,卻發現石刻上的人,猛然一伸手,好像活過來般,一下子把盧悅扯進了殘碑。


    電光火石間,穀令則哪裏敢放眼睛不方便的妹妹,可是她的力氣明顯不足,石碑有種特別的吸力,一身靈力半點也使不出來。


    咻!


    波紋一閃,兩人齊入殘碑。


    此時若是有人在這裏,定會發現,殘碑上,多了兩個人,


    外麵的雨,不知何時停了,落水澗的水,無聲無息地滲沒了,遠處的執事,沒有發現,應該出來的人,遲遲沒有出來。


    ……


    盧悅被一個拉一個拽的扯著,懷疑是出了什麽狀況,毫不猶豫地雙腳互踢,想要脫離別人的掌控。


    “什麽人?”


    穀令則在後,雖然沒了靈力,可是兩掌緊跟其後。


    姐妹二人,都修有體力,全力出手下,幾塊青石板,被無聲無息地碎成粉沫,一時之間,塵土飛揚。


    美婦的身形往後輕飄,對二人的反應似乎毫不奇怪,指塵微動,一陣清風拂麵,青石板弄出來的粉塵,迅速消去。


    盧悅和穀令則並排而立,“閣下是誰?”


    穀令則望著這人的樣子,麵上遲疑不定。不同於妹妹看不見,她的眼睛好好的,這位女修看來好生麵熟,可是一時之間,她卻記不起名字了。


    她覺醒了無數世的輪迴記憶,搞不清楚,這人可能在哪一世出現過。


    “咦!居然瞎了。”美婦伸了個懶腰,渾身的骨節一陣劈裏啪啦的暴響,“哎呀,我到底有多少年沒動過了?”


    說這話時,她狠狠嗔了兩人一眼,“真把我忘了?”


    “你是誰?這裏是什麽地方?”盧悅覺得,她可能是衝著她來的,“我眼睛不方便,你不報名,我怎麽知道?”


    “嘿!”美女不耐地看了她一眼,轉向穀令則,“她不認識我,你認識嗎?看你的樣子,應該有點印象吧?”


    穀令則:“……”


    她的腦子有些亂,輪迴中見過的人太多太多,“道友……有些麵熟,在下穀令則,這是家妹盧悅,不知我們什麽地方見過麵。”


    說話間,她朝她拱了拱手。


    這裏的情況未明,而且她們的靈力被禁了,而對方還能正常使用,所以,能不得罪,還是不得罪的好。


    “你也不記得了?”美婦收起之前的懶散,麵色凝重地十指輕動。


    穀令則的眼睛閃了閃,對方動指的動作,太像是古巫聖女十二月輪手式中的挽花式。


    她在算什麽?


    她與妹妹的輪迴,不是當初九幽冥眼的原因?


    “……原來如此!”


    半晌後,美婦神情複雜,似乎有什麽事,難下決斷,“你叫穀令則,你叫盧悅?”


    穀令則與妹妹的眉頭同時一蹙,這個她們剛剛說過,“是!”


    “居然連姓都不一樣了。”美婦沉吟著走了兩步,站住時,眉眼不善,“你們害了自己也就算了,居然把我也害了。老朋友,你們說,我應該怎麽招待你們啊?”


    “……”


    “……”


    盧悅和穀令則心中俱是一跳。


    她們在短短時間,想了不下百種方法,想要解開身上可能的禁靈之法,可惜都沒成功。


    這人語氣不善,這破地方,慈航齋大概從來沒找來過,想要出去……


    “閣下還未說自己的名字呢。”盧悅眯了眯眼,“既然說是老朋友,怎麽,你的名字是見不得人的?”


    “……”美婦握了握拳,克製馬上朝她揮拳的衝動,“可惜,你們已經不是她們了,說名字,我怕丟份呢。”


    她好生鬱悶啊!


    碑中無日月,原本算計得當,還能占一占便宜,誰知道,那些混蛋,居然把架打成那樣?


    “外麵的元碑,全都破了吧?”


    “是!”這一次穀令則答她。


    “罷了,”美婦歎口氣,“爭來爭去,都爭不過命!你們既然還是到了這裏,那我就允許你們提一個要求,隻要不是太難的,我能解答,就幫你們解答了。”


    不是打?也不是殺?


    穀令則望了一眼麵色微鬆的妹妹,心下也安定下來。


    她們二人都是一路從刀尖上走來的,這人除了語氣不善,倒確實沒殺意,“前輩,我妹妹的眼睛瞎了,我正好多了一個眼睛,請問可以借一個給她嗎?”


    什麽?


    美婦把穀令則好好打量了一遍,“可以!”


    “那敢問,我要怎麽做?”穀令則忙問,就是盧悅也忍不住側耳。


    “首先,你要找到一個逃了的東西。”


    美婦放出一個搖椅,身體一歪,就躺到了上麵。


    “逃了的東西?”穀令則奇怪,“敢問前輩,是什麽東西?”


    “你那多出來的眼睛叫什麽?”


    “九幽……不,叫閻王之眼。”穀令則突然想起九幽冥眼隻是他們在三千界域的稱乎。


    “對了,閻王之眼啊!”美婦晃著咯吱咯吱響的搖椅,“想想閻王那裏,還有什麽?”


    事已至此,她雖然過得不太好,可是朝早就湮滅所有,沉淪在輪迴中,什麽都不知道的兩個小丫頭計較,好像也沒什麽用。


    “十八層地獄?”盧悅答。


    美婦嘴有抽了一下,“錯了,再猜。”


    “生死薄?”


    美婦朝她瞪眼,“你怎麽不猜牛頭馬麵?”


    “那是陰使。”盧悅也不知道怎的,在這人麵前,總有些心浮氣躁,“人家一直好好幹活呢。”她見過不止一次。


    “奈何橋,黃泉路?”一直沒吭聲穀令則,終於開口。


    “嗯!”美婦瞄了她一眼,神情微緩,“聽說叫黃泉什麽。”


    “黃泉客棧?”


    穀令則眼中閃過一絲驚恐。


    美婦接著搖她自己的椅子,在咯吱咯吱中道:“似乎……就叫這名吧!”


    盧悅呆了呆,“等一下,黃泉客棧,一直在黑暗之地,它怎麽逃?”


    “你問我?”美婦麵上複雜,“我一直在這元碑中,怎麽也問不著我吧?”


    “有緣的才能進到黃泉客棧,無緣的……怎麽也進不去。”


    穀令則的手心冒汗,盧悅有緣,所以進去了,而她無緣,所以在那裏一呆幾十年,就是進不去。


    “請問前輩,那黃泉客棧是……神器嗎?”


    天地門傳說,那是神器。


    “唔……,應該算吧!”


    美婦嘟囔了一聲,麵上有些不自然。


    “它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我們找不到它的。”穀令則的聲音微顫,“請問前輩,除了這個辦法,我還有什麽辦法,能借出眼睛?”


    盧悅握住她的手,“借不了也無所謂,我現在過得挺好。”


    美婦瞄瞄某人卷起來的褲腿,用鼻子哼了一下,“說個好聽的,姑奶奶我呢,如果心情好了,可以指個妙招。”


    “前輩……!”


    “停!”美婦止住穀令則,“眼睛瞎的又不是你,我要她說。”


    盧悅嘴角抽了一下,她怎麽感覺,這人麵對她也心浮氣躁,沒有高人形象呢?


    “前輩!您的躲椅咯吱咯吱地響,已經要不行了吧?晚輩這裏,還有更好的,您要不要試一下?”


    雖然好話說不出來,不過為了眼睛,送點師父多做的東西,還是可以的。


    美婦幹脆搖快了些。


    咯吱吱……


    搖椅好像在叫救命,聲音都變調了。


    美婦歎口氣,身體微抬的時候,一掌把它劈出去。


    哐當!


    雖然看不見,盧悅還是能聽出,那東西散架了。她正要請對方,放鬆她們的禁製,拿搖椅的時候,手上的戒指猛然一動,已經有什麽東西被強提了出去。


    “你……”


    “嗯!這東西躺著不錯。”美女接著晃無聲搖椅,“不過,肩膀啊有點疼,你過來幫我捏捏。”


    盧悅:“……”


    她咬了咬牙,終是慢慢順著她說話的地方,挪了過去,“這裏嗎?暫時別搖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上上輩子,把她揍得哭爹喊娘了。


    “嗯嗯!”


    穀令則看到美婦閉上眼睛,一幅享受樣,在旁忍不住撫了撫額。


    她就是覺得這人眼熟,可到底是誰呢?


    “手勁不錯!看樣子很有經驗嘛?”美婦享受了一會後,真的詫異了,“你跟我說說,你都給誰捏過肩啊背啊的?”


    可恨,她從來沒享受過呢。


    “我娘!我祖爺爺,我師父,我師伯……,多著呢。”盧悅努力不讓自己沒好氣。


    “你娘?”美婦麵色古怪,好在看到了穀令則,把到口的話,又咽了下去,“手藝既然這麽好,那再幫我按按腿吧!”


    盧悅:“……”


    要不是估算自己的拳頭可能打不過她,要不是穀令則在旁邊一幅哀求樣,盧悅真想一拳擂她腦袋上。


    她慢慢順著躺椅,摸到她的腿上按起來。


    美女坐起身體,眼睛放在她多出來的那根手指頭上,半晌摸出了一枚玉簡記錄了好一會,扔給穀令則,“看在她這麽乖決的份上,你就用這裏麵的辦法幫忙吧!記住,行功的時候,就在外麵的魚沙裏弄。”


    “多謝前輩!”


    穀令則把玉簡緊緊攥在手中,深施一禮。


    不管這人到底是誰,與古巫祖殿定然都有些關係,“請問,我們行功的時候,要等到下雨的時候嗎?”


    “外麵的魚兒,已經記住了你們,下雨最好,不下雨也無所謂。”她伸伸被盧悅捏舒服了的雙腿,“你二人,俱身有大劫,且行且珍惜吧!”


    她拂手間,外麵傳來一股子吸力,“若能進階大羅仙位,我們還有緣份,若是不能……,”美女麵上微黯,“就忘了這裏吧!”


    穀令則緊緊抓住盧悅,才一個閃神,曾經的山穀和殿宇,全成腳下的殘碑。二人不由自主地輕提了靈力,沒再踩它。


    “……還記得來時的路嗎?快走吧!”


    不知過了多久,盧悅輕聲催促。她雖然微有所失,不過更擔心慈航齋因為找她們,而尋進來。


    石碑裏的人古古怪怪,既然她選擇了這裏,既然這麽多年,都與慈航齋相安無事,那還是維持現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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