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昭殿前,穀令則立於東雲柱上靜靜等了好一會,可是正午已過一刻鍾,天地氣機似乎沒有一絲不同。


    是……失敗了吧?


    以妹妹的勤奮程度,十八年來怎麽也有六十萬的往生經,這麽多都沒在有去無迴海濺起一絲波瀾,可真……


    穀令則輕輕歎了一口氣,也好,失敗了,以後就不用擔心三個傻爪,刺血寫經把自己弄成紙片人了。


    迴三千城,她好好陪著修煉才是正經。


    穀令則正要躍下雲柱,天空突然風雲突變。


    原本有如畫卷般靜止的天空,白雲無風展舞,在聚散中不定。


    氣機亂了呀!


    坊市裏,不論是擺攤的,還是熙攘而過的行人,都不約而同的抬起頭來。


    刺目的陽光,在轉瞬間暗下去,似乎被什麽東西吸走了,隻是還沒等大家皺起疑惑的眉頭,淡下去的金芒,一下子又泛起強光。


    飛出齋房的拂梧,發現那強光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閃動。


    “咦……?這是梵文吧?”


    有弟子吃驚不已,“是……是往生經?”


    叫出來的時候,她看向老祖拂梧,慈航齋裏,有個天天刺血寫經的盧悅,送出來的每一篇往生經,她可都跟著師姐們念過一遍。


    “篤~篤~篤~~”


    木魚聲中,拂梧親自念起了太陽金芒中閃出來的梵文:“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慈航齋原本疑惑的眾人一靜,望望某人一直在這裏住著的小院,很快,各坐於地,敲起木魚,念起經文。


    ……


    絕輔和贏四等,此時也全被驚動,從地洞中飛出,仰望那一個個梵文成形。


    他們知道,盧悅在刺血寫經,可是沒想到,她的經文,居然有這麽大的念力,引起天地共鳴。


    他們的麵上,不約而同浮起一絲鄭重,陰尊也算道生,可道與道的對決,不論結果如何,都是兩傷。


    從此以後的很長時間,他們恐怕都隻能彼此相依相護了。


    “無洃長老和康海兄有傳訊迴來嗎?”


    贏四低聲輕問。


    絕輔搖頭,“你那邊呢,殷智可有迴複?”


    贏四捏了捏手上的傳訊海螺搖頭:“沒有,長老那邊,也許正處於緊要關頭。”算著時間,盧悅應該在午時燒經,原以為沒動靜,是她失敗了。


    卻沒想之前的平靜,隻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前輩,您說,陰尊現在醒了嗎?”


    絕輔皺眉,“如果沒醒……,太陽應該不會是現在的樣子。”


    一圈圈的光暈裏,飛舞著金色梵文,婉轉而下的地方,似乎就是有去無迴海。


    “這應該不是盧悅一人之力,是……整個佛門佛子們的念力。”


    雖然他一次次地想要毀了她散往各佛院的往生經,可是各佛院俱有高僧,而往生經從來沒有出過佛堂。對那裏,他根本沒有一點辦法。


    “也不知道,陰尊拚死一搏下,能不能幫我們解了永遠的後患。”


    贏四緊緊捏著傳訊海螺,隻要能把盧悅解決了,哪怕殷智長老以及其他族人,全都迴不來,都行。


    ……


    “這是盧悅動手了?”


    密林中,尋找天蝠基地的濟水長老問向一旁的縛龍,“朝陰尊動手,她都不往仙盟報備嗎?”


    “報備?”縛龍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豎著耳朵的某些人,深歎一口氣,“怎麽報備?最近死了那麽多人,盧悅寫經的速度,隻怕是趕不上陰尊得到補養的速度,提早動手,應該也是她的無奈之舉。”


    他現在隻希望,陰尊拚死反擊時,三千城一方的損失不會太重。


    ……


    陰尊知道自己完了,可是還是有些高興,因為他終於把此生最大的敵人,送去了迴不來的地方。


    有天仙的五萬壽又如何?


    活不到該有的時間,還是枉然。


    殷智和無洃兩方加一起十六人,難不成還殺不掉四個?


    絕地絕地,哪怕他們再恐懼盧悅,丟過去的辟穀丹吃完了,為了能活下去,也隻能殺了他們吃肉。


    嗤!


    好像水入油鍋時,帶起了巨大響聲,讓他腦子一暈。


    陰尊搖搖頭,喘口氣,又望向隨陽光旋轉而下的經文。


    從古以來,像盧悅這樣用往生經,超度他的有好幾位。


    可是他們從來都沒像她這樣,把整個佛門都綁進來。


    “又要幾萬年嗎?”


    喃喃中,他眼中跳動的冥火,越來越暗,“盧悅流煙,今日你們給我的,他日……我們再報。”


    他饒不過她們,想來,三千城的新生代,因為丟了的四個人,也饒不了他。


    陰尊眼中的冥火強烈跳動了幾下,很想給同樣有腦子的絕輔傳句話,不惜一切代價,把盧悅的幾個徒弟先宰了。


    要不然,用不了萬年,雷宗再興……


    他剛摸出一枚傳訊玉簡,就見它啪的一聲掉地上了,胳膊散開的時候,身體也像一戳就破的球。


    “不……”


    隻是不論他有多不甘,眼中的冥火還是在一陣輕風來時熄滅了。


    ……


    捆在一起的盧悅四人,不知無洃逃後,天蝠和域外饞風,俱有來人。


    天旋地轉似乎永遠止境,若不是大家身上,都打了結,肯定已經在旋轉中,失去了彼此。


    慢慢的,盧悅不僅頭開始暈起來,連胃都不舒服了。


    失重的感覺,讓她好想暈過去。


    飛淵一邊緊摟著她,一邊憑意誌扯著同樣暈頭轉向的管妮,絕靈絕識的他們,現在似乎真是凡人一枚了。


    多年苦練出來的體術,好像也沒怎麽管用,這是蘇淡水最想吐糟的地方。


    當年的古仙盟也太狠了吧?


    這般把習慣了神識和靈力的仙人打到塵埃裏,還不如一劍殺了呢。


    “到了,抓緊!”


    飛淵好歹是妖族,就是比他們強些,看到那一根根豎著,好像尖刺一樣的石林,心頭駭然,“蘇師姐輕提身體,快!”


    蘇淡水也有些暈,眼睛都花了,沒完全看清下麵,聞言,隻下意識地聽他的。


    嘭!


    雖然瞅準了,可飛淵還是悶哼一聲,臉上呈一種不敢相信的表情,左腿大腿骨那裏巨痛,別是斷了吧?


    哎呀呀!


    他是鯤鵬啊?


    嗤!


    管妮包裹終於被尖刺掛住,四個人,就那麽不上不下地,掛在了半空中。


    這……


    不管他們有多暈頭轉向,都明白,這樣不是事。


    這根石刺差不多五米多高,不上不下的,四個人的重量,萬一禁不住那可完了,下麵密密的一層石刺呢。


    “這包裹皮是七階的。”


    雖然還是能掛著他們,可到底破了,誰知道還能支撐多久?


    管妮很擔心,“飛淵,解開你身上的蛟龍筋,我們先把你放下去。”


    “……”


    這麽點距離,在以前,飛淵瞅都不會瞅,可是現在……


    他老老實實地解蛟龍筋,“蘇師姐,你把盧悅抓緊點,盧悅,你的眼睛,現在還能看見嗎?”


    “還能。”


    盧悅很擔心她的眼睛問題,當仙人的時候,心念一動,隻要控製總時間,想什麽時候用眼,就什麽時候用眼,但現在……


    心念一動,恐怕不屬於她了。


    如果每天子時後,屬於能用眼的時間,那她可慘了。


    “飛淵,你先拿一張破規符試試。”居中扯著兩個師妹的蘇淡水,感覺飛淵的臉色不對,懷疑那最開始的嘭響傷了他。


    “好像沒用,破規符……沒有靈光了。”


    飛淵比她們更早地摸了破規符,“沒關係,我們一個個來,能下去。”


    他解了蛟龍筋,一點點地順了下去。


    “盧悅你來。”


    蘇淡水明顯看到師弟的腿可能不太方便,收迴蛟龍筋後,就讓盧悅馬上下去。


    “我不用。”盧悅抱住好像一顆樹的石刺,“你們爬過樹嗎?如果沒爬過,就看好了,尤其是管師姐。”


    管妮在最上麵,如果可沒人能幫她。


    飛淵在下麵,看到盧悅抱住石刺,哧溜哧溜地下滑,跟角忍不住揚起。


    “學會了嗎?”


    蘇淡水笑看有些呆住的管妮,“如果還沒學會,那就再看我的。”


    她扔了蛟龍筋,解了與管妮縛在一起的縛仙繩,也經極快的速度滑了下去。


    管妮慶幸,她也被苦練過體術,身體還算矯健,雙腿一手抱住石刺,另一隻手正要解開掛著的東西,就聽哢的一聲,下麵傳來驚唿。


    “要斷了,快!”


    啊啊啊!


    一想到下麵那些密密的石刺,管妮就一個頭兩個大,可是包裹捆在身上,她一時更解不開。


    哢!


    石刺真的斷了,砸下的時候,管妮以最快的速度反身跳起。


    包裹自由了,她也自由了,電光火石間,踩著落下的斷石刺,借力往空地一跳。


    “嘭!”


    一陣石屑飛揚,破開的包裹,幾個葫蘆和幾個丹瓶,也滾了下來。


    “我的天,原來絕地這麽驚險。”


    爬起來的時候,她對著盧悅笑,“你能活到現在,真不容易呀!”


    “……”


    原本緊張的盧悅,被師姐這話,弄得哭笑不得,“是啊是啊,你能全胳膊全腿地站起來,我也該謝天謝地呢。”剛剛真是緊張死她了。


    “行了,收拾收拾東西。”蘇淡水拍拍胸口,“飛淵,你怎麽樣?哪裏痛,可別瞞我。”


    “對對對,你怎麽樣?”


    盧悅當然也看到飛淵下來時的不方便,“是傷了腿嗎?”


    “嘶!應該是傷了。”


    飛淵的手,還扶在盧悅身上,“腫了。”


    “那就別撐著了。”蘇淡水掀開破了的法服,“卷起來。”她煉了不少藥,隻要沒現場斷開,都沒事。


    盧悅幫忙卷,發現飛淵膝彎上一點,全是青紫,有的地方甚至壓迫太重,滲出了血珠。


    “不算太重,外貼舒筋膏,內服正骨丹。”蘇淡水捏了幾下,給他拿東西,“謝你了。”發現危險的時候,這小子,把她們一個個全護在上麵,著實不錯。


    飛淵咧嘴,想得蘇師姐的一聲謝,可不容易呢。


    “我是男人。”


    盧悅幫忙把舒筋膏貼好,“我們知道,快把正骨丹服了吧!”


    呃!


    飛淵張嘴,含住她遞來的丹藥,接過靈露咽下去。


    “噗……哈哈!”


    管妮在旁忍不住,噴笑出來,“盧悅,你還真有經驗啊?居然把緊要的藥品,全放在袖中暗袋裏?”


    “我昨天不都說了嗎?”


    盧悅白了她一眼,知道她笑話什麽,“你在上麵的時間最長,知道怎麽走,最容易走出去嗎?”


    她看到飛淵的腿不對勁,都沒仔細看周圍,就爬下來了。


    “嗯?往那邊吧!”


    她和蘇淡水朝一個方向指了一下。


    “不過,飛淵的腿,最好在這裏休息三天。”


    蘇淡水也擔心師妹的眼睛,“外麵情況不明,這裏,反而除了石刺,沒看到其他危險。等我們大家都發了,再一起出去吧!”


    因為師妹的眼睛,還有精力問題,她用一夜外加一上午的工夫,其實不僅煉了藥,也煉了好些個納物佩,反正什麽都不缺,既來自則安之吧!


    “那……管師姐,你搭帳篷。”飛淵還用手扶在盧悅肩上,“阿悅,你送我到那邊坐坐。”


    “……”


    管妮無語,明明之前他還能走路,準備隨時接人的,現在就變殘廢了?


    “我陪你一起搭。”蘇淡水笑了笑,“想要輕鬆,我們就得等他傷全養好了,要不然,他就是我們的大爺。”


    “他那也叫傷嗎?”


    “叫傷!”


    蘇淡水覺得管妮對絕地的認識,還不夠,“有靈氣的時候,那是不叫傷,可是現在,我們不是都沒靈氣嗎?


    妮兒,雖然這憶埋之地,已經很多很多年,都沒人來了,可這裏既然是流放之地,定然會有一些危險,你要適應下來。”


    ……


    這邊,有準備的四人,想著怎麽過日子,那邊,被陰尊陰了一把,提早進來的殷智十六人,雖然是被傳送到了一起,可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更何況,也不能完全叫十六人了,殷智一方九個天蝠,因為都是八階以上,所以如飛淵一般,來是什麽樣,還是什麽樣。


    唯有無洃、康海七個,再也化不開身體,成為有嘴巴,有眼睛和四肢,卻又沒有實體的濃鬱影子,再不能如風般飄著走。


    無洃和康海還好點,他們一個是風主,一個是長老,在殷智那裏要麵子,一起的時候,各披了一件黑袍,但那五個手下……


    就隻能嗬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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