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天城城主容源在祖祠裏不停地來迴踱步。


    算計仙人的結果,老祖宗在秘密相傳的手紮中曾經說過,成,是人上人,敗……,則全族覆沒。


    他無法接受那樣的敗。


    無數圈後,容源顧不得禁令,轉動最上麵的那個玉牌位,一張似帛似絹的畫像在房梁上緩緩下行。


    機括停下的時候,畫像上的仙人,好像活了過來,正含笑望著他的子孫。


    “老祖宗!”


    容源大禮拜倒,“望天城迴天的機緣到了,真有仙人到了憶埋絕地,容家能否再次輝煌,就看瑆兒的這一行能否成功了。”


    他心裏異常忐忑,想在含笑的祖仙靈相麵前尋點安慰,“容家子弟,因為您——生來的好相貌,當年您能成功,最像您的瑆兒也會成功吧?”


    畫像上的人,還是含笑看他,沒有一絲迴應。


    “瑆兒性格舒朗,與他相交的人,沒人不喜歡他,不把他當朋友。”


    容源沒想過老祖宗能迴應他,接著說他自己的,“我已經特別交待,接到仙人,與其剖心相交,得他們的信任。”


    他的手慢慢攥成拳頭,好像全身都在用力,“您留下的尋靈佩還沒有反應,也就是說,他們現在還跟我們一樣,算是凡人。


    瑆兒以少城主的身份主動相交,他們……他們會給點麵子吧?”


    ……


    會給麵子嗎?


    當然!


    盧悅、蘇淡水四人等的就是望天城的來客。


    能在相距數百裏的情況下,這麽快地趕來,說明人家的辦事效率非常高。


    所以,麵對這位知無不言,又言無不盡的少城主容瑆,他們一直維持了麵上的溫雅。


    “……望天城兩萬七千四百多人,等諸位仙長,真是好多好多年了。”


    話到最後,容瑆的眼睛微紅煽情了一把,“昨日地動從這個方向傳到望天城時,家父與我憂心不已,所以,差我連夜趕了來。”


    他是連夜趕來的,可是四位仙人,比祖宗秘密傳下的手紮裏,預估的似乎多了兩位。


    但……


    見到三位仙子後,容瑆一點也不嫌多。


    甚至對那個傳說中的仙界,無限地期待起來,渴望自己也能成為人家的一員。


    “沒想到是我們多慮了,”容瑆拍馬屁,“大概是老天聽到我們的祈禱,諸位仙長,才能到我們憶埋絕地。”


    聽到他們的祈禱?


    蘇淡水微微側目,這裏可真不是好地方。


    哪怕不是傳說中的恐怖憶埋,因為那此神獸,對他們來說也不是善地。


    好在,管妮被對方說出的人口,相當的感興趣,接口問:“兩萬七千多人?敢問容少城主,這是一城的人,還是包括……像這樣的村子的所有人口?”


    “所有。”


    “那……十五歲以下的大概有多少?”


    問十五歲的時候,管妮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啊?十……十五歲?”


    容瑆一呆,祖宗手紮裏說,修仙是越早修越好,可是他目前也不算大啊?


    “十五歲以下的有不少,但……但仙子,在下聽說,仙人的壽元,都是成倍成倍往上延展的,在下雖然已過二十,可我也沒大幾歲,靈氣迴複後,就……就不能修行了嗎?”


    “能,不過,”管妮輕啜一口靈茶,“會比少時修煉,艱難很多。”


    “在下不怕難。”容瑆滿臉堅毅,“從小,我就是聽著當年容赫老祖的傳說長大,他老人家二十八歲才開始修行,五百歲化神,一千二百歲進階天仙,執掌尹直門,一路把尹直門從一個小派,發展成超級門派。”


    咦?


    盧悅四人對望一眼,經過無數無數年,外麵民眾連仙人傳說都有些不信了,這家卻把祖宗曾經輝煌的一切,灌輸進一代又一代的後輩記憶裏,確實有些手段。


    “敢問你家老祖容赫,是什麽修為?”


    “大羅金仙。”


    “哦?”連飛淵都感起了興趣,“那……他怎麽那麽遲才開始修煉?”


    在那個修煉資源慢慢枯竭的古仙界,修行如此之快,資質著實逆天。


    “老祖宗原本隻是書院的老師,容家之前,並無修行之人。”容瑆的語氣裏,充滿了崇敬,“但他老人家資質逆天,在故紙堆裏,無意中得了尹直門遊戲塵世的長老功法。”


    秘密手紮裏,老祖宗對自己的來曆,有兩種解釋,一種是高大上的,一種是真實寫給後輩的。


    後一種,他還不曾接觸,但從父親一路的叮嚀來看,老祖宗是個不凡的仙人。


    現在對著外人,容瑆當然要說高大上的,“老祖為報恩,進階築基未久,就拜進了尹直門,並且得那位長老愛護,收為親傳弟子。


    幾位仙長,容瑆不才,不敢比擬老祖的資質,可是容家子弟,也不敢墮了老祖的名頭。”


    他非常誠懇地望向他們,“容瑆今年二十有一,敢問四位仙長,這裏還需要幾年,才能迴複對外的通道?隻要不超過二十八歲,容瑆不敢妄自菲薄。”


    父親說,一定要打聽所有能打聽的。


    這裏的靈氣封印,還有對外的通道,旁人不知,容家因為老祖宗,隱約卻有些知道。


    之前沒辦法,隻能在這小小之地,當一城之主,但以後……


    “這個啊?”蘇淡水笑笑,“我們也不太清楚,總需要一段時間的。”


    “……”容瑆微有失望,對方的話等於什麽都沒說,“竟然如此?”他歎口氣,“那諸位仙長,更不能在這裏呆著了,鄉下貧瘠,什麽都不方便,哪裏有望天城好?”


    他站起來拱手,“容瑆有請諸位仙長,讓容家一盡地主之誼,讓望天城的所有人,都知道諸位仙長是傳說中,助望天城,重歸於天的大救星。”


    “……”


    倒是很會說話。


    蘇淡水嘴角微扯,“望天城我們是要去看看,但後麵的,就大可不必了。”


    “仙長……”


    “少城主的好意,我們心領了。”


    蘇淡水打斷他,“但今日天晚,就不留少城主了。”


    趕他走?


    容瑆一呆,從小到大,這種趕人的話,隻有他對別人說呢。


    “呀!天這麽晚了?”他好像才發現般,忙站起來,“打擾了四位仙長是容瑆的錯,在下暫時會一直在莊裏,四位仙長有什麽事,可隨時吩咐。”


    躬身直到退出門外,他才轉身離開。


    盧悅的眼睛到時間看不見,但蘇淡水三個可是看得明明白白。


    數百步外,人家還非常貼心地,把院門給關上了。


    “……容家能執掌望天城,果然是有道理的。”管妮嗤笑一聲,“還有容家的那位老祖宗,隻怕也不是簡單的。”


    “怎麽說?”


    盧悅在兩個狐狸師姐麵前,從來不想動腦子,幹幹脆脆地問。


    “能讓五水前輩花大代價救進這裏,代代傳承,並且具靈,他們的祖宗,肯定都有來頭。”


    管妮當宗主那麽多年,當然知道,有些後門,是永遠也避不開的,“但其他人的後代,對曾經的祖仙傳說,隻當一個傳說聽,甚至還有好多人,幹脆連傳說都不知道了。


    而容家……


    若我所猜沒錯的話,容家的功法,都與那位祖宗的輝煌事跡,一起傳承了下來。”


    說到這裏,她冷冷一笑,“否則,容家收那麽多人的儲物戒指幹嘛?‘心’真是太狼了。”


    二十八歲才開始修行,然後進階那麽快,需要多少修煉資源?


    不要說那個各種資源慢慢枯竭的古仙時代,就是現在,一千二百歲的天仙,也得是宗門的核心弟子,得靠師父和師門的大把補貼,才能那麽順。


    “不僅心狼,而且……看你們的眼神也不太對。”


    飛淵做為這裏的唯一男人,做為對某人有企圖的男人,對男人的某些目光,更是敏感。


    “這容瑆城府極深,”話到嘴邊,為免汙了盧悅和兩位師姐的耳朵,他轉了一下,“望天城——靈氣沒明顯迴複前,最好都不去。”


    雖然他不怵殺人,可是殺一群,被城主府控製的不明真相凡人,則完全沒必要。


    “……”


    “……”


    蘇淡水和管妮對視一眼時,都暗含了一絲笑意。


    身為美貌仙子,別人在不知道她們真正身份前,有所愛慕都太正常。


    隻是這種愛慕,隨著她們身份的提升,已經好多年沒看到了。


    現在突然在一個有野心的凡人身上看到,實在有些意外。


    “我不管,都聽你們的。”盧悅看不見,不知她們的眉眼官司,“頂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


    容瑆退出天歸堂,外麵的侍衛打著燈籠,排成一排,正在等著他。


    他走到下午看他臉,看呆了的韓四身前,“韓四,本公子……現在的這身行動如何?”


    月白的長衫,哪怕夜晚,也把他們的少城主,襯成了如玉公子樣,韓四忙忙點頭,“沒有比公子更好看的人了。”


    一旁的侍衛,努力控製不讓嘴角抽動。


    “嗯!”容瑆在侍衛借燈舉起來的銅鏡前,又打量了他自己一下,發現相比於平時,今天的他,狀態還是非常好的。


    “那個秦老頭,給本公子的房間打掃好了嗎?”


    “好了,就在那邊。”韓四一指,“屬下也進去看了,實在委屈公子了。”


    “嗬嗬!”瞄瞄那幾間草屋,容瑆一笑,“你知道個什麽?韓五,明天鎮上商家應該會送東西來吧?”


    “肯定!”


    韓五點頭,“來的時候,我已經跟他們都談好了,連玉錢都提前給付了。”


    “嗯!”容瑆放心了,他其實也沒想過,仙人會有多好說話,活得太長,他們的腦子,可能不是現在的他,能想象的,“大家都累了一天,今天早點休息,明天我們還有很多事。”


    一天不成,就兩天,兩天不行,就三天。三天還不行,幾個月,幾年總行了吧?


    ……


    跟老祖宗把所有計劃都說了一遍的容源,心理壓力大減,滿意地離開休息了。


    祖祠似乎一切歸於原樣,除了守在院門外的侍衛,這裏空空蕩蕩,隻有無數陰森森的牌位。


    一聲歎息在房梁上響起,最上麵的玉牌位無端而動,隱藏有房梁上的畫,又慢慢滑了下來。


    看起來,相貌奇偉又有出塵仙氣的容赫,在畫上真活了過來。


    吱……


    窗門似乎被風吹得輕輕開了一道縫,容赫望過去。


    祠堂的地磚清理得很好,隻有靠牆根的一株小草,還在依牆而立。


    容赫做了一個吸氣的動作,半遇之後,眉頭擰在那裏。


    按容源的地動描述,五水當年布下的地骨噬解,應該被解禁了,可這裏,怎麽還沒有靈氣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一步步進階,執掌尹直門,容赫知道,自己有多不容易。


    多少年來,苟延殘喘在這幅養靈畫中,吸食每一代容家子孫的精氣,就是為了活著。


    唉!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靈氣再不來,他就算能頂得住,連續三代單傳的容家恐怕也要頂不住了。


    五水那個傻蛋,按理應該死了吧?


    不知道是誰接了他的傻子職。


    他一指點向眉心,透過當年對血脈的布置,感應子孫容瑆的某些心思。


    半晌,容赫眼中閃過一絲凝重。


    四個仙人,一男三女,人有點多啊!


    這裏的靈氣一旦迴複,哪怕他奪舍容瑆,想要馬上迴複一成實力,也不可能。


    而對方是四個人,反而隨時有可能先殺了他。


    容赫沉吟半晌,伸出舌頭,在唇上轉了一圈,終是一閃,從窗縫走了。


    ……


    望天城的夜市上熱熱鬧鬧。


    一個老者,坐在一片陰影裏,“這位公子,算卦嗎?”


    “算卦?怎麽算的?”


    路人好笑地問了一句。


    “三日後,還在此處,靈了給錢,不靈……一文不取。”


    噢?


    這大話放的,看樣子很有本事呢。


    本來漫不經心的人,坐到了他的攤前,“那先生幫我算一卦吧!”


    “伸左手。”


    老者有些冰涼的指尖,在他掌紋上劃過,“不妙啊!公子的紅鸞星動,可是……”


    “可是怎麽啦?”路人急問,他就要娶青梅了。


    “紅鸞星上染血,”老者在黑暗裏扯了一下嘴角,“若想平安,近三日,不可見星辰,否則定有性命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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