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交易……


    陰尊透過風雪,看向那個看似勝利的人,冷哼一聲,道:“數個月前,在安逸城,是誰跟我說,三千界域還有兩個功德修士?


    盧悅,你這坑,挖得不高明啊!”


    功德修士不是大白菜,原本他是不信的,但現在,臭丫頭的條件太誘人,讓他不能不懷疑,這世上真的還有兩個將要飛升的功德修士,所以,她才這般無所顧忌。


    “你不是一直都不相信嗎?”盧悅心中一動,“怎麽?現在又信了?”


    “信不信……,作用都不是很大了。”


    陰尊很清楚,這具分身沒了的後果。


    有去無迴海裏,不要說為了強行醒來爆了的三顆頭,就是沒爆頭,隻憑臭丫頭那一次的超度,他也有數千近萬年的沉睡。


    以前,他還可以憑著時間,再次醒來,但是現在……


    憶埋絕地裏的鳳凰將要出世,五百年一次的鳳凰涅槃,會燃盡世間一切愛恨情仇,到時哪還有他的事?


    沉睡……,將會變成永遠!


    有去無迴海,會成為真正的死海,然後慢慢消失。


    “沒有功德修士,你還有憶埋絕地裏的鳳凰。”


    陰尊在心裏歎息一聲,仰望看不清楚的天空,“嗬!本尊一步步走到如今,沒成想,走成了絕地。盧悅,這都是你早就算計好的嗎?”


    “我有這麽大本事?”


    這般清醒的陰尊,讓盧悅頗為忌憚,一步一步,他們已經走成了這樣,雙方都再無後路。她暗地裏捏了捏劉雨的手,示意她馬上離開,“你自詡天道,天要滅你,都不知道嗎?”


    走到如今,跟她真沒多大關係。


    “每次都是你出手,我被動還手,還看不明白嗎?”


    功德修士不過是天道手裏的一把刀,緣份把她和他,硬捏到一起。


    “陰尊,你應該明白,沒有我,也會有其他人。”


    唯一的區別,就是她這個功德修士,活得比較久。


    “嗬嗬,天道?”


    陰尊再次正視盧悅,“你錯了,沒有你,不會有其他人。仙界所有功德修士,都沒活到元嬰。他們……”


    “那隻是仙界。”


    盧悅用極肯定的聲音道:“仙界之下,還有無數小界。別的不說,光我們三千界域,除我之外,便有另外兩個還要飛升的功德修士。”


    “三千界域?”


    陰尊閉了閉眼,心中更恨了,“沒有你時的三千城,流煙苦苦支撐,按正常時間算,隻要再有一點事,她撐不了一千年。”


    可是這臭丫頭上來了,以元嬰的修為直接殺進百靈戰場,把他在百靈戰場重生的希望打破。


    “沒有你,仙盟那些人,不會以萬仙之力,助三千界域的天道圓滿,那裏的天道不圓滿,你以為有多少人能夠飛升?”


    “可是當年仙盟為什麽會開出那樣的條件?”


    劉雨不走,盧悅拿她沒辦法,聽到陰尊居然把什麽事,都怪到她頭上,她也氣了,“是你,是你在百靈戰場到處殺人,是你逼得仙盟開出大把好處,拿我頂杠。”


    “……”


    陰尊突然無言以對。


    確實是他,是他想一舉雙得,把她逼出來,順便再進古戰場碎片強大。


    “陰尊,天要滅你。”


    她必須讓他相信這一點,“在你一步步算計天下的時候,天,也在給你布下層層大網,要不然,你自己想一想,為什麽,每次強大過後,還會沉睡?”


    “……嗬嗬!”


    陰尊沉默片刻後,突然笑了,“原來如此?”


    他好像沒看到,婦好左一個手式,右一個手式,人手已經分散開來,在陣外包圍住這片山頭,“盧悅,你不能殺我。”


    盧悅悄悄翻了個白眼,現在真不是她殺他好吧!


    明明是婦好,決意不讓他活著出季雁山。


    “天地配以陰陽,孤陽不生,孤陰不長。”


    陰尊看著盧悅笑,“我若死了,下一個,天——滅的必是你。”


    心中一跳的,不止盧悅一個。


    “也不對,三個功德修士若是齊出仙界,天道法則之下,仙界必將迎來更大的劫。”


    “……”


    盧悅臉上的血色,在悄悄隱沒。


    “放屁!”


    婦好先於劉雨開口,“這麽多年,你都能活著,天還容不下一兩個好人?”


    盧悅的手,被劉雨反握著,“陰尊,你若不是希求太多,執妄太過,天——是動不了你的。”


    朋友骨子裏是個超懶的人,花晨和曾想,因為做好人,不知吃了多少虧,她曾遠遠觀察過,哪怕早是化神後期的修士,兩人也越來越不敢出花家。


    花家多小?三千城多大?


    就算飛升,在自個家做好事,又礙得誰來?


    “沒了你,盧悅會好好呆三千城,噢,還有新來的酬悅山,將來,她還會有無數的新山要管,哪有時間管外麵狗屁倒灶的事。”


    “……”


    盧悅的眼睛忍不住斜了她一下。


    對噢!


    泡泡都把新搬的山,叫臭悅山了,下一次再不陪著量山,他撂挑子,或者幹脆把新搬的山叫打悅山,都難說。


    吐口氣時,她放下心來。外麵的狗屁倒灶之事,若不是事趕事的,攤到她頭上,她真的不會管。


    “文雨?”


    陰尊自然看到了盧悅神色的變化,把目光放在她們握在一起的手上,“這也不是你的真名吧?你與盧悅到底是何關係?”


    當初在安逸城,所有人都沒為盧悅出頭時,她先出頭,他就應該懷疑的。


    可惜……


    “我啊!”


    劉雨在盧悅笑著轉頭看她時,也不由笑了,“在下劉雨,逍遙殘劍峰弟子。”


    什麽?


    不僅陰尊驚訝,就是婦好等也驚訝不已。


    盧悅出身逍遙殘劍峰,她也是……


    “我還以為你忘了呢?”


    盧悅真真正正地放心了,摟住她的肩膀,笑不可抑,“迴頭酬悅峰的事務,你接著管起來。”


    劉雨翻了個白眼,“我才不當管家婆。”


    “有錢噢!酬悅峰百分之十的收成,你想好。”


    “……”


    劉雨沒什麽錢,隻這一招,就把她製住了。


    呆在她們身前的金盞,剛想開口,就被盧悅一個眼風掃過,悻悻閉嘴。


    “那這些年,殘劍峰是不是還有我的供給?”


    劉雨連連吐氣之後,認命了,“鄭爽師姐如果飛升,你讓她無論如何,把我的那一份給我。”


    “哈哈!保證。”


    三千界域天道圓滿之時,歸藏界因為穀令則相助的星引大陣而得天獨厚,仙靈之氣滿灌。


    再加上鄭爽在殘劍峰,從來不缺修煉資源,逍遙可能飛升的名單裏,盧悅就見過她的名字。


    “哼!你們想的還挺久遠。”


    陰尊的聲音,滿是怨毒,悍不畏死的屍傀,雖然天生的畏懼火靈碳組成的周天陣和五靈蝕陰陣,可是強製命令下,它們還是會老實執行命令的,“各位,今天還是好好想想這裏吧!”


    話音才落,還剩的七十五隻屍傀,突然分散開來,四撞火靈碳組成的周天陣。


    不到最後一步,陰尊還是想保下自己的這條命,“別逼我,逼急了,我逃不了,你們也一樣別想逃。”


    火靈周天陣雖然不錯,可顯然自身防禦不夠強,陰尊拚著三隻屍傀撞成飛灰,破了數個陣眼後,其他的火靈碳自動落於雪地,哪怕不用滅,大雪也會慢慢地把它們浸滅。


    不過,它的作用明顯不錯,陳無邪等人,很快各施擒拿,把落於地上的火靈碳再以靈力拖起,攻向屍傀。


    眾人合力的非常不錯,三百多火靈碳在場中飛舞,對付七十幾屍傀,專攻它們的死穴印堂和玉枕二穴,很快,無數嗤嗤的聲音便傳來。


    一個又一個屍傀倒下,沒有這些東西相助,陰尊想從五靈蝕陰陣中逃脫,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陰尊隻冷眼把一個又一個倒下的屍傀再拖迴自己的身體,築起屍牆,“盧悅,婦好,我再問你們一遍,是不是非要一起死?”


    “你錯了,是你必須死。”


    哪怕填上她自己,婦好也要把陰尊的這具分身留在這裏。


    “盧悅,劉雨,你們為星羅洲做得已經夠多了,可以走了。”


    盧悅和劉雨還未答,靈獸袋中的窮奇突然衝了出來,渾身的毛全都豎起,朝站在屍牆中的陰尊即忌憚又威脅地嗚嗚叫。


    屍牆在眾人的眼前變大,一具又一具的屍傀不知被陰尊從哪裏弄出來,不僅如此,一個打開的乾坤玉箱中,還跳動著無數血淋淋的人心。


    這……


    盧悅的瞳孔猛然一縮,那些人心,明顯是活活掏出來的。


    “去!”


    一片血雨飛出,跳動的人心,衝向外圍的五靈蝕陰陣。


    這裏是季雁山,終年不見陽光,五靈蝕陰陣在這裏,遠沒有外麵的威能,這也是婦好一定要守在這裏輔助的原因。


    嘭嘭嘭……


    諸修剛豎起靈光護盾護住五靈蝕陰陣,那些跳動的心髒就炸開了,紛紛落下的時候,在山頭圈起一圈的紅色。


    “不對!”


    金盞突然衝進,刀身旋轉,帶動火靈碳燒向那個紅色的圈,“陰尊,你殺了多少人?”


    “嗬嗬,這可說錯了,怎麽是我殺的呢?分明是人心不足,他們自已殺的。”


    金盞的動作已經遲了,紅色的圈,泛一層亮光,把所有火靈碳彈在裏麵,不僅如此,還抵消了五靈蝕陰陣對屍傀和陰尊的蝕殺。


    “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顆活心,本尊辛苦數十萬年才慢慢從那些暴君手中收集到的呢。”陰尊看著外麵的窮奇,連打手印,紅圈一晃,九顆咚咚跳動的巨大心髒緩緩落到他麵前,“窮奇,你聞聞,它們香不香?”


    “嗚……”


    窮奇望了一眼盧悅,忙忙往後退了一步。


    “有時候,鬼不在別處,就在你們自己的心裏,滅我的時候,你們滅過自己的心嗎?”


    陰尊陰測測地看向大家時,盧悅也不知道為什麽,居然感覺自己的心跳,在一刹那,跟那九顆同時跳動的心髒,被動共鳴了。


    叮!


    卟!


    金盞狠狠一刀,劈向其中的一顆心。


    一裂兩半,冒著黑氣的心,不僅讓盧悅不舒服,張闖等好多撫向自己心髒時,似乎痛不可抑。


    “哈哈,你再劈啊!”


    陰尊看向金盞,“你無心,可是他們都有心,有本事,你就再劈。”


    哪怕盧悅這個功德修士,也一樣有自己的私心,一樣有她非常害怕的東西,否則,她就不會不舒服。


    “這是什麽?”


    婦好按在自己的心髒處,麵色非常難看。


    “什麽?”陰尊暢快大笑,“哈哈哈,人心至毒,這是你們的毒心,你都不知道嗎?”


    “你……”


    “婦好!”陰尊打斷她,“別不相信啊,為了殺我,你不惜把他們所有人的命,全留在這裏,還覺得你的心不毒嗎?你有什麽資格,決定他人的生死?”


    “……”


    婦好在眾人看過來時,白著臉,後退了一步。


    “還有你,盧悅,為了殺我,你連自己的親父和義父的性命都不顧,你有沒有問過你自己,你的心,毒不毒?”


    毒不毒?


    盧悅慢慢撫向自己的心髒,因為血緣,她恨親父穀正蕃在骨子裏時,卻又看到了他對穀令則的那一絲好。


    同理,穀正蕃入魔後,一心一意想要殺她,可是……他在恨她入骨時,也慢慢看到了她的好,否則幹魔如何會認她為女?


    這世上,根本就沒有純善和純惡。


    她長大了,也終於明白,世界是善惡交織的。


    她不敢挑戰自己的本性,生怕自己的惡,會毀了珍視的一切,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維持那片清明。


    “世事如棋,佛魔皆在一念之間,我親爹是魔,我義父是魔,他們對別人是魔,對我……有魔也有愛。”


    盧悅慢慢向前一步,“陰尊,我爹和義父,為了我,也為了他們自己,是含笑而逝的。你拿一顆,真正的至毒之心,比擬我們,根本就是錯!


    我們今天能站在這裏,麵對你這個世間最大的獠,哪怕有退縮,哪怕有害怕,也是最大的善。”


    “……”


    “……”


    婦好本來緊縮的心,突然就緩了過來,她慢慢從心髒處放下手的時候,許多人,也放下了自己的手。


    也許他們做過很多錯事,可是今天站在這裏麵對陰尊,就無愧於心,無愧天地。


    “斬!”


    隨著盧悅話音的是金斬連連斬下的刀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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