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腮胡子走到那群人身後喝道:“如此發泄獸欲,不怕遭天譴?”


    那幾個人絲毫沒察覺有人走近,身後忽如炸雷似的一聲喝,莫不迴頭觀望。這幾個人容行猥瑣,起先眼中閃過一絲懼意,但又見絡腮胡子孤身一人,便又來了底氣,其中一個人冷笑道:“嗬嗬,本來爺幾個今兒就收工了,想不到有個自己送上門來的,兄弟們,一起上了!”


    絡腮胡子本是垂手長立,這幾個人圍撲上來,他手中自腰間一摸,不知如何便摸出一把匕首來。


    安賜躲藏在樹叢後麵探頭觀瞧,頗為擔憂。但見絡腮胡子虎目圓睜,身形移動敏捷、招式變幻詭異,才探手便變化出六種招式,她鬆了口氣暗自歎道:所謂深藏不露大概就是他這般的了,若不是今日見了,還不知道他竟然是道中高人……


    不消多時,絡腮胡子把幾個人揍得‘嗷嗷’直叫,其中三兩個見勢不妙,望風而逃,剩下兩個逃的慢的,被絡腮胡子當場送上西天。


    安賜雖然是貴族小姐,但玉龍城當眾處決犯人她也見過許多次,所以看著地上兩具死屍也麵無驚色。她含笑走上來說道:“原來你身手這般厲害!早知道我也一起上,揍這幾個人間敗類一頓出口惡氣。”


    絡腮胡子將匕首在一個惡徒衣服上揩淨了血,收了匕首說道:“他們人多,事先又不知道根底,你魯莽上陣豈不容易吃虧?”


    安賜這才領悟,絡腮胡子方才要她躲藏起來,是考慮到如果他險遭不測,她還有一線機會逃脫而不受牽連。悟到這看似不懂憐香惜玉的粗男子竟有如此用心,安賜心下頓生感激,一時望著他說不出話來。


    絡腮胡子已然轉身探問那位被辱婦人安好。那少婦經曆人生這一劫後可謂如夢恍生,眼睛早哭腫得象對桃子,勉強用碎衣遮掩了身體,嘶聲道了謝,搖搖晃晃爬起來行禮說:“我乃商人婦,方才遇見歹人,我郎君要我先逃避免受辱,怎奈我哪裏逃得過他們!我家裏人還在前頭,不知生死!”


    絡腮胡子除下了外衣為那婦人蔽體,陪同她沿著山道尋找她的家人,走出沒多遠,卻見路旁三具橫屍,一個年老,一個年輕,還有一個小童,血淋淋的觸目驚心,血泊之外灑了一地的包袱背囊,衣服抖了一地,想那攜帶的盤纏財寶早被惡徒拿去。少婦大驚失色撲了過去,搖搖這個口道‘公公’,又撲到那個唿喊‘相公’,最後摟著自己的孩子泣不成聲。


    原本安賜聽說過人間疾苦悲難,從未真正近身接觸過,如今安賜經曆過宮廷巨變險遭毒殺,又經曆了喪親之痛,這日聽那少婦的哭喊,一聲一聲竟如同針紮心頭;想去安慰,不知該說些什麽,扭頭不忍再看,再想到那少婦頃刻間成了孤苦伶仃的寡婦,聯想到自己的命運,隻化作輕輕一歎。


    一隻手輕輕放在安賜肩頭,似是安慰。


    安賜迴頭,卻見絡腮胡子望著自己,一雙黑黑的眼睛似乎閃爍著同情和鼓勵。


    安賜總覺得絡腮胡子早已猜到她的身份,隻是從不不點透。麵對他這樣的眼神,她不由心頭一暖,忽覺她的人生道路上出現了這麽個陌生人,正如明麗的陽光透過陰霾灑將下來。


    這樣短暫的對望之中,安賜餘光中瞥見了什麽。她猛然迴神,驚聲叫道:“姨姨不可!”


    絡腮胡子一驚,倏的迴頭,卻為時已晚──那少婦拿起了一旁落在地上她丈夫的匕首當胸刺去。安賜和絡腮胡子前去阻攔,哪裏來得及。那婦人胸口流出觸目驚心的鮮紅,死時還緊緊擁著自己的孩子。


    安賜目瞪口呆。在她的概念裏,死是很可怕的事情,這少婦明明有條活路,卻選擇了與家人同死。她於是明白:一個尋常女子身遭淩辱又失去了依靠,便會失去活下去的欲望。


    她想:以後我要學會照料自己,也不可依賴別人。


    她這麽想著,絲毫沒注意絡腮胡子神色一變,似在凝神傾聽。


    絡腮胡子突然說道:“我們離開這裏。”安賜對同伴的變化渾然不覺,搖頭躬下身:“所謂入土為安,我們把他們掩埋了吧,否則這些人死後難以超生。”


    絡腮胡子語氣強硬:“隻怕不行。”


    安賜不明白他為何這般生硬,但這時連安賜也聽到那馬蹄之聲順山路傳來。絡腮胡子拉起她便朝林中鑽去,就在他們閃身進山林中的一刻,遠遠山路前方出現幾十餘騎,為首者鈴目蓬須,黑麵隆鼻,眼見兩人進了山林,高聲咆哮:“在那邊!給我包圍過去!”


    顯然,這幾十人便是方才那辱殺商人一家的歹徒的首領和幫兇!


    安賜好歹也是練過武藝之人,小時候在玉龍時還常得師傅誇獎,被絡腮胡子拖著奔行竟也跟得踉踉蹌蹌。那些人在林中行馬速度必然減慢,絡腮胡子在林間穿梭如電,本有七分逃脫的勝算,但身後拖著一個安賜,漸漸和匪徒距離越來越近。


    忽然眼前林木稀疏,前方景象一闊,空曠出一方寧靜的天際,五彩雲霞浮擁斜繞,一輪血紅夕陽獨坐其中,下方一半已經沉入無數樹梢勾劃出的參差天際。


    絡腮胡子猛然停步──這大地之中忽現一條狹長的裂隙,裂隙兩方形成兩道斷崖峭壁,故此林木突然中斷!


    後方追兵在即,前方斷了逃路,麵對這進退維穀的境地,絡腮胡子拉起安賜,又順著裂隙朝北奔去。


    後方追兵本就是兩麵包抄,他們這麽橫截過去,很快就和北翼追兵跑在最前麵的匪徒相遇。


    那馬上匪人張牙舞爪,抬手甩出一柄利斧,絡腮胡子一個閃身擋在安賜身前,探手一擒,居然捉住了那斧頭。馬背上的匪人一驚,顯然沒料到有如此手快之人,正是一邊縱馬奔著一邊暗自驚歎,冷不防夕陽下華光一閃,自己的斧頭竟又飛了迴來,速度如此之快,馬上這人不及躲閃,一柄利斧正中胸膛,立刻跌下馬來。


    不等他落馬,絡腮胡子拉著安賜又奔出幾丈出去。狂奔良久,裂隙順山勢繞轉,絡腮胡子忽然止步,低聲說道:“逃命要緊!不要遲疑!”


    安賜還沒迴過味來,忽覺身體已經騰空而起,兩隻強壯的臂膀抓著她把她奮力拋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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