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生丸和犬夜叉在樸仙翁森林外激戰之際,戈微等人已與邪見作過交流。邪見聽完則是氣憤地大聲指責戈微他們沒有保護好玲,戈微等人本就心存內疚,甘願被罵。
但七寶年幼,不甘被罵則大聲責備仙姬夫人沒有保護好七彩玉石。吵到最後,一老一少兩個小矮人便打了起來,戈微等人費了好半天功夫才將他們拉開。
待犬夜叉最終在殺生丸手中落敗後,殺手丸冷冷地拋下一句:“無能的半妖。”便帶著滿頭滿臉腫起許多大包的邪見騎上阿嗯往東飛去,目的地自然便是蛟龍族的領地—東國。因為神隱術的關係,要找木子的蹤跡根本是難上加難,或許在東國會找到破解神隱術的線索。
而犬夜叉一行為了確定邪見的話是否屬實,便乘著阿八急速往西國飛去。到了西國後,見到仙姬夫人才知道七彩玉石仍安然無恙地在她手中,她之所以欺騙殺生丸,隻是想給他找點麻煩的事做而已。她的做法著實讓犬夜叉等人哭笑不得。
隻要七彩玉石無恙,犬夜叉等人便放心了,因為這就表示玲還活著。仙姬夫人還告訴了他們一條可靠消息:妖狐芙蓉和犬妖木子肯定有關係。想想玲失蹤當晚,犬夜叉、七寶、雲母都同時中了芙蓉的睡蓮粉末,而戈微等人卻沒有感到絲毫妖氣,這自然是木子的神隱術之功。也因為神隱術中混合著中國仙術—隱身術,對方才能夠輕易闖入戈微為村子設的結界。經此推測,於是乎,東國也成了犬夜叉一行的目的地。
東國是妖怪世界的四國中唯一一個與西國實力相當的國家,兩國遙遙相隔,一直以來互不侵犯。但是畢竟一山不容二虎,若非犬大將生前與現任的東國之王—海赤龍是好朋友,使得兩國間頗多交流,否則兩國之間絕不可能相安無事,定會以戰爭的形式分出個強弱來。犬大將死後,仙姬夫人代理政務,由於她延用丈夫生前的政策,再加她自身的英明果敢和勵精圖治,才使得西國的國力不至落後於東國。
犬大將當年雖說是為了救十六夜母子而喪命,但在那之前他已是身受重傷、命不久矣。而他重傷的原因,便是受海赤龍之托,幫助他消滅禍亂東國的龍骨精。龍骨精雖然妖力強大,卻絕非已同時擁有天、地、人三界之力的犬大將的對手。但龍骨精在被犬大將封印之前,竟然能令其身受重傷,這是很令人吃驚的。
仙姬夫人和殺生丸一直都懷疑這件事中另有隱情,但仙姬夫人雖想查證,卻苦於此事牽涉到兩國間的和平問題,若是稍有不甚必會引起一場妖怪世界中的大混戰,是以她不敢魯莽去查證,一直在等待機會。
殺生丸因為父親非但背叛了母親,還與卑賤的人類在一起,最終又為卑賤的人類和半妖而死,所以他一直在痛恨著父親。雖知道父親死得很離奇,卻不願去查證。直到數年前,龍骨精被奈落解除封印後,卻被半妖的犬夜叉以剛剛領悟的“暴流破”輕易殺死,殺生丸就更加肯定父親的重傷絕不可能那麽簡單。
殺生丸並沒有直接前往東國,而是乘著阿嗯帶著邪見,來到了武藏國境內龍骨精的封印之地。站在山頂上,俯視著散落在山穀中東一塊西一塊的巨形骸骨。那是被犬夜叉的“暴流破”擊得四分五裂的龍骨精的屍體,時隔多年早已化為一堆堆的白骨。
邪見低頭看著山穀,出神地想著:“想想也真奇怪,連犬夜叉都能輕易殺死的妖怪,比殺生丸大人還要強大的犬將大人,怎麽會被他打成重傷呢?”由於想得太用心,他將這個問題在心中重複了兩次後,便不自覺地說了出來。隻到他發現殺生丸正用萬年寒冰般的眼神盯著他,他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嚇得抱著人頭杖抖成一團,顫著聲音道:“殺……殺生丸大人,邪見……邪見什麽也沒說……”
殺生丸右手輕揚,隨著一聲悶響和痛唿,邪見那小小的腦袋上已多出了一個大大的腫塊。他抬頭看著東邊的天際,道:“東國嗎?”冷漠的語聲令人無法聽出他語氣中的含義。話完,他優雅轉身從容邁步往山下行去。
邪見垂頭喪氣地牽著阿嗯跟在身後,心中歎息著:“沒玲在的時候,殺生丸大人真的越來越可怕了。”
這是一片蒼翠的鬆林,雖是深秋之季,但到了這裏,入目盡是無盡的綠色,所聞都是青鬆與泥土的芳香,還有那一層淡淡的白色輕煙柔柔地繚繞在鬆林間,令這片幽靜的鬆林籠上了一層空靈的仙氣,給人一種寧靜祥和的感覺。
殺生丸駐足在鬆林外,冷漠的目光靜靜地看著前方的鬆林。他知道,過了這片林子,便到達了東國皇城的所在地—龍城。邪見緊抓著殺生丸披肩的尾端,在這裏,他感覺不到一絲邪氣與妖氣,隻是被太過濃烈的鬆樹氣味刺激得有些暈眩,暈乎乎地問道:“殺生丸大人,是我的幻覺嗎?我怎麽覺得這裏的空氣跟白靈山一樣令人難受?”
殺生丸並沒有迴答他,隻是鎮靜自若地邁入了林中。他的行進路線很是奇怪,一會往東走幾步,一會又往西走幾步,見到樹下躺著青色大石時,便會繞著石頭轉個圈子,再轉向東北方直行十餘步,然後又再次繞著彎走路。
若非邪見已頭暈目眩得半死不活,沒有精力注意外界的事,否則他看見殺生丸這樣走路,定會吃驚地張大嘴,以為自家冷靜高貴的主人忽然間神經錯亂了。但是從殺生丸那冷靜中含著嚴肅的表情看,他這樣走法絕不是因為頭腦發熱。
待他在林中東拐西拐走了大約兩百餘步後,他便停下腳步,因為鬆林已經在他身後了。出了鬆林,邪見便感到精神一振,先前的不適在片刻間消失無蹤。他鬆開主人的披肩滑下地來,抬頭看去,隻見眼前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湖泊,湖水清可見底,湖麵波光粼粼。岸上細沙如銀,水中魚蝦競遊,空中白鶴展翅,好一副大自然的美麗風光!
邪見並不是那種懂得欣賞美景的人,他隻是輕輕地看了一眼,便疑惑地問道:“殺生丸大人,這裏就是東國嗎?怎麽會沒人呢?”
殺生丸冷漠如初,冷冷地注視著湖麵,嘴角顯出了一絲冰冷得令人心寒的笑意,右手緩緩地拔出了天生牙。
“蒼龍破!”隨著這低沉的毫無感情的聲音,他已在邪見的驚懼與詫異中,朝著湖麵發出了一記強勁的蒼龍破。隻見五條藍色光龍自劍上騰空飛起,帶著無比強勁的威勢,唿嘯著奔騰著俯衝進湖水中。隨著一聲巨大的暴響, 湖麵上掀起了一陣宛若海嘯般的劇烈波動。但奇怪的是,無論湖麵卷起多高的浪潮,卻沒有一滴水濺落在湖岸上。
邪見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瞠目結舌地看著翻騰的湖水漸漸歸於平靜,最終迴複成先前的樣子,他這才緩過一口氣,奇怪道:“哎?……”沒等他發表疑問,剛剛平靜的湖麵,忽然在湖心冒出了一個巨大的旋渦,一黃一綠兩個巨形光球自旋渦中升起,飛速向岸邊飛來,在殺生丸前方二十餘步外的空中停下。
這才看清,兩個光球中原來各站著一對同樣長著金發的青年男女。黃色光球中的男子看來二十五六歲,身材魁梧、濃眉大眼、氣質淳厚;綠色光球中是一個身著青衣的妙齡女子,體態婀娜、容顏嬌麗。此刻兩人的臉上都有著憤怒之色,怒視著岸上的不速之客。
邪見自這兩人出現之時,便震驚地感到了一股不亞於殺生丸的強大妖力從他們身上發出。不同於殺生丸的霸道,這妖力帶給人一種溺水時的窒息沉悶的壓力,令邪見感到心跳減慢、難以唿吸,他以為自己快要死掉了,趴在地上有氣無力地喘著氣。
殺生丸絲毫未受到對方強大妖力的影響,他隻是以一貫的方式靜靜地站著,但那種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壓倒一切的霸道以及“泰山崩於頂而麵不改色”的冷靜,令他就像是一個永遠立於高處的大神,那麽得高不可攀、那麽得不可侵犯!
那對男女的目光不屑地掃過了邪見,然後將視線定格在殺生丸身上,同時愣
了愣。男子因為發現麵前這個氣味和容貌都似曾相識的男子身上散發的強大妖力而震驚,少女卻是因為吃驚於殺生丸那絕世罕有的俊美容貌。
殺生丸冷靜地看著那男子,用一貫的冰冷語氣緩緩道:“龍次郎。”
那男子又是微微一怔,臉上隨即露出驚訝之色,道:“你是誰?怎麽認識我?”仔細地將殺生丸從頭到腳打量一番,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臉上露出驚喜之色,道:“殺生丸,原來是你!”斂去光球,降落到殺生丸麵前,高興地攬著他雙肩,真誠地“嗬嗬”笑道:“三百年不見,你竟然長這麽高了,我差點認不出你了!”
殺生丸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他,冰冷的目光中竟有一絲喜悅的光輝在跳動!
剛剛緩過一口氣的邪見,再次被這場麵震驚了。他那個偉大的、不可侵犯的殺生丸大人,竟然能夠忍受那個人的無禮觸碰,而且還沒有半點生氣的意思。
“這是怎麽迴事?難道殺生丸大人真的認識這個人嗎?”心中雖然疑惑,但是經過多次肉體折磨的教訓,已讓他學會在不明白情況的環境下,最好就是保持沉默。
這時那綠衣少女也輕盈落在龍次郎身旁,差澀地看了看殺生丸,再輕輕扯了扯龍次郎的衣袖,低喚道:“哥哥。”
龍次郎迴過神來,笑道:“明珠,他就是我常給你說起過的曾經救過我的好朋友殺生丸。三百年前,你滿月的時候,他曾跟著犬大將叔叔來龍城賀過喜呢!那時,他也還是個一百歲的小孩子呢。”
明珠紅著臉行禮道:“殺生丸哥哥,我常聽哥哥提起你,現在終於見到你了,我好高興。”
殺生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毫無感情地“嗯”一聲代表迴答,無視她臉上閃過的失望之色,再次轉向龍次郎,道:“海赤龍呢?”
龍次郎怔了怔,苦笑道:“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不尊敬長輩……”瞥眼見到殺生丸降了一度的目光,趕緊改口道:“父親大人在龍城,你要見他嗎?”
殺生丸的迴答很簡短:“帶路。”微微偏頭,用眼睛餘光看向邪見,道:“邪見,你留下。”
邪見一驚,傷心地叫道:“殺生丸大人,你要拋下邪見嗎?”見殺生丸沒答話,他更加確定自己的說法,目中竟然淚光閃閃了。
聞聲,龍次郎兄妹這才想起旁邊還有個矮小的小妖怪在場,他們不明白強大又冷酷的殺生丸為什麽會帶著這麽個弱小無用的小妖怪。看他那沒出息的樣子,明珠臉上露出了鄙夷之色,龍次郎卻覺得他很可憐,好心地道:“殺生丸他是為了你好,龍城中的妖氣不是你能夠承受的。”
邪見聞言呆了呆,喜出望外地道:“殺生丸大人,你是為了保護邪見才不讓我跟著的嗎?哈哈……謝謝你殺生丸大人,我會在岸上等你迴來的!祝你一路順風。”
殺生丸冰冷的目中不可察覺地閃過一絲溫煦,轉向龍次郎道:“走吧。”於是,三人化做光點,在龍次郎兄妹的帶領下,向湖心飛去潛入了湖底。
這是一個澄靜的水底世界,各式的魚蝦和龜類在水中成群結隊地遊過,不同的遊動姿勢中卻透出了相同的歡暢;各種顏色的水草順著水中的暗流飄動,順滑得就像少女的發絲;雖是湖泊之底,卻生長著各式各樣的珊瑚,如山、如樹、如人,令人賞心悅目。
殺生丸和龍次郎兄妹都念動了“避水訣”,在身周形成一層結界。而他們則站在各自的結界中,運用自身的妖力推動結界在水中前行。龍次郎兄妹的結界仍如先前那般一黃一綠,而殺生丸的結界則是銀白色的,配著他銀白的長發、絕美的容顏、如雪的和服以及英挺的黑色盔甲,令他在冷漠沉凝中增添了一層神聖的光輝,整個人完美的無懈可擊。
明珠癡癡地看著殺生丸,平生第一次有了心動的感覺,少女的遐思將她的思緒直推到了未知的將來,無盡的幻想俱都被殺生丸那絕美的容姿所占據。她在心中期盼著這個冷傲的貴公子能夠轉頭看她一眼,哪怕隻是用餘光,她也會心滿意足了。
但是自始至終,殺生丸都隻是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表情跟眼神一樣冰冷,令她覺得他就像一座永遠無法被融化的萬年冰山,難以接近。因此,她的心中感到些微的失望、哀愁,但是盡管這樣,她的目光卻始終舍不得離開殺生丸那俊美的麵孔,也舍不得打斷腦中美好的幻想。
龍次郎自見到殺生丸的時候,臉上便掛著開心的笑容,這笑容是真誠的,從中可以體會出他對殺生丸誠摯的友誼。他並沒有注意到妹妹的異樣,而是將大部分的目光放在殺生丸身上,目光中充滿著佩服、欣賞、羨慕的光彩。他想起了三百年前,初見殺生丸時的情景。
那年他一百五十歲,對於妖怪來說,這個年紀還處在童年階段,那時他也隻有人類的十歲小孩那麽高。貪玩是小孩的天性,那時的他由於羨慕寬廣美麗的陸地,時常偷溜出龍城到地麵上玩耍。一天,他在森林中受到了一群體形龐大的熊妖的圍攻。他雖然生來就繼承了父親海赤龍強大的妖力,但因為是小孩的關係還無法將其有效發揮。他用盡全力斬殺了三頭熊妖,已是筋疲力盡、傷痕累累了,還有四頭張牙舞爪的熊妖在等著吃了他。
正當他無力躲避,閉目待死之時,殺生丸出現了。他那時看來隻有人類小孩的七八歲的樣子,比他還矮一個頭。但是從他身上所散發出的強大妖力與殺氣,立時讓那四頭狂妄的熊妖收斂了許多。殺生丸用他剛剛掌握的毒鞭和毒華爪,以優美的姿勢、強悍的威力,終於殺死了四頭熊妖。
盡管那時他也受了比龍次郎還要嚴重的傷,卻倔強的挺胸站著,冰冷的麵上絕沒有顯出一絲痛苦的表情。從那時起,龍次郎就很佩服殺生丸了,因為那時比殺生丸受傷輕些的他已經倒在地上站也站不起來。
當他叫住殺掉熊妖準備離去的殺生丸,向他道謝時,殺生丸卻冷冷地告訴他:“我隻是為了殺死那幾隻擋路的雜碎妖怪而已,並沒有打算救你。”盡管得到了這樣的迴答,龍次郎還是在心中感激著殺生丸的救命之恩。講完這句話,殺生丸便離去了,腳步從容平穩地就像根本沒受過傷似的。這點使得龍次郎更加佩服他,希望還能見到他,並同他交朋友。
待重傷的他最終被龍城的人找到並救迴後,經過三天的療養,傷勢基本康複。正好那天便是妹妹明珠滿月的日子,也就在那天,他再次見到了殺生丸,那時的他傷勢已然痊愈,仍是那一副冷冷冰冰很高傲的樣子。他是被父親的好朋友犬大將叔叔帶來的,那時他才知道,殺生丸原來竟是犬大將叔叔的兒子。
再次見到殺生丸的他,別提有多高興。他幾乎天天都跟殺生丸在一起,不管他外表多冰冷,也不管他喜歡清靜,龍次郎總是饒有興致地給他講許多水底趣事和各種水生物的習性,他還拉著殺生丸到龍城各處去參觀。而殺生丸隻是靜靜地聽著,靜靜地看著,偶爾也會開口說一兩句。雖然隻是那麽短短的幾個字,龍次郎也很高興,因為這表示殺生丸並沒有排斥他。從那時起,他就將殺生丸當成最好的朋友了。
在妹妹滿月後的第五天,遊玩迴來的他們,路過書房時,無意間聽到了海赤龍向犬大將提出結親的要求,想將自己剛滿月的女兒明珠許配給殺生丸。
那時殺生丸和龍次郎外表雖是小孩子,但畢竟都活了一百多歲,懂得結親是怎麽迴事。龍次郎對此感到很高興,但殺生丸卻從容地走進書房,冷冷地對著正準備答應海赤龍的犬大將說:“我的婚事應該由我自己做主,誰也無權幹涉,就算父親大人你也不行。”
說完這句話,他便頭也不迴地走出書房,獨自一個人離開龍城,不久犬大將也走了,結親的事最終沒有成功。
從那以後,龍次郎再也沒有見過殺生丸。但是每一迴想到他的時候,對他總是感到很佩服。佩服他的勇氣、佩服他的
主見、佩服他的膽量,因為龍次郎自己是絕對不敢違抗父命的,他一直都想做一個像殺生丸那樣的人,堅強、灑脫、戰勝一切的勇氣,這些都是他性格中缺少的。
這個湖底看似平靜,但那隻是表麵現象而已。湖水中所含有的強大妖氣和瘴氣的厲害程度以及湖底暗流的巨大吸力是很可怕的,若是一般的妖怪,早已在入水的那一刻就沒命了。
殺生丸三人豈是一般妖怪可比?沒用多久,三人便潛入湖底的最深處,在幾簇珊瑚礁間轉折數次,前方的湖底便顯出了一片規模宏大的宮殿,那便是東國都城所在—龍城,隻見琉璃為頂、白玉為牆、珍珠為飾、紅毯鋪地、雕梁畫棟、迴廊千折,沒有一點日本本土的風格,卻像極了中國的帝王宮殿,金碧輝煌、宏偉壯觀,讓人自心底生起一股崇敬、肅穆之意。
如同第一次來一樣,殺生丸對這片宏大的建築群並沒有表現出半點冷靜以外的表情,他隻是默默地在離龍城二十步外的地方停了下來,淡淡地看了龍次郎一眼。
龍次郎會意,讚許地笑道:“你的記性真棒,三百多年了,還記得這麽清楚。”說完,舉雙掌輕擊三下,擊掌聲方落,龍城的上空便忽然升起一個巨大的乳白色屏障將整個龍城包圍其中,而屏障的邊緣離殺生丸三人的立足之地僅有一步之遙。這個屏障便是世代保護蛟龍族皇城不被侵犯的結界,上麵凝聚了蛟龍族祖先的靈魂以及強大妖力,可以自行判斷來人是否為蛟龍族人,若是外人硬闖結界,那強大的妖力定會令其粉身碎骨。
殺生丸早就知道有這個結界的存在,並沒有感到驚異,隻是冷漠鎮定如常,等著龍次郎打開結界。龍次郎還沒動手,明珠卻向殺生丸嬌聲一笑,道:“讓我來。”舉掌輕拍五下,擊掌聲宛若水波般起伏跌宕。掌聲方落,三人麵前的結界起了一陣小幅度的波動,結界便在他們麵前開了扇一人高的圓形拱門。
龍次郎微笑著伸手做個“請”的姿勢,殺生丸便從容自若地進入門內,龍次郎兄妹隨後跟上,接著拱門便消失了,結界恢複成了原樣。
進了結界便到了龍城,因為結界阻隔的關係,城內並沒有沉浸在水中,反而顯得很幹爽。這確實是一座典型的中國城池,外圈聳立著高高的城牆,城樓上一個個身著盔甲的蝦兵蠍將手持長矛威嚴挺立,守衛龍城。
城門之上高懸一麵匾額,上麵鑲著“龍城”兩個金字。進了城門後,便是一座繁華的城市,街道寬闊、樓層林立、人行熙攘,處處都透著安寧祥和,實在令人難以想象這裏竟是東國群妖的聚集地,而且還是座水底之城。
龍次郎兄妹領著殺生丸走在大街上,不時有路過的人向他們兄妹親切地打招唿,還向殺生丸問好,並沒有對他這個外族陌生人的到來表現出驚訝和不友好的神色。
故地重遊,殺生丸平靜如舊,倒是龍次郎滿臉興奮,一路上都在給妹妹講小時候與殺生丸一起玩耍過的情景,有時會跟殺生丸說上幾句,自然得不到迴答。明珠一邊聽著哥哥的敘述,一邊好奇地看著殺生丸,她實在想不出他玩耍起來是什麽樣子,盡管那時他隻是個小孩,但也是個化不開的冰山啊!
幾人來到龍城正中一座最為華麗的宮殿內,龍次郎將殺生丸領到一間精致的會客廳內—那是他父親會見重要客人的地方,然後他就讓妹妹招待殺生丸,他則進了內堂通知他父親海赤龍。
龍次郎並不是一個多心機的人,但是他無意間的安排卻讓他妹妹感到很高興,她終於有了跟殺生丸單獨相處的機會了,她的心不由怦怦亂跳,想著該跟這座冰山談些什麽,並且希望殺生丸會主動開口跟她說話。
但是殺生丸自進客廳後,便將注意力放在了牆壁上掛著的幾幅中國山水畫上,半點也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無奈,她隻知道這些畫是她爺爺留下來的,就連她父親—海赤龍都看不懂這些畫的意境,她當然更加不懂了。心有不甘的她,隻有在那裏東一句西一句地說些無關緊要的話,卻始終得不到殺生丸的應答,令她滿心氣憤最終閉了嘴。
沒過多久,客廳外便響起了一陣輕微卻急促的腳步聲,隨著聲音龍次郎伴著一個身著黃色和服的金發老者走了進來,看著屋內銀發白衣人的背影,金發老者激動地道:“殺生丸,你是犬將大哥的兒子殺生丸嗎?”
殺生丸緩緩地轉過身,他並沒有迴答,隻是靜靜地注視著金發老者。這張臉雖如當年那般威嚴,但額頭及眼角卻爬滿了皺紋,使其看來既蒼老又滄桑,就像人類六十多歲老頭的臉。殺生丸知道金發老者便是父親當年的好兄弟東國之主海赤龍。海赤龍雖然已經八百多歲,但是作為妖怪的他,本不該如現在這般蒼老—
“哼!因為自責內疚的緣故嗎?”殺生丸在心中冷笑著。
海赤龍也在打量著殺生丸,酷似其母仙姬夫人的容貌,不亞於犬大將高貴的王者氣度。他知道這個人就是犬大將的兒子,三百年前曾經見過的那個小男孩—殺生丸。他的目中瞬間閃過一種很複雜的神色,其中似乎有後悔、有內疚、有怨恨、有不甘等等,混合在一起複雜得令人無法讀懂其中的含義。然後他也恢複平靜,一國之主的氣勢又再次顯露,他笑了笑,道:“殺生丸,你三百年未曾踏足龍城,此次來有何目的?”
就算麵對長者,殺生丸的語氣也絲毫未變,他冷冷地道:“煙雨林在哪?”
海赤龍父子三人臉上閃過驚訝之色,海赤龍問道:“你找煙雨林有什麽事?”
殺生丸不答,隻是冷靜地看著他,等他迴答。
海赤龍垂目沉思一會,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命龍次郎摒退侍從,關上房門,神色莊重道:“殺生丸,有關煙雨林的事,乃是我蛟龍族的一大恥辱,向來都是我國的機密,外族人是絕不允許被知道的,而且就算本族人,也絕不允許談論此事。”看著殺生丸溫度下降的目光,他毫無所懼,接著道:“我給你說這些,隻是希望你知道這件事後,能夠保證絕不泄露出去。”
殺生丸冷哼道:“我殺生丸豈是那種多嘴之人!”
海赤龍看了看兒子和女兒,道:“這件事你們也不知道……”轉身麵對牆上的一幅水墨山水畫,目光似乎穿過畫迴到了遙遠的過去,他的語聲縹緲:“四百五十年前,這個淨波湖南岸確實曾有過一個煙雨林……那天正是我父親厲破天大人逝世三百年祭日,龍城上下所有人都必需參加,就算在外曆練的人那天也必需趕迴來。可是就在祭典之時,整個淨波湖的水忽然結冰,將龍城和所有蛟龍族人封在湖底,任我們全族人想盡辦法也無法令冰層解凍。龍城上下因此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以為我們將被永遠封印。不知過了多久,冰封卻忽然自行解凍了,蛟龍族再次重獲自由,舉國歡騰。大家都紛紛上岸,但是,除了發現煙雨林所在之地竟然變成了一座大山,什麽線索都沒找到。究竟在淨波湖被冰封之時,外麵發生了什麽事,到現在還是個未解之秘……”頓了頓,自嘲地笑道:“我族一向自以為妖力強大,但是那天非但化不開冰層,連家門口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都不清楚。哈,這件事要是傳出去,東國必會顏麵威信盡失,成為四國中的笑柄吧。”
聽了這件舊事,龍次郎和明珠早已滿心吃驚,他們實在想不到究竟是誰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冰封住龍城;更想不到當年岸上究竟發生過什麽事,隻是明白南岸那座高山為什麽叫做“疑山”。
對於這個未解之秘,殺生丸從樸仙翁那裏已大概了解到,知道那時岸上曾發生過一場有關神界的戰爭。但他並不打算將此事告訴海赤龍,隻是平靜地道:“這麽說,你也不知道煙雨林去哪了?”
海赤龍還未說話,明珠已奇怪道:“煙雨林不是被壓在疑山下了嗎?”
海赤龍搖搖頭,道:“不,煙雨林確實是憑空消失了。因為那座疑山就像是從千年前甚至
更久的過去便存在的,根本沒有從外界被移來的痕跡。”轉向殺生丸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麽找煙雨林嗎?”
殺生丸緩緩道:“神隱術。”
這三字一出口,屋內的父子三人頓時麵色大變,驚唿道:“什麽?”
海赤龍急問道:“是不是神隱術又出現了?”
殺生丸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沉默一會,轉頭看了看牆上掛著的中國山水畫,道:“你可知如何破解神隱術?”
海赤龍明白他的意思,歉然搖頭道:“我不知道。這些中國畫都是我父親大人留下的,他生前最喜歡研究中國文化,但是我對此所知不多。更何況隱身術乃是中國仙法,不是什麽人都懂得的。不過……”
殺生丸看他欲言又止,略感不耐,冷冷道:“什麽?”
他這態度令海赤龍怔了怔,苦笑道:“我畢竟是你長輩,你就不能尊敬我一點嗎?”
殺生丸“哼”一聲,表示迴答。
海赤龍無奈地歎口氣,接著他方才未完的話,道:“我曾聽父親大人說過,中國的妖怪隻要有四百年道行,便會使用隱身術。”
殺生丸聞言不由目露驚異之色,連樸仙翁都參不透隱身術的奧秘,中國妖怪竟然隻需修煉四百年便會使用!
海赤龍猜到他心中所想,笑了笑,道:“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對於妖怪也一樣。由於受文化環境的影響,中國的大多數妖怪一開始修煉的便是仙術,他們追求的是得道成仙,而成仙的關鍵就是行善積德。若是在人間為非作歹的妖怪,便會被稱之為魔。魔是不被容於三界的,若不改邪歸正,必將被收伏並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得超生。”
這最後那句話令三名聽眾都吃了一驚。殺生丸定力驚人,表情冷靜如常,並沒表現出來。龍次郎和明珠均被那句“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得超生”嚇了一跳,龍次郎麵露懼意,道:“父親,我們都曾經傷害過人類,那我們是不是就是魔?”
看著兒子麵上的懼色,再看看鎮定如常的殺生丸,海赤龍不由暗歎口氣,道:“若按中國人的看法,我們的確都是魔。”
龍次郎麵上的懼意更明顯了,暗想:以後絕不敢傷害人類了。
殺生丸不屑地冷聲道:“中國人類的文化嗎?”他刻意將“人類”兩字說得很重,不屑之意顯而易見。
海赤龍正色道:“殺生丸,不要小看人類,尤其是中國的人類。”看見殺生丸目中閃過不以為然之色,他又補充道:“這句話是你父親當年說過的,我現在拿來告誡你,我應該夠資格吧?”
犬大將會說這種話,殺生丸一點都不感到意外,隻是海赤龍擺出長輩的樣子來教訓他,令他很不快,說話的溫度比平常又冷了幾分,道:“你還知道些什麽?”
聞言,明珠吃驚地看著殺生丸,想不到他竟然有那麽大的膽子,竟敢對她那平素嚴厲的父親無禮。龍次郎三百年前便見識過殺生丸對長輩的無禮,對此並不感到吃驚,隻是擔憂地看著自己父親,害怕他會生氣。誰知海赤龍臉上閃過一絲慍怒之後,卻忽然歎了口氣,道:“我所知道的就隻有這麽多了。
話落,明珠和龍次郎都感到吃驚:父親竟然沒有生氣,還迴答他的話!為什麽?
殺生丸不再說話,目光深邃地看了海赤龍一眼,轉身便往外走。海赤龍叫住他,有些遲疑地道:“殺生丸……你來東國……就是為了煙雨林和神隱術嗎?”
殺生丸停下腳步卻不迴頭,沉默一會,才冷冷地道:“你以為我會為了什麽而來呢?”
海赤龍明顯地感到一股淩厲的殺氣自殺生丸身上發出,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強笑道:“沒……沒什麽……”
龍次郎和明珠看看父親,又看看殺生丸,龍次郎隻是感到奇怪,並沒有再往深處想。但明珠女孩兒家,心思細密,已感到父親和殺生丸之間似乎有什麽秘密,而且她感到父親剛剛的笑容有些勉強,究竟是什麽事呢?
殺生丸不再說什麽,再次舉步從容走出客廳。龍次郎意識到他又要像當年那樣走了,知道留他不住,便追了出去為他送行,明珠也跟著他走了。
客廳裏隻剩下海赤龍一個人,他有些無力地在椅子上坐下,臉上寫滿了悔恨、自責、懼怕、痛苦,這一刻,他似乎又蒼老了十多歲。忽然,一片片淡紫色光點出現在他麵前,光芒刺得他不得不半閉雙眼。光點漸漸聚集成一個人形,待光芒消失後,一個冷若冰霜、豔若桃李的銀發女子出現在房中,冷冷地注視著門口。
對這個女子的突然出現,海赤龍並不感到驚訝,隻是滿麵不悅,厭惡地道:“木子,你來幹什麽?”這時,他又恢複成了一個威嚴的王者。
木子依然盯著門口,柔美的語聲中透出刺骨寒意:“殺生丸已經懷疑你了。”語氣是肯定的。
海赤龍麵色並未改變,道:“殺生丸從小就是一個很聰明的孩子。”他的語氣就像是在述說著一件事實,聽不出其中是否有讚揚的意味。
木子迴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太聰明的人總會活不長久呢,不是嗎?”
聽出她的話意,海赤龍臉上顯出一陣怒色,但隨即表情又慢慢平複,譏諷道:“你舍得殺他嗎?”
木子驀地轉身瞪著他,冰冷的紫色眸子裏似乎有火焰在燃燒。她,發怒了。
海赤龍毫無懼意地迴瞪著她,目光沉著又冷靜。
漸漸地木子眼中的火焰熄滅了,她冷哼一聲,報複式地道:“不要忘了,你是他的殺父仇人。”
短短一句話,令海赤龍混身一震,表情刹那間變得灰敗無力。
木子不再看他,冷聲道:“師父讓你再去收集一些活人的精元,不用多久,他便會具有形體了。”
海赤龍麵色鐵青,抗聲道:“我為什麽要去幫你們殺人!”
木子的嘴角動了動,算是笑了一下,但那笑意中的諷刺意味再明顯不過,她道:“你是知道的。難道你不想再見你的父親嗎?還有,你不想變成真正的龍嗎?”話落,舉袖輕拂,她便在眨眼間消失了,房間再次恢複了平靜,就像她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海赤龍精神頹廢地癱坐在椅中,滿腦子都是“變成真正的龍”那幾個字。他和他的父親一樣,生來就是蛟。蛟並不是龍。龍族在三界中有著尊貴的地位,是天界封的神;而蛟卻隻能為妖,若要成仙,就必須像別的那些低等種族的妖怪那樣付出漫長的歲月苦心修煉,但成仙的機會仍舊渺茫。
為了能夠快點變成真正的龍,位列仙班,他和他父親都踏上了一條不歸路。而他,為了成仙竟然親手害死他最好的惟一的朋友—犬大將。這兩百年來,他一直生活在無盡的自責與悔恨中。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不能再迴頭,就算明知是錯的,他也隻有繼續走下去。無奈地歎口氣,他緩緩站起來,腳步蹣跚地走了出去,走向罪惡的深淵。
但七寶年幼,不甘被罵則大聲責備仙姬夫人沒有保護好七彩玉石。吵到最後,一老一少兩個小矮人便打了起來,戈微等人費了好半天功夫才將他們拉開。
待犬夜叉最終在殺生丸手中落敗後,殺手丸冷冷地拋下一句:“無能的半妖。”便帶著滿頭滿臉腫起許多大包的邪見騎上阿嗯往東飛去,目的地自然便是蛟龍族的領地—東國。因為神隱術的關係,要找木子的蹤跡根本是難上加難,或許在東國會找到破解神隱術的線索。
而犬夜叉一行為了確定邪見的話是否屬實,便乘著阿八急速往西國飛去。到了西國後,見到仙姬夫人才知道七彩玉石仍安然無恙地在她手中,她之所以欺騙殺生丸,隻是想給他找點麻煩的事做而已。她的做法著實讓犬夜叉等人哭笑不得。
隻要七彩玉石無恙,犬夜叉等人便放心了,因為這就表示玲還活著。仙姬夫人還告訴了他們一條可靠消息:妖狐芙蓉和犬妖木子肯定有關係。想想玲失蹤當晚,犬夜叉、七寶、雲母都同時中了芙蓉的睡蓮粉末,而戈微等人卻沒有感到絲毫妖氣,這自然是木子的神隱術之功。也因為神隱術中混合著中國仙術—隱身術,對方才能夠輕易闖入戈微為村子設的結界。經此推測,於是乎,東國也成了犬夜叉一行的目的地。
東國是妖怪世界的四國中唯一一個與西國實力相當的國家,兩國遙遙相隔,一直以來互不侵犯。但是畢竟一山不容二虎,若非犬大將生前與現任的東國之王—海赤龍是好朋友,使得兩國間頗多交流,否則兩國之間絕不可能相安無事,定會以戰爭的形式分出個強弱來。犬大將死後,仙姬夫人代理政務,由於她延用丈夫生前的政策,再加她自身的英明果敢和勵精圖治,才使得西國的國力不至落後於東國。
犬大將當年雖說是為了救十六夜母子而喪命,但在那之前他已是身受重傷、命不久矣。而他重傷的原因,便是受海赤龍之托,幫助他消滅禍亂東國的龍骨精。龍骨精雖然妖力強大,卻絕非已同時擁有天、地、人三界之力的犬大將的對手。但龍骨精在被犬大將封印之前,竟然能令其身受重傷,這是很令人吃驚的。
仙姬夫人和殺生丸一直都懷疑這件事中另有隱情,但仙姬夫人雖想查證,卻苦於此事牽涉到兩國間的和平問題,若是稍有不甚必會引起一場妖怪世界中的大混戰,是以她不敢魯莽去查證,一直在等待機會。
殺生丸因為父親非但背叛了母親,還與卑賤的人類在一起,最終又為卑賤的人類和半妖而死,所以他一直在痛恨著父親。雖知道父親死得很離奇,卻不願去查證。直到數年前,龍骨精被奈落解除封印後,卻被半妖的犬夜叉以剛剛領悟的“暴流破”輕易殺死,殺生丸就更加肯定父親的重傷絕不可能那麽簡單。
殺生丸並沒有直接前往東國,而是乘著阿嗯帶著邪見,來到了武藏國境內龍骨精的封印之地。站在山頂上,俯視著散落在山穀中東一塊西一塊的巨形骸骨。那是被犬夜叉的“暴流破”擊得四分五裂的龍骨精的屍體,時隔多年早已化為一堆堆的白骨。
邪見低頭看著山穀,出神地想著:“想想也真奇怪,連犬夜叉都能輕易殺死的妖怪,比殺生丸大人還要強大的犬將大人,怎麽會被他打成重傷呢?”由於想得太用心,他將這個問題在心中重複了兩次後,便不自覺地說了出來。隻到他發現殺生丸正用萬年寒冰般的眼神盯著他,他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嚇得抱著人頭杖抖成一團,顫著聲音道:“殺……殺生丸大人,邪見……邪見什麽也沒說……”
殺生丸右手輕揚,隨著一聲悶響和痛唿,邪見那小小的腦袋上已多出了一個大大的腫塊。他抬頭看著東邊的天際,道:“東國嗎?”冷漠的語聲令人無法聽出他語氣中的含義。話完,他優雅轉身從容邁步往山下行去。
邪見垂頭喪氣地牽著阿嗯跟在身後,心中歎息著:“沒玲在的時候,殺生丸大人真的越來越可怕了。”
這是一片蒼翠的鬆林,雖是深秋之季,但到了這裏,入目盡是無盡的綠色,所聞都是青鬆與泥土的芳香,還有那一層淡淡的白色輕煙柔柔地繚繞在鬆林間,令這片幽靜的鬆林籠上了一層空靈的仙氣,給人一種寧靜祥和的感覺。
殺生丸駐足在鬆林外,冷漠的目光靜靜地看著前方的鬆林。他知道,過了這片林子,便到達了東國皇城的所在地—龍城。邪見緊抓著殺生丸披肩的尾端,在這裏,他感覺不到一絲邪氣與妖氣,隻是被太過濃烈的鬆樹氣味刺激得有些暈眩,暈乎乎地問道:“殺生丸大人,是我的幻覺嗎?我怎麽覺得這裏的空氣跟白靈山一樣令人難受?”
殺生丸並沒有迴答他,隻是鎮靜自若地邁入了林中。他的行進路線很是奇怪,一會往東走幾步,一會又往西走幾步,見到樹下躺著青色大石時,便會繞著石頭轉個圈子,再轉向東北方直行十餘步,然後又再次繞著彎走路。
若非邪見已頭暈目眩得半死不活,沒有精力注意外界的事,否則他看見殺生丸這樣走路,定會吃驚地張大嘴,以為自家冷靜高貴的主人忽然間神經錯亂了。但是從殺生丸那冷靜中含著嚴肅的表情看,他這樣走法絕不是因為頭腦發熱。
待他在林中東拐西拐走了大約兩百餘步後,他便停下腳步,因為鬆林已經在他身後了。出了鬆林,邪見便感到精神一振,先前的不適在片刻間消失無蹤。他鬆開主人的披肩滑下地來,抬頭看去,隻見眼前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湖泊,湖水清可見底,湖麵波光粼粼。岸上細沙如銀,水中魚蝦競遊,空中白鶴展翅,好一副大自然的美麗風光!
邪見並不是那種懂得欣賞美景的人,他隻是輕輕地看了一眼,便疑惑地問道:“殺生丸大人,這裏就是東國嗎?怎麽會沒人呢?”
殺生丸冷漠如初,冷冷地注視著湖麵,嘴角顯出了一絲冰冷得令人心寒的笑意,右手緩緩地拔出了天生牙。
“蒼龍破!”隨著這低沉的毫無感情的聲音,他已在邪見的驚懼與詫異中,朝著湖麵發出了一記強勁的蒼龍破。隻見五條藍色光龍自劍上騰空飛起,帶著無比強勁的威勢,唿嘯著奔騰著俯衝進湖水中。隨著一聲巨大的暴響, 湖麵上掀起了一陣宛若海嘯般的劇烈波動。但奇怪的是,無論湖麵卷起多高的浪潮,卻沒有一滴水濺落在湖岸上。
邪見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瞠目結舌地看著翻騰的湖水漸漸歸於平靜,最終迴複成先前的樣子,他這才緩過一口氣,奇怪道:“哎?……”沒等他發表疑問,剛剛平靜的湖麵,忽然在湖心冒出了一個巨大的旋渦,一黃一綠兩個巨形光球自旋渦中升起,飛速向岸邊飛來,在殺生丸前方二十餘步外的空中停下。
這才看清,兩個光球中原來各站著一對同樣長著金發的青年男女。黃色光球中的男子看來二十五六歲,身材魁梧、濃眉大眼、氣質淳厚;綠色光球中是一個身著青衣的妙齡女子,體態婀娜、容顏嬌麗。此刻兩人的臉上都有著憤怒之色,怒視著岸上的不速之客。
邪見自這兩人出現之時,便震驚地感到了一股不亞於殺生丸的強大妖力從他們身上發出。不同於殺生丸的霸道,這妖力帶給人一種溺水時的窒息沉悶的壓力,令邪見感到心跳減慢、難以唿吸,他以為自己快要死掉了,趴在地上有氣無力地喘著氣。
殺生丸絲毫未受到對方強大妖力的影響,他隻是以一貫的方式靜靜地站著,但那種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壓倒一切的霸道以及“泰山崩於頂而麵不改色”的冷靜,令他就像是一個永遠立於高處的大神,那麽得高不可攀、那麽得不可侵犯!
那對男女的目光不屑地掃過了邪見,然後將視線定格在殺生丸身上,同時愣
了愣。男子因為發現麵前這個氣味和容貌都似曾相識的男子身上散發的強大妖力而震驚,少女卻是因為吃驚於殺生丸那絕世罕有的俊美容貌。
殺生丸冷靜地看著那男子,用一貫的冰冷語氣緩緩道:“龍次郎。”
那男子又是微微一怔,臉上隨即露出驚訝之色,道:“你是誰?怎麽認識我?”仔細地將殺生丸從頭到腳打量一番,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臉上露出驚喜之色,道:“殺生丸,原來是你!”斂去光球,降落到殺生丸麵前,高興地攬著他雙肩,真誠地“嗬嗬”笑道:“三百年不見,你竟然長這麽高了,我差點認不出你了!”
殺生丸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他,冰冷的目光中竟有一絲喜悅的光輝在跳動!
剛剛緩過一口氣的邪見,再次被這場麵震驚了。他那個偉大的、不可侵犯的殺生丸大人,竟然能夠忍受那個人的無禮觸碰,而且還沒有半點生氣的意思。
“這是怎麽迴事?難道殺生丸大人真的認識這個人嗎?”心中雖然疑惑,但是經過多次肉體折磨的教訓,已讓他學會在不明白情況的環境下,最好就是保持沉默。
這時那綠衣少女也輕盈落在龍次郎身旁,差澀地看了看殺生丸,再輕輕扯了扯龍次郎的衣袖,低喚道:“哥哥。”
龍次郎迴過神來,笑道:“明珠,他就是我常給你說起過的曾經救過我的好朋友殺生丸。三百年前,你滿月的時候,他曾跟著犬大將叔叔來龍城賀過喜呢!那時,他也還是個一百歲的小孩子呢。”
明珠紅著臉行禮道:“殺生丸哥哥,我常聽哥哥提起你,現在終於見到你了,我好高興。”
殺生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毫無感情地“嗯”一聲代表迴答,無視她臉上閃過的失望之色,再次轉向龍次郎,道:“海赤龍呢?”
龍次郎怔了怔,苦笑道:“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不尊敬長輩……”瞥眼見到殺生丸降了一度的目光,趕緊改口道:“父親大人在龍城,你要見他嗎?”
殺生丸的迴答很簡短:“帶路。”微微偏頭,用眼睛餘光看向邪見,道:“邪見,你留下。”
邪見一驚,傷心地叫道:“殺生丸大人,你要拋下邪見嗎?”見殺生丸沒答話,他更加確定自己的說法,目中竟然淚光閃閃了。
聞聲,龍次郎兄妹這才想起旁邊還有個矮小的小妖怪在場,他們不明白強大又冷酷的殺生丸為什麽會帶著這麽個弱小無用的小妖怪。看他那沒出息的樣子,明珠臉上露出了鄙夷之色,龍次郎卻覺得他很可憐,好心地道:“殺生丸他是為了你好,龍城中的妖氣不是你能夠承受的。”
邪見聞言呆了呆,喜出望外地道:“殺生丸大人,你是為了保護邪見才不讓我跟著的嗎?哈哈……謝謝你殺生丸大人,我會在岸上等你迴來的!祝你一路順風。”
殺生丸冰冷的目中不可察覺地閃過一絲溫煦,轉向龍次郎道:“走吧。”於是,三人化做光點,在龍次郎兄妹的帶領下,向湖心飛去潛入了湖底。
這是一個澄靜的水底世界,各式的魚蝦和龜類在水中成群結隊地遊過,不同的遊動姿勢中卻透出了相同的歡暢;各種顏色的水草順著水中的暗流飄動,順滑得就像少女的發絲;雖是湖泊之底,卻生長著各式各樣的珊瑚,如山、如樹、如人,令人賞心悅目。
殺生丸和龍次郎兄妹都念動了“避水訣”,在身周形成一層結界。而他們則站在各自的結界中,運用自身的妖力推動結界在水中前行。龍次郎兄妹的結界仍如先前那般一黃一綠,而殺生丸的結界則是銀白色的,配著他銀白的長發、絕美的容顏、如雪的和服以及英挺的黑色盔甲,令他在冷漠沉凝中增添了一層神聖的光輝,整個人完美的無懈可擊。
明珠癡癡地看著殺生丸,平生第一次有了心動的感覺,少女的遐思將她的思緒直推到了未知的將來,無盡的幻想俱都被殺生丸那絕美的容姿所占據。她在心中期盼著這個冷傲的貴公子能夠轉頭看她一眼,哪怕隻是用餘光,她也會心滿意足了。
但是自始至終,殺生丸都隻是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表情跟眼神一樣冰冷,令她覺得他就像一座永遠無法被融化的萬年冰山,難以接近。因此,她的心中感到些微的失望、哀愁,但是盡管這樣,她的目光卻始終舍不得離開殺生丸那俊美的麵孔,也舍不得打斷腦中美好的幻想。
龍次郎自見到殺生丸的時候,臉上便掛著開心的笑容,這笑容是真誠的,從中可以體會出他對殺生丸誠摯的友誼。他並沒有注意到妹妹的異樣,而是將大部分的目光放在殺生丸身上,目光中充滿著佩服、欣賞、羨慕的光彩。他想起了三百年前,初見殺生丸時的情景。
那年他一百五十歲,對於妖怪來說,這個年紀還處在童年階段,那時他也隻有人類的十歲小孩那麽高。貪玩是小孩的天性,那時的他由於羨慕寬廣美麗的陸地,時常偷溜出龍城到地麵上玩耍。一天,他在森林中受到了一群體形龐大的熊妖的圍攻。他雖然生來就繼承了父親海赤龍強大的妖力,但因為是小孩的關係還無法將其有效發揮。他用盡全力斬殺了三頭熊妖,已是筋疲力盡、傷痕累累了,還有四頭張牙舞爪的熊妖在等著吃了他。
正當他無力躲避,閉目待死之時,殺生丸出現了。他那時看來隻有人類小孩的七八歲的樣子,比他還矮一個頭。但是從他身上所散發出的強大妖力與殺氣,立時讓那四頭狂妄的熊妖收斂了許多。殺生丸用他剛剛掌握的毒鞭和毒華爪,以優美的姿勢、強悍的威力,終於殺死了四頭熊妖。
盡管那時他也受了比龍次郎還要嚴重的傷,卻倔強的挺胸站著,冰冷的麵上絕沒有顯出一絲痛苦的表情。從那時起,龍次郎就很佩服殺生丸了,因為那時比殺生丸受傷輕些的他已經倒在地上站也站不起來。
當他叫住殺掉熊妖準備離去的殺生丸,向他道謝時,殺生丸卻冷冷地告訴他:“我隻是為了殺死那幾隻擋路的雜碎妖怪而已,並沒有打算救你。”盡管得到了這樣的迴答,龍次郎還是在心中感激著殺生丸的救命之恩。講完這句話,殺生丸便離去了,腳步從容平穩地就像根本沒受過傷似的。這點使得龍次郎更加佩服他,希望還能見到他,並同他交朋友。
待重傷的他最終被龍城的人找到並救迴後,經過三天的療養,傷勢基本康複。正好那天便是妹妹明珠滿月的日子,也就在那天,他再次見到了殺生丸,那時的他傷勢已然痊愈,仍是那一副冷冷冰冰很高傲的樣子。他是被父親的好朋友犬大將叔叔帶來的,那時他才知道,殺生丸原來竟是犬大將叔叔的兒子。
再次見到殺生丸的他,別提有多高興。他幾乎天天都跟殺生丸在一起,不管他外表多冰冷,也不管他喜歡清靜,龍次郎總是饒有興致地給他講許多水底趣事和各種水生物的習性,他還拉著殺生丸到龍城各處去參觀。而殺生丸隻是靜靜地聽著,靜靜地看著,偶爾也會開口說一兩句。雖然隻是那麽短短的幾個字,龍次郎也很高興,因為這表示殺生丸並沒有排斥他。從那時起,他就將殺生丸當成最好的朋友了。
在妹妹滿月後的第五天,遊玩迴來的他們,路過書房時,無意間聽到了海赤龍向犬大將提出結親的要求,想將自己剛滿月的女兒明珠許配給殺生丸。
那時殺生丸和龍次郎外表雖是小孩子,但畢竟都活了一百多歲,懂得結親是怎麽迴事。龍次郎對此感到很高興,但殺生丸卻從容地走進書房,冷冷地對著正準備答應海赤龍的犬大將說:“我的婚事應該由我自己做主,誰也無權幹涉,就算父親大人你也不行。”
說完這句話,他便頭也不迴地走出書房,獨自一個人離開龍城,不久犬大將也走了,結親的事最終沒有成功。
從那以後,龍次郎再也沒有見過殺生丸。但是每一迴想到他的時候,對他總是感到很佩服。佩服他的勇氣、佩服他的
主見、佩服他的膽量,因為龍次郎自己是絕對不敢違抗父命的,他一直都想做一個像殺生丸那樣的人,堅強、灑脫、戰勝一切的勇氣,這些都是他性格中缺少的。
這個湖底看似平靜,但那隻是表麵現象而已。湖水中所含有的強大妖氣和瘴氣的厲害程度以及湖底暗流的巨大吸力是很可怕的,若是一般的妖怪,早已在入水的那一刻就沒命了。
殺生丸三人豈是一般妖怪可比?沒用多久,三人便潛入湖底的最深處,在幾簇珊瑚礁間轉折數次,前方的湖底便顯出了一片規模宏大的宮殿,那便是東國都城所在—龍城,隻見琉璃為頂、白玉為牆、珍珠為飾、紅毯鋪地、雕梁畫棟、迴廊千折,沒有一點日本本土的風格,卻像極了中國的帝王宮殿,金碧輝煌、宏偉壯觀,讓人自心底生起一股崇敬、肅穆之意。
如同第一次來一樣,殺生丸對這片宏大的建築群並沒有表現出半點冷靜以外的表情,他隻是默默地在離龍城二十步外的地方停了下來,淡淡地看了龍次郎一眼。
龍次郎會意,讚許地笑道:“你的記性真棒,三百多年了,還記得這麽清楚。”說完,舉雙掌輕擊三下,擊掌聲方落,龍城的上空便忽然升起一個巨大的乳白色屏障將整個龍城包圍其中,而屏障的邊緣離殺生丸三人的立足之地僅有一步之遙。這個屏障便是世代保護蛟龍族皇城不被侵犯的結界,上麵凝聚了蛟龍族祖先的靈魂以及強大妖力,可以自行判斷來人是否為蛟龍族人,若是外人硬闖結界,那強大的妖力定會令其粉身碎骨。
殺生丸早就知道有這個結界的存在,並沒有感到驚異,隻是冷漠鎮定如常,等著龍次郎打開結界。龍次郎還沒動手,明珠卻向殺生丸嬌聲一笑,道:“讓我來。”舉掌輕拍五下,擊掌聲宛若水波般起伏跌宕。掌聲方落,三人麵前的結界起了一陣小幅度的波動,結界便在他們麵前開了扇一人高的圓形拱門。
龍次郎微笑著伸手做個“請”的姿勢,殺生丸便從容自若地進入門內,龍次郎兄妹隨後跟上,接著拱門便消失了,結界恢複成了原樣。
進了結界便到了龍城,因為結界阻隔的關係,城內並沒有沉浸在水中,反而顯得很幹爽。這確實是一座典型的中國城池,外圈聳立著高高的城牆,城樓上一個個身著盔甲的蝦兵蠍將手持長矛威嚴挺立,守衛龍城。
城門之上高懸一麵匾額,上麵鑲著“龍城”兩個金字。進了城門後,便是一座繁華的城市,街道寬闊、樓層林立、人行熙攘,處處都透著安寧祥和,實在令人難以想象這裏竟是東國群妖的聚集地,而且還是座水底之城。
龍次郎兄妹領著殺生丸走在大街上,不時有路過的人向他們兄妹親切地打招唿,還向殺生丸問好,並沒有對他這個外族陌生人的到來表現出驚訝和不友好的神色。
故地重遊,殺生丸平靜如舊,倒是龍次郎滿臉興奮,一路上都在給妹妹講小時候與殺生丸一起玩耍過的情景,有時會跟殺生丸說上幾句,自然得不到迴答。明珠一邊聽著哥哥的敘述,一邊好奇地看著殺生丸,她實在想不出他玩耍起來是什麽樣子,盡管那時他隻是個小孩,但也是個化不開的冰山啊!
幾人來到龍城正中一座最為華麗的宮殿內,龍次郎將殺生丸領到一間精致的會客廳內—那是他父親會見重要客人的地方,然後他就讓妹妹招待殺生丸,他則進了內堂通知他父親海赤龍。
龍次郎並不是一個多心機的人,但是他無意間的安排卻讓他妹妹感到很高興,她終於有了跟殺生丸單獨相處的機會了,她的心不由怦怦亂跳,想著該跟這座冰山談些什麽,並且希望殺生丸會主動開口跟她說話。
但是殺生丸自進客廳後,便將注意力放在了牆壁上掛著的幾幅中國山水畫上,半點也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無奈,她隻知道這些畫是她爺爺留下來的,就連她父親—海赤龍都看不懂這些畫的意境,她當然更加不懂了。心有不甘的她,隻有在那裏東一句西一句地說些無關緊要的話,卻始終得不到殺生丸的應答,令她滿心氣憤最終閉了嘴。
沒過多久,客廳外便響起了一陣輕微卻急促的腳步聲,隨著聲音龍次郎伴著一個身著黃色和服的金發老者走了進來,看著屋內銀發白衣人的背影,金發老者激動地道:“殺生丸,你是犬將大哥的兒子殺生丸嗎?”
殺生丸緩緩地轉過身,他並沒有迴答,隻是靜靜地注視著金發老者。這張臉雖如當年那般威嚴,但額頭及眼角卻爬滿了皺紋,使其看來既蒼老又滄桑,就像人類六十多歲老頭的臉。殺生丸知道金發老者便是父親當年的好兄弟東國之主海赤龍。海赤龍雖然已經八百多歲,但是作為妖怪的他,本不該如現在這般蒼老—
“哼!因為自責內疚的緣故嗎?”殺生丸在心中冷笑著。
海赤龍也在打量著殺生丸,酷似其母仙姬夫人的容貌,不亞於犬大將高貴的王者氣度。他知道這個人就是犬大將的兒子,三百年前曾經見過的那個小男孩—殺生丸。他的目中瞬間閃過一種很複雜的神色,其中似乎有後悔、有內疚、有怨恨、有不甘等等,混合在一起複雜得令人無法讀懂其中的含義。然後他也恢複平靜,一國之主的氣勢又再次顯露,他笑了笑,道:“殺生丸,你三百年未曾踏足龍城,此次來有何目的?”
就算麵對長者,殺生丸的語氣也絲毫未變,他冷冷地道:“煙雨林在哪?”
海赤龍父子三人臉上閃過驚訝之色,海赤龍問道:“你找煙雨林有什麽事?”
殺生丸不答,隻是冷靜地看著他,等他迴答。
海赤龍垂目沉思一會,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命龍次郎摒退侍從,關上房門,神色莊重道:“殺生丸,有關煙雨林的事,乃是我蛟龍族的一大恥辱,向來都是我國的機密,外族人是絕不允許被知道的,而且就算本族人,也絕不允許談論此事。”看著殺生丸溫度下降的目光,他毫無所懼,接著道:“我給你說這些,隻是希望你知道這件事後,能夠保證絕不泄露出去。”
殺生丸冷哼道:“我殺生丸豈是那種多嘴之人!”
海赤龍看了看兒子和女兒,道:“這件事你們也不知道……”轉身麵對牆上的一幅水墨山水畫,目光似乎穿過畫迴到了遙遠的過去,他的語聲縹緲:“四百五十年前,這個淨波湖南岸確實曾有過一個煙雨林……那天正是我父親厲破天大人逝世三百年祭日,龍城上下所有人都必需參加,就算在外曆練的人那天也必需趕迴來。可是就在祭典之時,整個淨波湖的水忽然結冰,將龍城和所有蛟龍族人封在湖底,任我們全族人想盡辦法也無法令冰層解凍。龍城上下因此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以為我們將被永遠封印。不知過了多久,冰封卻忽然自行解凍了,蛟龍族再次重獲自由,舉國歡騰。大家都紛紛上岸,但是,除了發現煙雨林所在之地竟然變成了一座大山,什麽線索都沒找到。究竟在淨波湖被冰封之時,外麵發生了什麽事,到現在還是個未解之秘……”頓了頓,自嘲地笑道:“我族一向自以為妖力強大,但是那天非但化不開冰層,連家門口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都不清楚。哈,這件事要是傳出去,東國必會顏麵威信盡失,成為四國中的笑柄吧。”
聽了這件舊事,龍次郎和明珠早已滿心吃驚,他們實在想不到究竟是誰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冰封住龍城;更想不到當年岸上究竟發生過什麽事,隻是明白南岸那座高山為什麽叫做“疑山”。
對於這個未解之秘,殺生丸從樸仙翁那裏已大概了解到,知道那時岸上曾發生過一場有關神界的戰爭。但他並不打算將此事告訴海赤龍,隻是平靜地道:“這麽說,你也不知道煙雨林去哪了?”
海赤龍還未說話,明珠已奇怪道:“煙雨林不是被壓在疑山下了嗎?”
海赤龍搖搖頭,道:“不,煙雨林確實是憑空消失了。因為那座疑山就像是從千年前甚至
更久的過去便存在的,根本沒有從外界被移來的痕跡。”轉向殺生丸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麽找煙雨林嗎?”
殺生丸緩緩道:“神隱術。”
這三字一出口,屋內的父子三人頓時麵色大變,驚唿道:“什麽?”
海赤龍急問道:“是不是神隱術又出現了?”
殺生丸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沉默一會,轉頭看了看牆上掛著的中國山水畫,道:“你可知如何破解神隱術?”
海赤龍明白他的意思,歉然搖頭道:“我不知道。這些中國畫都是我父親大人留下的,他生前最喜歡研究中國文化,但是我對此所知不多。更何況隱身術乃是中國仙法,不是什麽人都懂得的。不過……”
殺生丸看他欲言又止,略感不耐,冷冷道:“什麽?”
他這態度令海赤龍怔了怔,苦笑道:“我畢竟是你長輩,你就不能尊敬我一點嗎?”
殺生丸“哼”一聲,表示迴答。
海赤龍無奈地歎口氣,接著他方才未完的話,道:“我曾聽父親大人說過,中國的妖怪隻要有四百年道行,便會使用隱身術。”
殺生丸聞言不由目露驚異之色,連樸仙翁都參不透隱身術的奧秘,中國妖怪竟然隻需修煉四百年便會使用!
海赤龍猜到他心中所想,笑了笑,道:“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對於妖怪也一樣。由於受文化環境的影響,中國的大多數妖怪一開始修煉的便是仙術,他們追求的是得道成仙,而成仙的關鍵就是行善積德。若是在人間為非作歹的妖怪,便會被稱之為魔。魔是不被容於三界的,若不改邪歸正,必將被收伏並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得超生。”
這最後那句話令三名聽眾都吃了一驚。殺生丸定力驚人,表情冷靜如常,並沒表現出來。龍次郎和明珠均被那句“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得超生”嚇了一跳,龍次郎麵露懼意,道:“父親,我們都曾經傷害過人類,那我們是不是就是魔?”
看著兒子麵上的懼色,再看看鎮定如常的殺生丸,海赤龍不由暗歎口氣,道:“若按中國人的看法,我們的確都是魔。”
龍次郎麵上的懼意更明顯了,暗想:以後絕不敢傷害人類了。
殺生丸不屑地冷聲道:“中國人類的文化嗎?”他刻意將“人類”兩字說得很重,不屑之意顯而易見。
海赤龍正色道:“殺生丸,不要小看人類,尤其是中國的人類。”看見殺生丸目中閃過不以為然之色,他又補充道:“這句話是你父親當年說過的,我現在拿來告誡你,我應該夠資格吧?”
犬大將會說這種話,殺生丸一點都不感到意外,隻是海赤龍擺出長輩的樣子來教訓他,令他很不快,說話的溫度比平常又冷了幾分,道:“你還知道些什麽?”
聞言,明珠吃驚地看著殺生丸,想不到他竟然有那麽大的膽子,竟敢對她那平素嚴厲的父親無禮。龍次郎三百年前便見識過殺生丸對長輩的無禮,對此並不感到吃驚,隻是擔憂地看著自己父親,害怕他會生氣。誰知海赤龍臉上閃過一絲慍怒之後,卻忽然歎了口氣,道:“我所知道的就隻有這麽多了。
話落,明珠和龍次郎都感到吃驚:父親竟然沒有生氣,還迴答他的話!為什麽?
殺生丸不再說話,目光深邃地看了海赤龍一眼,轉身便往外走。海赤龍叫住他,有些遲疑地道:“殺生丸……你來東國……就是為了煙雨林和神隱術嗎?”
殺生丸停下腳步卻不迴頭,沉默一會,才冷冷地道:“你以為我會為了什麽而來呢?”
海赤龍明顯地感到一股淩厲的殺氣自殺生丸身上發出,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強笑道:“沒……沒什麽……”
龍次郎和明珠看看父親,又看看殺生丸,龍次郎隻是感到奇怪,並沒有再往深處想。但明珠女孩兒家,心思細密,已感到父親和殺生丸之間似乎有什麽秘密,而且她感到父親剛剛的笑容有些勉強,究竟是什麽事呢?
殺生丸不再說什麽,再次舉步從容走出客廳。龍次郎意識到他又要像當年那樣走了,知道留他不住,便追了出去為他送行,明珠也跟著他走了。
客廳裏隻剩下海赤龍一個人,他有些無力地在椅子上坐下,臉上寫滿了悔恨、自責、懼怕、痛苦,這一刻,他似乎又蒼老了十多歲。忽然,一片片淡紫色光點出現在他麵前,光芒刺得他不得不半閉雙眼。光點漸漸聚集成一個人形,待光芒消失後,一個冷若冰霜、豔若桃李的銀發女子出現在房中,冷冷地注視著門口。
對這個女子的突然出現,海赤龍並不感到驚訝,隻是滿麵不悅,厭惡地道:“木子,你來幹什麽?”這時,他又恢複成了一個威嚴的王者。
木子依然盯著門口,柔美的語聲中透出刺骨寒意:“殺生丸已經懷疑你了。”語氣是肯定的。
海赤龍麵色並未改變,道:“殺生丸從小就是一個很聰明的孩子。”他的語氣就像是在述說著一件事實,聽不出其中是否有讚揚的意味。
木子迴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太聰明的人總會活不長久呢,不是嗎?”
聽出她的話意,海赤龍臉上顯出一陣怒色,但隨即表情又慢慢平複,譏諷道:“你舍得殺他嗎?”
木子驀地轉身瞪著他,冰冷的紫色眸子裏似乎有火焰在燃燒。她,發怒了。
海赤龍毫無懼意地迴瞪著她,目光沉著又冷靜。
漸漸地木子眼中的火焰熄滅了,她冷哼一聲,報複式地道:“不要忘了,你是他的殺父仇人。”
短短一句話,令海赤龍混身一震,表情刹那間變得灰敗無力。
木子不再看他,冷聲道:“師父讓你再去收集一些活人的精元,不用多久,他便會具有形體了。”
海赤龍麵色鐵青,抗聲道:“我為什麽要去幫你們殺人!”
木子的嘴角動了動,算是笑了一下,但那笑意中的諷刺意味再明顯不過,她道:“你是知道的。難道你不想再見你的父親嗎?還有,你不想變成真正的龍嗎?”話落,舉袖輕拂,她便在眨眼間消失了,房間再次恢複了平靜,就像她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海赤龍精神頹廢地癱坐在椅中,滿腦子都是“變成真正的龍”那幾個字。他和他的父親一樣,生來就是蛟。蛟並不是龍。龍族在三界中有著尊貴的地位,是天界封的神;而蛟卻隻能為妖,若要成仙,就必須像別的那些低等種族的妖怪那樣付出漫長的歲月苦心修煉,但成仙的機會仍舊渺茫。
為了能夠快點變成真正的龍,位列仙班,他和他父親都踏上了一條不歸路。而他,為了成仙竟然親手害死他最好的惟一的朋友—犬大將。這兩百年來,他一直生活在無盡的自責與悔恨中。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不能再迴頭,就算明知是錯的,他也隻有繼續走下去。無奈地歎口氣,他緩緩站起來,腳步蹣跚地走了出去,走向罪惡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