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斯爵士……我得承認,你的出場方式的確給了我一個巨大的驚喜。因為在我這輩子參加和舉辦過的所有宴會中,把巨龍作為交通工具的您還是第一個。”


    克裏斯皮安爵士強忍著內心之中對於眼前這個龐然大物的恐懼,努力想要表現出鎮定自若的樣子,並且還試圖用語言營造出一種輕鬆幽默的氛圍。


    當然,如果他的腿和隱藏在寬大袖子裏的胳膊不抖動的那麽厲害,效果應該會更好一點。


    沒辦法!


    巨龍的龍威就算是低級的職業者都無法豁免,更不用提連職業等級都沒有的普通人。


    能做到站在一條成年綠龍麵前沒有立刻轉身逃走,已經可以算得上是相當有勇氣了。


    不管怎麽說,克裏斯皮安爵士好歹也是在雲霧山區見過白龍突襲和百足魔蟲衝鋒的場麵,這點膽識還是有的。


    左思笑著拍了拍綠龍的腦袋,示意其到樹林裏多躲開人類的視線,然後才走到近前笑著解釋道:“我這也是迫不得已。要知道從阿斯卡特拉趕過來,就算騎馬至少也需要至少兩天的時間。而且我之前沒有到過這裏,無法使用傳送魔法,隻好選擇騎龍飛過來了。”


    “哈哈哈哈!好吧,看來是我考慮不周,應該提前派一輛馬車去城堡那邊接你。”


    隨著綠龍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克裏斯皮安爵士終於徹底恢複過來,主動把這場小小騷亂的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很顯然,他忽略了施法者與普通貴族之間迥異的思維方式。


    兩者最大的不同就在於,後者通常在意的是“體麵”跟“排場”,而前者在意的是效率。


    要知道就在巨龍降落的這短短幾分鍾時間裏,旁邊牲口棚裏的馬匹有不少都由於受到驚嚇開始亂跑,負責照料馬匹的仆人則玩命在後麵追。


    畢竟這些馬有不少都是前來參加宴會賓客們用來拉車的名貴種馬,每一匹的價格都不會低於一千金幣。


    如果弄丟了賠錢是小事,讓主人丟了麵子才是大事。


    站在門口簡單寒暄了兩句,克裏斯皮安爵士立刻拉著左思走進莊園別墅的客廳。


    剛一進門,那些原本還在竊竊私語的客人們紛紛停止了一切動作,齊刷刷把目光投向門口。


    確切地說,是投向左思這個劇毒與魔法女神選民的身上。


    盡管他來到阿斯卡特拉的時間並不長,可是卻已經幹了不少讓這些頂級權貴感到瞠目結舌的事情。


    尤其是借題發揮,利用使節團遭受襲擊的事情打壓博德之門,並使其被迫做出巨大讓步,成功贏得了不少大貴族和商會的讚許。


    今天之所以召開宴會,除了向其討教在不發動戰爭的前提下如何打壓競爭對手之外,未嚐沒有接納其正式進入安姆上層統治階級圈子的想法。


    出於主人的基本禮貌跟責任,克裏斯皮安爵士先是當中向所有來賓介紹了一下左思的身份,緊跟著便直接擋下了所有試圖上前搭訕的家夥,迅速來到位於二樓的書房。…


    二十幾個看上去從四十歲到六十歲不等的中老男女早已在這裏等候多時。


    不用問也知道,他們就是腳下這個國家真正意義上的統治者,同時也是各大家族的領導人。


    除此之外,應該還有六人評議的成員隱藏在其中。


    克裏斯皮安爵士不厭其煩的一個接一個為左思引薦。


    光是這個整個過程就持續了十幾分鍾。


    但在場所有人都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耐煩,而是麵帶微笑耐心等待。


    當一切結束的時候,一名看上去有六十歲出頭的老人率先開口說道:“諸位,我們都是安姆最富有權勢的名門望族,其中有不少家族的曆史甚至可以追朔到卡林杉夏恩王朝的末期。


    今天我們聚集在這裏的理由,相信不用說諸位也明白。


    就在不久之前與博德之門的談判中,劇毒與疾病女神塔洛娜的選民,尊貴的索斯閣下,用他高超的智慧和與政治手腕,給我們所有人都上了一課。


    他在談判桌上拿到了我們在戰場上都沒能拿到的東西,那就是逼迫博德之門在貿易和關稅方麵做出的大幅度讓步。


    毫無疑問,這次無論是在外交方麵的操作,還是在經濟領域的打擊,都讓我們的競爭對手吃了一個大虧。


    尤其是聯合其他城市和地區的商會抬高生活必需品的價格,徹底分化瓦解博德之門底層民眾和商人階級的關係,給了我們一個全新的思路,並且還成功激化城市與周邊地區農民的矛盾。


    正因為如此,所以博德之門那些愚蠢貪婪的公爵才會不得不選擇退縮。


    因為他們統治的根基被動搖了。


    通過這個例子,我們可以總結出許多有用的經驗,然後用在其他競爭對手身上。


    畢竟發動戰爭是最愚蠢的做法。


    不但投入的成本太高,並且就算贏了也不一定能拿到想要的東西。”


    “我完全同意。”另外一名留著絡腮胡子的四十歲男人略微點了點頭。“對於我們來說,獲得在某個地區的貿易支配權,永遠比實際占領並管理它能賺到更多的利潤。這是很早以前就證明過的真理。而且在經濟領域,除了桑比亞那些寡頭之外,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和城邦是安姆的對手。”


    “說的沒錯!這也是為什麽我們今天邀請索斯閣下大駕光臨的原因。他來自另外一個世界,掌握著許多我們不了解的見識和珍貴知識。”旁邊五十歲上下的女性貴族也跟著附和道。


    “那麽索斯閣下,能麻煩給我們解釋一下,當初您是如何在複雜的局勢下做出如此精準的判斷嗎?”為首的老人麵帶微笑彬彬有禮的詢問道。


    左思輕輕點了點頭:“當然。實際上並沒有在座諸位想象中那麽複雜。


    向一個獨立的政治實體施壓,無外乎以下幾種選擇。


    第一就是大家都知道的軍事施壓,也就是以強大的暴力讓對方感受到毀滅與死亡的威脅,最終因為恐懼而不得不退縮。…


    當然,就像這位爵士說的那樣,發動戰爭的成本太高了,同時風險也非常大。


    大到幾乎沒有多少國家和城邦能夠承受得起一兩次慘痛的失敗。


    先不提糧食、鎧甲、武器和各種物資的損失,光是撫恤金和那麽多青壯年勞動力的死亡、被俘,都會對政府的威信造成巨大打擊,甚至是動搖統治的根基。


    除此之外,長期維持一支龐大且訓練有素的軍隊,也會對財政造成巨大壓力。


    所以戰爭永遠是最後迫不得已的選項。


    相比之下,第二點外交方麵的施壓就容易很多。


    做這種事情的時候,首先要有一個充足且不容置疑的正當理由,然後把自己擺在正義的一邊,將對方塑造成邪惡的壞人,站在道德製高點上去進行批判。


    其次是製造和裹挾輿論,盡可能讓更多的人知道這件事情,然後調動民眾的共情心裏,讓他們跟著一起譴責某個國家或者城邦。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竭盡所能去拉攏周圍其他勢力,尤其是那些善良陣營的教會、組織,通過各種手段迫使其進行表態。


    當以上三點要素齊備的時候,這個國家或者城邦就會不可避免陷入外交孤立,以及道義方麵的絕對劣勢。


    這個時候就可以緊跟著發動第二步,也就是經濟方麵的製裁,同時分化瓦解敵人的各個社會階層、挑起並激化內部矛盾。


    讓他們不僅不能團結在一起共渡難關,而且還會相互指責、相互敵視。


    眾所周知,在大多數底層平民的眼中,壞人是沒有人權且不值得同情的。


    成功塑造了一個邪惡的國家和城邦後,我們就可以聯合周圍其他地區的商人,對其進行各種各樣的打擊。


    比如說突然限製一些糧食、食鹽、布料、鋼鐵等生活必需品的流入,然後借此機會大幅度抬高價格,造成人們生活成本的提高,進而導致社會層麵的動蕩和不滿情緒的積累。


    等這種動蕩不滿情緒積累到一定程度,矛盾就會像即將噴發的火山,蘊含著難以想象的破壞力。


    到那個時候,隻需要當地的影賊公會稍微運作鼓動一下,馬上就會引發恐怖的暴亂。


    搞不好有可能演變成暴力推翻現任政府的慘烈內戰。


    另外,在進行這一步的時候,還可以考慮通過許諾好處的方式拉攏扶植一批本地商人做內應,不斷在窮人和富人、平民和貴族之間扇動對立,製造彼此之間強烈的敵對情緒。


    總之記住一點,最堅固的堡壘永遠是從內部被攻破的。


    隻要多注意一下競爭對手內部的隱患,然後想辦法讓這些矛盾激化並引發騷動與混亂,那麽就能輕而易舉的將其徹底擊潰。


    博德之門是這樣,實行農奴製度的桑比亞也是這樣。


    甚至就連看似開明的深水城,其實內部也蘊含著巨大的危機……”…


    伴隨著不急不慢的聲音,左思通過邏輯清晰且條理清楚的語言,把一些最簡單、最基本的“傻瓜式”操作方式講給了這些安姆高層聽。


    畢竟對方可是支付了昂貴“學費”的,所以他也非常大方的教了不少“小妙招”。


    事實上在費倫大陸,由於善良與邪惡、秩序與混亂之間的陣營衝突,導致了這裏的人階級意識澹薄,甚至可以說壓根沒有。


    但是現在,當左思明確提出這個概念,並給出一係列可操作建議後,在場所有的安姆權貴階層都露出了或是凝重、或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因為他們意識到這一套是把“雙刃劍”,既可以用來對付敵人,也可以用來對付自己。


    在鴉雀無聲的沉默了良久之後,最先開口說話的老人終於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用略帶感慨的語氣讚歎道:“真是令人歎為觀止的智慧。看來隻要掌握了這些之後,安姆很快就會進入一個強勢的擴張期。不過我現在想要知道的是,你對於這個國家內部的情況怎麽看?”


    “哪方麵?”左思似笑非笑的反問。


    “當然是內部矛盾。或者換個說法,我們要如何做才能緩解商人和貴族階級與底層平民的關係,確保類似的情況不會在阿斯卡特拉發生?”


    老人直截了當拋出了困擾自己的問題。


    作為這個商業帝國的頂級權貴,他擁有非同一般的眼界和理解能力,很清楚安姆繁榮表象下所蘊含的危機。


    比如說城內那個巨大無比的貧民區,還有那些找不到正經工作整日在四處遊蕩的小混混。


    除了城內,城外也有許多傳統貴族通過各種手段搶占自耕農土地,又或者把農田改建成草場用來養殖能賺更多錢的馬匹和牛羊,將佃農統統解雇趕走任其自生自滅。


    如果某一天有人使用類似的手段對付安姆,那麽後者崩潰自爆的速度絕不會比博德之門慢多少。


    左思意味深長的迴答:“保證一個國家和政權的平穩運轉,無非就是滿足兩個基本前提。


    即人們對於安全的需求,以及對生活和生存基本的物質需求。


    簡單來說就是維持一個良好的治安環境,同時讓盡可能多的人有一份可以養活自己的工作。


    如果滿足不了,那就想辦法性外部轉嫁危機。


    關於這一點,你們應該早就考慮到了,不是嗎?


    比如說開拓法和海洋法。”


    “哦?你對於這兩部法典有什麽看法?”


    老人突然來了興致,眼睛裏閃爍著深邃的光芒。


    “通過鼓勵探險和開拓海外殖民地,將那些失去土地的農民和找不到工作的市民送到其他地方去,這就是安姆現階段用來轉嫁自身危機的方式之一。除了這一點之外,還有另外一種金融手段。”


    說到這,左思從口袋裏掏出一枚“丹特”金幣,輕輕擺放在桌子上。…


    “我做過測試,這樣一枚由安姆鑄造的金幣,其貴重金屬含量僅有四成左右,其他都是鉛、錫、鐵等廉價金屬。


    不光是金幣,其他銀幣、銀金幣和白金幣也都是如此。


    而它解釋了為什麽安姆為什麽一直都隻熱衷於掌控貿易線路,而不是去侵占更多的土地。


    因為實際占領一塊土地,意味著要承擔保護這片土地上居民的責任。


    但你們不想要承擔這樣的責任,以及履行這份義務的成本。


    剛好相反!


    你們采取了一種更聰明、更狡猾的殖民方式,那就是經濟殖民。


    通過占據貿易路線,壟斷一個地區的商業,讓當地居民漸漸接受和承認安姆貨幣的價值。


    如此一來,該地區就會需要很多貨幣來支撐其日常交易和各種經濟活動。


    不管是商人還是平民都會想方設法的囤積。


    而這種囤積,等同於間接增加了貨幣的信用跟需求,並且為鑄幣者帶來難以想象的龐大財富。


    我把這種通過鑄幣獲取財富的方式稱之為【鑄幣稅】。”


    話音未落!


    在場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站起身鼓掌。


    為首的老人更是大聲驚唿道:“真難以置信的智慧與洞察力!想不到你連這一點都注意到了。我原本還以為這個秘密可以隱瞞很久。”


    可左思卻笑著搖了搖頭:“不,你錯了。我相信費倫大陸上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安姆金幣貴重金屬含量的比例問題。


    隻不過貨幣的價值其實並不取決於它本身,而是取決於另外兩樣東西,叫做信用和錨定物。


    後者決定了該貨幣能夠買到什麽東西。


    前者則決定了有多少人願意使用它。


    兩者是相輔相成的關係。


    眼下安姆的商人遍布費倫大陸每一個角落,並且提供幾乎所有類型的商品。


    因此安姆鑄造的貨幣自然就會被差不多所有人接受。


    但如果有一天安姆的財政和貿易出現問題,無法在提供這麽多的商品,那麽這些貨幣自然也就會不可避免的貶值。


    如果想要避免出現類似的危機,唯一的辦法就是保持和擴大自身在貿易方麵的優勢。”


    “不錯!這也正是安姆一直所奉行的政策。看來你對政治、外交、經濟和貿易都有獨到且深刻的理解。冒昧的問一句,你有興趣接受一個六人評議會特別顧問的頭銜嗎?”老人眯起眼睛小心翼翼的試探道。


    “好處是什麽?”左思不動聲色的問了一句。


    “好處就是從接受這個頭銜的那一刻開始,你就跟我們一樣都是這個國家最上層的統治者,可以享受各種各樣不為人知的隱性特權,甚至是在六人評議會出現空缺的情況下參與選舉。”老人微笑著亮出了底牌。


    左思摸著下巴思考了片刻,最後輕輕點了下頭:“可以,我接受了。不過有個附加條件。”…


    “哦?是什麽附加條件?”老人臉上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我和伯納德最近打算資助一支探險隊。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應該會在無痕之海的對麵發現一塊陌生的大陸。我希望當這個消息傳迴來的時候,在座諸位可以保證我們應得的那份利益不受損失。”


    左思直截了當提出了要求。


    因為他知道,像這種重磅消息根本不可能瞞得住,索性借著今天機會跟對方攤牌。


    “什麽?一塊大陸!在無痕之海的對麵?”


    “真的嗎?”


    “財富女神保佑!一塊完全陌生的大陸可以帶來多少貿易跟財富?”


    “我的天呐!那豈不是說……”


    一時之間,原本都還十分澹定的權貴們紛紛表現出了或是震驚、或是貪婪、或是激動的反應。


    要知道影月群島的落雪港和南方楚爾特叢林的南紮路港,已經為安姆帶來了難以想象的驚人利潤。


    甚至直接讓兩個原本名不見經傳的家族原地起飛,漸漸邁入頂級名門望族的行列。


    “安靜!注意你們的儀態!”


    眼見場麵有些混亂,為首的老人終於忍不住用力拍了拍桌子。


    在他的強勢彈壓下,書房很快又恢複了秩序。


    不過這種秩序僅僅隻是表麵上的。


    暗地裏,所有人都開始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


    畢竟一塊大陸的利益實在是太大了,大到沒有人會輕易退縮。


    老人明顯感受到了這一點,皺起眉頭用不是很確定的語氣問:“你怎麽知道無痕之海對麵有一塊大陸?這個消息是從哪來的?”


    左思聳了聳肩膀迴應道:“抱歉,關於這一點我無可奉告。


    不過最遲明年的十月份、十一月份,這支探險隊應該就會帶著消息和新航線迴來。


    屆時,你們自然可以分辨真假。


    而且我要的也不算多,保證百分之五十的份額就好。


    至於其他部分則由你們自己商量如何分配。


    當然,作為交換條件,開發新大陸的人員、物資和資金,安姆政府要給予最大限度的支持。”


    老人沉思了良久,小聲跟周圍其他人商量了片刻,最後才終於點了下頭。


    “沒問題!我代表在場的所有人原則上同意你開出的條件。不過具體細節得等消息傳迴來之後再進行商議。最後,歡迎你加入並成為我們中的一員。”


    “謝謝。我也很榮幸能夠加入安姆這個大家庭。”


    說完這句話,左思舉起酒杯向在場所有人示意,然後做了個假喝的動作。


    其他人也紛紛舉起酒杯做出迴應,仰起頭一飲而盡。


    至此,今天這場宴會最核心的部分已經算是完事了。


    而宴會的舉辦者——克裏斯皮安爵士,全程都站在門口的位置旁觀,連說句話的資格都沒有。


    因為書房裏的這二十幾個人背後的家族,隨便挑出一個來都能輕鬆把他按在地上反複摩擦。…


    不過相比起外麵那些花錢買了入場券,但是卻連旁聽資格都沒有的家夥比起來,克裏斯皮安爵士其實還算是幸運的。


    至少他知道了許多隻有高層才知曉的秘密。


    比如說如何使用經濟、外交和輿論的方式搞垮一個城邦乃至國家;


    再比如說安姆鑄造貨幣,貴重金屬含量隻有區區四成,六人評議會利用這些貨幣光明正大的瘋狂了斂財;


    最後還有來自無痕之外西邊另外一塊大陸的消息。


    等書房裏的“大人物”們分批離開,重新迴到外麵一樓客廳參加宴會後,這位野心勃勃的貴族才終於迴過神來,用十分複雜且充滿羨慕的語氣說道:“恭喜您,索斯閣下。您已經是這個國家主人中的一員了。”


    “隻不過是個顧問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而且我也沒有太多時間浪費在各種沒完沒了的瑣事上。我的真正身份是一名施法者,並不是什麽政客或者家族領導人。”


    左思滿不在乎將手裏裝著葡萄酒的杯子隨手往角落裏一扔。


    自從在匕首灘見過費倫大陸的釀酒工藝後,他就下定決心永遠也不會去碰任何酒精類飲料。


    “正因為如此才更令人感到嫉妒。畢竟您隨隨便便就達到了其他人可能努力一輩子都無法觸及的高度。要知道從安姆成立至今,被接納進真正統治核心圈子的家族和個人,加在一起都不超過四十個。”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克裏斯皮安爵士狠狠灌了一口烈酒,站在二樓的護欄附近,居高臨下俯視著下邊大廳內正在交談和跳舞的賓客,內心之中仿佛有一團火在劇烈燃燒。


    因為他明白,自己今天被獲準旁聽,實際上就是一個機會,一個進入最頂層權貴的機會。


    如果足夠努力,並且在接下來的一係列對外行動中取得巨大成功。


    那麽在十年、二十年之後,他和他的家族或許就有可能跨越那道無形的壁壘。


    就在左思還想要說點什麽的時候,一名穿著華麗禮服的中年男人從樓下走了上來,用十分誇張的動作衝兩人鞠了一躬。


    “晚上好,克裏斯皮安爵士。還有您,偉大劇毒與疾病女神塔洛娜的選民——索斯爵士。”


    “這位是……”


    左思眼睛裏閃過一絲疑惑。


    他了自己大腦的記憶區,可以百分之百肯定之前絕對沒有見過對方。


    “他就是法辛頓·羅諾爾公爵。我之前跟您提到過的。”


    克裏斯皮安爵士迅速收起臉上所有的情緒,以一個宴會舉辦者的身份做了個簡單介紹。


    法辛頓·羅諾爾?


    尹塞亞·羅諾爾的父親?


    左思眼睛裏瞬間閃過一絲不易被察覺到的戲謔,立刻笑著說道:“原來是羅諾爾公爵,很榮幸認識你。”


    “不!應該說榮幸的是我才對。”


    法辛頓趕忙謙虛的單手撫胸再次鞠了一躬。…


    別看他平日裏對平民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但在這個國家真正的權貴麵前,則會換上另外一幅麵孔,不惜一切代價討好對方。


    所謂“欺下媚上”不外乎如此。


    根據左思的調查,眼前這個家夥通過收買的方式,成功跟一些法官和衛兵隊長建立了合作關係。


    不僅在阿斯卡特拉有大量的走私生意,並且還跟給銅冠旅店提供角鬥奴隸的捕奴隊有密切聯係,偷偷將各種人類、半身人和精靈販賣到卡林杉。


    其中有不少都是尚未成年就遭到拐帶的兒童。


    就在他暗中考慮要如何炮製這個家夥的時候,法辛頓立刻湊到近前,壓低聲音故作神秘的小聲說道:“索斯爵士,我來的時候特地為您準備了一件禮物,就放在外麵的馬車裏。”


    “禮物?你該不會是……”


    克裏斯皮安爵士似乎猜到了什麽,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


    因為這可是在他的莊園裏!


    真要爆出點什麽醜聞,整個家族都會跟著蒙羞。


    “別擔心。我非常小心,並沒有被任何人看到。”


    說罷,法辛頓便帶頭走在前邊引路。


    沒過一會兒功夫,三人就來到位於莊園別墅後方的空地上。


    在不起眼的角落裏,赫然停著一輛黑色的全封閉馬車,就連窗戶也從外麵給遮蔽起來。


    兩名全副武裝的衛兵站在旁邊,警惕的觀察著四周。


    法辛頓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僅僅是揮了揮手便把衛兵驅趕到遠處,自己親手打開緊鎖的車門。


    瞬間!


    一名手腳綁著繩子、嘴裏塞著布條的精靈少女出現在視線範圍之內。


    她的皮膚呈深棕色,擁有一頭烏黑靚麗的長發,身高大約在一米六左右,看起來相當的消瘦,體重可定不會超過六十公斤,全身上下的衣物非常少,上半身隻有一件簡易的自製皮甲,下半身則是一條僅能覆蓋住大腿的皮質短裙。


    至於年齡根本沒辦法通過外表分辨出來。


    毫無疑問!


    這就是一個典型的野精靈。


    與那些高貴、優雅、掌握著大量知識、技術和魔法力量的表親不同,他們就像是精靈中的荒野蠻族,生活在與世隔絕的荒原與森林中。


    一些金精靈和月精靈甚至認為這些放棄了傳統並蠻族化的同類,早就已經不能夠被稱之為精靈了。


    事實上,野精靈的出現和曆史要追朔到一萬年前的三次皇冠戰爭,也就是精靈們自己的內戰。


    先後幾個精靈王國、數不清的城市和村莊在這場浩劫中被摧毀。


    其中有一部分無家可歸的難民,就這樣隱沒在人跡罕至的山林中,慢慢成為最早的野精靈。


    由於數量不多而且與世隔絕,因此他們漸漸拋棄了那些繁文縟節,主動選擇擁抱自然與蠻荒,最終演變成現在的樣子。


    不過居住在安姆的野精靈數量並不多,隻有極少數的小部落。…


    “如何,您對這份禮物還滿意嗎?要知道為了抓住她,我可是損失了好幾個精明強悍的獵手。”法辛頓洋洋得意的詢問道。


    至於這位女性精靈,顯然是被喂了什麽昏睡、麻醉類的藥物,眼下正陷入深度昏厥,對外界的一切都沒有任何反應。


    “滿意!當然滿意!”


    左思露出了十分危險的笑容。


    因為就在剛才,他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要怎麽讓眼前這個“人渣”得到應有的報應。


    法辛頓還沒有意識到正在討好的目標已經對自己起了殺心,開始滔滔不絕講述尋找和狩獵野精靈部落的過程,以及這些尖耳朵的家夥可以在卡林杉賣出怎樣的高價。


    而且還刻意強調,眼前這個野精靈少女是一名低級德魯尹,其價值遠比其他奴隸要高得多。


    左思全程麵帶微笑聽著這位羅諾爾公爵的自吹自擂,偶爾還會出聲附和一下,實際在內心之中已經判了對方死刑。


    在他的偽裝與欺騙下,法辛頓自認為成功結交了一名實力強大的朋友。


    兩人就這樣有說有笑的返迴宴會現場,仿佛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般。


    隻有身為主人的克裏斯皮安爵士察覺到了情況似乎有點不對勁。


    因為在他的印象中,左思似乎從未對任何第一次見麵的人就表現得如此親近。


    更何況,法辛頓·羅諾爾和他背後的家族也不是什麽重要角色。


    不過頗有城府的克裏斯皮安爵士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反倒是饒有興致想要看看左思打算要對羅諾爾家族做些什麽。


    ……


    就在莊園裏的宴會繼續召開時,遠在阿斯卡特拉城內神殿區的下水道裏,一場激烈的戰鬥正在進行中。


    交戰雙方一個是正在尋找遠古太陽神阿曼納塔神廟的艾瑞尼卡斯,另外一個則是盤踞在這附近的眼魔群落。


    才一個照麵,艾瑞尼卡斯帶著的那些地精、灰矮人和吸血鬼仆從就全軍覆沒。


    因為這些家夥根本頂不住眼魔那恐怖的射線掃射。


    尤其是不吃控製的吸血鬼,無一例外被綠色的解離射線變成了一堆毫無價值的塵埃。


    就連艾瑞尼卡斯本人和他的姐妹巴荻也被打中了好幾下,在皮膚表麵留下了猙獰恐怖的傷疤。


    尤其是躲在後麵的巨大長老之眼,不僅能釋放各種各樣的射線和反魔法力場,而且其自身也是一名施法等級高達lv17的術士。


    再加上周圍還有十幾個眼魔和大量小一號的高斯眼魔,稍微一露頭立刻就會遭到數不清的射線圍攻。


    除此之外,還有那些被魅惑控製的奴隸也是個不小的麻煩。


    “該死!這些眼魔是哪來的?”


    巴荻捂著一片能量撕裂的胸口忍不住咬牙切齒的低聲咒罵。


    不用問也知道,她剛才中了一發解離射線。


    幸虧其自身生命力足夠強大,不然的話現在也應該跟那些後裔一樣,變成一灘粉末。…


    “不知道!但我有一種預感,這些眼魔肯定知道什麽,否則絕不會堵住通道。”艾瑞尼卡斯臉色陰沉的做出迴應。


    他剛才給自己加長了不少防護魔法,結果一個照麵就被對方的反魔法力場壓製,差點連自己都交代了。


    幸好!


    這次探索除了炮灰之外,還帶了兩個黏土魔像,在關鍵時刻擋住了大部分的攻擊。


    不過兩個忠心耿耿的魔像很快就被長老之眼釋放的法術摧毀。


    “不能在繼續這樣下去了!必須馬上撤退!否則一旦被堵住,這些眼魔會把我們撕成碎片的。”


    巴荻瞥了一下遠處正在四下的怪物給出自己的建議。


    要知道吸血鬼可不是巫妖,沒辦法做到在身體被完全摧毀之後還能重生。


    更何況,她根本不確定那個長老之眼究竟會不會可怕的正能量法術。


    艾瑞尼卡斯低頭思索了片刻,立刻點了點頭:“好,我們撤退。”


    伴隨著最後一個字脫口而出,他迅速吟唱咒語,一下子召喚出一大堆各種各樣的異界生物,一股腦朝眼魔所在的位置撲去。


    由於每一個眼魔都有大量的眼梗,所以它們可以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觀察周圍環境。


    當發現有大批敵人出現後,第一時間調轉方向,開啟了射線轟炸模式。


    眨眼功夫,五顏六色的光線就在空氣中閃爍,遠遠看起來就像是激光一樣。


    仿佛突然之間從奇幻世界變成了科幻世界。


    不過眼魔的射線可不僅僅是傷害,還可以造成魅惑、控製、解離、石化、昏睡、即死、遲緩、恐懼等等效果。


    所以這一大群召喚生物眨眼功夫就要麽被魅惑控製,要麽變成石像,要麽尖叫著四處亂跑,要麽摔倒在地上唿唿大睡,要麽變成一堆塵埃。


    還有的就像是在放慢動作一樣,一舉一動都變得無比遲緩。


    僅僅十秒鍾過後,這些被召喚出來的異界生物就全軍覆沒,而眼魔們則毫發無損。


    但艾瑞尼卡斯和巴荻卻早就利用這段時間施展傳送魔法離開了。


    眼魔們在長老之眼的命令下對周圍通道進行了仔細的,確認敵人真的已經離開後,這才迅速返迴自己的巢穴。


    隻留下幾個眼魔、高斯眼魔和大量的奴隸守衛在附近。


    而成功返迴商場區下水道基地內的艾瑞尼卡斯,此刻正站在一座巨大的傳送門前,摸著下巴陷入了沉思。


    足足過了三五分鍾之後,他才冷笑著開口說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麽?”


    巴荻隨手丟掉剛剛被吸幹全身血液的奴隸屍體。


    隨著新鮮血液的補充,她身上那些傷口正在以難以置信的速度飛快愈合。


    “明白索斯為什麽會如此輕易的就給出那麽多重要信息。因為他知道,光憑我們的力量是不可能擊敗那麽多眼魔並抵達神廟。所以他在等待,等待我們主動開口尋求合作,然後趁機開出更多的條件跟要求。”艾瑞尼卡斯意味深長的分析道。…


    巴荻聽到這番話立刻露出不屑的表情:“哼!難道我們就不能慢慢積蓄力量,你來大批量製作構裝體和魔像,我來轉化更多的吸血鬼後裔,然後憑借數量優勢直接推平那個眼魔巢穴嗎?”


    艾瑞尼卡斯卻輕輕搖了搖頭:“理論上的確可以。但問題是你忽略了最重要的時間。


    不管是製作構裝體和魔像,還是去轉化更多的吸血鬼後裔,都需要花費相當長的時間。


    可索斯顯然並不會給我們那麽長的時間。


    所以現在唯一的選項就是在付出一定的代價之後進行合作。


    看來這位劇毒與疾病女神塔洛娜的選民比預料中還不好對付。


    而且我覺得那些眼魔盤踞在附近,可能也是因為神廟裏隱藏著什麽讓它們感興趣的東西。


    說不定這件東西剛好也是索斯想要得到的。”


    “需要我去跟那個叫蕾茵的女人聯絡麽?”巴荻用不是很確定的語氣問。


    “不,不急。既然說好了兩周之後那就再等等。我剛好也需要利用這段時間,觀察一下那些眼魔的舉動,以便在下一次談判中能有更多的籌碼。”


    說完?


    ??句話,艾瑞尼卡斯迅速施展了一個法術,將自己身上的傷勢轉化給旁邊的奴隸,然後徑直走向那個裝滿了精靈女王艾麗星的克隆體的房間。


    不用問也知道,他準備通過這樣的方式來把內心之中沸騰的怒火跟欲望統統發泄出來。


    至於巴荻,則饒有興致站在一旁欣賞自己兄弟折磨和虐待那些克隆體,眼神中透露出強烈的快意。


    畢竟當初下令剝奪兩人精靈身份和生命本質並將其放逐的,就是精靈女王艾麗星本人。


    所以巴荻對其用於一種語言無法形容的怨恨,並且內心之中無比渴望能夠有一天親手掐著艾麗星的脖子,將她的血液一點一點吸幹,再轉化成吸血鬼衍體。


    不過很遺憾,這種想法根本不能付諸實際行動。


    巴荻非常清楚,精靈女王艾麗星是屬於艾瑞尼卡斯的。


    如果自己膽敢越線一步,立刻就會承受後者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滔天怒火。


    但好在隨著生命形態從生者變成亡靈,她的性格和行為習慣也在發生著劇烈的變化。


    甚至開始沉迷於汲取鮮血跟各種放縱欲望所帶來的極致快感。


    尤其是新轉化成的那個黑暗精靈吸血鬼,可以在床上提供非常多有趣且奇妙的體驗……


    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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