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托·西卡留斯曾經日思夜想著一套屬於自己的動力甲,他後來也的確得到了一套——mk7天鷹型,精美、強大、可靠,徹底地滿足了他對動力甲的每一種幻想。


    穿上它時,他甚至覺得自己幾乎無所不能


    當然,在後來的戰鬥中,這種萌芽般的小小驕傲很快就被徹底粉碎。動力甲的確能夠在戰鬥中提供堅實有力的幫助,但他們麵對的敵人永遠有辦法繞過這可靠的防護,或幹脆直接摧毀它。


    可西卡留斯明白,這不代表動力甲本身有問題,而是因為他們的敵人實在太過強大。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就像是帝國與這個黑暗銀河的一個側影:人類可以想盡一切辦法來邁入光明,但黑暗似乎永遠更勝一籌。


    “握拳。”一個聲音在他身後發出命令。


    西卡留斯依言照做,緊握雙拳。從手甲上傳迴來的感覺使他既熟悉、又陌生——神經反射依舊如常,迅速而有力。


    而問題便在此處,這反射實在是太快了,快到他甚至覺得早在自己握拳以前,這套盔甲便早已擁有這一種渴望。他要握拳,而它早在數千萬年前就已知曉.


    它在催促我。西卡留斯難以置信地想。


    冥冥之中,他聽見一個微弱的聲音。他聽不清它到底在講些什麽,隻覺得毛骨悚然,一時間竟然愣在原地。


    “現在把頭盔也戴上吧,西卡留斯。然後.嗯?你怎麽了?”


    “我——”


    “啊,你聽見了,是嗎?”


    貝利撒留·考爾發出一陣愉快的輕笑,卻不做解釋,隻是伸手指了指放在西卡留斯身邊盔甲架上的那頂頭盔。


    它沒有塗裝,其表麵非常粗糙,一片漆黑,似乎沒有經過任何打磨,坑窪與劃痕捕捉了光線。


    西卡留斯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這才伸手拿起它,像從前那樣單手反扣著將它戴了上去。


    一陣足以徹底喚起理智的冰寒從它與護頸的鏈接處忽然升起,在頃刻間便蔓延至他全身。本該亮起的目鏡卻仍然一片黑暗,沒有任何東西被投射到他眼前,唿吸格柵倒是一切正常,將一陣又一陣帶著冷意的空氣送往他的肺。


    西卡留斯皺起眉,不明白這是出了什麽錯誤,但是,那個聲音卻又迴來了,而且這一次更顯真切。


    他依舊聽不清,可這並不妨礙他伸手拽下頭盔。


    “怎麽樣?”考爾略顯期待地問。“你感覺到了什麽嗎?”


    “我我不明白,大人,我聽見一種聲音。”


    “啊,是的,當然了,聲音——”


    考爾再度低笑起來。以他的體型而言,這樣的一種笑聲完全可以說是鬼祟。


    他低下頭,俯視西卡留斯,那張過度蒼老且帶著浮腫的臉此刻呈現出一種異樣的非人光彩,可實驗室內的慘白燈光卻驅散了這張臉上的每一點陰影,使他的人性一覽無遺。


    “——你聽得清嗎?”考爾很是期待地問。“它對你說了什麽?快快告訴我,年輕人,這很重要。”


    “我聽不清。”西卡留斯甕聲甕氣地迴答。“而且我請求您給我一個解釋,大人。”


    考爾的表情再明顯不過地轉變了一下,流露出強烈的沮喪,但並非是衝著西卡留斯而去。他歎了口氣,習慣性地敲敲自己的義眼,竟真的開始為他解釋,聲音中滿是耐心。


    “你知道機魂吧,年輕人?”


    “我當然是的,我知道,大人。”西卡留斯深吸一口氣,克製住他的情緒。“我聽技術軍士們講述過它的存在。”


    “但你沒有親眼見過,是不是?在你的認知中,它隻是機械教的傳說,是神甫們口中狂熱的稱讚。不過,機魂是貨真價實存在的,西卡留斯,且定義非常寬泛。”


    “當然,我不是在給你上掃盲課,我隻是想告訴你,這套動力甲的機魂剛剛正在試圖和你進行交流——而這件事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


    高大如怪物般的鑄造將軍在他的工作台旁微微彎腰,背後附肢顫動著伸出,精準地抓住了西卡留斯手中的頭盔,然後將它舉起,為他戴上。


    “試著和它說點什麽。”考爾如是說道。“無論你用什麽方法都好,冥想、咒罵、請求.隻要你能聽清它在說些什麽,我們就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如他所言,西卡留斯閉上雙眼,開始冥想。他做過這件事數千萬次了,或許比這更多也說不定。


    對他來說,冥想起初隻是一種訓練後的自我放鬆行為,但很快就成了每日起碼三次的必修課。到了現在,隻要一有空閑時間,能讓他自己與自己獨處,冥想便是他首先要做的事


    因此,他很快便進入了狀態,實驗室內或高昂或低沉的機械聲一點點地被過濾,貝利撒留·考爾和他那張龐大工作台的存在也從他身邊逐漸消弭,就像被擊散的幻影一般煙消雲散。


    慢慢地,西卡留斯踏入了一個安靜而黑暗的地方。


    他對這裏了若指掌,知道哪裏有劍,哪裏有床。他從前來這裏都隻會躺在床上沉思,但今時今刻,他選擇握劍。


    這裏從前隻有他能進來,可現在不是了。


    西卡留斯轉過身,看向它。它也正看著他,雙眼黯淡,形體瘦長。它蹲在一處角落,像是不請自來,誤入某人家中的訪客那樣局促而尷尬。


    他決定說點什麽。


    “我叫卡托·西卡留斯,我來自極限戰士戰團的第四連.你叫什麽?”


    它沒有迴答,隻是瑟縮著走出不,爬出了角落。它的形體仍然很模糊,西卡留斯看不清具體細節,卻可感知到它的情緒:不帶惡意,但也沒有善意。


    於是他容許了它的靠近,但它沒有更向前一步,隻是抬手抓住了西卡留斯手中的劍——這把並不存在的劍可以代表警惕、暴力或其他事物,而它把它攥得非常之緊,甚至可以說,它已經開始流血了。


    然後它笑了。


    “忠誠者.”它笨拙而努力地開口,聲音嘶啞卻又十分單純,猶如一個才剛剛學會說話的孩子。“帶我去殺戮.”


    它的眼睛忽然變得亮晶晶的,話語也變得流利了起來,聲音漸大,形似咆哮,最後甚至已化作雷鳴於他耳邊炸響。


    “摧毀邪惡。毀掉它們,殺光它們,讓它們潰不成軍,讓它們跪地求饒。讓它們用染血的爪子捧起自己的遺骨,在永世的刑罰中懺悔!”


    西卡留斯猛地睜開眼睛。


    黑暗散去了,他眼前有些複雜的數據一閃而過,目鏡正在正常地運作,將諸如電量等數據一一匯報,通訊頻道的檢索也已開始運作.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而這一次,它非常清晰。


    “我會保護你。”它承諾。


    喘著氣,西卡留斯伸手取下頭盔。他幾乎有點困惑了——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這是某種古怪的靈能儀式嗎?還是說他真的在自己想象出的冥想之所裏和這具動力甲的機魂建立起了聯係?


    西卡留斯實在是得不出答案,於是他選擇轉身看向貝利撒留·考爾,而後者正饒有興趣地看著他。準確來說,是看著他身上的盔甲。


    “你知道嗎,卡托·西卡留斯?我本以為這個過程會再長一些,但你的確是個人才你和它說上話了,對不對?”


    “是的,大人。”


    “它對你說了什麽?”


    西卡留斯沉默了,不確定自己要不要隱瞞一部分,但是,位於他右手小臂護甲內的一根人造肌肉纖維卻忽然抖動了一下,帶動他的小指微微一抖。


    告訴他。


    這句話以跨越了語言和聲音的形式抵達他心中。


    於是西卡留斯全盤托出,從他自己的感覺,再到機魂的形體、表現與話語,不帶半點隱瞞。


    鑄造將軍極其認真地聽著,全程保持著沉默,直到這段並不長的解釋徹底結束,他方才滿意地開口。


    “很好,非常好,你幫助我完成了一項非常重要的工作——那麽現在,就輪到我為你解惑了。我想,你也很需要一些解釋吧?”


    不等他迴答,貝利撒留·考爾便輕笑了起來,其中滿是得意,仿佛他完成了某種足以改變世界的研究。


    隨後他開始邁步,他那極其龐大的身軀要做到這件事需要共同動用許多附加肢體,因此這一幕看上去本該怪異而恐怖,可他卻撕碎了這種‘本該’。


    此時此刻,他看上去活像是一個鬥誌昂揚的鬥士,才剛剛解決完一項巨大的困難,便已經渴望起更多.


    “機魂!”考爾重重地喊出這個詞語,聲音在四周迴蕩。“你聽過一些和它相關的故事嗎,西卡留斯?嗯?機組成員全都陣亡的炮艇自己出擊,疏於維護且被忽視的老型號坦克在戰役最後詭異地出現在戰場中央發動衝鋒.機魂是存在的,我的朋友,而且萬械皆有!”


    “一把老型號的激光槍有機魂,一輛運輸車也有機魂,空降倉有,速攻艇有,沉思者也有!哪怕是萬機神無上偉力的具現化,代表著祂之怒火的泰坦們也同樣擁有機魂!”


    “隻是長久以來,幾乎隻有日夜與它們相伴的駕駛者、機組人員與我們這些歐姆彌賽亞的信徒才可聽見它們的聲音。但也僅僅隻是聽見而已,更多情況下,我們也無法與它們溝通,僅僅隻能依靠著典籍與經驗來嚐試滿足機魂的要求,或撫平它們的怒火——而你剛才做了什麽?”


    考爾三兩步衝到他麵前,低下頭,以堪稱狂熱的眼神凝視著他,語氣輕柔地再次重複。


    “你剛才做了什麽,我的朋友?”


    “我”西卡留斯猶豫著開口。“我和它說了幾句話?”


    “不,不——!沒有這麽簡單!你和它建立了一種聯係,你明白嗎?”


    西卡留斯欲言又止地張開嘴:“我不是很明白,大人,我也不知道這件事為何這麽重要。”


    考爾低沉而快樂地大笑起來。


    “你當然不明白,若是你明白,就該由你來主導這項研究了!現在把它脫下來迴去吧,我明天會再叫你來的,年輕人.”


    他揮揮手,轉過身,迴到了自己的工作台前,其熱情來得快去得也快,隻一眨眼的功夫便不想再說任何話了。


    西卡留斯無奈,隻得在那些從天花板上垂落的觸須的幫助下脫下動力甲,隨後一言不發地沿著來時的路走了出去。隻不過,他並不知道,考爾實際上沒有工作,而是正在唿叫一個人。


    通訊很快就被接通。


    “大人!”鑄造將軍頗為振奮地揮動右拳,直接來了個振臂高唿。“我做到了!”


    然而,麵對他的興奮,通訊影像那頭的那名男人卻沒有半點喜悅,反倒無奈地歎了口氣。在文件堆成的海洋與山脈中,他沉沉地抬頭,看向了考爾。


    “.詳細說一說,但要盡快,最多還有十分鍾,我就必須去一趟政務院開會了,你明白嗎?”


    “當然,當然,大人。”考爾點頭如搗蒜地答道。“言而簡之,我的思路已被初步證明了可行性。”


    “使用被祝福的陶鋼與合金鑄造的動力甲其內誕生的機魂的確能夠和信仰虔誠者較為容易地產生聯係,而我們可以設法放大這種影響,直到這種聯係成為另一種盔甲,即精神層麵上的盔甲。”


    “混沌的危險性有相當一部分都出自其無孔不入的特性,而在這一領域,我們卻相當被動,甚至可以說已經被動了一萬年。”


    “我們對它的應對方案無非是信仰與意誌兩種,但這兩種辦法都建立在人本身之上,雖有效果,卻無法阻擋混沌的惡意對他們產生傷害.”


    考爾停頓數秒,做了一個手勢,頗為期待地直起腰:“您覺得如何?這個思路可行嗎?”


    通訊那頭,男人沉思了一下,隨後站起身,點了點頭。


    “等我一會,考爾。”


    他說道,隨後走出畫麵,聲音卻依舊清晰。


    “幫我個忙,蘇爾,替我推掉這次會議,就說我有其他事要做。然後去聯係國教,讓他們派遣十名具備成為活聖人潛力的虔信者前往貝利撒留·考爾鑄造將軍的機械方舟,我會在那裏與他們會麵.”


    腳步聲響起,他迴到畫麵之中,抬手拿起放在桌麵上的帽子,緩緩戴上。


    “你的思路很有意思,相當另辟蹊徑,考爾。老實說,我沒想到你會拿出這樣一種完全有別於你此前設想的方案,但它的確相當誘人。總之,等我過來。噢,對了,剛剛是誰和機魂產生了聯係?把他叫迴來,事情還沒完呢。”


    他微微一笑,就此關閉通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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