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公子,”一個急刹,易水寒慌忙勒緊韁繩,讓正抽身奔騰的血琰猛然住了飛奔的腳步,前蹄不禁飛天高揚,驚訝主人的猛然停步,他不滿地仰天長鳴了一番。


    “公子,”側身攔在血琰高揚的蹄前,青衣少女抬頭,揚眉笑著看向呆愣住的易水寒:“公子,還沒有忘記素簾吧?”


    “……素簾?”易水寒不可置信地瞪著眼前的女子,飛快地下馬,看著那略有些陌生的麵容,細細地琢磨辨認著女子嚼在唇邊的那抹玩味的笑,終是淡淡笑道:“素簾!好你個素簾!怎麽,兩年未見,卻有興致找起我來了?怕又是憐央那丫頭的主意吧?”


    “嗤,”素簾嗔道,“虧你還是她哥哥呢,兩年了,就算不掛記著我們,怎樣也得惦記惦記你那惟一的,失散多年的妹妹吧?”捕捉到他眼中一絲陰霾,素簾適時住口,知道他兩年來從未放棄尋找紅薔,於是正了神色,開口說道:“不和你玩了。牽著你的血琰,乖乖和我走吧。”知道他絕不會問去哪裏之類的傻問題,素簾簡潔地隻下個命令。語畢,素簾邁著大步向前走去,又轉過身來將牽著韁繩的易水寒推向一旁,形態親密地拂拂血琰朱紅的鬃毛,笑:“小琰,我知道你比你主人有良心多啦,所以兩年來有沒有想我呀?”血琰歡快地打了個響鼻,修長的脖頸蹭蹭笑得春光燦爛的素簾,擺明了不把那同甘共苦的主人放在眼裏。被推向一側的易水寒見狀無奈地歎了口氣,吟道:“果真是‘惟女子與色馬不可養也’啊!”尚未收了感歎,卻在一旁那兩雙雪亮的眼睛下不得不住了口。


    素簾……易水寒緘默著跟在素簾身後,想:憐央她,到底想幹什麽?素簾……憐央……泠言……易水寒輕輕地皺了皺眉,輕歎:紅薔……我什麽時候才能找到你?


    不自覺地,易水寒眼中映出一個女子,站在那盛開著薔薇的宛如明鏡的湖泊旁,浣著蟬翼一般輕盈娟麗的裙衫。她迴眸,眼裏滿是寂寞的空靈。


    水水。易水寒握了握拳,猛然想起那酷似紅薔的容顏。她是那個自己一直一直尋找的人麽?可是為什麽她望著他的眼裏,隻有陌生而可怕的空洞?


    不是她。易水寒幽幽地歎氣,隨即搖搖頭,甩去那張縈繞不去的麵容。不是她。縱然麵容千般相像,那眼神卻相隔海角天涯。如若那眼中是久別重逢的喜,是她;就算是深切的怨恨,亦是她;可那眼裏的空白……


    “哥。”


    他不自覺地一顫,抬起頭看著麵前笑著的女子。仍是一襲紫衣,微微地笑著,眼神波瀾不驚,看向他時卻多了一絲戲謔:


    “怎麽,不要告訴我你是太激動太興奮,以至於現在說不出一句話。我可是更懷疑你是因為幾年來都不來找我,心虛才不說話的喔!”


    “憐央。”他輕聲喚道,卻欲言又止。


    “恩?”憐央一愣,不自覺地失了言語。他忽然的低沉,眼神中無法掩飾的頹唐,憔悴的容顏令她猛然感到心痛。他畢竟是自己的哥哥。這人世間惟一的親人呐。她知道這幾年來他的辛苦,他的癡情。所以自己才不顧一切瘋狂占卜紅薔的下落。就算是……為神明獻上自己的十年……也絕不後悔。自己的生命——垂髫時,以被拋棄者的稱唿,詛咒那些拋棄自己的族人,仇恨背叛母親的父親,作為詛咒他人應有的報應,向上天丟棄自己的十載壽命;及笄時,以占卜者的名義,為上天祭獻自己的十年光陰;如今,以妹妹的稱號,為哥哥的幸福,向上天供奉自己的十個歲月……而早已占卜到,自己本就隻有五十載的生命,如今已消磨去三十個十年。無謂,自己這短短十八年,從未感到真正的幸福。爹娘的去世,族人的拋棄,一切一切,隻能證明自己的確是……不祥的人。而與其這樣耗著自己不祥的生命,不如給自己的哥哥。他已經找到自己的幸福了,他不可以放棄。既然可以幫他,讓他幸福,作為妹妹,這一點小小的犧牲,應該不算什麽吧?


    “易水寒。”一聲唿喚打破沉默,易水寒迴頭,看著身後撫著一抹落紅的蜜色女子。


    “泠言!你也來了。”


    無聲的點點頭,泠言抬眸看著他:“我們知道……紅薔在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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