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臨近。


    大梁城門,身穿秦國官服的昌平君,帶著一眾秦國官員,全都來到城門。


    作為秦國丞相,昌平君位極人臣,作為嬴政外親,昌平君的血脈身份,更是遠非其他臣子能比,按道理,昌平君不需要出城迎接。


    但昌平君依舊還是來到城門。


    此舉不僅僅是給其他士人看,似乎也是在給嬴政看。


    望著遠處浩浩蕩蕩的鐵騎銳士,手持一盞盞秦字黑旗趕來,昌平君站在百官之前,眼神有瞬間微微閃爍,似乎想著什麽忌諱之事。


    而此時的昌平君沒有注意到,在身後的秦國官吏之中,身為大梁城內主吏掾的芮為,看向他的眼神有些不一樣,似乎是震驚,又像是整個人都處於驚駭之中。


    “芮兄,你說齊妃長什麽模樣,聽說齊妃在齊國之時,便以心善貌美為齊人熟知,如今更是王上的寵妃,吾等都好奇,齊妃的模樣,芮兄曾任侍郎,可否見過齊妃?”


    芮為看著昌平君的背影,此刻芮為心中,滿是驚魂不定,要知道那背影可是當今秦國丞相,地位僅次於秦王嬴政的人。


    若非白衍所言,芮為萬分不敢相信,當今秦國丞相,昌平君,要陷害同僚,謀害白衍。


    這件事情若是傳出去,芮為都不敢想象,世人會何等震驚,秦國朝堂,又會是何等場景,聽到身旁盧樂的話,芮為轉過頭,看向這個在他的幫助下,成為小官吏的盧氏子弟。


    “見過,論美,大梁唯有莫蕭、憐姬可比,人間絕色也!”


    芮為對著盧樂小聲說道,說完之後,便整理好腰間的佩劍,又不禁看了一眼昌平君的背影後,這才收迴目光。


    聽著盧樂的詢問,談及齊妃,芮為的心中也是頗為驕傲的。


    在這裏的官員之中,就是昌平君的親信,扈從,都沒見過齊妃,更別說其他官員,可以說,他芮為如今見到齊妃,與齊妃的關係,定然是與其他人親近許多。


    “來了,來了,那就是司馬興將軍!”


    “是司馬興!”


    在諸多驚唿聲中,隨著一個個秦騎靠近,一個身穿秦甲的秦國將軍,緩緩騎馬上前,一直到昌平君不遠處,方才翻身下馬。


    緊接著就看到昌平君與下馬的司馬興,互相走近,拱手打禮,至於說了什麽,無人得知。


    隻見不久後。


    一輛精致奢靡的馬車,在諸多秦騎、宦官、侍女的護送下,也緩緩停在不遠處,沒多久,一個身穿齊服的女子,赫然從馬車內走出。


    所有人都知道,那女子,便是齊妃。


    而等齊妃下馬車,緩緩走近之後,城門外所有官吏、看守城門的秦卒,以及遠遠觀望的百姓、商賈,全都深深吸口涼氣,隨後喧嚷起來。


    好美的美人!


    這是幾乎所有人看到齊妃的樣貌時,腦海裏本能浮現出來的念頭。


    這也不怪所有人如此驚訝,大梁並非秦國鹹陽,更別說秦國王宮,權力中樞,本就不是誰都可以進去的,何況聚天下之美的後宮。


    在鹹陽王宮,羋王妃,趙夫人,韓美人,還有一眾良人、八子、七子、長使、少使,美人可謂是數不過來。


    故而齊妃再美,在鹹陽王宮的後宮中,也僅僅是比其他妃子美不少,遠沒有碾壓眾生的感覺。


    然而如今來到大梁,不管是大梁的百姓,還是諸國的商賈,亦或者官吏,所有人本就少有看到一些絕色美人,更別說,比絕色美人,還要更美一分的齊妃。


    自然而然,幾乎看到齊妃的一瞬間,所有人都被驚豔到,再也挪不開目光。


    此刻,縱使是整日遊走在酒色中的士族子弟,看到齊妃,都忍不住在想,若此生能得如此之女子,當真是不枉來此世間。


    大梁城內。


    隨著齊妃的到來,城內街道,滿是駐足觀望之人,不管是街鋪,還是酒樓,窗前皆是觀望的男女。


    當見到馬車迴城,看著眾多官吏身後,一個個秦騎士卒,騎馬護送著一輛精致的馬車緩緩行駛而過,所有人都紛紛議論起來。


    而在人群之中。


    一個個身穿布衣的男子,也都看著這一幕,隨後對視一眼,在人群之中,後退離開,也有個別男子,在人群之中,緩緩跟著往前走去。


    芮為也佩著利劍,正與同僚走著之時,突然看到人群中,一個男子過來,把一根竹簡交給他。


    好奇的芮為看了一眼竹簡,臉色一變,看了看四周後,不等身旁其他小吏如何,便朝著一旁的人群中走去。


    紅色的夕陽下。


    在大梁城內,一棟巨大奢靡的府邸中,昌平君把司馬興與齊妃,帶到院子。


    “齊妃,此乃魏王宗親,逢澤君魏鬆之府邸,今魏鬆已遷去鹹陽,府邸空置,仆從侍女、皆是新奴,齊妃大可放心居住!”


    昌平君看了府邸四周一眼後,轉頭對著齊妃拱手說道。


    司馬興聞言,也不由得看了四周一眼,對於魏國逢澤君,司馬興也有所耳聞,知道逢澤君是個富可敵國之人,如今一看,倒是傳言不虛。


    逢澤,乃是魏國的一個地名,在魏國的地位,就是如同秦國的櫟陽、雍城,宗室祭天之故城,昔日魏惠王邀請宋、衛、鄒、魯等國君,及秦公子少官會盟,便是在逢澤,也是曾經大名鼎鼎的逢澤之會。


    魏惠王在逢澤祭天之後,方才帶著諸多國君,去見周天子。


    “媯嬋,有勞昌平君!”


    齊妃美眸看著年近五十的昌平君,因為自己如此勞心,連忙打禮,心中滿是感激。


    對於這個秦王嬴政的外親長輩,也是羋王妃背後的靠山,秦國丞相,齊妃可不敢有絲毫不敬,眼下看著昌平君如此上心自己的事情,齊妃說不感激是假。


    “齊妃此行,乃為秦齊之盟,啟已聽聞乃齊妃主動向王上告之,啟,敬佩不已!”


    昌平君看著齊妃,笑著說道,臉頰上滿是欣慰、讚歎。


    “是啊!如此大義,世間女子,難有幾人如齊妃!”


    司馬興也在一旁附和點點頭。


    這也讓齊妃頓時低頭不言,示意二人謬讚。


    隨著司馬興的話音落下,不一會,便見到秦綏走過來,在昌平君的注視下,對著司馬興拱手。


    “將軍,將士已經檢查清楚,府外皆安置有守備!”


    秦綏開口說道。


    司馬興點點頭,對於鐵鷹銳士,司馬興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有鐵鷹銳士守衛府邸,司馬興也不擔心出什麽事。


    “司馬將軍,吾在府邸已備好薄酒,還請司馬將軍到府上一敘!”


    昌平君這時候抬起手,邀請司馬興前去酒宴。


    司馬興聞言,看了看齊妃,隨後想了想,對著昌平君抬手點點頭。


    ……………………


    大梁城內。


    天色逐漸落下帷幕,隨著城內萬家燈火,在夜色中,滿城的斑點亮光,鋪滿整片大地。


    在昌平君的府邸中,滿是敬酒歡笑之聲。


    正堂內,參加酒宴的,不僅僅隻有司馬興,以及大梁城內的官吏,一眼看去,一張張木桌後,跪坐著的,全都是大梁城內,諸多名門望族的氏族族長。


    而老者不在,也都會有長子前來,就如同屍家屍埕不在,但是屍合、屍川兄弟二人,全都受邀來到昌平君的府邸內,參加酒宴。


    數十盞燭燈下。


    歡聲笑語絡繹不絕,一個個年輕貌美的女子,都在木桌旁,為身旁的男子,或者老者,不斷倒著酒。


    酒宴上,司馬興也喝的不少。


    “此前白裕,與吾言之,白衍那小子,乃齊人也~!哈哈哈,齊人!彼時吾便好奇,白衍一齊人,為秦國,立下如此赫赫戰功,不知齊王是何感想!”


    司馬興紅彤彤的臉,作為主要被宴請的賓客,不管是昌平君,還是大梁官吏,以及那些士族,都不斷敬司馬興酒。


    而司馬興的性格,本就大大咧咧,與白裕的尿性,差不了多少,故而喝多之後,在士族的有意詢問下,話就開始多起來。


    “此行,王上便是囑咐吾,帶三車之乘……厚贈於齊王!”


    司馬興說到一半,都忍不住打了一個酒嗝,滿是醉意的壞笑道。


    迴想昔日王上離別前的囑咐,司馬興一想到那個場景,便忍不住樂起來,不提王上,如今司馬興迴想起,第一次見白衍的場景,司馬興都從未想過,白衍那小子,居然是一齊人。


    想到不久前,白衍那小子,連消失數十年的九州鼎,都給王上找到。


    司馬興暈乎乎的眼神中,目光忍不住滿是笑意的看向一旁,望向主座上的昌平君,司馬興可是早已知道,如今白裕的模樣,全拜昌平君所賜,甚至白裕差點死在昌平君手裏。


    還有白衍昔日在上郡的遭遇。


    若非白衍,白裕也不會得到扁鵲弟子所救,更不會在白裕無法領兵後,白氏依舊名譽不落,氏族不衰。


    看著昌平君那笑著搖頭的模樣,司馬興眼裏滿是惡趣味,眼下他昌平君以為是在笑齊王,但殊不知,是在笑他昌平君。


    齊人,白衍是齊人!


    也不知道,昌平君昔日得知白衍是齊人時,想到此前所有謀劃,都被身為齊人的白衍那小子,一人所破,會是如何感想。


    眼下,那小子領兵滅魏,又為王上尋得九州鼎!


    有那小子庇護白氏,你昌平君貴為秦國丞相,楚係之首,又能如何,如今的你,可還能針對白氏?


    嗬嗬!


    昌平君啊昌平君!


    看到白氏如今被一個齊人的小子所庇護,汝氣不氣?


    “昌平君,興,今日在此,敬昌平君,白衍那小子,昔日攻魏多有不妥之處,幸得昌平君善後!待日後,興返程之時,定讓那小子隨興前來,當麵言謝!”


    司馬興越想越樂,於是拿起酒爵,再次對昌平君敬酒道。


    話裏話外,都是在說,白衍立功,這其中也有昌平君的功勞,等見白衍,說什麽都要讓白衍當麵感謝昌平君。


    “身為秦臣,當是如此,請!”


    昌平君聽到司馬興的話,笑著搖頭,謙虛過後,便拿起酒爵,示意道。


    此時的昌平君不知道司馬興的心思,同樣的,司馬興也不知道昌平君的心思,昌平君伸手抬起寬大的繡袍,拿起酒爵,緩緩飲下其中的美酒。


    司馬興做夢都想不到,在他眼裏,隻是妄圖報個人私仇的昌平君,此時已經打算叛秦。


    針對白氏的是私仇,與叛秦,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性質也遠遠不一樣。


    而今,就在府邸內,不管是司馬興,還是正堂內的所有魏國士族,都想不到,昌平君已經備好死士,隻要齊妃一死的消息傳來,這裏便立即動手,殺死司馬興。


    到時候,今晚在府邸內的這些氏族族人,都是幫兇!


    秦國的連坐製度,麵對司馬興、齊妃之死,就是昌平君放過他們,秦國也不會放過他們,唯有助昌平君攻打秦國大軍,尚有活路。


    這也是昌平君在無法拉攏魏國士卒後,最後的手段。


    昌平君也一直不明白,為何大梁城內的魏國士卒,似乎鐵了心要歸附秦國,不管如何試探,前腳方才讓楚人去遊說試探,後腳那些士族便把人抓起來,想方設法向自己表示對秦國的忠心。


    這也導致昌平君別無選擇,一直等著秦國使臣到來,選擇用這種方法逼迫魏國士族。


    而齊妃赴齊,出乎昌平君的意料,卻也讓昌平君驚喜不已。


    正堂內。


    看著司馬興,聽到司馬興的話,很多老者與中年男子,紛紛看向彼此。


    “原來司馬興早就得知此事!”


    不少人,包括屍合、屍川在內的士族男子,都麵露思索,這句話背後代表的含義,不由得讓他們細細品味,而對於後麵的話。


    “三車之乘!!”


    “這……”


    看著一臉壞笑,喝著美酒的司馬興,所有人都感覺嬴政這是在殺人誅心啊。


    在座的所有人都清楚,自從白衍是齊人的消息傳遍天下,世人皆知,身為齊國人的白衍,已經幫著秦國領兵攻趙,破匈奴而後滅魏,是人都都知道,齊王如今恐怕不好受。


    而嬴政的舉動,無疑是赤裸裸的……


    怕是齊王要被氣瘋!


    不過這也是變相的提醒齊王,白衍,當下尚在秦國!


    齊人之中,可否有有白衍這般善戰者,若有,齊王便不會因為這舉動而生氣,若沒有,齊王便好好想想,貿然與秦國對立的後果。


    不少老者,想清楚嬴政的用意後,都忍不住歎息一聲。


    看著滿是得意的司馬興。


    其實每當聽到白衍這個名字時,想到白衍是齊人,他們這些士族比任何人,都要埋怨齊王。


    畢竟被白衍領兵滅掉的,是他們魏國,是他們魏國人之國,在他們眼裏,若伱齊王能把這等將領,留在齊國,我們魏國怎會被秦國所滅,導致如今隻能歸附秦國,小心翼翼苟存著。


    大梁城池,可是曆經百餘年鑄修啊!號稱天下第一固城。


    若非碰到白衍,誰來攻打大梁,都要碰壁。


    結果白衍一來大梁,人還未到,就挖渠溝,引鴻溝、燭河之水,破大梁之城,把魏國曆代社稷,全都湮滅。


    “齊王!!!”


    “唉!”


    一個個跪坐在木桌後的士族老者、男子,每每想到齊王那昏庸之君,都忍不住全身乏力,滿心怨念。


    大梁城內。


    正當司馬興與大梁士族、昌平君飲酒之時。


    就在城內四處,一個個漆黑的府邸之中,密密麻麻的男子,站在寬闊的院子內,在四周少許的火把的亮光下,隱約看見,這些男子,幾乎每一個人手中,都持有利劍。


    “大人,已經命人去西城,隨時便能動手奪下西城!”


    一名男子緩緩稟告道。


    為首的男子聞言,點點頭,站在房簷下,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死士,抬手示意。


    刹那間。


    在身旁兩名男子的帶領下,院子內的所有男子,全都相繼轉身,朝著府邸外走去。


    夜色中。


    在逢澤君的府邸大門外,一個個鐵鷹銳士麵色警惕的看著四周,不管是府邸大門,還是府邸四周,全都有鐵鷹銳士巡視、看守。


    府邸內也有鐵鷹銳士駐守。


    可以說,整個府邸都被鐵鷹銳士,把守得嚴嚴實實,倒也不怪司馬興能放心。


    漆黑的夜色中。


    大門前的鐵鷹銳士,突然借著微弱的夜色,看到不遠處漆黑的小巷之中,一個若隱若現的人影走來,一時間,幾名鐵鷹銳士不由得麵色警惕。


    在為首的將領示意下,六個鐵鷹銳士上前兩步,做著隨時準備拔劍之勢,後麵幾人,紛紛上弓弩,把箭矢對著那走來的人影。


    然而待人影靠近之時,鐵鷹銳士的將領看到來人,眼神頓時露出一抹錯愕、意外,還有不可置信。


    “白衍將軍!”


    將領讓其他銳士收起弓弩,隨後上前對著白衍拱手。


    當初作為護送白衍的鐵鷹銳士,對於白衍,將領不僅時常近距離見白衍,很多時候也是他在天黑後保護白衍,故而對於白衍,將領十分熟悉。


    “去稟報齊妃,白衍求見。切記,府邸內有刺客,此事不得讓人得知。”


    白衍對著將領開口說道。


    將領聽到白衍的話,神色一驚,刺客!!!


    還沒等將領詢問心中的疑惑,就看到白衍接著說道。


    “城內已經潛伏數百死士,今晚便會前來刺殺齊妃!讓府邸所有將士,嚴陣以待!吾已經命鐵騎喬裝進入城內,潛伏於四周!”


    白衍的話,讓將領瞳孔一縮,滿是冷汗。


    作為鐵鷹銳士,將領深知死士兩個字,意味著什麽,看向白衍,將領知道白衍不會騙他,於是迴過神後,連忙拱手領命,轉身急匆匆的朝著府邸內走去,去見齊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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