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快到善無了!”


    坐在馬車內,白衍聽著前麵牤的聲音,輕輕鬆口氣,一路奔波,終於迴到善無城。


    掀開馬車小窗,進入城內後,白衍看著街道上盡是繁榮之景,對比其他郡縣,雁門郡內的城邑,雖然靠北,卻也安定許多。


    這種安定,恰恰也是整個趙地,以及整個中原百姓,都十分需要的。


    論貧苦,或許整個經曆戰火的中原諸地,都比不上趙地。


    幾年前體會過災荒、戰亂的趙地百姓,如今比任何地方的人,都更為珍惜眼下來之不易的生活。


    片刻後。


    馬車一路順著街道,來到郡尉府門前停下。


    “帶將士們去休整,一路奔波,等會來府邸內吃晚膳!”


    白衍走下馬車,對著牤囑咐道。


    “諾!”


    牤拱手領命,隨後便轉身,朝著其他鐵騎將士走去。


    白衍來到府邸門前,看守府邸的奴仆,自然認識白衍,於是連忙帶著白衍進入府邸。


    得知白衍迴到府邸之中,不管是暴氏、溪、還是徐師,全都來到院子,就連心性高傲的趙秋,也在不遠處,慢慢悠悠的跟在後麵。


    “將軍!”


    “將軍!!”


    暴氏與徐師、溪來到白衍麵前,連忙對著白衍打禮。


    白衍見到暴氏三人,穿著官服,抬起手對著三人還禮,然而還不等白衍說話,就聽到一個聲音。


    “居然舍得鹹陽美妻,早在邯鄲便有聽聞田鼎之女,乃是不可多得的美人,昔日諸國君子,以及一些公子求之不得,娶到此女為妻,居然舍得迴善無!”


    趙秋的聲音在院子內響起,白衍轉頭看去,望著趙秋的模樣,聽著耐人尋味的話,白衍不由得在心裏苦笑一下。


    一年不見,怎麽一見麵,就像吃火藥一樣。


    “奉王命!掌北疆駐軍!”


    白衍想到一年前,離別前夜,與趙秋獨自在房間內的交談,最終無奈的歎口氣,抬手對著趙秋打禮。


    趙秋看著白衍的模樣,似乎依舊不滿意。


    “那為何不帶來善無城,娶妻田非煙,擁妾白君竹,趙秋可是好奇得緊,想看看她們二人,是否如傳言那般。”


    趙秋說道。


    白衍聽著趙秋的模樣,望著趙秋眼角的那顆小淚痣,心裏滿是無奈,怎麽一年不見,一迴來這趙秋說話就帶刺。


    “將軍!一路勞累,吾去讓仆人,為將軍備水洗漱!”


    暴氏看著趙秋的模樣,俏臉突然笑起來,似乎意識到什麽,隨後便對著白衍說道。


    在善無城,暴氏一直在等白衍,而一年都沒有與白衍見麵的暴氏,此時看到白衍歸來,那年輕的俏臉上,滿是喜悅,可心裏再多之言,也比不上那想讓白衍洗漱、好好休息的念頭。


    院子裏。


    白衍本想與趙秋說話,突然看著暴氏的舉動,有些錯愕,想到什麽,眼中滿是愧疚。


    怔怔望著暴氏慢慢離開的背影,直到看不見,白衍方才歎口氣,轉過頭看著趙秋,沒好氣的搖搖頭。


    “莫不是在意白衍娶了妻子,收了妾?”


    白衍輕聲問道。


    而白衍不說還好,話音落下,頓時便像踩著貓尾巴一樣,趙秋頓時瞪大眼睛,眼神滿是冰冷,一步步上前,來到白衍麵前。


    正當徐師不知道趙秋要做什麽的時候,就看到趙秋站在白衍麵前。


    “誰在意你娶妻收妾?”


    趙秋看著白衍。


    “吾在意的是,你當初騙我!”


    趙秋一字一句的對著白衍說道。


    “說,當初是不是早已知道,嬴政是打算先滅魏,楚,最後才會對齊國動手!”


    趙秋一想到,當初被白衍欺騙的場景,就氣得牙癢癢。


    虧她當時還滿心喜悅,以為能讓白衍離開秦國,結果如今迴頭一看,怎麽想怎麽都覺得不對勁,驀然發覺,從一開始,她便中了白衍的圈套,上了白衍的當。


    “彼時在雁門,誰知道啊!”


    白衍看著愈發貼近,美眸直勾勾凝視自己的趙秋,聳聳肩否認起來,將目光看向一旁。


    反正雁門與鹹陽那麽遠,白衍打死都不會承認,在雁門的他,從一開始就知道,秦國對諸侯國動手的順序。


    “……”


    趙秋一言不發,直勾勾的看著白衍,似乎想要知道白衍說的是真是假。


    “往日那麽關心將軍,得知將軍被困,忙前忙後的!怎麽如今見到將軍,言語盡是胡攪蠻纏……”


    徐師在一旁,看著趙秋的模樣,忍不住嘀咕一聲,昔日徐師並不喜歡趙秋,可後麵看到趙秋關心白衍的舉動,她才放下芥蒂,逐漸對趙秋放下偏見。


    而眼下,看著趙秋見到白衍後,與往日判若兩人,徐師很是不解。


    趙秋為何要如此?若是不喜歡將軍,昔日為何如此關心將軍,若是喜歡將軍,為何要胡攪蠻纏,惹將軍不喜。


    在徐師眼裏,實在是看不懂趙秋這個女子,將軍在她眼裏,到底是重要還是不重要。


    “嗯?”


    聽到徐師的話,白衍與趙秋,紛紛露出不同的反應,白衍是目光突然詫異的看向趙秋,而趙秋瞪大眼睛,臉色大變看向徐師。


    “誰關心這人!趙秋是怕有人死在楚地,到時候欠的承諾,都無人還!”


    趙秋對著徐師反駁道,然而唿吸急促的模樣,以及一抹慌亂,浮現在那嬌媚誘人的臉頰上。


    院子中。


    隨著趙秋的話,場麵瞬間便悄無聲息的安靜起來,徐師目光看著趙秋,眼神有些不滿,而白衍也一臉古怪的看著趙秋。


    隻有趙秋,神情愈發不安,美眸中的目光,愈發閃躲起來。


    “那九州鼎,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趙秋轉過頭,忍著心中的不安,有著小淚痣的眼睛,美眸再次看向白衍。


    這件事情她得知消息後,便十分不理解,她不相信白衍當真是蒼天托夢,白衍是什麽尿性,她與白衍相處那麽久怎麽可能不清楚,表麵憨厚老實,實際心裏算計多著呢,老天能托夢給他,那才是蒼天瞎了眼。


    可若是假的,那不僅僅是鹹陽內,嬴政見過九鼎後,選擇昭告天下。


    就是天下無數不相信的士人,親自前往鹹陽,最終都一言不發的離開,默認九州鼎的事情。


    甚至連那些反對秦國,咒罵嬴政的士人,似乎去過鹹陽城後,都不得不承認,那九州鼎是真的,白衍真的受蒼天托夢,嬴政真的是天下共主。


    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想到這裏,趙秋用滿是疑狐的目光,直勾勾的望向眼前年輕男子,白衍。


    “餓了!”


    白衍沒有迴答趙秋的話,在趙秋的注視下,突然揉了揉肚子,做出很餓的模樣。


    徐師見狀,想到白衍一路趕來,定然還餓著肚子,連忙準備轉身,然而突然間,一隻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臂,不讓她離開。


    在徐師疑惑的目光下,就看到白衍對著她搖搖頭,緊接著,便轉頭,看向一旁皺眉的趙秋。


    趙秋一臉懵,看著白衍,還不知道什麽意思,等反應過來後,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哪個夢啊……”


    白衍在趙秋說話之前,突然皺起眉頭,一臉不適。


    “人餓著,等會就容易忘記,徐師,去備些酒菜!”


    白衍說道,隨後轉過頭,放開徐師的手,囑咐徐師去備些酒菜。


    徐師點點頭。


    然而這一次,徐師還沒有離開,趙秋便滿臉鐵青,雙眸滿是冷意的看著白衍。


    “我去!”


    趙秋咬牙切齒的說道,隨後憤恨似的看了白衍一眼,轉身離開,帶著遠處等候的仆人,去給白衍備酒菜。


    “等會眾將士皆來府中飲酒,可別忘了讓仆人多備些!”


    白衍看著趙秋離去的背影,咧嘴笑道,當看著趙秋停下腳步,白衍連忙閉上嘴巴,直到趙秋兩息後,繼續頭也不迴的離開,白衍這才鬆口氣。


    “安靜了!”


    白衍轉頭看向徐師,輕聲說道。


    徐師看著離去的趙秋,隨後滿是欽佩的看著白衍,在府邸,也就夫人能讓趙秋收斂一些,也就隻有將軍,每次都能治趙秋,讓趙秋服服帖帖的。


    半個時辰後。


    看著暴氏拿來一件件嶄新的衣物,白衍在暴氏的伺候下,穿上縫有圖案的黑色綢衣,看著眼前不斷拿著衣袖比量大小,美眸之中盡是滿意的暴氏。


    白衍心中若是沒有暖意,那是假話。


    可白衍來不及與暴氏說太多私下之言,這時候溪來到房間,說楊郡守以及甘城令已經來到府邸外。


    白衍聞言,點點頭,與暴氏對視一眼,看著暴氏雙眸。


    “吾先去見楊老與甘泗!”


    白衍說道。


    “嗯!將軍少飲些酒!”


    暴氏依舊懂事的沒有一絲怨言,並且還讓白衍等會,少喝些酒,顯然是已經知道,趙秋帶著仆人、侍女,去給將士準備酒宴之事。


    “好!”


    白衍看著暴氏,輕聲應道。


    院子內。


    隨著郡守楊老,以及甘泗的到來,無數善無城內的士族,似乎也都得知風聲,爭先恐後的前來白衍府邸送禮。


    白衍讓仆從把所有送來的財禮,以及送禮之人的名字,都登記在竹簡之中,隨後留下竹簡,讓人把相同價值的財禮送迴去。


    楊老與甘泗看到白衍收情不收禮的舉動,都忍不住笑起來。


    “如今雁門大營,有柴將軍駐守,而北方,則一直由業將軍盯著……”


    正堂之中,楊老跪坐在木桌後,對著白衍說道。


    隨著楊彥跟隨白衍,如今滅魏滅楚,立下大功之後,一把年紀的楊端和,終於是能夠放下心來,即便是有一日他倒下,楊氏除了兄長楊憲,軍中也能有楊彥,撐起柱梁。


    在楊端和眼裏,楊氏傳承到他這一代,完美的繼承下去,家族並沒有沒落,還有什麽不放心。


    “武烈君!何時滅代地?”


    甘泗這時候,也看向白衍,拱手詢問道。


    看著白衍如今已經被封為武烈君,秦國大良造,甘泗心中盡是熱血,眼看著白衍滅魏破楚,甘泗也想著,在代地滅亡前,能再得一份功勞。


    為此,甘泗一直都在等著白衍迴雁門。


    此時甘泗心中滿是慶幸當初與呂生交好,因為與呂府呂生的關係,如今與白衍,也算是鐵關係。


    白衍不倒,他甘泗,也絕不會倒,而有白衍在,他甘泗日後更是有無數機會,往更高的位置走。


    “不日便要滅代!”


    白衍與楊老交談完,聽到甘泗的詢問,知道甘泗的心思,笑著說到。


    看著一臉興奮的甘泗,這時候,仆人進來稟報。


    白衍得知牤已經到來,便讓仆人把牤以及所有將士,全都帶進府邸。


    片刻。


    隨著牤帶著鐵騎將士到來正堂,酒宴開始後,歡聲笑語便從正堂傳出。


    隨著好酒好菜由侍女端到一個個木桌上,飲酒間,所有鐵騎將士,一邊大口吃著,一邊把目光在女樂身上,流連忘返。


    看著那些細腰身美的女樂,一個個將士的眼神,那叫一個如狼似虎。


    白衍與楊老、甘泗,一直交談著雁門之事,以及如今天下的局勢,女樂,對於他們三人而言,吸引並不大。


    酒過三巡。


    隨著所有將士都吃飽喝足,白衍並沒有著急命府邸內的仆人,送將士們迴大營,而是從懷中掏出一些錢財,讓牤帶著將士繼續去酒樓消遣一番,隻要不鬧事,不殺人,今晚便盡情玩個痛快。


    楊老與甘泗看著白衍的舉動,都忍不住笑著搖搖頭,不過對此,二人都已經習慣,白衍對軍中士伍都沒得說,更何況,這些將士全都是白衍的親信,對白衍忠心無二。


    不過一直斥候白衍,在白衍身旁的徐師,突然想起什麽。


    “將軍,酒樓那裏的兮兒姑娘,前些時日找過徐師,說有一個名叫碑姬的女子,在善無城內,一直等著將軍!”


    徐師跪坐在木桌旁,拿著小酒壺,看向白衍說道。


    白衍聽到徐師說碑姬在善無,並不意外,畢竟此前他便特地囑咐過鍾離氏,已經前往壽春的親信部將。


    如今確認碑姬已經來到雁門善無這裏,白衍反而還放下心。


    “明日吾便過去!”


    白衍思索間,輕聲說到。


    想起後勝!後勝是齊國丞相,齊王建的舅舅,在齊國有權有勢,更有無數士族人脈,身旁高手、俠士更是數不過來。


    白衍十分清楚,想要除掉後勝,不僅僅是明麵上很難,就是暗地裏,也沒那麽簡單。


    或許當初最明智的選擇,便是昧著良心,不理會碑姬,也不需要相認。


    可對於白衍而言,沒有昔日恩師殷碑的傳授與教誨,別說上戰場活下來,就是麵對一次又一次的刺殺,白衍縱有再高的地位,也無濟於事。


    一想起恩師殷碑昔日的徐徐教誨,白衍實在不能眼睜睜看著恩師之女,獨自一人毫無權勢去報仇。


    “武烈君有要事,便先前去,今日天色不早,吾便先不做打擾!”


    楊老看到白衍的眼神,立即猜測到,那個女子定不簡單,察覺到白衍有要事,楊老便先不多打擾,起身告辭。


    畢竟白衍已經迴到善無,楊老是郡守,白衍雖是大良造、北疆主將,但其職位,也是雁門郡尉,故而日後在善無城內,楊老與白衍,時時都能相見。


    一旁的甘泗,倒是不想離開那麽早,畢竟白衍好不容易才迴來,甘泗還有很多話想要說,更想與白衍敘舊一番,維護昔日關係,親近親近。


    可看到楊老開口,白衍似乎也有要事,甘泗也隻能跟著起身,對著白衍拱手告辭。


    正堂內。


    白衍看著告辭的楊老與甘泗,想了想便沒有挽留,楊老與甘泗日後相處的時間很多很多,眼下他的確要先去把碑姬給安置妥當。


    拱手還禮後,白衍起身,一路送二人到府邸外,看著二人乘坐馬車離去。


    “備車,去酒樓!”


    白衍看著從遠處街道,離開的馬車,便轉頭讓府邸外的仆從,去把馬車行駛過來。


    待馬車過來後,白衍帶著徐師坐上馬車,朝著酒樓走去。


    隨著白衍的離開,郡尉府邸內。


    一直等待著的趙秋,得知所有將士,以及楊老、甘泗都離開後,終於鬆口氣,帶著對九州鼎,以及承天托夢一事的疑惑,趙秋立即帶著侍女來到正堂。


    看著一片狼藉的正堂內,十來名侍女正在收拾,沒有看到白衍的身影,趙秋皺起眉頭,便輕聲喊來一名侍女詢問。


    “奴婢聽聞,武烈君已經前去酒樓!”


    侍女對著趙秋稟報道。


    “什麽,酒樓?”


    得知白衍已經去酒樓,趙秋頓時瞪大眼睛,想到她與暴氏,在府邸等白衍那麽久,如今她更是幫他備了那麽多酒菜,而白衍酒宴過後還不知足,還要去酒樓飲酒,趙秋美眸中的怒氣,越來越深。


    不過趙秋還是叫來一個仆人,詢問清楚,確定今日沒有士族在酒樓等著白衍,白衍之前也並未與人在酒樓相約。


    趙秋美眸愈發憤慨,她有數不清的問題,都憋在心裏憋了數個月,而白衍一迴來居然就去酒樓飲酒。


    想到在善無城內,四處都在流傳酒樓那個叫兮兒的女子,與白衍關係匪淺,以前趙秋還不相信。


    “去酒樓!”


    趙秋冷臉說道,讓仆人去備馬車。


    趙秋想要看看,白衍去酒樓到底為何,是她趙秋準備的菜難以下咽,還是她準備的酒難以入喉,亦或者這府邸內,就沒有人能比得上那個叫兮兒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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