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淄五月末,雷雨交加,天空電閃雷鳴,伴隨著劃破天際的閃電,巨大的轟隆聲,刹那間傳遍整個臨淄內外,讓所有人都感覺到那震耳欲聾的聲響。


    似乎蒼天,在這一刻發出怒吼。


    古人是信奉神靈的,雖說人類伴隨著世道的變遷,已經廢除人殉,但在占卜一事上,古人依舊保留了下來,並且其癡迷程度,讓後世都無法理解。


    而蒼天發出狂風暴雨,在古人眼裏,這一定是在預示著什麽!


    臨淄城外。


    秦軍大營外,巨大的雨水下,身穿鬥笠的秦軍將士,不僅僅站在大營外執勤,更有一排排秦軍將士,在大雨中巡視。


    在北方出來的大軍,戎邊將士,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伴隨著大雨,往往都會帶來致命的危險。


    故而在大雨下執勤巡邏值守,不會有任何一個秦軍將士敢放鬆警惕。


    這是鐵騎、邊騎的習慣,而這種習慣並非來自於軍令,是一代又一代邊疆伍卒,用生命換來的經驗。


    “駕!駕!!停!!!”


    一輛疾馳的馬車,在暴雨中趕路,馬車四周還有幾名男子騎馬護送,而當看到不遠處的秦軍大營後,所有人都把速度緩緩放慢下來。


    似乎秦軍將士早已經有準備,看到這一支齊騎的時候,並沒有意外,隻是確定人數之後,讓幾名男子在大營外等候,單獨放馬車進入大營之中。


    “報!將軍,齊臣杜炬,已經到來!”


    一名將士渾身濕淋淋的來到大營內,對著白衍拱手打禮。


    而聽到將士的話,白衍與魏老對視一眼,隨即便讓將士把齊臣杜炬帶進營帳之中。


    “杜炬?”


    楊彥與李信,這時候看著布圖旁的白衍,二人也很好奇,齊國官員杜炬,為何這時候來見白衍。


    不多時。


    隨著腳步聲,在楊彥與李信的注視中,一名身穿齊服的男子,在秦軍將士的帶領下,來到營帳之內。


    見到白衍、魏老、楊彥、李信、牤等人,杜炬連忙對著白衍打禮。


    “杜炬,拜見武烈君!”


    杜炬身上並未穿著齊國官服,見到白衍等人後,語氣神態,也沒有絲毫高傲。


    白衍見狀,自然從李信、楊彥身旁走過,上前對著杜炬抬手還禮。


    “可是臨淄城內有消息?”


    白衍禮畢後,便看著杜炬詢問道。


    李信與楊彥看到這一幕,方才反應過來,一臉詫異的看向杜炬,隨後看向白衍。


    齊國官員杜炬是白衍的人?


    雖說這杜炬不顯名,看模樣,在齊國的官職也不高,可杜炬是何時為白衍效力的?為何他們來到臨淄至今,都從未見過這杜炬,就連一點消息都沒有。


    “迴武烈君,此刻城內,經過丞相後勝,以及不少齊國大臣的勸說,齊王已經有意降秦,不過以田燮為首的官員,依舊在據理力爭的勸說齊王,想讓齊王下令抵抗秦國,並且聯合昔日諸國舊族,讓駐地舊族在天下各地起事!使秦國分身乏術,如此一來,秦軍定然力疲!”


    杜炬對著白衍說道。


    白衍與一旁的老師魏老對視一眼,二人沒想到,田燮那些齊國大臣,目光如此敏銳,一眼便看出秦國此時的弱點。


    特別是白衍,白衍清楚戰略縱深一旦拉長,對秦軍會是何等致命!在後世,不管項羽,還是其他曠世之戰的記載,都是血淋淋的例子,一個個教訓。


    “那杜大人此行的目的是?”


    白衍詢問道。


    既然杜炬冒著大雨出城,並且還來這裏見麵,那麽杜炬,或者說城內的後勝,一定是需要幫助。


    “武烈君,齊王得知齊國諸地皆有降秦之念,齊王本身也已傾向於降秦,之所以猶豫再三,不過是田燮以及宗親等人之言,加之臨淄城內三地士族之勢!”


    杜炬說到這裏,對著白衍拱手打禮,放下手後,沉思兩息,看向白衍。


    “若武烈君想要齊王早日降秦,炬與丞相等人商議後,都覺得尚需一人相助,隻要此人願意勸說齊王,齊王定然會下定決心!”


    杜炬說道。


    “何人?”


    就在杜炬話音落下的一瞬間,白衍便發出詢問。


    李信、楊彥等人看向杜炬,正當二人思索之時,一旁麵露思索的魏老,聯想到杜炬的話,突然開口。


    “麗妃!”


    魏老皺眉說道。


    李信聽到魏老的話,一臉詫異,然而當看到杜炬同樣也滿是意外的看向魏老時,李信更是懵逼,杜炬的神情顯然是在說,旁邊這位老先生猜對了!


    身旁這老者!白衍的老師,到底是何人?李信腦海裏滿是疑問,可私下問過白衍,白衍並未告訴他。


    “武烈君,這位是?”


    杜炬有些好奇的看向白衍。


    “家師!雲中隱士!”


    白衍看向魏老一眼,看向杜炬簡單的解釋一句。


    聽到白衍的話,杜炬也是一個明白人,自然不會追根問底,而是十分有禮的對著魏老打禮。


    魏老也對著杜炬拱手還禮。


    “可私下試探麗妃,對於降秦是何態度?”


    白衍看著禮畢的杜炬,詢問後勝等齊國官員,可否私下問過麗妃。


    “麗妃乃是齊王寵妃,齊王一日不可沒有麗妃在側,吾等雖有機會與麗妃相處,但也不敢多留,生怕齊王心生芥蒂,到時,恐會弄巧成拙!並且田燮與齊國眾多大臣,齊國諸多宗親,也都對宮內留心戒備,齊王身邊有任何舉動,都瞞不過田燮等人!”


    杜炬解釋道,皺起眉頭。


    這才是棘手的事情,杜炬出來見白衍,除去把難處告知白衍外,也是想看看,白衍可否能找理由,見一見麗妃。


    隻要麗妃能在齊王建身邊吹吹耳邊風,要遠比他們與田燮等人僵持下去的好。


    “此番迴去可告知麗妃,其族人顏予,其伯顏子平,皆可入秦為仕,白衍立即親筆一封,命人送迴鹹陽,為二人請功任秦國客卿!顏氏一族皆可舉族遷徙雁門,亦可前往鹹陽、洛陰!後人皆受秦國庇護,在雁門任職!”


    魏老看著弟子白衍,也有些皺眉,於是便主動開口,對著杜炬囑咐道。


    這一下。


    本就好奇魏老身份的杜炬,徹底懵了,看了看白衍,又一臉迷糊的看向魏老,不明白魏老是什麽來曆。


    不過看著白衍沒有反對的意思,杜炬連忙對著魏老抬手打禮,示意他迴去立即告知齊相後勝。


    雷鳴聲在營帳外響起,刷刷的磅礴大雨落在營帳上,發出聲響。


    “老夫的身份,怕是瞞不住後勝等人!”


    魏老看著杜炬離去後,片刻,等李信、楊彥也與白衍商討完離開,這才對著白衍說道。


    白衍聽到魏老的話,沒有著急迴答魏老,看向一旁掛著的地圖上,雁門的位置。


    猶豫一番,白衍最終下定決心。


    另一邊。


    在暴雨下,艱難迴到城內的杜炬,直接來到後勝的府邸內,把見白衍的事情,詳細的告知後勝。


    而年邁的後勝聽到杜炬的訴說後,突然站起身。


    “魏轍!”


    後勝一臉驚駭,滿臉不可置信的模樣。


    “魏轍?”


    “魏轍??”


    後勝的長子後堯,三子後慶,六子後仲思,聽到父親的話,全都一臉錯愕的對視一眼,滿臉古怪的看向父親。


    “父親,怎麽可能是魏轍,白衍如今仕秦,而魏轍乃是天下名士,此前便是因為不喜嬴政,言嬴政為殘暴之君、天下禍患!如今魏轍怎會在白衍身邊?並且還是白衍之師!”


    後仲思一臉肥胖,又喜歡留著長長的胡須,模樣比起後堯,也好不到那裏去,二人都是貪婪之相。


    而聽到父親的猜測,後仲思第一反應便是搖頭,後仲思見過天下大名鼎鼎的魏老,更清楚魏老的為人,毫不誇張的說,小時候的他,最害怕的就是見到魏老。


    因為十多歲時,他在街道上看到一婦人,便仗著家世上前欺負,沒想到會碰到魏老,更沒想到最後會被魏老訓斥,那一次的他,第一次體驗到家世不管用,甚至還差點被抓進牢內,連去年邁的姑母麵前哭訴,身為太後的姑母,都一反常態的訓斥他。


    那一次之後,他便再也不想看到魏老,每逢聽到魏老的名諱,都巴不得繞路走,甚至連去都不想去。


    “是啊!父親,不可能是魏轍!魏轍更不可能助白衍,滅齊國!”


    後堯也點點頭,不認為對方是魏轍。


    然而就在後堯、後慶、後仲思,以及杜炬的注視下,後勝歎息一聲,神情滿是篤定。


    “除了魏轍,不會再有其他人!”


    後勝說道。


    兩鬢斑白的頭發下,後勝那褶皺的老臉中,此刻神情也滿是恍惚,後勝也不敢相信,白衍身邊的幕僚,居然是魏轍,並且白衍還是魏轍的弟子。


    “老夫終於明白,為何齊王、田燮等人,一直苦等的莒城援兵,遲遲不到,亦沒有絲毫音訊!”


    後勝自言自語的說道,隨後看向窗外的暴雨:“有魏轍在!怕是這輩子,齊王與田燮等人,都別想等到莒城的援兵到來!”


    書房內,清楚的看到窗外的大雨滂沱,更能看到一閃而逝的光亮。


    聽到齊相後勝的話,別說杜炬一臉呆滯,就是後堯、後慶三兄弟,此刻也好不到那裏去。


    “備馬車,老夫立即進宮,求見齊王!”


    後勝突然開口,隨後看向長子後堯。


    “汝與白衍關係匪淺,這段時日白衍送來的錢財,暗地裏把一半錢財,私下命人送去善無城!切記,不能讓他人知曉此事!”


    後勝囑咐道。


    在確定白衍身邊的老者,便是魏轍後,想到如今白衍在秦國,深得嬴政信任,爵至大良造,更手握北疆兵權,而在齊地,白衍不僅僅是田鼎女婿,其恩師更是魏轍,以田鼎與魏轍的人脈關係,後勝不敢想象,日後白衍的權勢,到底有多滔天,整個天下間,攀附在白衍身上的人脈勢力,到底有多廣。


    “父親放心!孩兒這便去安排,此前出城見到白衍,見到白衍身旁毫無侍妾,孩兒這兩日正尋思著,在城內尋一美人,帶出城送給白衍!”


    後堯點點頭,示意父親放心。


    由於暴雨,昏暗的天色中,誰都不知道是什麽時辰。


    就在後勝冒雨前往齊國王宮後,杜炬也隨後離開府邸,並且後勝之子後堯,也開始忙碌起來,安排下人搬運財物,準備把一箱箱財物連夜送出城。


    不知道過去多久。


    府邸的炊房中,幾名下人把剛送來的木材,放在灶火內燒著。


    “這到底是誰送來的木材,這般熏人!”


    “木房漏雨,之前的柴都被雨水打濕,還能有柴燒就不錯了,況且這柴雖是濃煙,卻也不嗆人,反倒有些清香!”


    兩名生火的仆人,一邊舉手揮開麵前的煙霧,一邊看著燃燒起來的爐灶,私下議論道,隨後一人來到窗子旁,打開窗子,讓濃煙往外飄出去。


    而在暴雨下乘坐馬車,好不容易迴到府邸的杜炬,在大雨之中,奔波一整日,好不容易迴到家中,還沒等鬆口氣,進入府邸後便感覺靜悄悄的。


    沒有多想,杜炬很快便來到正堂,然而站在大門下,杜炬突然停下腳步。


    因為杜炬赫然看到正堂內,昏暗之下,幾具屍體躺在其中,頃刻間,杜炬一臉駭然。


    死……死人!


    府邸內的妻妾,全都被殺了?


    伴隨著天空的雷鳴閃電,轉瞬即逝的光亮下,杜炬清楚的看到,地麵上的屍體,血跡還在緩緩蔓延,顯然方才被殺不久。


    天空的光亮消失,幾息後,伴隨著天空的雷鳴聲,整個人顫抖一下的杜炬,這才迴過神來,滿臉驚懼的轉過身,不顧一切的往府邸外跑去。


    暴雨中。


    小院子內,從上往下看去,清楚看到杜炬在暴雨中快速跑過的身影。


    然而就在下一刻,原本跑過小院的杜炬,突然再次出現,並且一步步後退,似乎手還放在脖子上,幾息後,杜炬在雨水中直接後仰倒在地上,依稀還能看得見,在杜炬倒地的地方,滿是雨水的地麵上,瞬間有一個不一樣的水色蔓延而開。


    而順著杜炬的屍體看去,從順著屋簷不斷流落的雨水中,這時候,方才看到,一個手持利劍的人影,方才從屋簷下緩緩走出,在其白發之下,年邁的老臉上,赫然瞎了一隻眼睛。


    不過當僅剩的一隻眼睛,看到躺在地麵上的杜炬,顫抖幾番後,已經一動不動,變成一具屍體,這才拿著滿是血水的長劍,轉身離開。


    夜色下。


    電閃雷鳴逐漸消失,然而不斷落下的暴雨,卻絲毫不止。


    稷下學宮內,得到消息的眾人,全部都聚在一起,商議著王宮內的事情,特別是當得知齊妃突然一改常態,似乎也有意勸說齊王降秦時,所有人都頓感不妙。


    “到底會是何人?”


    稷下學宮,轡夫子以及盧老等人,滿是不可置信。


    這段時日與後勝等主張降秦的官員,一直爭論不休之際,齊王雖有意降秦,但也心存猶豫顧忌,為何今日後勝命人出城後,人迴城,後勝進宮一趟,麗妃便主動改口,幫助後勝勸說齊王降秦。


    這時候眾人隱約意識到,城外秦軍大營中,白衍身旁一定有高人在側。


    “可有查出後勝是命何人出城?”


    轡夫子摸不著頭緒,隻能看向盧老問道。


    “是杜炬,已經命人去杜炬府邸,請杜炬前來……”


    盧老說話間,這時候突然門外隱約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眾人轉過頭,隨後便看到全身濕漉漉的一個學子,跪在地上,神色滿是驚慌。


    “夫子!死了!杜炬一家,全被殺了!”


    二十六七模樣的學子,臉色蒼白的看著眾人。


    “什麽?”


    “杜炬死了?”


    聽到學子的話,轡夫子還有盧老等人,全都懵了,一臉疑惑的看向對方。


    杜炬是齊國官員,更是後勝的人,這時候誰敢殺杜炬?


    “莫非是田儋?”


    盧老看向轡夫子。


    轡夫子也搖搖頭,示意不知此事,隨後望向田老,詢問田老可知道此事。


    “老夫也不曾知曉,可否要詢問一番,得到消息後,田燮已經帶著消息,告知田儋、田橫等人,想必田儋、田橫等人,應是與三地士族,聚在一起商量該如何勸說齊王!”


    田老搖頭解釋道。


    田老說完,盧老夫子便看向轡夫子。


    “可否要派人去詢問田儋?若真是田儋所為,那此舉無疑糊塗至極,隻會引起齊王……”


    盧老說著說著,突然想到什麽,而轡夫子這時候也想到什麽,瞳孔一縮。


    “有人要陷害田儋、田橫!”


    “不好!”


    反應過來的轡夫子與盧老,立即意識到事情的嚴重,神情凝重起來。


    同一時間。


    在齊國丞相府邸,吃過晚膳的後勝一家,正在交談,一名侍女端著茶水到來,在一個個護衛的注視中,茶水並非直接交給後勝一家幾人飲用,而是由一名美人先飲下茶水,確認沒有事之後,方才給後勝幾人倒上。


    像防止下毒這件事情上,不僅僅是後勝一家,就是很多宗親,以及一些齊國大臣,都會格外注意,不僅僅是茶水,就是晚膳亦是如此,出行更是有扈從保護著。


    防的,就是仇家下毒行刺,畢竟別說在王宮,得罪同朝官僚,有派係之敵,那些人都巴不得對方死。


    就是往日裏,家族子弟都喜歡欺負百姓,行欺男霸女之事,誰都害怕不知何時,會惹上一些俠客行刺。


    “這天氣,格外讓人困倦!父親,兄長,你們先談,慶兒便先迴去休息!”


    後慶摟著自己的美妻,對著父親後勝,還有後堯說道。


    “吾也有稍許困倦,先迴去休息!”


    後仲思一想到美妾在等著自己,也滿心火熱的笑著說道,起身對著父親與兄長打禮。


    後堯看著後慶、後仲思離開後,與父親聊了一會,也離開書房,迴去休息。


    夜色下。


    後院門內,兩名仆坐在地上,靠著牆,唿唿大睡,暴雨聲下,掩蓋住外麵的動靜,就連一名侍女緩緩來到門前,打開房門,兩名仆從都沒有醒來。


    看著外麵大雨下,倒在地上的屍體,侍女便讓瞎眼老者進入府邸之中。


    後院的走廊下。


    費棱反手拿著一把帶血的匕首,看著房簷下,連齊相府邸的惡犬都昏睡過去,僅有的一隻眼睛中,目光閃過一抹詫異。


    按照侍女交代的位置,費棱來到灶房,打開灶房門後,按照此前的吩咐,把一個小瓷器打開,把裏麵的粉末,撒在木材上,隨後將灶房內的燭燈點燃木材,看著慢慢燃燒起來木材,把燭燈丟在其中,望著濃濃升起的煙霧。


    這一刻,費棱感覺,比起自己,有些人,才是天生的刺客,殺人於無形!


    比起那些人,自己不過是一個持劍殺人的工具而已!


    費棱不知道武烈君是從哪裏找到這樣的人,但費棱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隻要遵照命令殺人就即可,有些事情他不該問,也不該知道!


    “怎麽有股味道?”


    “不知道!不管那麽多,太困了,我繼續眯一會!”


    兩名魁梧的扈從,靠著走廊,一名扈從嗅到似乎不知從哪裏飄來的味道,努力睜開眼睛,迷糊的看了四周一眼,隨後抬著無力的手,搖了搖另一名扈從,然而另一名扈從困得眼睛都懶得睜開,繼續閉眼酣睡,不到兩息,便睡得死沉。


    見狀,一直站著,卻滿臉困倦的扈從,也沒多說,連他自己都頂不住,靠著木梁,閉上眼睛,隱約感覺到有一陣微風,扈從沒有多想。


    此刻這名扈從都已經懶得睜開眼睛,在扈從心裏,就算把他扒皮,也要讓他好好睡一覺再扒皮。


    房間內。


    後堯正渾身赤裸的趴在一個美人身上打著唿嚕,顯然房事不過一半,後堯便睡了過去,連同那剩下美人,也不例外。


    此刻的後堯絲毫沒有意識到,另外兩間房間內,後仲思、後慶,都已經成為屍體,躺在床榻之上。


    隱約察覺到脖子傳來涼意,後堯感覺絲絲癢,本能的伸手撓,然而當碰到硬物,又摸了摸。


    下一刻。


    伴隨著脖子傳來劇烈的痛疼,後堯睜開眼睛,轉過頭,看著昏暗的房間內,慢慢離去的身影,還想開口,嘴裏卻不斷湧出鮮血,抽搐間,渾身冰冷的後堯,慢慢倒在身下的美人身上,睜著眼睛看著熟睡的愛妾,最終一動不動的睜著眼睛。


    “咳咳咳~!”


    後勝的房間內,年邁的後勝,不斷咳嗽著,劇烈的疼痛,讓後勝微微張開一絲眼睛。


    朦朧間,後勝隱約察覺到房門被打開。


    在齊國為官,見過大風大浪,一步步走來的後勝,自然察覺到不對勁,一抹慌亂,浮現在心中。


    沒有唿喊,侍女仆人,是不敢來到房間的。


    為何會有人進來?


    後勝不解,然而努力想開口的,卻發現聲音嘶啞,渾身乏力,就連想要用腳踢一踢,夜裏給他暖腳的美人,都隻能動動腳趾,一點力氣都沒有。


    滿是絕望的後勝,看著逐漸靠近的身影,腦海裏想到的,不僅僅是給他暖腳的美人不過三十歲,是臨淄城內的美人,還沒成後勝妾室之時,受不少世人追捧。


    後勝還想到,長姐在世時的模樣,還有外甥齊王建,齊國即將滅亡,他就要搭上白衍,就要被秦王嬴政封賞……


    “來人!”


    後勝察覺到脖子傳來的冰冷,拚盡全力,老臉上的雙眼都露出猙獰的目光,然而這微乎其微的唿喊,在這昏暗的夜色內,根本不會後人應答。


    後勝腳下的美人,沒有醒來!府邸內,此刻也靜悄悄的!


    半個時辰後。


    “失火了!!!快救火啊!!!”


    “失火了!”


    齊國相府之內,一個個仆從侍女,慌忙的來迴驚唿,然而比起府邸著火的,還有房間內,傳來侍女以及一個個美人、妻妾的恐懼的尖叫。


    ………………………………


    夜色下。


    暴雨之中,一直沒有睡覺的,還有跪坐在營帳內的白衍。


    幾盞燭燈已經被魁梧壯碩的牤,輕輕挑過幾次燈芯,每當看著白衍閉目跪坐在木桌前,遲遲不去休息,似乎在等什麽,牤雖然擔憂,魁梧的臉上,也盡是困倦,但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陪著白衍。


    “將軍!城內傳來消息!”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驚唿,讓閉目就要倒下的牤,連忙睜開眼睛,看著渾身濕漉漉的斥候將士,牤連忙打起精神,起身從將士手中接過一卷竹簡,轉身交給白衍。


    “將軍!”


    牤把竹簡交給白衍,眼神之中滿是好奇,不知道這卷竹簡到底有何重要,居然能讓白衍一直苦苦等到深夜。


    “牤!下去休息吧!”


    白衍看過竹簡後,臉色終於有些鬆懈,看著一臉困倦的牤,輕聲說道。


    “那將軍?”


    牤見狀,點點頭,卻又不放心白衍,隻能直勾勾的看著白衍,五大三粗的臉龐配合神情,格外的憨。


    “吾也睡了!”


    白衍笑著說道,看著牤的模樣,有些觸動。


    不管今日的事情可否順利,會引起什麽後果,兩日內齊王不降,白衍便準備攻城!


    趁著齊國大亂,趁著城內人心惶惶!


    “諾!”


    牤鬆口氣,起身對著白衍打禮,隨後轉頭離開。


    次日。


    暴雨消散,伴隨著天際浮現的晨光,大地都在不斷浮現一團團不規則的白霧。


    大雨過後的天空,格外晴朗,初晨之陽,逐漸由遠映射在山川之上。


    秦軍大營中,白衍看著早起操練的秦軍將士,一邊走,一邊看著昨日暴雨,身體不適的將士人數。


    囑咐各營將領把生病的將士,安排妥當,命將士去其他村子、城邑購買草藥後,白衍便看到在秦軍將士的帶領下,一名齊國官員,急匆匆的走來。


    “武烈君!武烈君!齊王願降秦國!齊王已經決意,歸降秦國!”


    齊國官員尚未靠近,就一邊舉手,一邊走著喊道。


    聽到齊國官員的話,不管是操練的秦軍將士,還是白衍身旁的眾多秦軍將領,全都一臉詫異,隨即欣喜若狂的對視一眼。


    什麽?


    齊王降了?要出城歸降秦國?


    也就是說,他們眼下不僅不需要強攻臨淄城,就是日後,除了北邊的匈奴、月氏、東胡,他們再也不必東奔西走,四處征戰!


    一想到這裏,無數手持長戈、秦劍操練的秦軍將士,全都怔怔的站在地上,這一刻所有人的神情,滿是歡喜、滿是恍惚。


    真正到來這一刻,真正聽到那句話,所有人都有些腦袋發懵,緊繃的心弦,逐漸放鬆下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秦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下雨我帶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下雨我帶刀並收藏秦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