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城的一棟府邸外,一輛馬車緩緩停下,隨後在侍女的看護下,田非煙與白君竹,有說有笑的進入府邸之中。


    片刻後,方才來到正堂,田非煙與白君竹,便見到正堂內已經坐滿了人。


    “父親!”


    “父親!祖父!”


    田非煙對著田鼎打禮,而白君竹也對著父親白岩,以及祖父白仲行禮。


    這府邸乃是田鼎在鹹陽居住的場所,作為齊國宗親,不管是嬴政對田鼎的重視,還是田鼎在鹹陽的人脈,想要得到一棟精美的府邸,並非難事。


    唯一讓人意外的是,如今在正堂之中,不僅僅有白氏的族人到來,更有諸多身穿秦服的老者與壯年,跪坐在木桌之後。


    “這便是武烈君之妻?”


    看到田非煙打禮完畢後,一些老者滿是驚歎的看向田鼎,拱手問道。


    呂奇也在正堂內,不過呂奇作為小輩,此刻沒有位置坐,與田賢一般,各自都站在各自父親後麵。


    “煙兒,這位乃是昭襄王之後,櫟陽贏泉子!”


    田鼎笑著點點頭,隨後給女兒田非煙介紹一些德高望重的老者。


    田非煙看著白君竹迴到白岩身後,聽到父親的話,俏臉露出笑容,轉過身,向那些老者行禮,當望著那些老者身後的男子,一個個目瞪口呆,目光呆滯的模樣,田非煙並未覺得詫異,甚至已經習慣。


    作為白衍的妻子,田非煙雖然來到鹹陽不久,但卻已經給白衍爭足顏麵。


    禮畢後,聽著老者的感歎,田非煙謙虛的迴禮,清楚還有要事需要相商,故而轉身一步步來到父親身後。


    “齊地已經傳來消息,武烈君領兵包圍臨淄,親自勸降齊王,如今齊王已經歸降秦國,王上大喜!”


    贏泉子對著田鼎說道。


    說完,隨後贏泉子目光看向正堂對麵的白氏之人,以及與呂氏之人,看著那些人眼中滿是喜色後,這才繼續看向田鼎。


    “天下歸秦!秦人奮然!今吾等前來,便是想到武烈君!昔日,武烈君先隨騰老將軍滅韓,後為王翦副將而滅趙,得王上之厚信,遂親自領兵滅魏,南下破強楚!今又勸降齊王而滅齊!如此大功,世間少有!”


    贏泉子說到這裏,頓了頓,再次打量田鼎與白氏之人一眼,見到沒有人露出不喜或皺眉的模樣,方才繼續說下去。


    “吾等宗室都私下商議,武烈君之功,當是王上祭祀宗廟,稟明先王之靈,昭告蒼天秦之壯舉時,亦為武烈君請功!”


    贏泉子見到田鼎看過來的目光,最終把這次前來登門的目的,說出來。


    “八百年前周氏開朝,領諸多功臣祭天昭告!今秦代周,坐擁天下之疆土,吾等都以為,秦當效仿周氏之舉,行,開國之名!”


    贏泉子終於說完,老臉上也不由得鬆口氣。


    作為昭襄王之後的贏泉子,昔日因為母親的關係,贏泉子沒有爭得過秦孝文王,而失去繼承王位的資格後,贏泉子自然而言就成為贏氏宗親,作為宗親,贏泉子本該隨著一代代秦國國君更替,與新的秦王疏遠。


    不過因為天意,秦孝文王雖然命短,但其後的秦莊襄王,也十分命短,留下的子嗣更是少,這也讓昭襄王之後的贏泉子一脈,依舊與當代秦王嬴政十分親近,委以重任。


    如今年邁,贏泉子都沒想到,秦國,居然在短短數年內,先後滅韓、趙、燕、魏、楚,最後就連齊國也歸降秦國,至此天下所有疆域,全都成為秦國國土。


    “效仿周氏開朝,行開國之名,當是好事,然武烈君之功雖有,但輩分、資曆,皆不如朝中王翦、蒙武、李瑤等老將軍,年歲更是在屠睢將軍之後,若是請功,岩以為,當是先為朝中諸多老將軍請功,如此,方為最好!”


    白岩聽完贏泉子的話後,看向父親一眼,得到父親的默許後,便看向贏泉子笑著商議道。


    言外之意便是白岩知道贏氏宗親前來的目的,而所謂‘請功’,不管是對白衍還是白氏,以及所有功臣、宗室,都有好處,所有人都皆大歡喜。


    可要出這個頭,在白岩眼裏,比起讓年紀輕輕的白衍,不如先讓資曆輩分老的將軍在前麵,這樣白氏方才能答應。


    “這……”


    聽到白岩的話,贏泉子與其他跪坐在木桌後的贏氏宗親老者,全都對視一眼,而這些老者身後的壯年男子,全都意外的對視一眼,眉頭微皺。


    顯然就連贏氏宗親的壯年之人,都看得出,白氏不想讓白衍出這個頭。


    “泉以為,資曆輩分,不過虛名,武烈君領兵所立之功,世人皆有目共睹,王上更是對武烈君,厚信器重,為武烈君請功,百官無言、世人無議,成……君臣之美名!”


    贏泉子看向白岩,抬手打禮解釋道,看向白仲,隨後目光看向正堂上的田鼎。


    在贏泉子而言,隻要效仿周朝,那麽他們宗親這裏已經暗示得夠明顯,他們一定會想盡辦法,勸說嬴政,把齊地,封給白衍做封地,這樣一來,田鼎在齊地本就有根深蒂固的人脈勢力,加之白衍丈人的身份,迴到齊地後的田鼎,權勢遠非鹹陽可比。


    至於讓白衍出頭,他們給白氏的好處,便是如同白衍那般,白氏族人的後人在秦國為仕,都不會再有官員刁難,有的話,他們宗親也會全都幫助白氏。


    想到這裏。


    贏泉子迴頭看向沉默下來的白仲。


    “敢問贏老!請功一事,可曾問過蒙氏、王氏、李氏三族?”


    白岩跪坐在木桌後,抬起手,看向贏泉子詢問道。


    白岩的一番話,不僅僅迎來贏泉子等贏氏宗親所有人的目光,就連一旁的呂氏族人,也紛紛看向白岩,就連白仲,都不由得轉頭,看向自己的次子。


    白岩身後,白君竹看著父親據理力爭,就連祖父都意動的情況下,依舊不鬆口的模樣,不由得腦海裏,浮現昔日少年的身影。


    那少年他可曾知道,父親在此,為他與贏氏宗親爭論!


    “問過!”


    贏泉子與一旁的贏昌對視一眼,看向白岩點點頭,此刻贏泉子對白岩的舉動,也有些無奈,身為老人,贏泉子哪裏看不出,白岩這是無論如何,都不想讓白衍出這個頭。


    “老夫曾親自去求見過蒙武將軍,蒙武將軍親口所言,蒙氏忠於秦王,皆從秦王之言!李瑤將軍與李氏,則親口讚同效仿周氏之舉!至於王翦老將軍……”


    贏泉子對著白岩說道。


    若是祭天請功,那麽最有資格請功的,自然是為秦國立下赫赫戰功的秦國將軍,這也是為何在左丞相王綰讚同後,麵對尚不著急表態的右丞相馮老,他們宗親並不著急,反而心急火燎的來到田鼎這裏,約見白氏與呂氏,更讓其他宗親的人,分別親自前往其他各郡縣,去見騰郡守、楊郡守那些老將軍。


    “王翦老將軍年邁,已有歸隱之心,老將軍曾言於泉,王上可能想要統征百越之地!”


    贏泉子解釋道,隨後看向正堂上的田鼎,看著田鼎身後,站在田賢身旁的田非煙。


    “故而眼下,北邊無患,最是應當,先為武烈君請功!”


    贏泉子的舉動,顯然已經是直接請求到田非煙這裏,畢竟田非煙是白衍的正妻,白衍不在秦國鹹陽,不少事情田非煙便能代替白衍做。


    “父親,煙兒也想迴齊地!昨日非煙得到消息,聽聞北邊月氏已經勾結東胡,意圖侵滅匈奴,此事,不知會不會對良人有影響!”


    田非煙有些擔憂的看向麵前的父親,似乎很擔心北邊突然發生的事情,會影響到為白衍請功,這樣她就不能迴齊地了!


    “什麽?”


    正堂內,別說贏泉子,就是其他贏氏宗親的人,一開始聽到田非煙的話,都滿臉喜色,懸著的心,逐漸落下,不過聽到後麵,刹那間所有人都紛紛麵露錯愕起來。


    北邊又有戰事?


    白岩聽著略微嘈雜的議論聲,看著正堂上,在田鼎身旁的田非煙,眉頭微皺,心中忍不住擔憂起來,想著私下無論如何都要讓君竹,把這件事情的危害,告知田非煙。


    這田非煙模樣,的確是天下少有的美人,可這目光,卻也太過短淺了些,也不知道白衍娶這樣一個女子為妻,到底是不是一件禍事。


    思索間,白岩微微歎口氣。


    …………………………


    鹹陽城,王宮之內。


    嬴政一步步站在巨大的地圖旁,看著麵前這張嶄新的布圖,上麵僅有一個大大的秦字。


    而在布圖之中,分布著密密麻麻成百上千個城邑名稱,昔日諸國疆域,如今盡歸秦國所有,他嬴政,終於完成曆代秦君秦王的夙願。


    “王上,據微臣調查,被公子升請迴臨淄的老者,很可能是假扮之人!”


    姚賈身穿秦國上卿的官服,跟在嬴政身後,對著嬴政拱手說道。


    而沉浸在喜悅、激動之中的嬴政,突然聽到姚賈的這番話,頓時轉過身看向姚賈。


    “假冒之人?”


    嬴政皺眉,疑惑的雙眼望著姚賈,有些不敢相信。


    “若是假冒,為何白衍送來的消息中,昔日齊王以及昔日齊國大臣、稷下學宮那些大儒,皆未看破?”


    嬴政沉聲詢問道。


    如今天下一統,即將麵對的,便是著手治理整個天下的事情,而收到白衍消息的嬴政,好不容易終於盼到那神秘老者現身,還未等從激動的思緒中冷靜襲來,姚賈如今卻告訴他嬴政,在齊國臨淄的那老者,很可能是假冒之人。


    這讓嬴政如何能夠接受。


    “王上!臣起初,也認為,那老者定是著書之人,可臣私下命人調查之後,方才慕然發現,那老者乃是一名常年行坑蒙拐騙之人,臣在楚地的門客中,便有一人,在五年前,被其收為弟子,家財被騙,百不存一!”


    姚賈對著嬴政解釋道。


    隨後在嬴政的目光中,姚賈告訴嬴政,昔日在楚地,為了找到那公子升與老者的蹤跡,姚賈動用楚地所有門客、人脈,黃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苦等之中,其中剛好有一門客,見過公子升與那老者。


    門客雖然不知道那老者,是如何行騙,但見到被公子升帶走的老者模樣,門客能用性命擔保,那老者絕對是一個坑蒙拐騙的人,並非什麽隱士高人,就連那老者的來曆,以及騙人的經曆,門客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可白衍已經見過那名老者,白衍曾見過竹簡!”


    嬴政聽完姚賈的話,神情滿是凝重。


    既然有人親眼見過那在臨淄之人,並且敢用性命擔保,那麽很可能那老者真的是假冒之人,可一想到那些竹簡,嬴政實在是不甘心。


    眼下,嬴政心中唯一的希望便是白衍。


    畢竟白衍雖是年輕,但戎馬出身的白衍,行事素來謹慎,若沒有把握,白衍不會在書信內,言明那老者的身份。


    “王上,臣亦不解!不知那人是如何欺瞞武烈君,然臣膽敢篤定,那老者既是假冒之人,待武烈君命人護送老者前來鹹陽之後,定會想盡辦法,不見武烈君之妻!”


    姚賈對著嬴政拱手說道。


    假的,那便永遠真不了,姚賈也不知道那老人行騙的手段,到底多厲害,但隻要來到鹹陽,就繞不開一個人,白衍的妻子,天下間,唯一見過著書老者真麵目的女子。


    “嗯!”


    嬴政聽到姚賈的話,認同的點點頭,目光看著地圖,迴想那老人托人送來的一個個竹簡,就連馮去疾、姚賈、李斯幾人,看過竹簡之後,都驚為天人。


    舉孝廉、郡國製、推恩令……


    一卷卷竹簡背後,是所有人都為之驚歎的見識,嬴政太想太想,親眼見一見,能寫出如此治世之策的大賢。


    身為秦國君王,如今坐擁整個天下的人,嬴政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的秦國,麵臨的是內憂外患。


    秦國幾年來擴張太快,各地根深蒂固的士族勢力,也就在暗地裏抵抗,而秦國內部,也隨著兼並諸國後,迎來巨大的爭論。


    “姚賈,汝迴鹹陽,可有宗親之人,私下拜訪?”


    嬴政輕聲詢問道。


    姚賈是秦國上卿,也是嬴政心腹之臣,在秦國吞並諸國的過程中,姚賈忙前忙後,東奔西走,功勞不可謂不大。


    “迴王上,確有人拜訪過微臣!”


    姚賈聽到嬴政的詢問,看著嬴政站在巨大布圖旁的背影,不敢隱瞞,而就在姚賈打算把事情詳細的告知嬴政時,韓謁者這時候急匆匆的來到書房內。


    “王上!”


    韓謁者看到姚賈在,便帶著疑惑的目光,看向嬴政,見到嬴政沒有出言詢問,知道嬴政不忌諱姚賈在,於是便繼續說下去。


    “細作傳來消息,贏泉子帶著十來名宗親,如今正在田鼎的府邸內,與之一起的,還有白氏族人、呂氏之人!”


    韓謁者稟報道。


    姚賈聽到韓謁者的話,神情一稟,滿是害怕的看向嬴政,不敢大聲喘氣。


    身為遊走諸國的人,姚賈哪裏看不出,贏泉子帶著那些宗親,前去田鼎府邸,與白氏等人聚集在一起的目的。


    “那些人,意向如何?”


    嬴政麵色平淡的詢問道。


    隨後,在姚賈的注視中,嬴政聽到白氏傳來消息,白氏白仲明顯有些意動,掃視布圖的目光,頃刻間停下。


    “齊地若是傳來消息,立即稟報寡人!”


    嬴政不希望白衍參合進這件事情,不管是李斯的話,還是那老者送來的竹簡,在眾多選擇之中,唯有分封,不在其內。


    這也讓嬴政徹底下定決心,秦國,不行周朝之舉,不行分封之事。


    而白衍,作為嬴政最為寵信的秦國將軍,也最為倚重的少壯派臣子,嬴政最不希望白衍參合進這件事情之內,更不願意見到,白衍站在宗親,以及秦國軍功士族那邊。


    這也是為何嬴政要把白衍調去北疆,而不是留在鹹陽的原因。


    可白氏府邸的細作,送來的消息,卻讓嬴政開始擔心,日後在齊地的白衍,會被影響到,最終走向嬴政最不願意看到的對立麵。


    想到這裏,想到白衍麾下的秦國精銳,嬴政眉頭微皺。


    “諾!”


    韓謁者點點頭。


    這時候,一名宦官急匆匆的來到韓謁者身邊。


    “王上!宮衛稟報,履大人已經帶著方士徐福,來到王宮外求見!”


    宦官對著嬴政稟報道。


    姚賈聽到徐福二字,麵露沉思,昔日圈養門客無數的姚賈,對這個名字,感覺很耳熟。


    很快姚賈便想起,這個徐福乃是齊國一個十分有名的方士,相傳是鬼穀弟子!


    “他居然來鹹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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