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散去之後的天空,萬裏無雲。僻在中牟城的夜色下,白衍跪坐在府邸內,看著竹簡。


    一名宦官急匆匆的來到白衍房間後,與白衍說著什麽,隨後白衍方才放下竹簡,隨宦官離去。


    中牟城內,由於嬴政的到來,整個城邑都進入前所未有的戒嚴,空蕩蕩的街道上不僅沒有行人,時不時還能看到秦吏巡視而過。


    白衍帶著兩名親信,跟著宦官走在街道上,最後來到一棟戒備森嚴的府邸。


    單是府邸大門,便有不下二十多名手持長戈的秦吏看守,其他地方巡邏的秦卒更是數不勝數。


    白衍讓親信等候在府邸大門外,隨後跟在宦官身後,進入府邸之中。明亮的夜色下。


    僻在幾名侍女手持燭燈的照亮下,白衍來到一個房間。房內的牆壁上,點滿燭燈,數十盞燭燈的光亮因為開門而微微搖晃,但聚在一起的燭光卻依舊讓整個四周都明亮無比。


    然而讓白衍意外的是,不僅嬴政在內,房間內還有上卿茅焦,以及諸多侍女,還有一名太醫。


    “微臣白衍,拜見王上!”白衍緩緩上前,對著臥榻旁的嬴政拱手輯禮。


    而在輯禮間,白衍這時候才看到,臥榻上的趙太後,麵色蒼白,給人感覺奄奄一息。


    見狀。僻白衍整個人都愣在原地,滿是不解的看向身旁的上卿茅焦。在離開洛陽時,趙太後雖然依舊咳嗽不適,卻也沒有這般嚴重,怎麽到了中牟城,就突然變成這樣,似乎已經時日無多。


    房間內。上卿茅焦看到身旁白衍的目光,緩緩歎息,隱晦的搖搖頭。


    “吾兒,白衍來了!”白衍這時候聽到臥榻上,趙太後那虛弱的聲音,轉過頭看去。


    當看到趙太後那蒼白的臉頰,虛弱的望向自己,露出一抹笑容,白衍心頭一緊,連忙輯禮。


    僻


    “白衍,拜見太後!”白衍微微低著頭。當初第一次見趙太後趙姬時,白衍便想起,在曆史中,趙太後的壽命已經隻有一年。


    然而那時候看到趙太後身體似乎不適,有些不像正常的咳嗽,白衍有所疑慮,便請求太醫去診斷。


    然而最終卻沒有診斷出什麽。眼下,看著趙太後的模樣,白衍不由得再次想起曆史中記載,趙太後趙姬會在這一年逝世。


    隻是白衍真的從未想過,會來的那麽快,那麽突然。僻而且白衍也依稀記得,在這一年之中,不僅是趙太後,與趙太後同年一起逝世的,還有楚王、魏王這兩位國君。


    曆史中這兩位國君也是在這一年內,相繼病逝。


    “吾兒是王!”趙姬的話再次響起。白衍這才迴過神。當微微抬頭,看著床榻旁的嬴政,這時候白衍才注意到,嬴政那側露的臉頰上,似乎有濕跡。


    看著趙太後虛弱的伸手,放在嬴政的臉頰上。僻不管是白衍,還是茅焦,紛紛再次低下頭。


    嬴政乃是秦國國君,一國君王,他們二人身為人臣,看到嬴政最脆弱的一幕時,最好還是避開。


    “母後!”嬴政那顫抖的話,在房間內響起。不管是白衍與茅焦,還是其他侍女、太醫,全都低頭不言。


    白衍清楚,嫪毐當初與趙姬的事情,以及嫪毐叛亂,都是真的,不過其中的一些事情,正如同烽火戲諸侯的故事一樣,都會被人篡改一些。


    其中最有問題的,便是蘄年兵變中,蘄年宮當時是華陽太後的居所,嫪毐傾盡所有勢力,在蘄年宮叛亂。


    僻整個過程,最終勝利的,是楚係。嫪毐死,呂不韋被逐放,在這兩件事情之後,嬴政掌權,昌平君擔任秦國丞相,一眾秦國楚係官員相繼頂替曾經嫪毐、呂不韋的勢力。


    在秦國待的越久,白衍便越是清楚,如今士族當道,想要從內部篡權,想要通過一代人基本是不可能。


    田齊代薑背後,不僅僅是田單一朝掌權,更是齊國薑氏在五國伐齊後,王室宗親的人丁衰落,而且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後續也要要由田氏數代人的努力,方才能完成田氏頂替薑氏。


    就是放在數百年後,在有人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幾百年後,記載著司馬氏篡魏,也不敢一朝動手,而是等到所有魏國老臣病逝,方才敢逐步控製魏王。


    而在秦國嬴氏宗親存在的情況下,嫪毐就是腦子不清楚,其麾下數千門客,都會有人提醒他。


    在秦國,有秦國嬴氏宗親。僻嬴氏宗親背後代表著所有老秦人,以及秦國那些老士族,跟別說還有蒙氏、楊氏、李氏等諸多數不清的大族。


    在這樣的情況下,除非有嬴氏宗親的人,殺光嬴氏所有王室宗親,否則即使成功殺死嬴政,也無法繼位,秦國疆域那些老臣老將不會答應,所有老秦人也不會答應。


    若那麽容易繼位,趙國百餘年估計早已經換了十幾個姓。房間內。白衍低著頭,耳邊聽到嬴政與趙太後的交談,心裏有些感慨。


    雖然不知道當初事情的詳細經過,但白衍如今,也不會愚蠢到再去詢問,當初嫪毐叛亂的事情已經確定,嫪毐妄圖刺殺嬴政的事情已經成為事實,呂不韋也已經死去多年,所有事情都已經塵埃落定。


    眼下唯一確定的是,此前猜測沒有錯。僻嬴政與趙太後終究是母子,一同經曆過患難的母子。


    比起秦國先王,對於嬴政而言,當初照顧他,護著他的,這世上也隻有母親趙姬。


    嬴政若是不在意趙姬的話,也不會直至深夜,還在這裏,而且若是沒有意外的話,日後趙姬還會被追封為帝太後。


    “白衍!”嬴政的聲音響起。白衍抬起頭,看向嬴政,抬起雙手。


    “微臣在!”僻白衍輕聲應道。書房內。嬴政看著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母親,眼神之中不住浮現淚水。


    比起這數年來對母親的埋怨,此刻,嬴政腦海裏,全是小時候,母親照顧自己的一幕一景,想起幼年時,世間仿佛對自己有惡意,而最安全的地方,便是母親的懷裏。


    想起母親方才說的,想迴小時候生活的地方看看。


    “明日即刻率領鐵騎,護送寡人與太後前去邯鄲,不得耽誤。”嬴政囑咐道。


    僻嬴政沒有轉頭看向白衍,感受著臉上的手,輕輕撫摸自己。此刻嬴政什麽都不想,隻是想享受著,母親如同小時候那般安撫自己。


    看著母親,嬴政滿是不舍。母親若是不在,自己日後在便再也沒有母親,這世間隻有自己一人。


    “諾!”白衍聽到嬴政的話,清楚嬴政這是準備急趕邯鄲,不等鹹陽駐軍以及更卒,連忙輯禮。


    領命後,白衍看到身旁茅焦的眼神,心領神會,隨後對著嬴政輯禮告退。


    僻白衍離開房間時,滿是疑惑的看向那名太醫一眼,卻也清楚不是詢問的時候,隻能先行離開。


    深夜下。白衍跟著侍女離開府邸時,剛好在府邸門外,碰見匆匆前來求見的贏侃。


    看著贏侃那一臉心切的模樣,白衍停住腳步,對著贏侃拱手輯禮。


    “嬴大人!”白衍說話間。感覺到贏侃匆匆的從身前走過,白衍見狀,搖搖頭,隨後也沒有再理會贏侃,帶著兩名親信離開。


    僻聽著身後傳來贏侃想要求見的聲音。對於嬴政會不會召見贏侃,白衍不敢肯定,不過白衍卻十分清楚的知道,往日那些人如何看待太後、對待太後,嬴政再清楚不過,隻是因為心中對太後有怨言而沒有理會。


    但這時候太後垂危,此時贏侃去茅焦麵前,打擾嬴政、太後,屬實是最不明智的舉動。


    迴到府邸。白衍讓兩名將士去叫業來府邸,看著將士領命離去後,方才迴到自己的書房內。


    來到木桌前,看著審問得來的竹簡,白衍跪坐之後,陷入沉思。黃昏之時,嬴政把調查的權利,全部交給自己,而審問完活著的人,幾乎所有人都在死撐,一些沒有骨氣的人倒是說得快,不過也都是一些沒用的事情。


    僻本來白衍是準備找個時間把這些人給帶去雁門,但眼下太後重病垂危,嬴政突然下令要全速趕往邯鄲。


    這倉促的命令打亂白衍原先的部署。不過倒也沒有難倒白衍。伸手從木桌上,拿過一卷竹簡,看著上麵此番活下來的名單。


    半個時辰後。房門外傳來腳步聲,緊接著業便走進房間。


    “將軍!”僻業來到木桌前,對著白衍拱手輯禮。


    “今晚需要你受累一番,去安排一下。”白衍抬頭看向業。在業疑惑的眼神中,白衍緩緩說出今晚要做的事情。


    ··········中牟城的牢房內。一名穿著綢衣的男子,躺在木房之中,此刻男子滿身塵土,以及綢衣上沾著不少血跡,眼神之中給人感覺也是暗淡無光。


    僻


    “你們說,好好的一個主君子,放著榮華富貴不去享受,非要刺殺嬴政。”


    “可不,若是給我那般身份,我整日都待在家裏摟著美妻美妾,吃著酒肉,絕不出門半步。”


    “現在家破人亡,聽說,全家男丁,沒一個活口!”兩個秦吏站在門口,看著那名男子小聲的議論道,話語之中滿是不解。


    好好的君子不做,非要做一些要被砍頭的事情。牢房內。原本一臉死寂的男子,聽到全家男丁無一活口之時,整個人,滿臉浮現一抹痛苦的神色,那泛起血絲的雙眼緩緩閉上。


    僻男子便是主遜。昔日在離開主府,被齊技擊救了之後,還沒來得及鬆口氣,一整晚都在被秦騎追殺。


    不管是跑去小巷木房,亦或者是去府邸高樓,秦騎總是能跟蹤過來。主遜便是親眼看見一個又一個齊技擊,在自己眼前被秦騎殺死,或者同歸於盡。


    而那名齊技擊老者在下令翻牆突圍後,更是在突圍的途中,殺了幾個秦騎後,被十餘名秦騎士族圍攻,隨後在十幾個秦騎的秦劍下,被砍成無數段慘死。


    自己被擒之後,更是親眼看到一個個,無數隻腳踏過那名老者的屍體。


    “就是他!”僻牢房門被緩緩打開。主遜虛弱的睜開眼睛,便看到幾個身穿秦甲的秦騎士族。


    隨後主遜就被兩名秦騎托著離開牢房。一個木房內。房門被緩緩打開,主遜被拖到房間內後,立刻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傳來,望著四周微弱的燭燈下,滿是血跡的牢房,以及各種刑具。


    主遜已經清楚自己接下來的遭遇。事實也沒出主遜的意料,主遜很快便被綁在一個木架上,伴隨著一名魁梧男子拿著一根帶血粗繩上前。


    僻


    “說,主謀有何人何人?還有那些人未曾被抓住!”男子說話間,手中的所持的粗繩揮動權利甩去,頃刻間,房間內便傳來一個慘叫聲。


    “啊!”主遜瞪著眼睛,張著嘴吧,額頭上的青筋直冒。下一刻,還沒等主遜緩過神,再一次揮打便落在身體上。


    啪~啪~!一次次揮打,都會讓主遜痛得嚎叫。僻不消一會,主遜身體上的衣物,便出現一些深紅色的濕跡。


    “這人嘴也是硬的!”


    “小心點,別把這人打成那人那樣,方才那人不說,差點被你打死。”房間內押送主遜來的秦騎津津有味的看著這一幕,無意間還提及不遠處一個被丟棄在角落的‘屍體’,說是屍體因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整個身體滿是鞭打的痕跡,血水都染紅衣服。


    “放心,那人本就體弱,而且還一直咳嗽,帶來時就奄奄一息,要不是你們說那人殺死上卿郭開,吾都不敢相信,那人能提劍!”鞭打主遜的魁梧男子赤裸著身體,滿是不忿的反駁道,語氣之中似乎帶著少許不滿。


    而也就是在反駁。僻魁梧男子也停下鞭打,這也讓主遜稍微鬆口氣。然而此刻主遜卻根本來不及鬆口氣,麵目因為痛苦而猙獰的臉,緩緩轉頭看向角落那躺在地上的血人。


    殺郭開?頃刻間主遜便想到此前去邯鄲的幾人。其中體弱,咳嗽的,這加在一起,主遜立刻猜到,那人是誰。


    啪~!然而下一刻,主遜沒注意,一道粗繩揮打下來。僻本就因為痛苦而猙獰的臉,再次滿臉通紅。


    “說!不!說!”魁梧男子權力揮打道,接連數下,最後似乎還不滿意,氣喘籲籲的停下手,看著一臉痛苦卻還嘴硬的主遜,轉身去拿起火爐內的鐵棍。


    另一邊。把主遜拖來的兩名秦騎士卒也來到拐角,用力踢了踢地上的血人,隨後一人蹲下身,伸手把血人翻過身。


    主遜一臉赤紅的望著角落,渾然不顧身前的危險。


    “啊!”僻下一刻,伴隨著胸前傳來劇痛,主遜嘴張到最大,整個人都不斷掙紮著,手腳努力掙脫繩索,最後緩緩軟下。


    昏迷前。主遜聞到焦味,也清楚的看到,不遠處角落那被翻過來的血人,那張熟悉的臉。


    “昏了!這人細皮嫩肉,不曾想嘴巴這麽嚴實!”魁梧男子搖頭說道。


    房間內,血人身旁的兩個秦騎見狀,互相對視一眼,隨後看著屍體,一改方才的模樣,畢恭畢敬的起身,去到木架旁,把主遜手腳解開後,托著其離開。


    房間內。僻魁梧男子見到主遜離開後,連忙轉過身,對著血人輯禮。


    “將軍,那人離開了!”魁梧男子話音落下。就看到地上原本已經昏過去的血人,睜開眼睛,抬頭看著大門。


    這時候業也從門外拿著衣物走進來。白衍起身,看著身上滿是缺口,破破爛爛的衣服,隨後看向業二人。


    “這件事情絕不可傳出去!”僻白衍輕聲囑咐道。業與那魁梧男子拱手點頭。


    “將軍,明日要離開,這人要安排人放出去嗎?”業問道。白衍搖搖頭。


    “不必,明日我會交接給贏侃,由贏侃決定處理這些人,這些人是死是活,全看天意。”白衍說道,隨後來到一個巨大的木桶旁,脫下衣服,露出有著數道傷口的身體,拿著木勺盛滿水便從頭澆下。


    僻


    “啊?”業聽到白衍的話,一臉驚訝,隨後於身旁的魁梧男子,也就是喬裝打扮的鐵騎將領,對視一眼。


    二人都有些難以理解。


    “將軍,那萬一這人被殺了呢?”業想了想,有些擔憂的問道。看著將軍那身體上的數道老傷,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士族子弟會有的,更別說,在這寒冬深夜,拿冷水清洗身體。


    不過對於這些,業已經習以為常,就是全軍將士也都不會覺得奇怪。僻而眼下,業更想知道的是,方才廢了如此大的勁,蒙蔽那主遜,若是不放掉,等會被贏侃殺了,豈不是今晚白受罪,而且也浪費掉那麽一刻關鍵棋子。


    用將軍曾經的話說,那就是棋子。


    “你們太小看士族了!這可是趙地!”白衍洗著身體,感覺身體被冷水衝刷過後,不斷發熱,輕聲解釋道。


    看著業一臉疑惑的模樣,白衍笑起來。


    “比起其他人救,讓那些士族親自耗費代價救人,才會深信不疑。”白衍說完,看到業有所感悟的模樣,衝洗好後,上前從業手中拿過衣物穿上。


    僻


    “你們二人都迴去休息吧!”白衍說道。業與那名將領點點頭,對著白衍輯禮,隨後看著白衍離開,二人也跟在後麵。


    第二日。天色蒙蒙亮。白衍便早早起身,率領鐵騎大軍在城門外集合。


    當白衍正準備帶小部分麾下鐵騎大軍,入城護送嬴政與趙太後離開中牟城的時候。


    僻在洛陽的城門。十幾輛馬車正在秦吏的檢查後,緩緩行駛進入洛陽。


    馬車內,白岩帶著妻女,感受這馬車的搖晃,聽著馬車外傳來的喧囂聲。


    當聽到鄭氏謀反之時,白岩搖搖頭。白岩看著兩個女兒好奇的望向窗外,給二女說著鄭氏。


    另一邊。洛陽城內的一個府邸。僻斬尤正美滋滋的躺在一個床榻上,身旁兩個衣衫不整的女子,正依偎在斬尤懷裏。


    聽著下人的稟報,聽著鄭氏的下查,斬尤笑得樂不可支。


    “那白衍,又立功了!”斬尤滿是得意的搖搖頭,似乎白衍立功,就如同他立功了一樣。


    此刻在斬尤眼裏,完全沒有昔日想起白衍時的忌憚,取而代之的是從容不迫。


    這時候一名侍女端著一壺美酒過來。一名女子討好的給斬尤倒上,與那侍女對視一眼。


    僻這一幕斬尤並沒有注意到。看著侍女離去,斬尤沒有在意,眼裏隻有這兩日剛得到的兩個美人,伴隨著嘴角壞笑的笑意揚起,斬尤伸手拿起美酒喝起來,片刻後,正當斬尤準備伸手碰懷中女子時,斬尤突然感覺腹中劇痛,頭也有些眩暈。


    斬尤一臉疑惑,怎麽今日那麽容易醉,想到這裏,斬尤看著那侍女離開沒多久的房門,想起方才的侍女。


    突然間。斬尤眼中滿是眩暈,感覺整個房間都在晃動。昏迷見,斬尤耳旁隱約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去拿刀來!”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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