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夜色漸晚,在洛陰城內,一座府邸之中,白君竹與白映雪姐妹二人都在等待著白衍歸來。


    而直到即將天亮,抵擋不住困意的姐妹二人趴在木桌上睡著,都不見白衍身影歸來。


    第二日。


    白平到來的時候,方才驚醒姐妹二人。


    “衍呢?”


    白平來到書房,看著朦朦朧朧醒來兩個堂妹,輕聲詢問道。


    “昨日已經離開,不見歸來!”


    白君竹起身,對著白平說道。


    昨日她已經囑咐侍從以及府內的其他人,若是白衍歸來便通知她,然而直到眼下,白君竹都沒有見到仆人來稟報。


    “離開?”


    白平聽到白君竹的話,眉頭緊鎖。


    在前來洛陰的路上,白平已經知道洛陰城這裏,這段時日發生的事情,故而聽到白衍昨日離開,也清楚是為何。


    “我已經命人迴鹹陽,去告知父親!”


    白平對著白君竹說道。


    洛陰城這裏方才被賜給白衍做封地,對於洛陰城內的士族、關係,白衍什麽都不清楚,所以白平得知洛陰的事情後,擔憂白衍會吃虧,便立刻命仆人返迴鹹陽去稟報父親,讓父親前來洛陰一趟。


    “嗯!”


    白君竹聽到白平的話,也鬆口氣。


    白君竹自然清楚白平的用意,隻要大伯代表白氏來到這裏,若真是洛陰城內的士族所為,那麽隨著與大伯接觸,確定大伯的態度後,洛陰城內的士族也會借機收斂,不僅不會繼續鬧得太大,也會買白衍人情,幫助白衍平息最近發生的事情。


    此刻不管是城內發生的事情,還是此前掠賣一事,白衍得罪的勢力,歸根結底,無非是因為利益。


    隻要白衍向他們妥協讓步,不管是誰在洛陰背後下陰手,都清楚見好就收。


    書房內。


    正當白君竹與白平交談之時。


    “小主!聽說徐姑娘收到將軍書信,正準備離開府邸!”


    一個侍女急匆匆的走近書房,來到白君竹麵前稟報道。


    聞言。


    白君竹與白平對視一眼,直接朝著書房外走去,白映雪也連忙跟在身後。


    洛陰城內。


    白衍身穿布衣,盤坐在一個街頭拐角,靠在木柴堆旁,若非腰間配有一把劍,這般模樣,活脫脫像一個整日無所事事,遊手好閑的少年。


    伴隨著頭發有些淩亂,嘴角由於年紀的增漲,也開始有些許細小的胡須,很難把眼下的白衍,與那個馳騁沙場的秦國將軍放在一起對比。


    望著街道上人來人往的行人。


    白衍嘴裏叼著一根草,昨晚沒有白白花費一頓酒錢,此刻對於洛陰城內的士族關係,心中已經也有一個了解。


    甚至那些士族子弟仗著家族實力,在洛陰城內橫行霸道,白衍都了然於心。


    不過眼下白衍還是不確定,在洛陰城這裏鬧事,趁機給他使絆子的人,到底是洛陰城內的士族,還是此前得罪的那些勢力。


    伴隨著日頭高升。


    白衍等了許久,終於見到徐師帶著兩個親信到來。


    “君子,查看了,不是中毒!也沒有發現有外傷!聽秦吏說,的確是溺亡才會出現的模樣!”


    徐師看到白衍,望向周圍的滿是來往的行人,於是上前改口,小聲的對著白衍稟報道。


    方才在得到白衍的書信之後,徐師便按照白衍的要求,第一時間便拿著章印,去官府哪裏查看屍體,好在屍體沒有安葬,通過查看,確定那些人死前,並沒有中毒。


    “映雪姑娘,你為何不在府邸?”


    白衍聽到徐師的話,對著徐師點點頭,隨後目光看向隨徐師一同前來的白映雪。


    隨著白衍的詢問。


    白映雪滿是心虛的低下頭。


    “我跟長姐說,在府中太過乏悶,便想跟著徐姑娘一起出來逛逛。”


    白映雪小聲解釋道。


    徐師看向白映雪一眼,隨後轉頭看向白衍,微微低頭,也不敢言語,其實白氏長女君竹是答應讓映雪跟著她,但也僅限於是去官府哪裏,後麵跟來這裏,完全是白映雪私自決定。


    而因為同是女子,徐師也不好真的開口趕白映雪走。


    畢竟徐師曾經雖是士族女子,然而小時候與其母親被趕出徐府後,母親一死,她就被賣到酒樓,若非古箏不俗,恐怕也是被諸多男子占有過。


    故而對於白氏出身的白君竹與白映雪,徐師心底都有一些小自卑,把自己的地位放低很多。


    雖說曾經救過白裕,以及假裝扁鵲弟子的原因,白氏族人無論男女老少,都十分敬重徐師,但沒有白衍的吩咐,徐師根本不敢開口趕人。


    “不能亂說話!”


    白衍聽到白映雪的解釋,沒有在說什麽,對於這個比自己小一些的白映雪,白衍也十分清楚其心性,考慮到什麽後,最終也沒有開口讓白映雪迴去。


    “好!”


    白映雪看到白衍沒有趕她走,一臉驚喜的抬頭,看著白衍、徐師等人轉身離去的背影,連忙跟上。


    街道上。


    沿途都是議論溺水而亡的百姓,無論茶館還是酒樓,都能聽到嘈雜的議論聲。


    隨著日子過去,越來越多對白衍不好的言論,出現在街頭。


    “最近都提心吊膽的,很多人連做生意都不敢出來,都擔心家中的妻兒老幼。”


    “可不是嘛,若是有錢,誰願意出來,最近到處都是死人,你聽說了嗎?赦村哪裏,那個名叫牤的屠戶,就是趁著隔壁家男子出去,就入戶把鄰家婦人霸占不說,還把那m婦人以及一家老小全都殺了。”


    “這最近不太平啊!聽說那些淹死的人,都是因為蒼天~要懲罰白衍!”


    一個販賣鬥笠的小販,正在和隔壁攤鋪的小販閑聊,說到最後的時候,還特別小聲,然而話音落下,就突然見到一名男子來到攤鋪麵前。


    這把小販給弄得嚇一大跳,連忙轉過頭。


    而還沒來及害怕,當小販見到男子身後,那兩名美人時,特別是瞧見那個年紀稍小的美人,商販看直了眼,在洛陰行商十餘年,他見過能與眼前這美人比肩的女子,沒有幾人。


    毫不誇張的說,一年到頭都不一定能見到一個!


    而旁邊那販賣木簪的小販,此刻也好不到那裏去,原本拿在手中的玉簪,都掉落地上而不自知,雙眼之中,隻有看到的美人。


    “頭笠如何賣?”


    白衍拿著攤鋪上的一個鬥笠,輕聲詢問道。


    販賣鬥笠的小販聽到白衍的詢問聲,這才迴過神,連反應過來,看到白衍佩有劍,沒有動怒,心中忍不住鬆口氣。


    “五錢!”


    小販對著白衍說道,臉上滿是討好的笑容。


    白衍聽到價格,從袖袋之中,取出昨日還剩下的錢,數了二十五枚,交給小販,隨後從攤鋪上拿起兩頂鬥笠,轉身分別給徐師、白映雪二女戴上。


    看著戴上鬥笠,好很多的樣子,白衍滿意的點點頭,隨後又拿了三個,分給兩親信,自己也戴上一個。


    白映雪看著白衍轉身離去,跟在其身後的同時,此刻心中也滿是疑問。


    眼下滿城都是對少年的詆毀話語,為何少年一點都不在意,明明都走在街道上,親耳聽到來往行人、商販的那些話,為何卻一點都不在意的模樣。


    她聽著都忍不住有些動怒。


    為何作為被百姓議論的少年本人,卻無動於衷,明明可以立刻亮明身份去官府,讓官府下令辟謠。


    想起昨晚長姐說過的那些話,白映雪此刻對洛陰城內的士族,已經是恨透頂。


    在白映雪眼裏,不管那些人是不是那些士族殺的,但眼下,那些士族一定都在府邸內,坐看少年的笑話,等著少年低頭。


    洧水河畔。


    白衍再一次來到河畔旁,不過這一次與昨日不同,從吳蒙等人口中,白衍已經知道洛陽城很多事情。


    畢竟濮陵在如何落魄,終歸也是洛陰人,是洛陰士人,對於洛陰的消息,遠比一般人要知道得多。


    】


    順著渭水河,沿著河畔一直往上遊走。


    由於這段時日一直都有人溺水而亡,故而本就不多在渭水捕魚的百姓,更是沒見幾人。


    許久後。


    等戴著頭笠的白衍,在渭水河畔見到人影時,卻是一些失去家中至親的百姓,在河畔旁哭泣哀悼。


    有個別地方的百姓都有這種習俗,若是在河中淹死,在百姓眼裏,一定是渭水河不再保佑,一定要前來祭祀,也在緬懷失去的至親。


    白衍與徐師一行人,來到那些痛哭的老弱婦孺不遠處。


    等了一會後,看到那些婦孺老幼在祭祀過後,痛哭打算離開迴家,白衍方才上前。


    “老婦人,請問家中是何人溺亡?”


    白衍來到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婦人身前,輕聲詢問道。


    由於悲痛,顫顫巍巍的老婦人,見到白衍,聽到白衍的詢問,那花白頭發下,滿是褶皺的臉上緩緩落下淚水。


    “你是何人?”


    老婦人沒有迴答白衍,而是輕聲詢問道。


    其他三個老婦人,以及兩個帶著孩童的年輕婦人,此刻也看著白衍一行人帶著頭笠的模樣,滿是警惕,但好在看到其中有兩人是女子,並且姿色十分白皙貌美,方才沒有害怕。


    “吾乃秦國官吏,聽聞洛陰之事,特地從鹹陽趕來調查。”


    白衍輕聲說道,並且從懷中,掏出一個印章,印章並沒有交給老婦人。


    但看到印章,不管是白衍麵前的老婦人,還是其他婦孺老弱,都紛紛對著白衍跪下來。


    “大人!”


    “大人,還請大人為吾等調查清楚!”


    見到白衍是鹹陽前來調查的官員,所有老婦人都如同見到恩人一般,不顧河畔泥濘,不顧泥土之中的石塊,一邊痛哭一邊給白衍磕頭。


    白衍見狀,連忙伸手把老婦人攙扶起來。


    “快快起來,吾定會盡力,為諸位做主,然眼下需要吾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白衍輕聲說道。


    聽到白衍的話,跪在地上的老弱婦孺如同找到做主的人一般,接下來麵對白衍的詢問,全都毫無隱瞞的說了出來,即使是涉及家中很多小事,都不例外,沒有絲毫隱瞞。


    通過詢問,白衍很快便知道,如吳蒙所言,無人中有老有少,而這裏,就是此前見到屍體的地方。


    白衍轉頭看著四周的河畔,眼神之中,浮現一抹失望,隨後看向上遊,目光之中,隱約有些擔心。


    今日一早,掩埋屍體的地方,白衍也去看過。


    白衍此刻也感覺到,這個桉子若想查出兇手,恐怕有些麻煩。


    轉頭看著眼前這些老婦人把知道的事情全都說出來,見到那一個個年輕的婦人用滿是期盼的眼神望著自己,白衍也感覺心中十分有壓力。


    好在倒也並非束手無策。


    昨日在知道事情前因後果之後,白衍便從濮陵哪裏打聽到秦吏傳出來的消息,以及方才,有特地讓徐師帶人去官府查看屍體。


    既然沒有外傷,又沒有中毒,那麽能讓五名善於水性的人溺亡,很大可能,兇手或幫兇,一定是與那些人溺亡的五人很熟,至少那五人都沒有防備才有可能得手。


    否則能讓五個擅長水性,並且靠著渭水謀生的男子溺水而死,即便是十名徒手男子也難以做得到。


    白衍不知道洛陽城令以及洛陰所有秦吏,有沒有察覺到這點,但白衍有預感,就算是有秦吏能想到,也絕對有人或者勢力幹擾,不讓秦吏過多調查,特別是那些死者的村子。


    昨日濮陵說過,秦吏已經按溺水而亡結桉!


    從這件事情就能看出,有人希望看到那五人就是正常的溺亡,並早些結桉。


    “不是說這裏發現五人溺亡?為何隻有汝等四戶前來?”


    白衍聽著這些老婦人的訴說,突然有些疑惑,伴隨著一個個老婦人介紹自己家中至親溺亡的事情。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為何隻有四個死者親人前來河畔?明明溺亡的是五人!


    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習俗,那麽世代生存在渭水河畔旁,這些老婦人有祭祀河神的習俗,那不可能剩下一個死屍的家人,沒有這個習俗。


    “大人,那一戶人家是個可憐人,家中僅有一個眼瞎老婦,村裏的人,一直都不敢告知她三子溺亡的事情!”


    一個老婦人聽到白衍的詢問,便輕聲解釋道,談及哪一戶死者的家中情況時,也忍不住歎息一聲。


    “那瞎眼老婦早年男人與長子、次子,皆死在戰場上,好在此前僅剩的三子生來孝順,家中雖不富裕,卻從小謹記生母恩情,從小就忙前忙後的照顧瞎眼老母,就是談親之時,次次被他戶女子家嫌棄,也不曾棄瞎眼老母不顧,也是這般,村裏人都不知如何開口告知那老婦人!隻說她三子有事要出家門一段時間。”


    河畔旁。


    白映雪與徐師,聽到老婦人的話,美眸都忍不住微微泛紅。


    當聽到那眼瞎老婦人僅剩一兒,並且無子無後,都清楚,一但那老婦人若是知道,會是何等絕望。


    “可否勞煩帶吾去那老婦人家看一看!”


    白衍想了想,對著眼前這幾名夫人拱手輯禮道。


    “大人不必客氣,大人若想去,現在就可以!”


    河畔旁的幾名老婦人擦拭著眼裏的淚水,連忙應聲道。


    半個時辰後。


    在一條遠離河畔較為偏僻的道路上,白衍跟在諸多婦人身後,繞過一個山坡,來到婦人口中的村子。


    還未等朝著山坡下走去,前往那個村子,白衍就看到道路旁一顆樹下,一個中年男子癱坐在樹下哭泣,那中年男子的目光,遠遠的望著遠處村之內的一戶人家,淚流滿麵的望著那坐在院子內,孤零零的老婦人。


    白衍見到所有老婦、少婦,以及白映雪、徐師,都沒有看到那中年男子。


    白衍想到什麽,心中鬆口氣。


    能見到,事情就容易多了!


    “大人,哪一戶小苑坐在院子的,便是那瞎眼老婦人!”


    一個老婦人給白衍說道,伸手指著村子中的一戶小苑。


    白衍順著老婦人伸手指著的方向看去,赫然看到村子中的那個小苑,一個老婦人孤零零的坐在其中,身影不大,然而在那小苑中,卻異常顯眼。


    白衍不知為何,突然想起自己的外祖母。


    自從大舅父成婚後搬去臨淄,外祖母也是常常這般一個人,孤零零的小苑坐著。


    每一次去看外祖母,都見到外祖母孤零零的一個人。


    思索間。


    著望著遠處那人影,想起自己的外祖母,想起小時候外祖母滿臉慈愛,笑著寵溺自己的一幕幕,白衍再也抑製不住心中的思念,轉過頭,用泛紅的眼睛,看向一旁。


    離家兩年多,不想念外祖母是假!


    當初離家時,還是外祖母還連夜給自己哄曬幹糧。


    “你們先走!我等會就到!”


    白衍緩過來後,輕聲囑咐道。


    徐師與白映雪,二人美眸怔怔的看著少年的側麵,當看到少年的眼神時,她們沒想到,一直在天下世人譽為少年名將的白衍,會露出如此一麵。


    白映雪望著少年,迴想當初二人經曆過的一幕幕,一直聽聞這少年事跡的她,在她眼裏少年一直很強很強,不僅劍術很強,權謀、膽識更為他人所驚歎,但此刻,望著少年那微微泛紅的眼睛,不知為何,美眸有著一絲心疼。


    “他應該很想家!”


    白映雪心中浮現出一個念頭。


    “走吧!”


    在兩名扈從的保護下,老婦人很快便帶著徐師一行人,朝著村子方向走去。


    白衍看著徐師等人離開的背影,平複心中情緒後,便轉頭望向樹蔭下的那名中年男子。


    ...........


    洛陰城內。


    在一個府邸之中,在一個正堂內,七個名身穿綢衣,並且帶著玉飾的男子跪坐在各自的木桌後,不斷飲酒笑談。


    “此番那白衍,恐怕再有能耐,也無力迴天!”


    “是啊,如今城內百姓,皆言是老天懲戒那白衍,故而才會死人!”


    “哈哈哈!吾等便坐等看那白衍笑話,封地!嗬嗬,洛陰雖已是那白衍封地,但不代表吾等就沒有辦法!”


    三個男子互相笑談道,提及白衍之時,紛紛笑著搖頭。


    雖說這世道尚且沒有強龍不壓地頭蛇這一說,但在這些男子眼裏,還真就是這個意思,白衍再有能耐,在洛陰這塊土地上,也尚未站住腳跟。


    “別小看白衍,就算白衍查不出來,白氏日後,恐也不會善罷甘休!”


    正堂上方一個為首的白發老者,跪坐在木桌後,看向這些男子一眼,輕聲詢問道,再其身旁,還放有一根節杖。


    “洛老放心,白氏且不說查不查得到兇手,就算日後白氏查到兇手,也不會查到吾等這裏!”


    一名中年男子,對著老者輯禮道,說完滿臉笑意,轉頭與其他人對視一眼。


    他們都在等著白氏與白衍出醜,親自開口求他們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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