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隨著鹹陽城上方的夜空布滿繁星,月色高掛,鹹陽城的一條街道上,一輛馬車緩緩行駛在其中。


    鹹陽城由於人口眾多,作為秦國都城的城邑,他國商賈士人自然是絡繹不絕,而夜色下的鹹陽,自然也有獨屬於秦國的風土人情。


    不過好在能來到秦國鹹陽的人,都是有眼之人,見到那輛馬車周圍都有一個個騎馬男子手持火把照路,都紛紛退讓到兩旁,就是有醉酒之人憤憤不平想要借酒助興,當看到那些男子一手放在腰間佩劍上,也紛紛冷靜下來,乖乖退讓到一旁。


    而就在馬車即將路過一條小巷子的時候。就在一間商鋪的二樓窗台,在漆黑的夜色下,一個鋒利的箭矢悄然對準街道上緩緩行駛而來的馬車。


    與之一起的,還有街道另一邊的一個窗口。馬車軲轆轉動的聲音,在安靜的街道上響起,隨著夜色下走路的行人退讓,馬車越靠越近。


    終於,似乎就在過了一個商鋪的瞬間,三根鋒利的箭矢眨眼間便射中馬車,其中兩根被馬車木梁卡住,另一隻直接射入馬車內。


    “有刺客!!”


    “快保護將軍!”這突然起來的變故,讓原本手持火把的騎馬男子,紛紛拔出秦劍,滿是警惕的看著四周,以及街道兩旁的商鋪。


    男子中,三人看著馬車上的箭矢,立刻判斷出射箭的方向,連忙下馬,手持佩劍朝著那兩間商鋪跑去。


    然而那些刺客似乎已經在夜色中沒了身影。街道上。許多路人這時候方才迴過神來,看著馬車上的箭矢,全都被嚇一大跳,雖然不清楚那麽內乘坐的人是哪位大人,但眾人都清楚,明日恐怕這個大人被刺殺的事情,一定會傳遍整個鹹陽。


    “誰啊?那麽大擔子!”


    “不知道!也不知道馬車內坐著的是哪位大人!”


    “方才聽那些人喊了一聲將軍!”街道兩旁不少士人都紛紛竊竊私語道。


    而正當所有人猜測馬車內是誰被刺殺的時候,一名手持佩劍的男子,以及來到跑到馬車旁。


    “將軍!刺客已經跑了!往東城方向!”男子對著馬車輯禮道。隨著男子的話,在街道行人的目光之中,馬車的布簾已經緩緩被掀開,一個人影出現在眾人麵前。


    “命人去告知鹹陽令!”白衍站在馬車上,望了一眼四周後,輕聲說道,說完後便轉頭看向被釘在馬車木梁的兩根箭矢。


    “看那爵弁,是將爵!!!”


    “對啊,那麽年輕,穿著官服,戴著將爵,秦國之中~是白衍!!”


    “是雁門郡尉白衍!沒想到被刺殺的人,居然是白衍!”盡管已經是黑夜,然而在一個個男子的火把下,街道上的百姓以及行人,全都清楚的看見白衍那年輕的麵孔以及身上的官服、爵弁。


    此刻在這些百姓、行人眼裏,明日以及未來一段時間,都不再缺少談資,畢竟眼下他們可是親眼看見左更將軍,雁門郡尉白衍在鹹陽城內被刺殺。


    “諾!”站在馬車旁的親信聽到白衍的話,對著白衍輯禮,隨後連忙去到一旁乘上戰馬,朝著官府方向趕去。


    白衍站在馬車上,看著四周的行人,隨手用力拔出一根箭矢,丟在街道上。


    “迴府!”白衍輕聲說道,說完便轉身繼續乘坐馬車離去。亥時。白裕的府邸大門外,白衍的馬車緩緩停在大門前。


    一個個手持火把的男子依舊警惕的看著四周,方才在街道上的情況,把他們所有人都嚇出一身冷汗,幸好將軍沒事,否則他們難辭其咎。


    馬車上,白衍緩緩從上麵走下來,在親信的護送下,朝著府邸內走去。


    看守府邸的仆人自然認識白衍,見到白衍迴來連忙去稟報給白裕。片刻後。


    書房內,白伯、白岩、白裕,以及邰敬,全都一臉錯愕的看著白衍。白衍對著眾人輯禮後,見到邰敬也在,這才想起今日與邰敬有約,於是連忙對著邰敬賠罪。


    “敬兄,今日在王宮,未能如約赴宴,還望見諒!”白衍苦笑一聲,對著邰敬輯禮,滿是歉意的說道。


    “無妨無妨!”邰敬看著一臉疲憊的白衍,也是滿臉錯愕,連忙擺擺手,隨後轉過頭看向白裕幾人。


    說實話,當初就是在趙地閼與之時,邰敬見到領兵在外的白衍,彼時的白衍都沒像眼前這般疲憊。


    “在王宮?”白伯與白岩聽到白衍的話,對視一眼,二人滿是疑惑。


    “今日王上留你在王宮,直至此時方才離開?”白伯率先開口問道,看著白衍,目光抑製不住的好奇。


    白衍點點頭,對著大伯輯禮,隨後連忙拿起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王上為何留你在宮中那麽久?”沒等白伯說什麽,白裕便著急的詢問道,此刻白裕滿是詫異,一臉懵,怎麽都想不通王上為何留白衍那麽久。


    “沒什麽大事,原是詢問傷勢與洛陰事務,後王上讓留在書房呈送竹帛,直至方才!”白衍大口大口的喝著水,匆忙解釋道。


    雖說在王宮內吃過東西,但那也是一次,其餘時間想喝水,然而看著忙碌的嬴政,根本不敢開口主動去喝,這也導致一個下午加上晚上,白衍才喝過一次水,還是吃晚上的時候。


    書房內。隨著白衍的聲音,所有人一片安靜下來,不管是白伯、白岩,還是白裕、邰敬,全都瞪大眼睛,滿是震驚的望著白衍,眼神滿是不可思議。


    這一刻就連生性直爽,為人大大咧咧的白裕,聽到白衍的解釋,都立刻聯想到王上的意圖。


    也是如此,白裕此刻都微微張嘴,一臉錯愕的看著像個沒事人的白衍。


    方才他們在等著白衍時,還一直好奇,為何直到深夜,白衍都沒個消息,他們猜測白衍有可能是去處理什麽事情,是王上讓白衍去的。


    而從始至終,他們從未想過,居然是王上把白衍留在宮中,並且帶在左右。


    白伯此刻唿吸都急促起來,看著白衍的眼神滿是火熱。邰敬更是不用說,看著白衍,比看到一箱箱黃金還要激動,在邰敬眼裏,白衍眼下這般,是他做夢都不敢想象的,侍奉在王上左右,這若是有一日自己能如此,那估計要幸福死。


    到時候,身旁的好友、同僚,甚至老家那邊的發小、族人,誰見到自己不是畢恭畢敬,就算那些大族,都要巴結自己,畢竟日後指不定還需要自己幫幫忙。


    想到那些畫麵。邰敬整個人都要飄飄欲仙起來,看著白衍,那叫一個激動,恨不得日後也能像白衍這般。


    燭燈下。最終比較冷靜的還是白裕,畢竟白裕是將爵,如今每日都上朝,都能見到王上。


    “王上!”白裕看著白衍,本想說什麽,然而由於太過緊張,有些口幹舌燥,咽了咽口水:“王上可還叫你明日去?”白裕唿吸略微急促,看著白衍,說時候,此刻看著過於淡定的白衍,白裕恨不得看看白衍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為何眼下一點都不激動。


    他們這些聽到的人都忍不住激動,為何白衍這個當事人,卻一臉平淡。


    “叫了,王上囑咐明日下朝後,直接去王宮書房!”白衍看著白裕,輕聲迴答道,言語之中有一絲無奈。


    靜~!整個書房都因為白衍的話而在此陷入安靜,隨之而來的,便是眾人的激動,就連大大咧咧的白裕,此刻都忍不住露出喜悅的表情。


    “好小子!”白裕看著白衍,都不知道說什麽才好。白裕都如此,書房內其他人更是不用說,此時連向來穩重的白岩,臉色都不複如初,除去震驚的情緒外,便是激動。


    白伯與邰敬都已經不知道說什麽,直到片刻方才迴過神。


    “果然!”白伯轉過頭看向白岩。白岩此刻也是一臉嚴肅,對著兄長點點頭。


    “王上這是準備把白衍培養為中常侍!”白岩說道,眼下王上的意圖已經十分明顯,是準備把白衍帶在身邊當做中常事來栽培。


    中常侍可以說是嬴政身旁的幕僚一職,在幫助嬴政處理郡縣呈送到鹹陽的一些事務外,便是陪在嬴政身邊,學習政務大事,為日後勝任秦國要職而準備著,別看中常侍這個職務並沒有什麽大實權,但每日陪伴在嬴政身旁就是最大的權利。


    而且試想一下,日後秦國那些老臣一旦年邁老退,麵對那些老臣此前擔任的重要職位,如此重要權利嬴政是交給其他勢力的人,還是交給常年陪在自己身旁,有能力並且知根知底,親自培養出來的人。


    “你小子才多大?王上為何如此重視於你!”白裕聽到兄長的話,自然清楚兄長所言非虛,激動喜悅之餘,轉頭上下打量白衍一眼,看著麵前這個並不魁梧,也不肥胖,更說不上俊美的少年,白裕怎麽看都不看不出,也想不明白為何王上那麽器重眼前這小子。


    若是領兵在外,為秦國開疆拓土,這白裕承認這小子的確有幾分本領,至少比他這個叔父強,不過對於王上不惜讓白衍這小子棄兵權而轉向朝堂,並且親自帶在身邊,白裕是真的完全沒有想象到。


    這小子除了擅長領兵伐戰,到底那點像是中常侍的料?一想到日後這小子成為朝堂的眾多大臣之一,白裕不知為何,就隱隱約約感覺,似乎很不靠譜。


    書房內,白衍看著白裕的眼神,苦笑一聲,沒有再與白裕調侃,今天是真的太累,不僅身體緊繃著,精神也一刻不敢鬆懈。


    對於白衍來說,去書房陪著嬴政,比在外領兵伐戰,甚至比上戰場都還要累千百倍。


    領兵伐戰隻需倚仗秦劍,以謀劃應對敵軍部署,除了謀劃之外,便是體力活,殺人便是,然而在王宮書房陪同嬴政,不僅要時時刻刻打起十二分心思,甚至連說一句話,都要斟酌一番。


    伴君如伴虎。盡管在白衍眼裏這句話並不怎麽適合放在嬴政身上,但嬴政終究是一國君王,日後秦一統天下的秦始皇,說沒有壓力是不可能。


    就像今日口渴的時候,白衍都不敢主動開口說喝水。昏黃的燭燈下。隨著眾人談話間,一名侍女前來書房,告訴白裕,府邸內已經背後菜宴、美酒。


    白裕點點頭,方才得知邰敬沒有吃過東西,而白衍沒有歸來,白裕便囑咐下人在府邸內備好酒菜,準備招待邰敬。


    “你小子還不快,嗯?怎麽一臉不樂意的模樣?對了!你小子可別告訴我你不願意!”也不知道白衍那一臉鬱鬱不樂的表情太明顯,還是怎麽樣,白裕本準備讓白衍招唿邰敬去吃東西,但看著白衍,白裕隱約意識到白衍似乎不想待在王宮,不想做中常侍。


    想到這個可能,白裕一口氣差點沒緩過來,瞪著白衍,似乎隻要白衍敢點頭,他就敢揍白衍。


    一旁的白伯與白岩聽到白裕的話,起初還以為白裕多想,這怎麽可能,這可是中常侍,大臣中最近親嬴政的職位,日後定會被嬴政委以重任。


    然而當二人目光看向白衍的時候,不知為何,看著白衍那尷尬的笑容,一股不好的預感,也悄然浮現在二人的心頭。


    不會吧!!!白衍還真想拒絕?一旁早已經幻想著日後跟著白衍雞犬升天的邰敬,聽到白裕的話,心裏也是本能的在想‘這怎麽可能’,然而當看到白衍那平淡,沒有絲毫激動喜悅的模樣,邰敬心裏突然打了一個機靈。


    不是吧!不可能吧!!!邰敬微微張著嘴,滿臉呆滯的看向白衍。


    “這怎麽可能,王上願意提拔白衍,實乃白衍之幸,白衍豈會拒之!”白衍迴過神,看著直勾勾看著自己的白裕,見到白伯、白岩緊張的眼神,以及邰敬那恨不得要跳起來的模樣,連忙笑著說道。


    “你小子知道就好!”白裕看著白衍,依舊帶著絲許懷疑的神色,但白衍的話的確是讓他心中安定不少。


    白伯、白岩、邰敬亦是如此。如果白衍連這都拒絕,那在他們眼裏,可就是一個愚蠢至極的人,他們都要懷疑白衍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今日未能履約,敬兄勿怪,請!”白衍見到白裕等人沒有懷疑,連忙把話題繞道邰敬哪裏,酒菜已經備好,眼下便在府邸這裏一敘。


    ··········第二日。白衍依舊與白裕一同乘坐馬車上朝,依舊與上次一樣,白衍方才走出馬車,就吸引住王宮大門前諸多文武百官的目光。


    白衍還好,白裕見到這一幕,眉頭緊鎖,眼神之中已經頗為不耐。若是昨日這般還好,但明明已經不是第一次,為何那些官員還要用這種眼神看白衍那小子,莫非真欺他白氏不敢如何?


    想到這裏。白裕心底愈發火大。好在這時候看到胡老與茅焦一同走過來,白裕方才抑製住心底的怒火。


    “胡老,茅老!”


    “胡老,茅老!”白衍與白裕二人對著胡全、茅焦輯禮。胡全與茅焦點點頭,簡單的還禮後,便著急的上下打量白衍一番,這讓一旁的白裕滿是好奇,怎麽迴事,為何胡老與茅老這般看著白衍。


    “昨晚刺客可否傷到你?”胡老看著白衍詢問道。白衍昨晚被刺殺的事情早已經傳遍鹹陽,畢竟在鹹陽城,一個左更將軍被刺殺,這可絕非一件小事。


    昨天夜裏,別說鹹陽城的城令以及全城官吏,甚至王宮守備士族都全出動,在城內四處搜查刺客,這件事情就連王上都已經震怒。


    也是如此。昨晚收掉消息的胡老,便一直在擔心白衍是否受傷。


    “讓胡老、茅老擔憂,白衍慚愧,還請放心,白衍並未受傷!”白衍對著胡老感激的輯禮道。


    然而就在白衍與胡老身旁的白裕,此刻聽到胡老的話,一臉懵。刺殺?


    ???白衍這小子昨晚被刺客刺殺?怎麽昨晚一晚上都沒聽到這小子說過這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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