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無好宴。


    整個飯桌上,鶯氏那笑起來的樣子,就沒有停止過。


    而大伯似乎也想賣弄一番。


    飯桌上,大伯有意詢問子盧對當今天下的局勢,有何見解。


    “子盧以為,當今天下,當為楚強!”


    麵對一桌子難得一遇的好菜,子盧吃著吃著,便隨意應付一句。


    誰曾想。


    大伯與叔父聞言卻來了興趣。


    本以為子盧也就隨意說說,他們也不會放在心上。


    畢竟在他們心裏,對於衍父那一家來說,也沒人能聽得懂。


    誰曾想,子盧的這番語氣,讓人頗感意外。


    “為何不是秦強、趙強?”


    大伯滿是笑意的問道。


    眼下。


    大伯並不清楚,這時候的子盧心裏早已對他多有抱怨。


    子盧可是知道父親往日裏,但凡有點錢財,都與別人去酒樓喝酒吃肉。


    眼下好不容易碰上這一頓難得的美肉,父親卻在這時候考他。


    但若是反駁或者表達不滿,子盧還沒那個膽子。


    “秦人善戰,卻與趙國死戰,趙有李牧,故而兩敗俱傷,趙國有損,秦國亦是被名將李牧傷及根本。然南下楚國,常年無戰,甲士百萬餘,故而日後定是楚強!”


    子盧目光看著食物,緩緩開口朗讀道。


    也不知道是從哪裏聽來的這個楚強之論,眼下便默念出來。


    然而水衍看著大伯和叔父二人,閉著眼睛仔細聽著,最後睜開眼睛,緩緩點頭。


    這一幕,差點沒讓水衍被噎到。


    “娘,吃菜!”


    水衍穩住心神,好在沒有出洋相。


    孇氏看著碗裏衍兒給她夾的飯菜,若是以往,孇氏絕對會笑吟吟的。


    但眼下,孇氏哪裏還有胃口。


    原因便是看著鶯氏那輕視的目光,孇氏哪裏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麽。


    大伯那番舉動,明顯是輕視衍兒。


    “日後子盧想去楚國?”


    伯父這個時候自然也看到了水衍的模樣,臉上的笑容更是,隨後開口看向自己的兒子,詢問道。


    既然兒子有這番言論。


    那日後誌向,定是楚國。


    “爹,我想留在齊國!”


    然而子盧下一句話,就讓一臉成竹在胸的大伯,頓時僵住了臉。


    “也好!當今齊王,乃天下明君,我大齊亦是強國。報效母國,不負畢生所學。”


    大伯愣了一下,但好歹也是讀書人,點點頭,讚歎了一句。


    水衍聽著這父子二人的對話,心中忍不住吐槽,這不是說跟沒說一樣。


    想到這裏。


    水衍便起身,再次去成一碗米粟。


    鶯氏等人見狀,紛紛偷笑起來,就是祖父、祖母見狀,看著水衍的目光中,如同看一塊朽木。


    看看子盧,都已經專研天下局勢,並且有著自己的見解。


    在看水衍,除了吃就是吃。


    這輩子都活該沒出息。


    而這時候,大伯似乎有感而發,說了一句。


    “楚、齊雖好,難有伯樂啊!”


    說完,大伯歎息一聲,麵色認真的轉過頭:“爹,過兩日,子淮想去秦國。”


    這句話一出。


    整個房屋內的人都愣住了。


    叔父以及叔嬸,都互相對視一眼。


    就是衍父與孇氏都知道接下來大伯想要幹嘛。


    事實也沒有出乎他們的意料,隨後,大伯便開口提盤纏的事情。


    “此地距離秦國,相距千裏,恐需萬錢,子淮悾難以......”


    大伯麵色為難的說道,剩下的話,他並沒有說完。


    “萬錢?”


    “什麽??”


    伴隨著大伯的話音落下,祖父祖母尚未開口,叔父幾人便坐不住了,紛紛驚唿。


    萬錢,那足夠買三個奴隸有餘。


    他們家中,哪有那麽多錢財。


    大伯這是想掏空這個家嗎?


    此刻就是子盧都一臉錯愕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張著嘴都忘記了咀嚼,就這般呆呆的望著。


    “淮兒啊!家裏可拿不出這麽多錢啊!”


    祖母麵色為難的說道。


    祖父此刻也麵色沉了下來,若想拿出這萬錢,恐怕需要賣掉僅剩的田地才行。


    然而若是賣了田地,日後一家之的人吃什麽?


    “若是繼續留在齊國,恐餘生,懷才不遇啊。恰逢秦趙兩國大戰,秦國兵敗,故去秦國,想要投奔當今秦國廷尉李斯。”


    大伯說道。


    隨後似乎生怕祖父不舍,大伯解釋道:“早年李斯尚在稷下學宮時,子淮曾與李斯有過數次交談,李大人對子淮,也是心生敬仰。”


    飯桌上,大伯再次搬出曾經說過無數次的陳年舊事。


    至於李斯是否很看好大伯,這個誰也不清楚。


    但李斯與大伯有過幾麵之緣,那倒是真的。


    就是叔父子台這時候也沉默下來,在很早之前荀子還是學宮祭酒時,他隨著大哥,倒是的確與李斯擦肩而過。


    每次李斯都與大哥互相敬重的行禮。


    如今李斯成名於秦,兄長也常把與李斯的交情掛在嘴邊,就說了無數次。


    想到這裏,叔父子台也有點心動。


    雖然明白大哥的性子,但不管大哥是否與李斯有交情,如今秦國方才在幾年前戰敗,的確渴望得到人才。


    若大哥真能投靠到李斯門下。


    那時候他自然也能去秦國投奔李斯。


    看著眼前難得一次的酒肉,卻比不上朝堂權貴丟棄的飯菜,叔父子台顯然也有些心動。


    “就是賣掉家裏良田,恐也差上些許。”


    說道這裏,叔父子台目光,隨意的望了一眼自己的二哥,衍父。


    這時候。


    飯桌上的眾人也是都與叔父、大伯一個心思。


    見狀,衍父尚未開口,孇氏卻不願意了,直接冷笑一聲。


    “我家可拿不出錢!”


    對於這一家人的秉性,孇氏心裏可是清楚得很。


    而孇氏毫不留情的拒絕,別說大伯與叔父,就是祖父都皺著眉頭。


    或許明白孇氏的心性,祖父並未把矛頭對著孇氏,而是不滿的看了衍父一眼。


    “衍他娘,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怎麽就見不得......”


    作為大伯正妻的鶯氏,忍不住開口說道,然而話才說道一半就被孇氏斷了。


    “我怎麽就見不得了,若是想要我出力可以,把所有地契都給我,我可以給你們談個好價錢,若是沒有萬錢,我孇氏給你們補上。”


    孇氏起身,眼睛滿是嘲諷的看著眾人。


    需要的時候,出錢出力,享福的時候,怎麽沒見你們惦記一下衍父。


    以前在這裏受的委屈,她沒有算。


    說是分家,但分家之後,又給了什麽給他們?


    不是衍父累死累活養他們母子三人,母子三人早就被餓死。


    如今都已經分家了,還讓衍父出錢。


    欺負人也不是這樣欺負的!


    水衍聽著娘親的話,看著所有人都心虛的不敢與娘親直視的模樣,水衍心裏直唿娘親威武。


    顯然這一家人心裏都清楚,若是真要賣田地,瘦死的駱駝依舊是駱駝,萬錢恐怕不難。


    至於為何說拿不出!


    還不是祖父祖母舍不得,留一個心眼,拐著彎讓父親把為數不多的積蓄拿出來。


    正當水衍以為麵對娘親話,大伯一家應當啞口無言之時。


    誰曾想,下一句話就讓衍父抬起頭。


    “若是日後我得到李斯賞識,我便會接水衍帶去秦國,將其帶在身邊。”


    大伯深吸一口氣,看向一邊淡淡的說道。


    顯然這句話,毫無疑問是妥協,也是他對於衍父一家的承諾。


    說完之後,感覺到正妻鶯氏拉著他的衣袖,大伯沒有理會,無奈的歎口氣,滿是厭惡的看了一眼水衍。


    而大伯的一番話。


    也的確起到了作用。


    孇氏與衍父對視一眼,唿吸急促。


    顯然對於夫婦二人來說,如今長子水壽已經有了著落,唯有水衍,是他們最放不下心的人。


    “真的?”


    “當真?”


    麵對大伯的許諾,無論是孇氏還是衍父,都忍不住激動起來,甚至話音都有些顫抖。


    雖說若是把所有家當全部變賣,夫婦二人都將一無所有。


    但若是能讓水衍日後有著落,他們夫婦二人就是餓著肚子,都心甘情願。


    在孇氏心裏,雖說五年前的事情,她依舊不會原諒這一家子,但眼下事關水衍,她還是寧願把成見放下。


    畢竟在她眼中。


    天大地大,不如她兩個兒子大。


    “哼~!”


    鶯氏冷哼一聲,似乎因為大伯的許諾,頗為不滿。


    或許在她眼中,水衍根本就不配跟在他大伯身邊。


    正當祖父祖母、叔父叔嬸等人,都心中冷笑,都知道潑辣的孇氏定會答應時。


    所有人都沒想到。


    在孇氏和衍父說完之後,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真會教我?不是想讓我給你端屎倒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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