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東西,正準備出去一趟的水衍,突然看到下人來到他麵前,說是白仲要見他。


    水衍沒有拒絕。雖說他已經向白氏攤牌,但在獲得他想要的之前,白氏老爺子開口,他還是要給白氏顏麵。


    畢竟不管怎麽說,日後還要用白姓。


    “祖父這是要見他?”


    “也不知祖父會與他說寫什麽!”


    “日後他離開白府,便於我們沒有絲毫關係,管那麽多幹嘛!”


    庭院之內,三名年輕的白氏族人準備出去玩,卻無意見到水衍跟著下人,去往涼亭那邊的方向,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昨日他們已經知曉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也聽到鄒父已死。


    故而話語中,對水衍那不屑的語氣,根本不需要掩飾。


    在他們眼裏,那少年如今與平民並沒有什麽兩樣。


    他們也不怕少年聽見,畢竟不是昔日鄒父有恩於白氏,那少年連白氏的府門,都不配跨一步。


    眼下之所以祖父會見他,也多是看在往日的份上。那少年就是聽到他們的話,又能如何。


    涼亭內。


    水衍跟著下人,很快便見到白仲。


    不過讓水衍沒想到的是,白岩居然也在。


    下人對著白仲行禮之後,便轉身離開,留下水衍與白仲、白岩在涼亭之內。


    “衍,見過白老,見過伯父!”


    水衍對著白仲、白岩二人,拱手行禮。


    見狀。


    白仲拱手還禮,而麵色依舊不好的白岩,也抬起寬大的袖口,兩手給水衍還禮。


    雖然周氏之後,禮崩樂壞,但那隻是指戰場上不再講禮儀。


    而在交際之中,禮儀依舊十分重要。


    失禮之事,越是有身份的人,越不會去做。畢竟有身份的人,都講究一個名聲。


    這便是為何白岩即使對水衍有成見,卻也依舊還禮的原因。


    “不知白老找衍,所謂何事?”


    水衍看著白仲,輕聲問道。


    話已經說清楚,昨天已經說得夠直接。眼下白仲找他,不知道又是什麽事。


    “可否親口告知老夫,為何年不過十五,卻非要入伍?”


    涼亭內,白仲沒有繞彎,直接問道。


    “若是想獲得功名利祿,老夫保證,你在白氏蒙學,待成年之後,老夫便幫你在秦國入仕。”


    白仲說完,看著水衍,他希望水衍能夠考慮一番。


    畢竟入伍的話,水衍的年紀,實在是太小。


    “多謝白老好意。衍入伍之心已定,不會再改。”


    水衍對著白仲拱手說道。


    一旁的白岩看著眼前的水衍,聽著水衍的話。那發福的臉上,滿是不耐。


    他就知道。


    父親是不過白費口舌,這小子已經鐵了心要入伍。


    輕輕冷哼一聲,白岩便再次看向涼亭外其他地方,懶得再看這小子。


    在白岩心裏,不是他不願看在鄒父的恩情上,彌補這小子。


    但奈何這小子一心入伍。


    所以日後這小子,真死在戰場。


    那也怪不得他。


    涼亭內。


    傳來一聲歎息。


    “你鄒氏之祖鄒忌,百年前是何等風光,為何你不願走你祖上鄒忌的路,輔佐明君,名揚天下?”


    白仲輕聲勸道。


    百年前,當時齊國之所以雄踞函穀關外,諸國皆不敢惹。離不開鄒忌的功勞。


    若非之後排擠田忌。恐怕如今鄒忌之名,不下曆代名相能臣。


    眼前少年若是真想光大門楣,複興鄒氏。


    入仕,方才是上上之選!


    “先祖是先祖,先祖走過的路,若是百年後衍再走一遍,那多無趣。”


    水衍微笑著迴答白仲。


    水衍看著白仲,心裏清楚,若是鄒興在這裏,怕是巴不得答應下來。


    但他可不願以入仕。


    入仕對於他來說,除了他的能力大打折扣,無法發揮之外。最重要的便是入仕的升遷路,很難很難,都是用數年,數十年一直熬著。


    別看此前甘羅十二歲便在秦國封卿拜相。


    但想想拋開能力之外,他背後的氏族以及祖父是何人。


    況且,那時候秦國朝堂內部,風起雲湧。強大的楚係,呂不韋,趙姬嫪毐,這三股勢力都在暗地交鋒,更別說還有秦王嬴政。


    甘羅最先是在呂不韋麾下,最後又死在嬴政手中。


    其死因,最為流傳的便是甘羅有一次麵見秦王嬴政之時,卻捏王妃的腳,王妃怪罪,嬴政惜才不想殺,但甘羅直言就是故意為之。


    最終嬴政方才下令殺了甘羅!


    這個是世人口中,甘羅的死因。


    但水衍一直覺得,事情絕對沒有這般簡單。


    甘羅之所以能封為上卿,還能拜相。無非是為秦國去趙國討要五座城池,說服趙王給秦國獻五城。最終趙王被甘羅說服。


    秦國不費一兵一卒,便得到趙國五城!


    看起來這沒有問題,卻也是最大的問題。


    因為,這與甘羅的死因有衝突。


    一個智謀遠超常人,對於人心了如指掌的甘羅,為何在趙王麵前,能輕鬆的分析利弊,更有口舌之才。


    這樣的人,怎麽會當著嬴政的麵,捏王妃的腳?


    要知道,周禮之下,很多小孩懂事起,長輩都會告知,女子的腳可看不可摸,更別說捏。


    這是娘親從小就告誡他的事情。


    他這個平民之子都知道。甘羅乃是名相之後,名門望族,怎麽可能不知道這點。


    更讓人不解的是,在嬴政開口之後,甘羅還直接承認是故意為之。這心智,根本與傳言靠不上邊。


    水衍曾經聽恩師提及過這件事,那時候水衍便猜測,甘羅不過是一枚棋子,被包裝好的棋子。而包裝甘羅之人,很可能是呂不韋。


    水衍可是知道,這個時期的人,若想有名,便會包裝自己的名聲,甚至還會包裝他人的名聲。


    其中,呂不韋是佼佼者。


    雖說甘羅說服趙王獻上五城,這件事情定然不會有假。但誰能保證,甘羅的‘謀略’不是出自呂不韋?


    其原因,很可能是與秦國草堂內的楚係、嫪毐、秦王嬴政這三個勢力有關。


    呂不韋心裏清楚,這三個勢力,都想至他於死地。而他已經位極人臣,權利地位已經升無可升。


    麵對三個方麵勢力,他能自保的方法,除了不犯錯之外,還要提防任何一方變得強大。


    比如說秦國丞相的位置!


    這也恰恰觸動了嬴政的逆鱗,加冠親政在即,嬴政不可能讓呂不韋得逞。畢竟嬴政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親政後,最有能力幫助他的丞相之位,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是一枚架空丞相之位的棋子。


    這也能解釋得通,為何甘羅立功之後很快便拜為上卿。因為呂不韋!


    而在拜相沒多久,卻被殺死。因為嬴政無法容忍!


    這是水衍個人的猜測,可能是他多慮,但不管對錯與否,水衍都不會去走入仕的道路。


    因為哪怕沒有甘羅,水衍也看清了這個時代。


    一個普通人,沒有士族背景、與名門聯姻,想要入仕掌權,很難很難。當今秦國太尉蔚繚(尉繚)身份雖然不高,但這是熬到多少歲才得以出頭。


    白仲盡管已經開口,但水衍卻清楚,白起之後,白氏早已走向沒落。


    隻有昔日的名頭,在軍中或許尚可一用。但在秦國朝堂那種權利機構麵前,已經沒落的白氏,根本不值一提。


    否則昨日他來到白府之時,為何白氏之人的反應會那麽大,甚至都說得上‘焦急’。


    無非是擔心他的出現,會阻攔白氏與其他氏族聯姻。


    .......


    涼亭內的水衍並不知道。


    在他離開之後,他住著的房間外,一個少女鬼鬼祟祟的打開他的房門,看了四周一眼,隨後走了進去。


    少女正是白映雪。


    之所以去水衍的房間,無非是擔憂水衍後悔,故而偷走玉佩。


    在白映雪的想法之中,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把玉佩偷走才好。若是水衍真的哪天突然後悔,那找不到玉佩,也是他弄丟的,怪不得白氏。


    至少白映雪是這麽想的。


    房間內。


    白映雪邁著輕輕的腳步,來到水衍的包裹前,打開包裹,當看到裏麵還放著的破舊布衣,俏眉一皺,美眸之中盡是嫌棄。


    都這麽破爛的衣物,居然還不舍得丟。


    就這樣的人,一萬個都配不上我長姐!


    白映雪一臉嫌棄,用纖手細指,捏著衣物的一角輕輕掀開。


    “嗯?怎麽那麽多竹簡?”


    白映雪突然看到包裹裏一堆竹簡,有些意外,好奇之餘拿起一卷竹簡看了一眼,發現全都是她不認識的字。


    “長姐在就好了!長姐一定知道這寫的是什麽。”


    白映雪呢喃一句,麵帶可惜之色,這裏麵寫的她根本看不懂。


    而這一次白映雪的目的是拿走玉佩,竹簡既然看不懂,她也就沒有放在心上,便繼續在包裹內尋找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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