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一場大雪,氣溫驟降,而且天一直沒有放晴,午飯過後居然又飄起了雪花。[]


    華箬仔細瞧了瞧雨竹的臉色,摸了摸她的手是溫熱的才放心,將看到下雪後尋出來的一件厚些的衣裳又收了迴去。


    拿銀夾子撥了撥手爐裏的炭火,重新放到雨竹手邊,做得無比自然。


    忙完了所能想到的事情,華箬這才輕輕的退了出去――除非有事,不然太太總不愛有人待在屋裏伺候著。


    瞄到華箬下去了,雨竹便偷偷將窗戶打開一條縫兒,涼沁沁的很是舒服,她知道要保暖,可是整天拘在這暖烘烘的屋子裏還真是憋得慌。


    好在屋裏還放著盆一人高的臘梅,枝幹虯虯伸展,古樸蒼勁,嫩黃的花朵散發著陣陣幽香,倒是解了不少煩悶。


    那廂抱廈裏倒是熱鬧。


    早園守著常年不斷火的小爐子烤火,爐子水壺咕咕冒著泡,她卻像沒看到般,隻緊著追問:“華箬姐姐,你別裝作沒聽見啊,這事兒可不是能耽擱的,太太都親自過問了,你要是同意,那就成了。”


    華箬狠狠瞪了她一眼,走過來將燒開的水提了去泡茶,碎碎道:“沒個正形,這是我們該管的事情麽。”


    早園急了,嚷嚷道:“我們本是不該管,可是太太問你了啊。”她瞬間換了一副八卦的臉孔:“這會兒又沒人,你就說說唄,我看那鄧家挺好的,鄧德那家夥雖然還隻是二爺身邊一小廝。但是架不住他得二爺重用啊,早晚是要上去的,最少也是個管事。”


    最後還加了一句,“將來肯定比那邵管事還有出息。”


    華箬臉有些紅,她其實隻見過那人一麵。連樣貌都不甚記得了,哪裏有什麽想法,掩飾似地放下茶壺在早園臉上擰了一把。啐道:“不準亂說。”


    琴絲和銀鏈正說笑著進來,見到這樣一幕,頓時笑著湊近了問道:“早園姐姐又闖禍了?”


    “敢打趣姐姐我了。可是找打。”早園笑罵。點了點琴絲的額頭,自從小姐嫁人後,她們丫鬟裏頭本來有的些小矛盾倒是隱沒了,比起內鬥,還是防著青葙院原本的丫鬟比較重要,這種感覺尤以幾個大丫鬟為最,現在青葙院裏人人都知道二爺極寵愛太太,連帶著太太陪嫁來的丫鬟也更加體麵。


    銀鏈瞧見了華箬耳上還未來得及消退的一抹紅潤。頓時了然,扯了扯琴絲,偷笑著在她耳邊輕輕說著。


    華箬很久都沒有這般無措了。瞧著那三人衝自己笑得歡快,忍不住又紅了臉。“我聽太太的。”


    那幾個好容易逮到讓一向穩重的華箬也不好意思的事情,哪裏會輕易放過,一個勁兒的鬧著問。


    被逼的狠了,華箬隻好開口,“還記得小時候嗎?在被選去給小姐做貼身丫鬟之前。”


    早園她們都靜默了,怎會不記得,那個時候可真沒少受罪,好容易才殺出重重包圍被選上。


    “記得那天太太帶我們去亂葬崗。”華箬雙手無意識的抱住自己的膝蓋,輕輕道:“我第一次看到那麽多的死人……我腳邊的那個臉露在外頭,長得很好看,就是臉像紙一樣白,嘴唇都給咬爛了,旁邊還有個小嬰兒,烏黑烏黑的……”


    早園也抖了抖,那天的場景她也永遠不會忘記。


    “說句不知廉恥的話,那會兒我就下定決心往後不圖富貴去做姨娘,隻要找個好好待我的人,兩個人踏實肯吃苦,日子再難也好過提心吊膽的享福強。”


    琴絲忍不住上前拍了拍她的手,道:“我也是這般想的。”


    華箬像是迴了魂一般,握了琴絲的手,無奈道:“可是便是這樣的人也是少的,寶珠嫁給邵管事,應該熬出頭了吧……可哪有這樣的好事――那邵管事半月前由他爹幫著弄了個遠處莊子上的大管事,剛到莊子上就天高皇帝遠,沒幾日就弄了兩個黃花大閨女伺候著。”


    “什麽!”銀鏈驚唿出聲,片刻又恨聲道:“看著倒是人模狗樣的。”


    “我們看著體麵,走著人家都喊一聲姑娘,可是這都是仗著太太的光,離了主子還不是任人糟踐?那人……鄧德是個好人,但我聽說他是個有誌氣有眼力的,將來怕是……”華箬終於說出了心底的猶豫,她是堅決不要離開太太身邊的。


    琴絲也歎了口氣,說起另外一件事來,“而且旁人家哪裏有咱們這兒太平,每迴隨太太出門總要聽一耳朵,嚇人的很。”


    銀鏈也心有戚戚,沉默下去,一時之間四個丫鬟都有些惶惑……


    “二爺迴來了。”


    忽聽外頭丫鬟聲響,就見到程巽勳快步走了進來,身上那件玄色鑲銀線雲紋的錦袍將他整個人襯的高大英武之極。


    這人最近迴家的日子越來越早了!


    雨竹笑著放下手中的繡花針,迎了上去。


    程巽勳去旁邊嵌螺鈿的水盆架上洗了手臉,接過雨竹親手遞上的幹手巾略擦了擦,這才坐了下來。


    看著雨竹笑道:“看你臉紅的,這屋裏的炭火也太熱了些。”


    雨竹看他發間落的一些雪花已經開始融成水滴,趕緊打發他去換衣裳:“瞧你身上濕的,趕緊換了吧。”


    程巽勳滿不在乎的喝茶,直到雨竹急的要扯他,才覺得逗得差不多了,慢吞吞的踱進內室換衣服。


    “這是……待會兒還要出去?”雨竹一挑眉,看著換了一身出門衣裳的程巽勳,奇道:“外頭下這麽大的雪還要出門啊?”


    ……好吧,她是有些想他了,哪怕鬥鬥嘴都比一個人待在屋裏做女紅的好。


    程巽勳遺憾的走到雨竹對麵坐下:“原來雨竹嫌冷啊,那我隻好一個人去了。”


    什麽!雨竹頓時豎起了耳朵,不可置信道:“你要帶我出去麽?”


    “嫌冷,嗯?”程巽勳笑得有些小邪惡,顧左右而言他。


    這廝越來越可惡了!


    好說歹說才磨了他點頭,原來是要去莊子上打獵,雨竹眼裏頓時起了星星,差點沒樂瘋了。


    女子嫁人後雖然出門極難,但是若是有夫婿帶著去莊子小住幾天,那還是很方便的。如此一來,謝氏想必也不會反對,可以不為了應酬出門實在是太好了,她雖然宅,可從來不喜歡監獄。


    程巽勳看她興奮的高聲喊華箬進來收拾東西,喜得不知道做什麽才好,在屋子裏團團轉悠,整個人明媚可愛的如同春天枝頭欲綻的花苞,黑眸裏也盛滿了笑意,不枉他特意抽出空來。


    “現在可以打獵嗎?”四個丫鬟都湧了進來忙忙碌碌的收拾包袱,雨竹反而閑了下來,兩眼放光的詢問,為什麽她印象中秋天才是打獵好時節,動物儲備食物,個個膘肥體壯……


    程巽勳笑著看她紅撲撲的臉,解釋道:“冬天才是打獵的絕好時候,你想想,冬天山上的草都枯敗了,獵物沒有了遮掩,不是更加容易發現麽?”


    “有時候山邊莊子的農戶們不用進山,在附近就能打到獵物……”


    雨竹馬上舉手,“我知道,它們跑山下找食了。”


    程巽勳點點頭,配合的誇獎:‘就是這樣……這會兒下了雪,腳印看的很清楚,便更加容易了。“


    雖然知道自己肯定是待在莊子裏等著吃的貨,雨竹還是興致勃勃的問了好一會兒,她真的是第一次接觸這麽高級的運動,狩獵在現代可一直被列為頭號貴族運動,昂貴程度遠超過了高爾夫。


    等丫鬟收拾好了東西,謝氏也沒多攔,畢竟是自己兒子的主意,想著媳婦過去照顧也周到些,很快就放了行。


    雖然東西精簡了又精簡,最後還是帶了三馬車一起走,程巽勳笑言,這是他最麻煩的一次出門。


    雨竹現在對他偶爾出來的一點抽抽已經習慣了,裹緊了身上的雪裏金遍地錦滾花鑲狸毛披風,伸手將簾子挑開一條縫看雪。


    街上被清理得很幹淨,積雪已經被掃到了路邊,雖然中間的石板還是濕漉漉的,但是並不至於讓人車打滑,路邊的小店鋪有的關門了,不過大多數的還開著,門前大大小小的紅燈籠顯得喜氣洋洋。


    雪始終下不大,稀稀落落的零星飄灑著,雨竹仰頭望望,忽然想起了頭皮屑的比喻,忍不住露出笑臉,左看看又看看都是新鮮的。


    一路過來,路上行人都很少,偶爾才能見到打著傘縮成一團的人匆匆走過……牆角還有幾個躲在避風處瑟瑟發抖的乞丐,臉上又紅又紫,具是大片大片的凍瘡……


    “別著涼了。”隨著這一聲,簾子被很堅決的放下了,雨竹抱著手爐衝程巽勳討好的笑,將手伸給他,證明自己很熱乎,這才得了機會繼續看。


    莊子環水背山,要是打獵的話極為方便,莊子裏頭的管事也習慣了主子每年冬天都要來上一次,加上程巽勳要求不高很好說話,所以都很輕鬆。


    不過這次來的卻是一溜三輛馬車!


    當看明顯是女眷所乘之車後,領頭的大小管事不淡定了:看著陣勢,莫不是老太太或是太太來了?(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青竹夢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綠蟻紫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綠蟻紫檀並收藏青竹夢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