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的星光,在夜空裏若隱若現,空氣中彌漫著戰爭發酵的氣息,危險卻又讓人不自主的想要靠近。


    江待一一身的黑色夜行衣,匍匐在雁城邊的草叢中,壓低聲音對身邊的呂王說:“呂王,時辰差不多了,咱們動手吧。”


    呂王看了看天色,“好,我先帶人去偷襲城門,得手後立刻開城門放你們進去,我們的動作都快一點,爭取一個時辰內結束戰鬥。”


    江待一用黑布蒙上麵,應了聲“好”,隨即轉頭揮手招唿挑選出來的好手們行動。


    幾十名的弓箭手齊刷刷的向城門口放箭,精準的箭法,守城的士兵一個個的應箭倒地。又換上一批人向城牆上拋繩索,固定好繩索後,呂王便帶著懂輕功的人順著繩子飛到了城樓上。


    還沒等守城的人反應過來,就被呂王手下的快刀給結果了性命,連嗟籲一聲的機會都沒有了。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呂王便放下了城門。


    江待一心中一喜,即刻率領部下進了城,直接向官府衝去。一百號人,飛快的向官府跑去,到了之後就將官府團團圍住。


    江待一翻身越過府牆,落在空蕩蕩的院子中。江待一一心想抓住條大魚,齊王這條大魚,他知道以齊王事必躬親的性格是一定會屈尊住在官府裏的。


    奇怪?怎麽連個護衛都沒有?跟在江待一身後進去人也有些摸不著頭腦。江待一右手中的長劍冷冷的泛著寒光,左手的拳頭攥的硌硌直響。


    正疑惑間,門外頓時殺聲大震,院子裏的燈都亮了起來,大門霍地打開,大隊的人馬魚貫而入,把江待一等人圍住。


    “江少將軍不請自來真是給了本王好大的一個驚喜!”齊王在眾軍之尾,昂首闊步的走了進來。


    江待一扯下了臉上的蒙麵步,冷冷的看著齊王,今夜齊王穿著明黃色的蟒袍,袍上金黃色絲線繡著的蟒,恍惚間讓人以為是龍,而王爺是不準用這明黃色的。


    “郭承明,真是好心計,把每一步都算到了”江待一恨恨的說,他都能聽見自己牙齒相互顫抖碰撞的聲音。


    “並不是我有心計而是你自己太笨了,就憑你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小子想贏我,自不量力。”齊王並不大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聽得格外清楚,字字入耳三分。


    看著齊王嘴角嘲諷的笑容,江待一緊咬著下唇,外麵的喊殺聲已經沒有了,想必自己自作聰明的包圍早就跳進了人家的包圍圈裏了,成為了黃雀的晚餐。齊王身上的明黃色與江待一的黑色形成了明顯的對比,好像齊王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他隻是一隻抱頭鼠竄的階下囚。不,絕不,我寧願魚死網破!江待一在心中大吼著。


    “你還欠我四條人命,今夜我寧可拚了性命也要你還了這血債!”說完,便以閃電般的速度向齊王襲來。


    左右連忙上前保護,可惜隻是做了活靶子,剛擋在齊王麵前舉起刀便被一劍劈成了兩半,一濺幾尺高的鮮血噴在了齊王的臉上,黏稠的血液帶著溫度,齊王略顯慌張的連忙向後退了一步,接過及時遞過來的九龍寶刀,硬生生的接了這泰山壓頂的一劍。


    狹窄的劍背碰在寬闊的寶刀上,竄出了一連串的火花,兩人都是拿出了自己十足的力氣全力相拚,巨大的力量將兩人都推出了幾丈之外。


    江待一執劍的手被震的虎口發麻,周身的真氣也在亂竄,閉目凝神了片刻方調息了過來。齊王這一邊也好不到哪去,隻覺得全身血氣大亂,真是沒想到他這個年紀就有這麽高的武功修為,底子紮實,內力居然不次於自己,隻是實戰經驗有些欠缺,假以時日必成大氣候。


    院子裏唿唿作響的風聲格外清晰,劍拔弩張的兩夥人正處於暴風雨前最後的寧靜,江待一活動活動了泛白的手指,劍眉緊蹙,雙眸中透著森森寒氣,任何的語言都顯得多餘,直接揮劍出招。


    江待一的劍氣襲人,就連劍鋒之前的風都被無情的刺破,發出嘶嘶響聲,劍身周圍都卷著氣浪,齊王周圍的護衛無一例外都被這地獄之劍推向了死亡的深淵,一劍封喉,封的不是一個人的喉,而是一排人的喉。不絕於耳的慘叫聲,橫七豎八的屍體,可這些都還隻是預演而已。


    齊王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半步,不過老練的齊王還是很快穩住了陣腳,聲音平穩的說道:“江少將軍好身手,本王還有個禮物要送給少將軍,還望笑納。”


    齊王的語氣總是這樣,表麵上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可卻總暗藏肅殺之意,江待一還在狐疑之際,齊王伸手指向東南方向發紅的天空,嘴角掛著一絲得意的笑容,“少將軍請看”。


    隻見東南方向火光大起,映的半邊天都紅了,“糧草!”江待一怒吼一聲,他幾乎都能聽見自己後牙緊咬的聲音,這次偷襲居然被人家發偷襲了,還損失了糧草,如果沒猜錯的話,被燒掉的應該是全部糧草,齊王做事可向來都是滴水不漏。


    “本王想要提醒一下少將軍,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可少將軍的軍隊都已經兵臨城下了,糧草現在卻是一粒都沒有了,不知這境地,少將軍有何妙解?”


    “嗬……”江待一居然笑了出來,嘲笑,苦笑還是哂笑?連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怎樣的笑容。


    這一笑把齊王弄得倒有些摸不著頭腦,疑惑道:“你笑什麽?是你夠有氣魄還是被嚇傻了?”


    江待一扯了扯嘴角道:“我在想是你太高明,還是我太失敗了?你覺得呢?”


    齊王拂了拂寬大的袖子,“自然是我比你想象的高明,而你卻比我想象的要失敗。”


    齊王的話擲地有聲,字字刺入江待一的心,“我笑的是,你雖然贏了但贏的還不夠漂亮,我雖然輸了但卻還有轉機。”


    齊王饒有興趣的“哦”了一聲,“此言何解?”


    “因為我才是主帥,除不掉主帥怎麽能算的上是贏得漂亮,而主帥在便一切都還有轉機。”此時的江待一反倒異常的平靜,事已至此,也不會更壞了,那就沒什麽好怕的了。


    齊王挑眉道:“看來你很有把握,不要忘了就在不久前的戰場上你還輸給了我。”


    “你也說了,那是不久前,也就是以前的事了,我絕不會在同一個陷阱裏跌倒第二次。”江待一說完便提劍上前。


    長劍直指心髒,齊王平舉當胸,用刀挑開這一劍,江待一的動作越來越快,劍影細密如雨,齊王的第一招是抵擋,便沒了反攻的機會,先機失去了,戰機便失去了,勝算也就跟著失去了。


    鐺鐺鐺,兩人連過數十招,都沒有一方能把另一方置於死地,旁邊混戰的小兵們沒空欣賞這場高手間的精彩對決,他們現在想的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命,如何要了敵人的命,江待一帶來的人都是可以以一當十的好手,可奈何敵軍多如牛毛,雙拳難第四手,終究還是一個個的倒了下去。


    大勢已去,今夜無論如何也是殺不了齊王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還要留著這條命迴去給惠羽個交待,江待一的大腦如同身形一樣飛快的轉著。


    江待一向齊王左肩一刺,齊王向左一個閃身避過,就在這個閃身的瞬間,江待一甩出藏於袖中的迷霧彈。


    嘭嘭幾聲,濃煙四起,連眼前幾寸的地方都看不真切,不知聽誰喊了一聲,“這煙有毒,快捂住口鼻。”


    不止將士,就連齊王都掩麵向後退去,無人敢上前追趕,片刻後並無人又中毒的跡象,齊王反應過來喊道:“中計了,快追!”


    齊王剛飛身帶人去追,就被幾個奇怪的黑衣人糾纏住了,黑衣人並不著力於進攻隻是攔住他們的去路,明顯是在給江待一爭取時間。


    齊王被這些奇怪的黑衣人纏的脫不開身,心裏急的不行,今天要是給江待一逃走了將來定是大患!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過去了,黑衣人紛紛退去,離開的速度之快,讓人用目光都追不上,消失於濃濃的夜色中。


    江待一迴到軍營的時候,所有人都在手忙腳亂的救火,火勢也漸漸的小了下來。在來來往往救火的士兵中,江待一隨手抓住一個問道:“呂王迴來了沒有?”


    小兵看到是主帥連忙行禮,拱手道:“迴將軍,還沒有。”


    江待一眉頭一緊,擺手道:“你先下去吧”。


    小兵躬身“是”了一聲,便繼續忙著抬水救火去了。


    正在江待一埋頭擔心之際,一聲“大哥”讓他抬起了頭,章影一臉灰的跑了過來,急道:“太好了,大哥你可算是迴來了,我還以為你又有什麽……”


    “有什麽不測,是吧?”江待一把他沒說出口的話,施施然的說了出來。


    章影忙道:“可不敢亂講”


    江待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略顯蒼白的笑容,“我如今的境地,哪裏還有什麽禁忌可言,總不會比現在更差了。今夜都怎麽樣?我們究竟損失了多少?”


    章影低下頭,抿了抿嘴唇,低聲道:“人馬到沒損失多少,隻是糧草幾乎是損失殆盡。”


    雖然早就料到了,可當真切的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不免還是一沉。“糧草沒了還可以再運,隻要大哥你人沒事就好。”章影在旁勸慰道。


    江待一無聲的歎了口氣,“算了,各位主子呢?”


    “也都亂作了一團,有幾個還嚷嚷著要退出,大哥快去勸勸吧。”


    江待一輕輕的搖了搖頭,“不去了,今夜滅了火,就吩咐大家休息吧,都折騰了一夜了。”


    “不去?”章影不解的問。


    “這麽短的時間內,我連輸了兩仗,而且還輸的這麽難看,各位反王都正在氣頭上,我現在過去隻能是自討無趣,還是等他們冷靜下來再行商議吧。”


    章影會意的點頭道:“也好,我就說你受了重傷,不方便見人讓他們先等著,大哥你也快去休息吧。”


    “我不累,你先去吧,我要在這等呂王。”江待一轉身出了營地,坐在不遠處一個安靜的小山坡上。


    營地的聲音漸漸小了,大火也已被撲滅。江待一獨自坐在地上,翻開袖口,輕輕的撫摸著上麵繡著的茉莉花,茉莉花瓣始終如一,清傲脫俗,不為凡塵俗世所擾,人要是這樣就好了。江待一垂首低語著,“我打了敗仗了,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我以為自己是條龍,可如今看來隻是一隻算不上狡猾的狐狸,隻知道逃跑的狐狸。我從沒沒有像現在一樣的看不起自己過,要不是魅影組暗中相助,恐怕我迴都迴不來了,我……我太沒用了。”


    殘月墜,亂峰寒,章影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他身後的,江待一的身子在寒風顯得單薄,這纖瘦的肩膀不知是怎樣挑起這些擔子的。聽見他自言自語說的話,章影歎氣道:“勝敗乃兵家常事這個道理,大哥不會讓我來教吧。”說著,也坐了下來。


    江待一微微側首道:“地凉,你別往地上坐”。


    “那你怎麽坐地上?”


    “我是有武功在身上的人,和你這個書生能一樣嗎?快,快起來。”


    章影“唔”了一聲,雙手環膝的蹲下,“大哥是在想嫂子嗎?”


    “嗬……被你識破了”江待一苦笑道。


    “這是嫂子給你繡的吧,手藝真好。等我們得勝迴去之後,把齊王的人頭交給嫂子,我想她就會放下仇恨,你們倆的心結也就會打開了。”


    沉默了半晌,江待一幽幽說道:“但願吧”。


    “紅葉不傳天上信,空流水,到人間。大哥的相思之苦,總有一天會苦盡甘來的。”


    江待一對他笑一笑道:“你也會有苦盡甘來的一天的。”


    “我們兄弟一條命,都會守得雲開見月明的。”忽然,章影見遠處有人影晃動,忙叫道:“大哥,你看那”。


    江待一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看清了來人正是呂王一幹人,驚喜道:“是呂王,咱快去接。”說完,便拉著章影足不點地的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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