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這件事,吃飯時宋檀想了好久。


    他們雲橋村其實沒什麽太大的缺點。可也各方麵都平平,沒有任意一種突出。


    氣候平平,一年四季季季分明,春有春寒冬有冬雪,夏季酷暑上40度也是正常。


    地域平平,既沒有遼闊平原,也沒有險峻高峰。而是平原,丘陵,山地,高坡不規則分布。


    就連水土也是如此,既不是聯綿沙土,也沒有肥沃黑壤,有河有湖有池塘溪流……


    就好像每個班裏都有的那些中不溜的學生,既不像前排那樣穩定,又不像差生那樣進步空間大,主打一個沒特色。


    也正因如此,舅舅舅媽在農村想要掙錢,隻靠家裏是不行的,必須得出門兒打工。如果不想打工那一技之長是必定要好好學的。


    就像她給烏磊規劃的一樣,學學養牛羊的技術吃不了虧的。


    既然如此回頭問問工程隊,能不能在那邊蓋個小宿舍?要求不高,能住四五個人就行了。


    她把這事兒記在心裏,扭頭就發現桌上已經開始碰酒了。


    小小一個酒瓶子,往那小的不能再小的酒盅裏倒酒時,大夥兒還用手虛虛護著,好像這麽著就能讓那酒液別飛濺出來浪費似的。


    再看姥爺和爺爺倆正在碰杯。


    一個說:“你回去幹啥呢?兩個人吃飯能有咱這一大家子香嗎?正是享福的年紀,別替孩子操心那麽多,你就住這兒唄。”


    另一個說:“老哥,你嘴上說我,檀檀這一樓那麽多空房間給你倆留的。你怎麽不來住呢?”


    最後兩人一同歎氣:“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啊!來來來,走一個!”


    再看這頭兒,七表爺正和蔣小順碰杯。


    他酒量不太行,兩口下肚,淚水就已經點浮在眼眶了:


    “小順啊,你原先才那麽點兒高的時候我就看著你,你師傅這人手藝沒我好。但有一點兒我服他,他眼光好!”


    蔣小順哪裏喝過這麽好的酒?


    主要是醫生千叮嚀萬囑咐不能再喝,他端著自己那丁點大的小盅,秀氣的小口抿著,仿佛這麽著就能把滋味兒喝透似的。


    聽了這話也不服氣:“宋師傅,您的手藝好,我師傅的手藝也半點不差的……慢點兒喝慢點兒喝!”


    再看小祝支書,她正端著杯跟宋教授喝著,臉頰微紅,兩眼卻是湛亮:


    “宋教授,我必須得敬您一杯!宋檀說了,山上這個生態規劃全是您來做的,我去看了,特別特別的好!”


    “聽說您要回去了那明年一定過來啊!等過了年,咱村裏的麵貌肯定又大不一樣,就缺您這樣的人才呢!”


    宋教授也微醺著擺擺手:“我也沒做什麽,都是你們這兒水土好——沒那麽快走,檀檀說了把他們家果樹枝條修一修,給村裏人嫁接……我得盯著點……別糟蹋了……”


    小祝支書瞬間驚喜起來!


    ……


    宋檀預估的沒錯,這頓酒並不像一開始那麽猛烈,喝了就倒頭大睡到第二天。


    大約是因為人人都克製的緣故,每個人都在下午保持著微醺的狀態睡了一小會兒,等到四五點時,大病初愈喝酒最少的蔣小順率先醒來,二話不說就匆匆回到山上了。


    ——啊呀,晚上工人們都還等他做飯呢!


    而小祝支書因為還牽掛著另一樁事,也沒喝多少。七表爺鑽進廚房沒多久,她也軟綿綿的溜達著過來了。


    “宋檀,”她問道:“吃飯的時候聽宋教授說你家的果樹要修枝,拿去給村裏人嫁接?你是打算讓全村的人都跟著種你家這種水果嗎?”


    她急急問完又迅速的點點頭:“好主意啊!就像陽澄湖大閘蟹那樣,先推出品牌,再以少量精品博口碑,最後帶動全國大閘蟹的流轉……”


    宋檀:……你要不說,我還真沒想那麽長遠。


    但……


    “不現實。”她打斷對方的話。


    “陽澄湖這個整體品牌的推廣,前前後後投入了多少錢,又靠著多少戶養蟹人的生意才支持起來的?”


    “我這呢?”


    “別的不說,銀行低息貸款給農民,你看他們敢不敢連種兩畝的果樹?”


    小祝支書瞬間卡殼。


    看天吃飯,最怕欠債,別說是低息貸款,無息貸款他們都不敢借。


    這幾年天氣越來越極端,全國各處不是旱就是澇,還有七八月份下冰雹……這種情況下叫農民投資給土地?


    那出了問題,誰來承擔他們的生計?


    而且,就算果樹種了,後續問題一樣多——比如怎麽禁止農民銷售時為搶客賣低價,又怎麽為保口碑阻止他們提前采青收錢?


    最後,當大批量收購時,他們又能不能拋開占小便宜的心態,老老實實做質量?


    這一樁樁,一件件,每一個都是難事,但小祝支書不怕。


    她隻是輸在了第一步。


    農民沒錢,不敢放手做大投入,哪怕這個投入可能才幾萬塊錢。


    可越是不敢拚搏,生活就永遠處於缺錢的狀態。


    這是個死循環。


    “行吧行吧。”她歎口氣:“那你這是要給他們自家門口的果樹嫁接一下?”


    宋檀搖搖頭:“之前在我這兒幹活兒的田甜你記得嗎?她倒是敢想敢拚……這不,夏天來的時候就跟我說了,回頭來幫忙剪枝,然後給自家的板栗樹嫁接一下。”


    他們這裏的板栗產量可以的,隻是沒什麽特色,價格太過低廉,又太費人工,所以才賣不上價。


    可回頭路一修好,她這板栗樹接觸靈氣最久,枝條的生命力又旺盛,嫁接了之後,不說口味翻天覆地,那也肯定是能大大提升的。


    不說別的,一斤能多賣兩塊錢,她每天坐車去市區散賣都有得掙。


    哪怕過個兩年果樹退化,大不了重新嫁接嘛!


    更何況除了板栗,她還請宋教授指點著,買了二十幾棵桃樹,就種在屋前屋後小山坡上,讓爹媽照看著……


    明年不說別的,老趙那裏都能直接收了。


    一年一年慢慢來,雖然步子緩慢了些,可正適合他們家有病人、又不想再背負外債這種情況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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