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鬥裏,兩個巨大的行李箱占據不少空間,多多和蒼耳倒還罷了,大橘直接跳到了行李箱上頭,穩穩當當的臥在那裏,尾巴悠哉悠哉的甩著——


    顯然環境與否,並不會影響小貓咪的快樂。


    但大白就不一樣了。


    本身它兩個扁扁的腳蹼支撐著自己肥碩的身子就格外艱難,這電動三輪還時常要因為破爛的水泥路顛簸兩下。


    而微翹的屁股後麵,剛剛好被行李箱攔住了騰挪的空間。


    以至於它心情格外暴躁,一路都拍著翅膀「鵝鵝鵝——」叫,罵罵咧咧。一雙豆豆眼凶狠的盯著遙遙落在身後的錢天福和徒弟,仿佛隨時都要上去狠叨一口。


    透過後視鏡,喬喬發現那新來的大廚又落遠了,於是再次刹車等他們。


    姐姐說要接人,自然要把人領到家門口才算穩當。下來時,他看到大白凶狠狠的樣子,趕緊摸了摸鵝頭:


    「大白,可不能亂叨人,不然姐姐會生氣的。」


    大白:……


    它仿佛又想起被人拎著脖子抓起來的恐懼,此刻收攏翅膀,委委屈屈的蹲臥下來。


    而此刻,錢天福的徒弟王小順也在問他師傅:


    「咱們真的要在這裏工作啊?」


    外頭那麽多餐館開高薪水請師傅過去,怎麽偏偏就選了這裏?就算養老這裏未免也太不方便了吧?


    錢天福是個重感情的人,老東家不發話,他是沒有跳槽的打算的。


    但這回,年輕的少東家投資了不少錢,看樣子是打算放開手腳大幹一番。為此,原先餐館的老樓都要重新改建——那可不是現在商鋪裝修的快節奏,估摸著很是需要一段時間。


    老實說,錢天福放棄休假過來,主要是為了鍛煉鍛煉徒弟,順帶叫他從老宋那裏再學個幾手。


    至於上班不上班的……哎喲,不就是做一些大鍋飯嗎,這能有什麽難度?


    至於說那四千塊錢的工資——他這麽多年的手藝,是缺那四千塊錢的嗎?


    想當年,他跟老宋競爭的多激烈呀!


    結果咣當一下子,空降來一個總廚,還是個西派的。


    當然了,那個時候錢天福心裏也明白,西式酒店結構,對方隻是行政總廚,並不是對他倆的手藝有意見。


    但那會兒年輕氣盛啊!


    心想我們是倆都競爭這麽久了,酒店上上下下都知道,怎麽突然就一聲不吭的空降來人了呢?


    兩人誰都咽不下這口氣,這才全部辭職。


    現在回想,當時誤打誤撞走人,倒也沒理解錯。


    人家就是瞧不上他倆隻會做老套中餐的了——畢竟這麽多年共處,誰還不知道誰的脾氣啊。招呼都不打一聲的空降,明擺著是催著他倆主動走呢。


    臨了老板還百般挽留,落個好名聲。


    切!


    這麽多年過去了,錢天福想到這事兒心裏都慪的慌。如今年輕的小老板重新整改酒店,他其實心裏也是挺樂意的。


    畢竟再不改,自家的生意真要被對麵那家搶光了。


    這不,人家年輕老板忐忑的讓他先休息幾個月,說薪水照發,他沒要薪水,卻也承諾不跳槽,為的就是能吐出這口氣。


    如今看著這寧靜村莊,他也不由感歎一聲:


    「我倒是能理解老宋寧願在這破村子裏呆著的感覺了。」


    太安靜了,太自由了。沒有勾心鬥角,日子也能更舒坦一點。


    不過這念頭才轉,看到前方隔一段就有坑窪的破爛水泥路,他還是忍不住又罵罵咧咧:


    「這老宋,呆的都什麽山旮旯呀?」


    罵完了又聽一聲鵝叫!


    隻見三輪車後鬥上,那隻凶猛異常的大白鵝還盯著他倆呢。師徒倆沉默一瞬,腳下也不敢怠慢,隻能迅速的跟了上去。


    錢小順還滴咕一聲:「這老鵝拿土灶燉起來,肯定特香!」


    錢天福瞅他一眼:「你看那鵝,出門有車有司機。你再看看咱倆——還鐵鍋燉鵝,就不說地位,你能不能打得過它還兩碼事兒呢!」


    就這麽走走停停,喬喬終於完成了這個偉大的接人任務,成功把車子停在了院子裏。


    而錢天福帶著徒弟走進這座鄉村別墅,神情倒是舒緩許多。


    可還沒等他客套兩句呢,突然鼻子一抽,就聞到了些許不一樣的氣息!


    是濃濃的米香夾雜著絲絲縷縷的原聲清甜,讓人一聞就知道,這米糕必定剛開籠屜!


    再來是味道濃鬱,卻又若隱若現的茶葉蛋香氣——奇怪,哪怕是他以前煮茶葉蛋時,也沒能煮出這麽明顯的香來啊?


    還有蔥花蒜苗烹香的蛋炒飯的味道,以及濃鬱香甜的米粥……


    可惡!


    在這一刻,錢天福隻覺渾身一激靈,連頭發都要豎起來了!


    他心想,好你個老宋!這麽多年不吭不哈的,竟然練成了這樣的手藝!


    他老錢這回是不是上門來自取其辱了?


    可恨!可恨!


    ……


    而此時,院子裏隨處坐著的埋頭幹飯人們抬起頭來一看,先是愣了一愣,隨後便高興起來:


    「呀,新來的大廚到了!」


    宋三成吃得快,這會兒早就提桶上山喂豬喂狗了。而剛從廚房出來的烏蘭一聽,趕緊將粥碗放下,熱情的迎了上去——


    「是錢師傅是吧,哎喲!孩子他表爺早前兒就一直誇,我在家也是天天盼著,這可把人給盼來了!」


    「來來來,坐下休息一會兒。吃飯沒有?這煮的我家新打的米,來嚐嚐吧?」


    「吃粥還是吃炒飯啊?吃炒飯吧,早上剛拔的小蔥和蒜苗,香的不得了!」


    「還有這米糕,香甜又不膩,可好吃了!」


    烏蘭這菜名兒報的,明明都是最樸實的言語,可搭配著香氣,卻仿佛比酒店裏的大廚更會描述!


    錢天福和王小順聞著這撲鼻的香氣,此刻幾乎是木偶一樣被她安排著坐在那裏。


    隨後,錢天福才反應過來,眼睛漸漸亮起——


    「對呀!這不是單純廚藝能做到的,分明是食材好!」


    這話說的半半截截的,烏蘭沒聽太明白,但結論她是認同的。


    此刻自豪的道:「是吧?我們家種的這菜呀米呀果子啊什麽的,老多人在搶了,味道好的不得了!」


    「錢師傅,你來我們家,真是來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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