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蓉在坐著飛船到了五重奏號上的路上,心中仍舊縈繞著劫後餘生的感覺。


    在綠皮獸人的艦隊,從遷躍點冒出來的時候,她是真的感覺到一切都完蛋了,逃生的概率不足百分之一。


    ‘五重奏號’的出現,真是救了天命。


    冷靜下來想,這肯定不是什麽巧合。


    宇宙這麽大,純粹巧合的話,五重奏號正好要從星界隧道跳躍離開怒梟星係前往科羅嘉,然後正好碰上他們美麗少女商隊離開星界隧道,被綠皮追上……這個概率得有多低?


    那定然是‘五重奏號’接到了某些情報,然後特意等待在這裏的。她們早就知道綠皮獸人艦隊會出現的情報,這也能解釋五重奏號會處於靜默狀態,然後在開戰的時候利用偷襲手段,全力炮擊,瞬間就擊毀了敵人一艘主力驅逐艦。


    她倒沒有怪罪帝國海軍的意思。


    處於星界隧道的時候,通訊會變得非常艱難,這是正常情況。


    在登艦,見到了葉莉西亞準將的時候,王家蓉快步上前,與女艦長擁抱了一下。


    “葉莉西亞姐姐,太感謝你了,要不是有你在,我這次完蛋了。”


    這一聲感謝,言真意切。


    之所以叫姐姐,那也是有原因的。她們二人算是認識,更年輕一些的時候,都是在星區首府飛翼星的上層圈子裏混的年輕一代,算是有一些交集。


    長大一些後,兩人各有人生際遇。葉莉西亞按照大多數福法納家族子弟的人生軌跡一樣,進入到了海軍學院,並靠著直係子弟的家世,以及出眾的成績,成為了年輕一代的代表,成了最年輕的艦長。


    而王家蓉,倒是沒有一個特別厲害的家族,但有個非常厲害的姑姑,嫁入了顧氏家族。


    天馬顧氏,這是個紮根天馬星區,並在近些年名譽響遍周邊多個星區的家族,主要的關係來源於他們是帝國商會的重要成員,擁有多支大規模星際商隊,以及十數個小型商隊,財力雄厚。


    借著姑姑的關係,再加上自己家出了一筆錢作為股份,她借著顧氏商隊的旗號,組建了一支自己的小商隊,這些年也算是混得風生水起。


    這麽說起來,自從大家都各自成長、有了各自的際遇之後,到如今兩人確實有很多年沒見過、沒聯係過了。


    沒想到,風雲際會,她們今天在這裏相遇,並且各自的身份還都對得上:帝國商隊被異形海盜劫掠,帝國海軍迅速出手,救商隊於水火。


    稍作擁抱,又用一聲‘姐姐’試圖拉近關係之後,王家蓉向後招了招手。跟隨她一起來到這裏的隨從,抬上來了三個箱子。


    “一點薄禮,不成敬意。”王家蓉淺笑著說道,“等迴到飛翼星,還有厚禮送上感謝。”


    她是會做人的。


    雖說,打擊海盜、打擊異形,這是帝國海軍該做的事情,然而畢竟是被救了,該做的事情得弄上去。


    這也是拉近關係的一種方式。


    “這是吾輩軍人該做的。”葉莉西亞這麽說著,讓人收下禮品的動作卻也一點沒客氣。


    當然,她也沒有當場打開看看箱子裏麵到底是什麽。


    沒那個必要,顯得太小氣了。


    她也相信王家蓉不會那麽不懂事。


    兩人這麽聊了幾句之後,王家蓉的目光自然而然轉到了站在一旁的顧航身上。


    “表哥。”


    “嗯。”顧航隻是點點頭。


    二人之間,略為冷淡。


    這其實不應該。


    顧航的記憶裏,是有這位表妹的身影的。


    她那個嫁入顧氏的姑姑,就是顧航的親媽。


    小一些的時候,顧航親爹死的早,他跟顧氏家族同輩的人玩得比較少,反而跟舅舅家的女兒,也就是王家蓉,混在一起的時間比較多,兩人關係算是相當不錯的。


    王家蓉原本的行商路線裏,並不包括怒梟星。她之所以會來這裏,那也是因為顧航通過五重奏號的通訊係統,跟她取得了聯係,她才帶上了一批顧航專門點名想要的貨物,外帶一些正常的大宗商品,準備往偏遠的怒梟星係跑一趟。


    她都已經做好了這一趟,啥都賺不到的打算,純粹就當是幫表哥一個忙了。


    要不是關係夠好、裏麵還有姑姑/親媽這層關係,誰幹這事兒?


    但沒想到,別說不賺錢了,現在可謂是大虧損。


    丟掉兩艘護衛艦,剩下兩艘,包括美麗少女號在內,全都有不輕的受損狀況,修船也要好大一筆錢。


    這虧損,不是空跑一趟做一筆小生意能比的。


    想把這筆錢賺迴來,她恐怕得跑上好多年。


    正因如此,顧航能夠理解王家蓉為什麽對自己沒有啥好臉色。


    兩人關係好歸關係好,但是這一波來怒梟星係,她虧得太多了。


    顧航心裏是有愧疚的。


    但不多。


    仔細想想,這事兒也不能怪他。他也不是故意要坑自家表妹的,在發出邀請的時候他又不知道有綠皮艦隊接近。


    這就好比喊開出租車的朋友送一腳,結果出了意外車禍,總不能全賴乘客要坐車吧?而且我還盡力救了車裏的人。


    又不是先知,誰能知道,就喊個商隊來,結果在星界隧道裏能讓一支綠皮艦隊給盯上?


    要是尋常海盜也就算了。一般的海盜,也就幾艘破船就算了不起了。她商隊內有三艘護衛艦,加上美麗少女號本身的火力配備,應付小海盜那是手到擒來。


    然而,以海盜的標準來看,出現的這支綠皮艦隊堪稱龐大了。得是頂了天的大黴運,才能碰上這種麻煩。


    而且,顧航在得知情報之後,第一時間就在想解決辦法了。那固然是為了救自己的行星,但也是為了救表妹的商隊。


    事情不能賴我,出事兒我還努力的想了解決辦法,而且也確實救了你。


    這個層麵上想,顧航心裏的愧疚就散了大半了。


    不過,適當為表妹找補一下虧損,也是理所應當的。


    在王家蓉登艦,葉莉西亞、顧航來迎接,初步有了接觸交談之後,他們就移步到了一處會客廳,繼續的深入交談,討論善後事宜。


    會客廳內,擺了一張桌子,三人三把椅子,圍桌而坐。


    座次上,並未特意分出個上下高低。


    而率先開口的,卻是顧航:“戰爭已經結束了,但戰爭之後的事情同樣重要。勝利並不能抹平損失,我們要爭取勝利的紅利,而不是讓勝利變成一道疤痕。”


    他做了一個開啟式的發言。


    旁邊的兩人聽得都有道理。


    勝利是一迴事,勝利的果實就是另外一迴事了。


    別以為贏了就能吃果果,多得是打贏了比打輸了還虧的例子。


    尤其是這場戰鬥。


    打綠皮,沒有俘獲戰艦這種選項,十二艘綠皮戰艦,全都成了太空垃圾,戰利品基本等於零蛋。在自家的損失上,美麗少女商隊掉了兩艘船,五重奏號修船也是一大筆錢,就算是損失最少的顧航,也死傷了超過四千名士兵和至少四十台漫步者戰車——這是顧航的軍工廠現在差不多一個月的產量。


    要是找不到別的地方收獲勝利果實,那可不就贏了也血虧。


    而且,這裏還有另一個隱含的意思:這勝利的果實一方麵要去爭取,另一方麵,也要看他們怎麽分。


    顧航講得道理,王家蓉是認同的。


    隻是,她有點奇怪的地方在於,為什麽表哥一副做主的、主持會議的樣子?


    更關鍵的是,葉莉西亞看起來對此還沒有什麽反感的意思,很認真的聽著。


    “這件事情,並不是一場意外。”顧航繼續說道,“這是鐵齒氏族對天馬星區的一次有預謀的、有計劃的入侵行動。其中包括了向怒梟星投放孢子,試圖綠化感染整個行星,並以此作為進攻入侵天馬星區的跳板。我挫敗了他們在行星地表的行動,在海軍的幫助下,摧毀了鐵齒氏族在怒梟星於上個總督任期內培養出來的先鋒氏族……”


    “鐵齒氏族並不甘心於失敗,派出了主力艦隊,四艘驅逐艦搭配十二艘護衛艦,其中搭配了大量的陸軍,試圖強行進攻怒梟星。我截獲了情報,五重奏號聯絡了就近的美麗少女商隊,以戰爭法案賦予的權力,臨時征召了商隊艦船,引誘綠皮異形的艦隊,進入了預定的埋伏位置,並在怒梟星係的一號隧道遷躍點附近,打出了一場漂亮的殲滅戰。綠皮艦隊被全部消滅,獸人督軍授首。”


    顧航在講一個故事。


    而旁邊,兩位女士的神色越聽越認真。


    現在,他們商議的內容,就是即將要報告給星區政府、報告給帝國軍務部的信息。


    撒謊是不行的,虛構了事實、過於誇大戰果、隱瞞損失……這些事實性的問題上,是不能扯謊的。你可以賭星區政府不管、可以賭帝國軍務部審查不出來,但賭了就要服輸,輸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但顧航這番說法,卻不怕查。


    在具體的事實上,並沒有虛構。怒梟星上確實發生了綠皮增生的危機,數萬規模的綠皮氏族數量已經不少,並且科技水平已經達到了擁有殺人罐、恐懼鐵罐這種程度,出現了綠皮戰將。


    誰能說這樣的一支綠皮軍隊,是野生原始綠皮?


    就算是拿去基因測序,那也是鐵齒氏族沒問題。


    鐵齒氏族,這是個在星海範疇內都有一定名氣的大型太空獸人氏族,主要活動範圍在東方宙域,做過的最著名的事情,是毀滅了三個星區超過五十個帝國世界。至今,他們還盤踞在那裏,未被清除掉,人類與他們的戰爭一直在持續。


    而後,4+8配置的綠皮艦隊規模,也完完全全是真的。‘五重奏號’也確確實實拉上了美麗少女商隊一起,將這支艦隊徹底殲滅在了怒梟星係的遷躍點周圍。


    大體戰績事實沒有問題,完全是事實。但這個說法,對比起來,可就比事實要動聽太多了。


    怒梟星上發現綠皮增生,來源於怒梟星滅世之前的生物研究;本地綠皮向太空發送消息,被綠皮艦隊接收到,那支劫掠艦隊獨走來此處;美麗少女商隊恰逢其會被卷入,意外遭受襲擊,再被‘五重奏號’所救……


    這有什麽意思?


    按照顧航的說法,大家都有利。


    整個事情,被放大成了鐵齒氏族對天馬星區的一次重點進攻,先鋒被挫敗。這是很大的戰功,比剿滅一群綠皮海盜可大太多了。


    對這個說法尤其滿意的,是王家蓉。


    她的商隊,搖旗一變,不僅不是單純的受害者、被營救者,而是變成了配合帝國海軍行動,被征召的商隊。


    而按照相關的法案,她在這裏是可以向帝國商會和軍務部上報損失,得到一定的補償的。


    倒不是直接給她把毀掉的兩艘護衛艦給補上,但至少會有相當大的一筆資金,還會有類似更高級的購船資格、購船折扣力度、稅務減免補償……


    尤其是購船資格。大型星艦不是想買就能買到的,帝國政府對此有嚴格的限製。萬一要是運作得好,可以獲得買一艘驅逐艦、甚至巡洋艦規格的船隻,那光這個資格就算不自己用,拿去賣,也是極大的一筆收入。


    這些全算下來,搞不好不僅能把所有的虧損都拿迴來,反而還很有可能大賺一筆!


    同時,葉莉西亞將會拿到最多的一筆收益。


    或者換句話說,這場仗她和她的‘五重奏號’是不折不扣的主力,怎麽分勝利果實,她都少不了要吃下最大的那一口。


    鐵齒氏族入侵天馬星區的先鋒艦隊,有十二艘正規海軍艦船構成,被她帶著一個小商隊,全給打爆了。她是最高指揮官,是作戰的絕對主力,她果決的判斷、出色的謀略、驚人的戰績,都是擺在明麵上的。


    她有利的挫敗了獸人的進攻,對獸人的海軍力量構成了毀滅性的打擊。


    五重奏號受損?這算什麽?軍務部會出錢修的,這根本不能算是她的責任,反而是功勳。


    以福法納家族在帝國海軍內的影響力,她會被運作成一顆冉冉升起的將星。


    隻有軍校成績、演習成績,她都能成準將、成艦長。現在,驚天戰功實打實的擺在這裏,她軍銜火速升到真正的將軍,是板上釘釘的事了。甚至,這還將為她以後更進一步,鋪平道路。


    一年升少將,再有一些年頭,累累資曆,以後,去爭取成為天馬艦隊的艦隊司令位置,都是有希望的。


    而顧航,也可以憑借消滅地表先鋒、提供重要情報、參與星戰解決掉獸人督軍這三件功勳,得到不小的好處。


    ————


    今天寫的時候才驚覺,表妹的名字取得我說怎麽這麽熟悉,原來是跟顧航手下的女機械師很像……


    就當是個美好的巧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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