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兩片冰涼的東西射中成舟的脖頸。


    “哇啊啊!”成舟捂著脖子大叫著跳了起來。


    “嘻嘻。”


    這聲音?成舟連忙轉頭,迴頭就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正跑向圍著封條的建築物的入口。再攤開手掌一看,隻見兩片還帶著冰涼口水的瓜子殼正躺在他的手掌心。


    這個臭小子!


    “喂,小鬼!你給我站住!不要進去,小朋友,不要……”


    還沒等他喊完,小小的身影已經從入口處消失。


    真是的,氣死我也。


    怎麽辦?進去還是不進去?


    平常去遊樂園打死也不去鬼屋的人站在公廁門外躊躇不決。


    迴去叫人嗎?可是迴來後孩子又跑到其他地方怎麽辦?而且如果在路上再碰上那個黑影……


    一跺腳,無奈,成舟隻得往今天下午他在心中剛封的j國第一禁地跑去。


    進入男洗手間前,成舟猶豫了一下,大著膽子迴頭向剛才的小橋望去。


    小橋還是小橋,什麽都沒有。視線不佳的山中小道也是空空蕩蕩。


    難道是自己的錯覺?或者是什麽野獸?會不會是大猩猩?或者大猴子?男人的目光遊離著,不敢把猜測往別的方麵去想。


    不想讓那個小毛頭在那種殺人現場待得太久,也不敢再多看,成舟立刻轉頭向洗手間內走去。


    小鬼呢?跑到哪兒去了?這裏怎麽沒有警察站崗?


    成舟跨過封條走入男洗手間,皺起眉頭。一邊小心注意不要踩到地上用粉筆畫出的人形痕跡和一灘暗黑色血跡,一邊跨過地上警察用來作標誌的記號牌。


    他忽然想起來,喬治好像告訴過他,警察似乎還沒有發現任何可以表明死者身份的東西。


    抓抓頭,他開始擔心起就這樣莽撞地闖進犯罪現場被警察發現的後果。


    不知道j國警察會不會判他個破壞現場的罪名?男人歎口氣,心想找到那個小孩的話,這邊的警察應該不會那麽不通人情吧?


    成舟順手推開右手邊一間虛掩的個室,探頭往裏一看,鬼影都不見一個。


    “小朋友,你在哪裏?”成舟站在個室外喊道。


    前麵一排個室,門大多數都是敞開的,隻有幾扇看似關著。


    等了一會兒,沒有任何聲音迴應他。


    “好吧,你要跟我捉迷藏是不是?臭小子,什麽地方不好玩,偏偏跑到這種兇殺現場來玩!你就不怕撞見鬼?”


    成舟嘴上咕咕噥噥罵罵咧咧,邊跨過地上幹涸的血跡,推開了第二扇虛掩的門。


    說老實話,他真的很想就此衝出去再也不要踏入這座禦嶽山一步!他不是膽小鬼,但膽子也絕對大不了哪裏去。說出來不怕人笑話,凡是墳場、鬼屋、夜晚的醫院之類都是他絕對不想踏足的地方,更何況是這種白天才發現死了人還是兇殺的現場!


    “小朋友,你在哪裏?快出來,這裏可不是好玩的地方。”


    什麽味道?鼻頭聳動幾下,成舟感覺血腥味越來越刺鼻。這不是他的幻想,真的。他真的聞到濃濃的血腥味,新鮮的就好像他老媽剛在他麵前殺了三隻雞一樣。


    陰氣好重……


    成舟揉揉毛衣下手臂上冒出的雞皮疙瘩,他注意到這間洗手間的布局和大多數他在j國看到的男性洗手間基本相同。


    小便池和個室的對麵就是一排洗手池,洗手池上是一整排相連的半身鏡。不知道是不是照合j國人的平均身高,所有洗手間的鏡子位置都不高,像他的身高想要看清鏡中自己的麵容,必須彎下腰或者站遠一點。


    鏡子……咦?鏡子中那是……


    成舟目光成了點,身體不由自主的一點點向後退縮,瞳孔一點點放大。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


    一個男人!


    一個蜷曲在地上、大約中年的矮瘦男人蠕動著,慢慢的,慢慢地坐了起來。


    可是他麵前的地上明明什麽都沒有!除了那蜷曲的人形粉筆圖……


    鏡中的男人是側坐著的,從鏡中也隻能看到他的側麵。


    微禿的頭頂,隻到眉骨中間的眉毛,瘦削的麵頰,幹枯的嘴唇,有如死魚一般的眼睛。


    就算隻是側麵,也能看出這人平時一定屬於那種對人比較刻薄且很會推搪自己過失的人。為什麽成舟能看出來?因為他的周圍從不缺乏這種人的存在。


    這個人……我好象在哪裏見過?


    鏡中男人麵孔青厲,雙眼突瞪,就這樣一眨不眨地盯著虛無的下方,像在適應又像在尋找什麽。


    忽然,鏡中的男人動了起來。慢慢的,他抬起了那顆頭發稀少的腦袋。


    成舟張大了嘴巴。


    就算隻是側麵,他亦清楚地看見男人的頸部有一道被劃開的刀口,紅豔豔、鮮嫩嫩的顏色像是一張嬰兒的嘴巴,隻是那裏流出的不是口水而是縷縷鮮血。


    男人臉上露出迷惑的神情,緩緩地抬起手放到自己的頸部,摸了摸,然後就如撓癢一般,開始在傷口上不停地撓來撓去。


    漸漸的,傷口擴大開來。從頸部到下巴,從下巴到下齶,從下齶到麵頰……


    傷口快速腐爛著。


    成舟一小步一小步向後挪移,他要離開這裏,在他還能保持清醒的時候,無論如何他都要離開這裏。


    緊張萬分的他忘記身後不是出口,而是一間虛掩的個室。退著退著……


    “砰!”空蕩的迴音在洗手間內響起。


    成舟的後背撞到了個室門上,個室的門被撞開。


    成舟身體瞬間凝固。


    鏡中男人停下了抓撓頸部的手,頭一點點向這邊轉來。


    成舟的身後出現一隻小手,小手慢慢伸向他的頸部……輕輕戳了戳。


    “……。媽呀——!”


    成舟發出了他有生以來最淒慘、最可怕、最大聲的驚叫。


    哐啷一聲,因為躲避太急,剛側過來的背部又狠狠撞到了門板上。


    頭一轉,他看到了把他嚇得三魂丟失兩條半的罪魁禍首抱著肩膀站在白色的馬桶蓋上,正一臉不爽地斜睨著他,身上穿的還是他那件唯二的寶貝藍襯衫!


    “你、你你你……你這個……”成舟指著態度囂張的小毛頭,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小毛頭輕輕一跳,跳到地上,從成舟身側穿過,赤著腳吧嗒吧嗒向外走去。


    “你去哪裏?小心!外麵有……”鬼這個字,他忘記j國語怎麽說的了。


    見小毛頭沒理他,成舟猜想小孩大概是因為看見那個害怕才會躲進個室裏,看到自己來了以為沒事了就大著膽子往外跑,而自己這個大人……


    一咬牙!成舟低頭衝出個室,一把抱起蹲在粉筆人形麵前、小手正撚起什麽的小毛頭,拔腿就衝出了這座鬧鬼的公共洗手間。


    一陣風過後,洗手間恢複了往常深夜的寂靜。


    白森森的燈光照射著男洗手間內每個角落,地上是白色粉筆畫出的人形痕跡,一灘黑漆漆的血痕粘在地磚上,周圍還散布了一些。右邊是門全部被打開的個室,左邊是一排洗手池,洗手池上就是那排半身鏡。


    鏡中映照的是……空蕩的地麵及對麵一排無人的個室。


    “你們在這幹什麽?站住!”


    幾隻手電筒的光芒打到了一大一小的身上。


    成舟發現他從來沒有這麽這麽感激過警察的出現,頓時眼角就濕了。


    懷中的小毛孩不屑地瞟了他一眼,抬起小手,把什麽塞進了嘴中。


    “又是你?你半夜跑到這裏來做什麽?你什麽時候跑進去的?”白天問過他話的年輕警察南山顯然認出了成舟,一臉懷疑地喝問道。他剛剛就在這附近巡邏,可為什麽沒有看見這個人?


    ……討厭的警察。感激之情一下子就消失的成舟把懷中孩子往上舉了舉。


    “喏,你們的小孩。”


    幾名巡邏的警察一起注意到了他懷中的孩子。南山站在原地,兩名巡邏警走了過去。


    “孩子找到了?在哪裏找到的?”年約四十多歲的中年警察對抬頭望他們的小孩露出一個不含威脅性的笑臉。


    成舟迴頭用下巴指指身後的公共廁所,兩手往前一送,“給,你們的小孩。現在找到了,你們處理吧。”我要迴去睡覺了。


    “我們的小孩?”中年警察不明白這句j國話的意思。


    “總之不是我的。找到他的父母是你們的責任。”成舟操著一口生硬的j國語,希望趕快把這個麻煩給送出去。


    中年警察猶豫著,伸手去接小孩。


    “他身上的衣服……”如果可以的話,記得還給我。這句話成舟根本就沒來得及說出口。


    因為……因為剛剛才還兩眼眨巴眨巴觀望警察們的小孩忽然腦袋一擰,兩手一勾,緊緊抱住了成舟的脖子,兩條腿也緊緊夾在他腰上,一副我死也不下來的樣子。


    “呃!”你想勒死我啊?臭小子!


    “喂,你們想想辦法呀!這小子不是我的孩子。拜托你們趕快把他帶走。”成舟雙手去分小孩抱住他脖子的小手,還不敢用勁,就生怕把小孩的手掰壞。


    一掰,紋絲不動。


    再掰,……見鬼!這小子哪來這麽大勁?


    警察們麵麵相覷,看著化身為樹袋熊的小孩,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小朋友,你好,我叫鈴木,你叫什麽名字呀?你先下來好不好?我們有些事想問你,你家是不是在這座山上啊?”中年警察繞到成舟背後,盡量和藹地詢問小孩。


    “成先生,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還有你是什麽時候過來的?我怎麽沒有看見你?”剛才問話的年輕警察南山不住打量從頭到尾都很可疑的成舟。


    “為什麽你白天來過以後,晚上又要跑過來?你進去了麽?有沒有動裏麵的東西?”


    “昨天晚上你到底去了什麽地方?除了車站工作人員,你還看到誰?你說這個孩子昨晚一直和你在一起,有沒有誰能證明?”


    連珠炮似的問話,可惜成舟有聽沒有懂。


    眼看男人一臉茫然不知他所雲,南山總覺得這個人似在裝樣。這種人他見多了,典型的不見棺材不掉淚!不過沒關係,隻要證據確鑿不怕他到時不認罪。


    那邊,鈴木警察仍舊在扮演和藹可親的大叔叔角色,不停勸誘小孩從成舟身上下來。


    “小朋友,你認識這位叔叔麽?他和你什麽關係啊?”


    叔叔?喂喂!我有這麽老嗎?要叫大哥哥知不知道。


    “你會說j國話嗎?你能不能聽懂我說的話?”鈴木大叔笑眯眯。


    你笑我也笑,小孩對他眨眨眼,笑嘻嘻的一搖頭。


    鈴木大叔的眉毛立刻垮了下來。真是不乖的壞小孩,小小年紀就知道說謊騙人。


    “好吧,我就當你聽不懂。那麽你能不能告訴我,抱著你的是誰啊?”鈴木大叔告訴自己對小孩一定要有耐心。


    小孩趴在成舟的肩頭上,把大拇指塞進嘴裏吸吮。


    “小朋友,鈴木叔叔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如果你肯告訴叔叔,這個叔叔是你什麽人,叔叔等下買糖給你吃好不好?”


    不理。


    “草莓蛋糕?”


    小孩偏頭開始考慮,嗯嗯……


    “麥當當?”


    嗯嗯嗯……


    “天婦羅?”


    嗯嗯……


    “或者你都想要?”


    嗯……


    “小朋友,”鈴木警察的耐心已經快被磨盡,一張大臉逼近小孩,使出了最後的殺手鐧,“告訴我,他是你什麽人,我請你吃拉麵!”


    “爸爸。”


    “什麽?”


    “啥?”


    這聲脆蹦蹦、嫩生生的爸爸叫得成舟幾乎忘記了身後有座鬧鬼的公廁,也忘了麵前正有三個瞪著他看的j國警察。


    成舟掏掏耳朵,重新看向懷中小鬼,天曉得他甚至懷疑過小孩不會說話。


    而這個被成舟懷疑成啞巴外加受虐兒的小毛頭卻正用一雙大大的、水靈靈的、純潔至極、無辜至極的眸子,笑嘻嘻地對著他瞅來瞅去。


    “你叫我什麽?”成舟再一次用j國語確定道。


    “爸爸!”好脆的聲音,好準的發音,任何一個華夏人在場聽到,都會告訴你這個孩子叫的是標準華夏語發音的爸爸!


    成舟瞪了小毛頭好一會兒,“嗬嗬,這個年齡的小孩見到誰都喜歡叫爸爸,嗬嗬……”


    成舟對冷眼看著他的警察們傻笑。


    “對不起,麻煩你跟我們去署裏一趟。另外,我們需要通知你在j國時的聯絡人。嗯,是不是就是你們公司這次會議的負責人川居和彥先生?”


    成舟的表情瞬間苦得不能再苦。這孩子真的不是他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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