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舟還沒按按鈕電梯門就打開了,男人背著孩子埋頭就往裏走,“砰”一下肩膀被人撞到。


    “哎喲!你這人怎麽……呃,你就是來看房的成先生吧?”電梯裏的人語氣變換很快,前一刻還在發怒,後一刻卻變成了小心翼翼。


    成舟抬起頭,眼見電梯門在眼前合上,而電梯門前則多了一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


    “不好意思,我來遲了。我是這套房的房主,鄙姓胡。成先生,你叫我老胡就可以。”中年男子看到成舟像是異常高興,不停地賠禮道歉,一邊引導成舟往九一四室走。


    成舟望望眼前的中年男人眨眨眼,又側身望了望剛才敲過的大門。咦?那名年輕人呢?


    “你是房主?”成舟把目光轉向中年人。


    “是啊。”房主老胡在九一四號房門前站住腳步,側過身來迴答。


    “你要把這房子出租?”


    “是啊。”


    把紅葉從背上放下,成舟舉起左手比劃了一下剛才那個年輕人站的位置,道:“可是剛才……有人說這裏不出租。那個人剛才還在這兒……”


    “誰說的?誰說這兒不出租了?哪個缺德的?那人長什麽樣?”胡誌軍一臉莫名其妙的樣子。


    “一個年輕人,大概這麽高,瘦瘦的,穿格子襯衫牛仔褲,看起來像學生又像剛進城的打工仔。看起來挺老實的一個人。”成舟描述道。


    “你說一個年輕人……看起來像外地人?”胡誌軍咽了口口水。


    成舟點頭,忽然叫道:”啊,想起來了,他右邊下巴上還有一道傷痕,挺長的,大約這麽長。”


    成舟用手指在自己臉上比劃。


    “是麽……嗬嗬……嗬嗬。”


    “胡先生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那個……你既然來了,我們就先看看房子吧。”胡誌軍強顏歡笑,掏出鑰匙。


    “爸,”紅葉輕聲叫。


    “什麽事?”成舟隨口問。


    “你看,”紅葉小手一指,一臉好奇地說道:“門怎麽自己打開了?”


    房主胡誌軍“唰”地抬起頭。


    身前,九一四號房門靜悄悄地敞開了一道一人寬的空隙,似乎在無言地邀請他們進去。


    胡誌軍看看手上還沒插/進門鎖的鑰匙,再看看已經打開的大門,臉色瞬時變得慘白。隔了半響,才打哈哈道:


    “哈哈!你看我,昨天有人來看房,走的時候竟忘記把房門鎖上。哎呀,真是!”


    “是麽……”成舟的臉色也不怎麽好看,他已經開始覺得這事有點古怪。


    迴過頭,老胡的臉上已經堆滿殷勤的笑容,熱情招唿成舟父子倆進去。


    “呃,可是裏麵住的人怎麽辦?”


    “裏麵住的人?”老胡在房門口僵住。


    “裏麵沒有住人啊。上次的住戶已經在一周前搬走了。”老胡確定似的又往裏麵看了看,“你看,一個人都沒有。”


    “不對,剛才那個年輕人明明說他住在裏麵……”成舟看著房主的表情說不下去。


    可憐的房主,還沒見過人的臉色能白成這樣。


    “哈哈!你說笑呢!這是空房,裏麵一個人都沒有!不信你進來看,進來進來。”房主幹脆伸過手來拉成舟。


    成舟一把拉過紅葉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


    “紅葉。”成舟低頭看小鬼。


    “嗯?”紅葉看著牆壁愛理不理。


    “你剛才也聽到那個年輕人說他住在這裏的對吧?”


    “不知道。”紅葉搖頭。


    “哈!”房主一聽,大喘一口氣,連忙半抱怨地說到:“你看你,成先生,你都說些啥呢!看把我嚇的!好了好了,一場誤會。你到底要不要看房?十一點我還約了一個呢。”


    “但我看到房門自己打開了。”紅葉扭扭腳丫掰掰手,無聊地伸出手指對著牆壁點點畫畫。


    “既然等下還有人來看房,我看就算了。我再考慮考慮……”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成舟頸背上的毛一根根豎了起來。


    “哎呀,你還考慮什麽呀?既然來了先看了再走嘛!來來來,進來看看。說不定你一看就喜歡呢?”胡誌軍心想我哪來的第二個看房的人。這還不都是欲擒故縱嘛,幹嗎給我當真呀。


    唉,可憐他這房子都有名了。連保安室的人都跟他作對,把一個兩個看房的人全部都勸了迴去。就算沒有他們勸,這段時間電視天天放,他這房子已經變成有名的兇屋!


    雖說沒有指名道姓說明出事的房屋到底是哪個樓盤、哪棟哪號,但光是一句三元街某小區某九樓的套房,就可以讓想租房的人一看到他的房子就逃之夭夭。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似乎還不知道實情的,怎麽能就這樣放過?


    總之,他這房子怎麽也要租出去。今天非要讓這人簽字畫押不可!


    可能有人奇怪胡誌軍怎麽這麽不顧天良的想把這套老出事的房子租出去呢?


    其實,就在這套房子發生第二件慘案後,胡誌軍就去找了道士來給房子掃塵。


    哪知那道士一看房子就跟他說:這房子一定要租出去,千萬不能胡家人自己住,住一個死一個,住兩個死一雙。如果放那不租,這房子的怨氣就會跟著他們胡家。為了擋住這怨氣,怎麽也要讓人住進這套房子裏。


    胡誌軍一聽就傻了,他原本也不是迷信的人,但出了兩件慘案,他老娘怎麽也要找道士來壓驚,沒想到找來的道士卻說了這麽一番話。


    那住在房子裏的人出事怎麽辦?胡誌軍問道士。


    道士陰陽怪氣地答道:陽氣足能鎮壓住這股怨氣的人就不會出事。如果鎮壓不住,就當是給你胡家擋災的。


    胡誌軍大汗,又問:這怨氣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道士閉上眼,搖頭晃腦道: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事有因果鬼有冤屈。說完就怎麽都不肯說了,說是天機不可泄漏。


    一聽這話,胡誌軍汗流得更厲害。他首先想到的因就是他父親。他父親幹了一輩子的警察,十五年前就坐到了市警察局長的位置,如今已經順利升職到副廳級別。就憑他父親這麽多年一直順順當當,就可見他父親手腕有多厲害。以他對他父親的了解,他老子的手真的說不上幹淨。


    而另外一個有可能種瓜得瓜的人就是他母親,稅務局的,前幾年收賄跟家常便飯似的,這幾年抓得嚴,都轉到了地下。


    而他自己因為不是做公務員的料,靠他父母弄了一家小公司在玩,這家公司的賬麵看起來幹淨,其實……。


    胡誌軍想來想去,越想越毛。


    結果這房子之後真的接二連三地出事。兩個月不到,連換了四個住戶。四個住戶沒一個好下場,唯一留下活命的就是上次三個剛出社會的小夥子。


    這下,胡誌軍就算不想把這套房子租出去,也因為害怕怨氣纏到自己身上,隻好昧著良心把房子往外推。看別人死總比自己死掉好吧?


    也算成舟倒黴,上次用自己的手機打電話給胡誌軍,電話號碼自然就留在了對方手機上。


    胡誌軍等了近半個月不見有人來看房,就算好不容易來個外地人也給保安勸迴去。便開始撥打以前打電話給他說要租房的人,這麽一個一個打下來,就逮著成舟這個貪小便宜的。


    “那個……我今天還有點事,看房的事再說吧。謝謝,再見!”膽小的成舟抱起兒子就跑。


    “等等!”胡誌軍一把扯住成舟衣襟。好不容易逮著這麽一個,怎麽能讓他就這麽跑了?


    “你幹啥呢幹啥呢?這房子我不看了,再便宜我也不看!就算你白送我……”白送?白送我……我就考慮考慮。


    “這位先生你看你這話說的。我這房子這麽好,想租給誰不行?一個月三百塊的房租,附帶簡單裝潢,又有現成的家具,而且交通便利、生活方便、環境優良、房子嶄新,你說這樣的條件你還不租?”胡誌軍深覺自己和公司客人談條件時也沒這麽熱情賣力過。


    三百塊?這、這、這也太便宜了吧?怎麽辦?成舟望著過道窗子犯愁。


    便宜無好貨啊。心中有道聲音在警告他。


    可三百塊啊,過了這村就別想有這店。另一道聲音貪婪地道。


    成舟這個糾結啊!


    就在這時,窗子外有人對他笑了笑。


    成舟也自然迴以對方一個微笑。


    ……


    “啊啊啊!”


    成舟也不管電梯和房主,甩開胡誌軍,抱緊懷中小鬼順著安全樓道一口氣衝了下去!


    “成先生?成先生!”可憐房主老胡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唿!唿!”


    成舟衝出十三棟站在陽光下,放下小鬼大喘氣。


    “我就知道天底下沒有這麽便宜的好事!小鬼,你太重了,從明天起你就給我少吃點。”


    “哼!”紅葉迴他一個輕蔑的冷哼。


    “小老頭,不是我重,是你缺乏鍛煉!才九層樓就喘成這樣,你可別告訴別人你是我爸。”


    “你你你!你以為我想當你爸?”碰到你後就沒件好事。


    “你以為我真想叫你爸?就憑你?哼!”


    “你!”


    “我什麽?”小鬼插起小蠻腰,昂起驕傲的小腦袋,還蠻有踩人的架勢。


    “你剛才有沒有看到窗子外麵那個男人?”


    “窗子外麵?你說過道那個窗子?”


    成舟慘白著臉點頭。


    紅葉臉色一變,張口就罵:“你神經病啊!九樓過道窗子的外麵是什麽?你自己抬頭看看那外麵能站人嗎?你是不是年紀大了老眼昏花,看到對麵樓的人錯當鬼臉?還啊啊啊的鬼叫,你要丟臉也不要拉我一起!”害我什麽都沒吃到。


    成老爸給這個不孝子氣得嘴唇發抖。


    “你這臭小子!遲早一天被鬼抓去吃掉!”


    哼!你有本事叫他們來啊。


    “喂,膽小鬼,明天別忘了去那該死的幼兒園給我辦退園手續,順便給我辦一下小學入學手續。”


    “小學?你才幾歲?”成舟忍不住大叫起來:“你才上幼兒園沒兩個月又想上小學?我哪來那麽多鈔票供你糟蹋?你以為你考得上麽?”


    “你管我考得上考不上,你要不去給我辦,我天天去你公司轉。”


    “你敢!”男人暴吼。


    “你看我敢不敢?”小孩吼得比他爹還大聲,“那個該死的幼兒園,你把它說得有多好多好,進去一看全是些拉屎撒尿都不會的笨蛋。那幫連人都稱不上的東西你竟敢讓他們成天在我身邊轉。你存心的是不是?還有那些變態女人張著血盆大口非禮我,弄得我滿臉黏糊糊!害得我一天要洗二十遍臉!”


    如果不是為了好玩,順便看看現在世界的變化,鬼才會去上什麽見鬼的幼兒園。


    “另外,不要說我沒事先告訴你,據我所知,小學的費用要比幼兒園便宜多了,九年義務製教育,學費全免,隻要交書本費,一個學期才一百元左右。加上其他雜費,頂多不會超過兩百。”


    成舟的臉色立馬變了,蹲下/身望著小東西的臉溫柔地問:“紅葉啊,你說小學的學費不超過兩百?真的?”


    “嗯。”紅葉抬頭望了望樓上,頭一低下正好看見男人變臉的瞬間。


    “我跟你說,你明天要敢給老子考不上小學就不用迴來了!”


    掏掏耳朵,紅葉送給他老爹一個白眼球。這個人也隻敢在他麵前吼,孬種。


    皮鞋踩踏地麵的聲音急速響起,成舟抬頭一看是那個房主,連忙拉起紅葉的手就往小區外走,任那個胡姓房主怎麽喊都不理。


    走過保安室時,剛才的保安頭跑了出來,總算等到這對父子。


    “那位先生,你等等。我有事跟你說。”


    成舟轉迴身。


    胡誌軍看到保安頭跑出來,恨恨的一跺腳,走出小區大門招了輛出租車絕塵而去。


    成舟也不知自己怎麽迴到的家,丟魂落魄地做好午飯,把飯菜端到飯桌上,小鬼不用他招唿已經守在了飯桌前。


    成舟抱著飯碗慨歎,“天哪,死了那麽多人。你說世上真有那樣會殺人的房子麽?”


    我就說怎麽會那麽便宜,三百?死了再便宜也沒用。


    紅葉皺起小眉頭不滿地瞅著桌上看起來難看、聞起來不香、吃起來也鐵定不咋樣的兩菜一湯。


    “你說世上真有這麽難看、難聞、又難吃的菜麽?”


    他爹一瞪眼:“你一口沒吃就知道難吃了?不吃菜也給我喝湯。叫你少吃點沒叫你不吃!還有小孩子不準挑食。”


    “這不叫挑食好不好?有種你自己把它吃完。”紅葉筷子一放,幹脆不吃了。


    “我自己吃就我自己吃,我還不樂意做給你吃呢。挑嘴的小鬼!不得人疼的死小孩!”成舟嘟嘟囔囔夾起一大塊韭菜炒肉絲放進嘴裏。


    ……咀嚼了兩口一口咽下。


    “這不是挺好吃的嘛。”成舟不動聲色地放下筷子,端起小碗,快速舀了一口榨菜蛋花湯涮嘴……噗!成舟忍住,硬是把湯咽下。


    “你說那些事會不會隻是偶然的重疊?”好不容易把湯咽進胃裏,成舟不死心繼續尋找合理解釋。要讓他這個從小生活在唯物主義下的人相信唯心的東西,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你到底想說什麽?”紅葉開始不耐煩,吃飽了還不一定脾氣好,餓著那還得了。


    “三百塊啊……三百塊一個月,那樣的房子,三室兩廳,九成新,市中心,質量好,離公司近,一個月三百塊,那麽那麽便宜!”


    “那你就去租啊。”


    “不行!”成舟臉色一正,把筷子伸向另一個菜,紅燒茄子。


    “你想想今天發生的事,還有那個保安說的話。前後四戶人家沒一個逃得過!先是一個打工仔突然病死。其次是個老太在浴室摔死。第三次是三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中的一個被陽台玻璃刺進腰中,到現在還躺在醫院呢。你說那玻璃好端端的怎麽會刺進他腰中呢?”


    這個茄子……成舟很想吐出來,可是他兒子就在旁邊,不行,菜難吃事小、失麵子事大。我吞也要把它吞下去!


    “唔……還有,最近的一個是個上班族,二十多歲剛值青春年華的漂亮女孩子,你說她活得好好的,為什麽要在家裏自殺?聽說她男朋友第二天發現她時差點一起殉情。”


    不行,這飯不能吃了。失麵子事大,但吃死了事更大。成舟放下飯碗,一拍桌子,叫:“紅葉!下樓去買半斤麻辣肚絲!”


    紅葉眼睛一亮,小聲奸笑:“你要不怕我在外麵吃完再迴來,我就去買。”


    “你、你!到底是誰把你教育成這德性的?”成爸一邊罵一邊趕緊去倒水喝。


    紅葉根本不理他,拍著桌麵大叫:“快去買!快去買!”


    成舟老爹歎口氣,放下水杯認命地買菜孝敬兒子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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