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多月,她幾乎都是奔波在慰問的過程當中,除了中間迴過幾次長安,也是來攜帶物資和洗個澡,更換一下衣服,僅此而已。


    除此大部分時間,她都帶領著這些侍衛,帶著三哥準備的那些東西奔波在長安城周圍的州縣。


    “殿下,您早點迴去吧,休息一下,這段時間,辛苦了。”在長樂身後的裴行儉輕聲開口道。


    說實話,裴行儉也是有些佩服眼前這個本應該是大唐最尊貴的公主,在她的身上裴行儉似乎見到了她姑姑平陽公主的一絲影子,雖然裴行儉也沒有見過平陽公主。


    但或許,按照殿下的話來說,她應該也是一位很偉大的女性吧。


    “沒什麽好辛苦的,雖然是比宮裏苦了一些,但是對我來說卻很有意義,倒是你們,隨著我一起奔波,都挺累了,迴城之後,給你們一旬的休息時間。”長樂迴過頭看了看裴行儉,然後笑著開口道。


    “是,多謝殿下。”裴行儉沒有拒絕,當然他肯定是要跟秦王殿下去匯報交差的,他完好無損的將長樂殿下帶了迴來。


    但他卻很清楚,這個一個月的時間,長樂殿下的變化到底有多大。


    像是這番話語,以前的長樂殿下是絕對不會說的,並不是說長樂殿下不善良,而是她長期生活在那樣的環境當中,侍衛保護她們,宮女太監伺候她們,從小到大一直都習以為常,雖然她同樣很善良,也很體恤這些下人,但是體恤下人和覺得下人、侍衛伺候她保護她是理所應當並不衝突。


    但這一個月的時間,讓長樂殿下真正的明白了,天下沒什麽應該不應該的事情,她所認為的理所應當,是她的父皇,她的祖父帶給她的庇佑。


    是而天下的百姓,還生活的很苦,但即便生活的很苦,他們卻不曾有怨言,隻是想自己努力過的更好,在當得知皇室還記得他們,給與他們犧牲的家人以認可,給與他們並不算厚重,但卻代表希望的曲轅犁和耬車作為獎勵的時候,那種感激涕零,讓很會變得很沉重。


    就仿佛肩膀上莫名的壓上了一份責任。


    這一點,裴行儉早就隨同秦王殿下的時候就曾感受過,而長樂殿下顯然也感受了。


    當一個人懂得責任的時候,就是徹底成長蛻變成熟的時候。


    現在的殿下,整個人變得更加善良,雖然她臉上的皮膚因為冬春交際的西風吹拂有些粗糙,雖然她的頭發因為好多天沒有洗而變得有些汙漬,但她整個人的身上卻有著一種莫名的光輝。


    裴行儉沒敢再看,而低下了自己的頭道謝。


    “三哥曾說,人一生想要完整,要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如果隻是讀萬卷書,甚至還不如行萬裏路。僅僅一個多月的經曆,卻讓我明白了過去十幾年我都不曾想明白的問題。”


    “而且也亦感受到了身上那股莫名而沉重的責任,守約,你說,我三哥的肩上,到底扛著多麽沉重的責任?”長樂輕聲開口道。


    “臣目光短淺,無法看透殿下之宏願,也無法承擔殿下之責任,但臣願以此生一切為殿下分擔部分責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裴行儉斬釘截鐵的開口道。


    長樂突然笑了,和那隻有麵對那些烈士家屬才勉強露出來的和煦的,但隻是為了安撫人心的微笑不同,這發自內心的笑容極美。迴過頭看了他一眼,長樂才道:“我信你,因為三哥身邊總有許多人跟你一樣。”


    裴行儉被長樂這發自內心的笑容給弄的愣了一下,這段時間以來,雖然殿下每次慰問的時候都是滿麵笑容,但是裴行儉卻知道,其實長樂殿下的內心一直都很沉重,因為她看到了大唐不一樣的一幕,看到了大唐最普通,最沉重,但是卻最給人力量的一幕!


    深吸了一口氣,裴行儉認真的開口道:“殿下所言極是,跟隨過,了解過秦王殿下的人,總是都會被殿下所感染,用秦王殿下的話說,並不是他感染了人,而是心中有著跟他有著同樣誌同道合的理想的人,會不自覺地聚集在一起,相互感染。”


    “嗯,走吧,迴宮了,去見見父皇,母後,姨娘還有三哥,我想他們了。”長樂笑了笑,然後雙腿輕輕一磕,胯下本來異常白皙,但是曆經一個多月,皮毛卻同樣髒了許多,但依然神俊異常的駿馬邁動了自己的腳步。


    當他們靠近金光門,早已有前哨衛兵通報的城門護衛打開了大門。


    就在長樂的馬隊走進城門附近的時候,突然城門口的校尉大吼了一聲:“長樂殿下迴城!敬禮!”


    “刷!”的一聲整齊劃一的軍禮聲,城門口所有的衛兵全部渾身挺的筆直,向長樂行了大唐的軍禮!每個士兵的眼神當中都有著認同、尊敬、狂熱、傾慕,他們的目光隨著長樂的移動而移動。


    是眼前的女子在寒冬之際,長達一個多月的時間,去慰問那些為國犧牲的府兵家屬,一個多月,她都未曾迴到長安,每次都隻是在城外攜帶了新的物資,然後休息一晚就踏上了征程。


    她本身陛下最寵愛的嫡長公主,她本可以在皇宮當中享受榮華富貴,但是她卻做了許多那些新府兵都未必能堅持下來的事情。她的衣服不再靚麗,她的妝容也不再精致,她的容貌也不如月餘之前美麗,但是此刻的殿下,是他們見過天下間最美的女子。


    長樂愣了一下,她默默的看著這些行禮的士兵,心裏卻有些堵,因為她覺得自己不配。她做的這些,不過是普通之極的事情,而他們這些士兵,則是用生命在守護大唐啊,她何德何能。


    但她卻知道,這個時候,她隻能是默默承受這些。


    越過金光門,道路兩側聽到士兵們大吼的百姓們,不少人都紛紛停下了自己的身子,微微彎腰向長樂殿下行禮,長樂殿下的行為,他們都有所耳聞。


    她值得他們如此尊敬,因為他們每個人家裏都要有人去當府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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