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理達用眼角的餘光瞥了許純良一眼道:“沒辦法,事發突然,他們又守在我身邊,這個電話我不能不打,你別埋怨我。”


    許純良道:“我可沒怪你,換成我也得像你這麽做。”


    範理達長歎了一口氣:“傅局不知怎麽樣?”


    “伱沒給他打電話?”


    範理達搖了搖頭,他想打但是不敢打,身為文旅局的一把手,傅國民現在的處境肯定不會好過,範理達直到現在都想不通檢察院為什麽要找他們談話?


    東州文旅這段時間遇到了困難,作為他們最大靠山的市裏不是應當幫助他們渡過難關嗎?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讓檢察院來進行調查?難道市裏不相信他們?還是他們的內部真出了問題。


    許純良道:“咱們可能要被推出去了。”


    範理達愣了一下:“推?”他沒能在第一時間明白許純良的意思。


    許純良道:“開始是輿論針對咱們,現在連市裏都開始針對咱們了。”


    範理達仍然不解:“市裏為什麽要針對咱們?我們推動東州燒烤也是為了東州的文旅工作。”


    許純良道:“有沒有聽說地鐵施工塌陷的事情?”


    “當然聽說了,這麽大的事……”範理達說了一半,突然領會到了什麽,他轉向許純良,此時一道閃電撕裂了天際,將範理達惶恐的麵色照得一片蒼白。


    如果不是許純良提醒,他怎麽都不會將這兩件事聯係到一起,可現在他明白了。


    雨變得更大了,濺起的雨點有不少落在範理達的身上臉上,他卻沒有向後退躲雨的意思,抬起手又抽了口煙,才發現手裏的半截煙不知何時已經熄滅了。


    範理達內心中充滿了鬱悶和不平,事情不該是這個樣子,傅國民來到東州之後是在踏踏實實做事,東州燒烤最火爆的時候儼然已經成了領導們的驕傲,那個時候,誰有機會都要來插上一手。


    當然他們文旅局也得到了不少的褒揚,可突然之間黑料頻出,過去經常借著東州燒烤秀存在感的分管領導馬上開始撇清關係,甚至將一切都推給了傅國民。


    這段時間是許純良想方設法在滅火,這些負麵的新聞是文旅局自身承受。


    事態剛剛有所緩解,眼看迴歸控製,現在又遇到了更大的麻煩,讓範理達無法接受的是,這次要把他們推向風口浪尖的不是外人,而是自己人。


    範理達縱然無法接受,但是他心中明白這就是政治,這就是現實,他沒有達到上級領導的高度,所以他的格局和視野無法達到那種層次,如果易地而處,他或許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範理達很想喝酒,可他又清楚現在不是喝酒的時候,他很想承擔這即將到來的暴風驟雨,可是他又意識到自己的肩膀還不夠寬大,甚至連庇護許純良都做不到,他所能做的隻是說幾句蒼白的話。


    “純良,你說周書記知不知道這件事?”範理達心中尚存一線希望,而這句話一說出口,連他自己都感覺到自己的幼稚和天真。


    許純良沒有迴答他,為了這件事去找周書記絕不是一個好主意,而且即便是去找周書記,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範理達從許純良的反應中明白了什麽,點了點頭,低聲道:“我明白了,純良,你放心,這件事不會帶給你太大的影響,我會向組織說明目前你仍然處於借調階段。”


    許純良道:“大家都同坐一條船,沒必要分得這麽清楚。”


    在這件事上許純良要比範理達看得更透徹,事情已經成為定局,他們無法扭轉,別說範理達擔不起就算是傅國民也擔不起。


    高新區黨工高官耿文俊本以為這次能夠從東州燒烤的風波中全身而退,可現實卻給他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東州燒烤風雲再起,以耿文俊的政治悟性,一眼就看破了此時東州燒烤又被推向前台的根本原因。


    蒼天饒過誰,東州燒烤暴雷的時候,他將所有的責任都推給了傅國民。上級領導在這件事上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在負麵影響被及時控製住了。


    但是這次不一樣,二把手王賀一親自找他進行了一番深談,當麵指出東州燒烤城就是他的領導失誤,是他好大喜功的表現。


    耿文俊沒有解釋,沒有辯駁,因為他清楚這個時候辯駁也是沒用。他千算萬算怎麽也算不到地鐵施工會在這時候出問題,而他卻要扛起這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責任,唯有感歎體製風雲變幻,任你機關算盡,到頭來還是百密一疏。


    關於東州燒烤的負麵新聞猶如雨後春筍般鋪天蓋地而來,耿文俊進行了公開道歉,市裏馬上做出了免去他東州高新區黨工高官一職的決定,同時也擱置了他升任副市的提議,耿文俊也沒有想到對自己的處理會這麽重,他剛剛啟動的上升勢頭戛然而止。


    更讓耿文俊難以接受的是,他好不容易才擠進去的核心領導層,還沒把椅子焐熱就要被人給踢出局。


    耿文俊尚且如此,更不用說東州文旅局的那些幹部,文旅局長傅國民因為領導不力監督失察,被免去局長一職,讓傅國民難堪的是,他並未接到新的任職命令。


    根據國家相關規定,公職人員因為犯錯被免職的,黨政領導幹部一年內不安排領導職務,從事一般公務員工作;其他公職人員被免職兩年內,不得擔任高於原任職務層次的領導職務;同時受到黨紀政務處分的,在影響期內不得提拔任用。


    範理達居然毫發未損,在這次針對東州燒烤的處理上,不知是領導忽略了,還是範理達這個人沒什麽存在感,仍然繼續擔任東州市文旅局副局長。


    反倒是許純良因為在湖山鎮借調期間被傅國民要到了文旅局,在這一過程中完成了從普通科員到副科的提升,這件事也成為傅國民所犯的錯誤之一,被定性為任人唯親。


    經組織討論決定,許純良的調動違反規定,理應被清退迴原單位。


    許純良前往東州文旅局之前一直都在湖山鎮借調,擔任副鎮長一職,但是他的人事關係是在長興醫院的,按照這次的處理決定,他理應被清退迴長興醫院。


    剛剛成立的東州文旅局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擔任副職的李玉山升任文旅局長,肖東擔任第一副局長,範理達原地踏步,李玉山掌權之後也並未對範理達趕盡殺絕,畢竟旅遊這一塊他還得倚重範理達這個老人。


    範理達原本想保住許純良,可和李玉山一番深談之後還是徒勞無功,李玉山對許純良個人也沒什麽意見,相反他還認為許純良是個有能力有膽識有擔當的三有青年,但是檢察機關的調查表明許純良調來文旅局工作存在暗箱操作,也是傅國民被免職的原因之一。


    李玉山就算私下再欣賞許純良也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和上級領導掰手腕。


    許純良前後也沒在文旅局辦過幾天公,但是文旅局是給他提供了單獨辦公室的,現在這些都成為了傅國民任人唯親的罪證。


    許純良收拾個人物品的時候,副局長肖東進來了,他們之間其實沒什麽矛盾。


    許純良向肖東笑了笑:“肖局,你來得正好,我不用專門去您那裏道別了。”


    肖東道:“虛情假意的話我也不說了,其實李局和我一樣都不想你走,可上頭的決定我們也扛不住。”


    許純良道:“得嘞,各位領導的好意我心領了。”


    肖東道:“你真打算迴長興?”


    好馬不吃迴頭草,幾乎所有人都忌諱這個,肖東也聽說許純良離開長興的時候鬧得並不愉快,現在這個樣子迴去不是自找難看嗎?


    許純良笑了起來:“說實話,我還真沒想好呢,就算我想迴去,人家也不一定樂意接收我。”


    趙飛揚把自己送瘟神一樣給送了出來,如果自己迴去趙飛揚估計腦袋都得大。


    肖東道:“小許啊,你的能力大家都看得見,隻是個性強了一些,要從這次的事情中吸取一些經驗。”


    吃一塹長一智,肖東認為年輕人想要成長必須經曆這樣的過程。


    許純良也沒什麽好整理的,將兩盒茶葉遞給肖東,算是臨別的紀念,肖東跟他客氣了一下還是收了下來。


    許純良抱著紙箱離開了辦公室,經過範理達辦公室門口的時候,看到關著門,也就沒敲門打招唿。


    許純良來到樓下,剛好看到傅國民也抱著個紙箱子走過來,兩人目光對望,許純良還是過去那樣嬉皮笑臉,傅國民卻明顯是苦笑。


    傅國民道:“我送你吧。”


    許純良也沒跟他客氣,把自己的紙箱子扔到了後備箱裏,發現後備箱內有一個大行李箱。


    迴到車內,許純良道:“傅哥,您這是要出門?”


    傅國民點了點頭:“上頭讓我好好反思一下,我請了公休,先迴京城呆一陣子。”


    停更了一周九月一號打個樣,先來三更,天亮了接著寫,大家放心不會太監的。


    九月第一天,還是求幾張保底月票,白天至少還有一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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