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仁和道:「做完這一切,我悄悄逃離,我深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自己肯定無法逃脫法律的製裁,我去了英子的墓前,告訴她我已經為她複仇,服下準備好的毒藥,準備追隨她而去。


    他混濁的雙目蒙上一層淚光,過了好一會兒方才繼續道:「可是我沒有死,醒來之後,發現是師父救了我,他讓我無論如何都要保住迴春堂,保住許家的祖傳典籍,幫助長善,有朝一日重振迴春堂。我當時沒有想到他會去替我投案,承認黃家人因他而死,自首當日,他就在獄中服下了藏好的毒藥。」


    許純良倒吸了一口冷氣,許家的這段往事遠比他過去了解到的要觸目驚心。


    周仁和長歎了一口氣道:「具有諷刺意義的是,在黃家查案的時候,搜出了他裏通外國的證據,這個人竟然是潛伏在我們內部的特務,案子最後被定性為畏罪自殺。在那樣的局勢下,想要保住迴春堂,保住許家的典籍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思來想去,唯有采用極端的手段,我主動和迴春堂劃清界限,帶人查抄迴春堂,甚至批鬥師娘,我成了所有人眼中背棄迴春堂的罪人!


    許純良道:「既然如此你後來為何不將真相告訴我爺爺?」


    周仁和充滿痛苦道:「我答應了師父,我若說出真相他的犧牲就全部白費,而迴春堂也會聲譽盡毀,沒有人會去一個殺人醫生的醫館治病。」


    「你又因何將這件事告訴給我?」


    周仁和道:「我命不久矣,不能將這個秘密帶入墳墓之中,不能眼睜睜看著有人想要報複迴春堂,卻無動於衷,此前陷害你爺爺的事情並非我授意,虎骨膏卻的的確確是許氏配方。」


    「你兒子做的?」


    周仁和沒有迴答他的問題,低聲道:「當年害死英子的那個混蛋,他也有後人。


    許純良心中一凜,難道那人的後人過來找迴春堂複仇來了?


    周仁和道:「我本意是殺他全家,可他的兒子黃有龍因為走親戚而躲過一劫,事發之後,我也非常內疚,禍不及家人,我殺他全家是不是太過,如果我沒有那麽做,我師父他或許不會死,迴春堂也不會遭遇那場浩劫。」


    「後來怎樣了?」許純良已經明白,周仁和當初斬草未除根,終究留下了後患。


    周仁和道:「我後來入獄,等我出獄,時代已經完全改變了,你爺爺重開了迴春堂,因為師父去得早,並未傳給他多少醫術,他的醫術一多半緣於自學。


    許純良點了點頭,這就是為何迴春堂的醫術到了爺爺這一代又打了折扣的原因,有許多秘方都是爺爺從家傳醫書上自行研究出來的。


    周仁和道:「許家視我為仇,我就算願意指點他,他也不會搭理我,在我入獄之前,我就將許家的部分東xz了起來,後來想方設法又慢慢還了迴去。


    許純良道:「都還迴去了?」


    周仁和道:「這裏的東西,全都是你曾祖父當初留給我娘的,我娘姓周,她娘家也是杏林中人,到了她那一代,隻有五個女兒,不過周家在收徒授業方麵要比迴春堂變通得多,有許多秘方都傳給了你曾祖父,其中就包括這膏藥的配方。」


    許純良道:「周家過去的堂號就是仁和堂?」


    周仁和搖了搖頭道:「仁和堂是我所創,我出獄之後,沒有單位願意接納也沒有其他謀生的手段,所以就來到濟州開了仁和堂,我從未打算要和迴春堂搶生意,所以我從創辦仁和堂以來,沒有用過許家的秘方雖然我有資格用。


    許純良暗忖,周仁和其實就是曾祖父的大兒子,爺爺同父異母的兄弟,別說他用老許家的秘方,就算他執掌迴春堂都是有資格的。


    周仁和道:「這些年來,我無時無刻不生活在愧疚之中,我沒能保


    護好英子,我雖為她複仇卻傷及無辜,因為此事害死了自己的師父,支持我活下去的動力就是保護許家的典籍,維護迴春堂的堂號。」


    許純良低聲道:「您做到了。」


    周仁和道:「長善宅心仁厚,但是在醫術方麵稟賦不足,又胸無大誌,連我的仁和堂都後來居上,我曾經找人故意用仁和堂激他,希望他奮起直追,但是他生性淡泊名利,師父想要將迴春堂發揚光大的願望是實現不了了,我後來想想人各有誌,誰也不能勉強,隻要保住了迴春堂的招牌,護住了許家的典籍就好,百年之後,我也能有臉去見師父,可最近發生的一些事讓我寢食難安。


    「您是說迴春堂被人陷害的事情?」


    周仁和點了點頭道:「當初仇家僥幸躲過一劫的小男孩叫黃有龍,我出獄後曾經打聽過他的下落,聽說八零年代他去了台島投奔他的一位伯父,我本以為跟他此生不會再有交集。但是半年前,我小兒子周義武前往漢城交流,結識了一位著名的韓醫黃有龍,黃有龍是南韓最大的韓醫集團明德集團的總裁,他一直有意開拓中華市場,雙方達成了合作意向,仁和堂幫助明德集團開拓大中華醫療市場,明德集團負責仁和堂海外拓展。


    許純良心中暗忖,這個黃有龍應當就是當年僥幸逃過一劫的男孩,他長大成人之後也成為了醫生,不知怎麽他居然從台島去了南韓,而且搖身一變成為了著名韓醫。


    周仁和一口氣說了那麽多,有些累了,他起身去燒水,許純良讓他歇著,主動燒水泡茶,今天真是沒有白來,周仁和也是自己的爺爺,孝敬一下也是應該的。


    周仁和望著許純良,臉上的表情慈祥溫暖,周義文和周義武都是他收養的,自從許長英的悲劇發生之後,周仁和就決定終身不娶,這兩個小子也是孤兒,周仁和將他們撫養成人教給他們醫術,但並不是毫無保留,老許家根深蒂固的家族血緣觀念同樣深植在他的心中。


    迴春堂的祖傳秘方他是一樣沒有教給這倆小子,更不用說剛剛告訴許純良的秘密。


    周仁和雖然將仁和堂交給了他們,可終究還是多留了個心眼,畢竟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不得不說這倆小子還是很有本事的,仁和堂自從交到了他們的手上,開始迅速發展壯大,周義文為人精明運籌帷幄全麵規劃,周義武敢打敢拚做事果斷,兩兄弟配合默契,將仁和堂經營到如今的規模,財富也如同滾雪球般迅速聚集。


    應該說表麵上兩人對他這個父親也相當尊重,但是周仁和非常明白也就是表麵功夫而已,隨著他們的財富不斷增加,他們也漸漸不把自己的叮囑放在心上,比如周仁和曾經規定過,仁和堂不得去東州發展。


    周義生用仁和堂的名號承包長興醫院中醫科就已經違反了他當初的規定,周仁和看得非常清楚,兩個兒子並不是要靠這個項目賺錢,而是要利用這件事來試探他的反應,挑戰他的權威。


    強勢如周仁和也不得不麵對自己一天天老去的現實,他開始考慮身後事,擔心自己百年之後,兩個兒子會對迴春堂不利。


    真正讓他警醒的是明德集團和仁和堂的合作,他認為黃有龍選中仁和堂合作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要複仇,當年師父為他承擔了所有的責任,所有人都認為黃家人死於師父之手,黃有龍也是如此。


    而周仁和當初為了保護迴春堂上演了一出苦肉計,在外人眼中,他和迴春堂也是仇怨頗深,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黃有龍和周義武的合作大致就是這個原因。


    周仁和取了一罐老壽眉,許純良泡好了茶,慢室生香。


    一老一少相對飲茶。


    周仁和道:「我本來想將秘密帶到墳墓裏,可我又不能對迴春堂的處境坐視不理。」目光落在許純良的臉上:「還好老許家後


    繼有人,上次你爺爺被陷害的事情,你解決的很好,我因此而留意到你,悄悄找人調查了你的一些事情。」


    許純良笑道:「看來您對我的了解遠遠超過我對您的了解。」


    周仁和道:「純良,守護許家的責任就落在你肩上了,黃有龍那個人我接觸過幾次,不但醫術精湛,而且心機深沉,他在南韓擁有著很深的背景,這些年來,他利用身份的便利,搜集了不少的中醫秘方,改頭換麵,包裝成為韓醫典籍,他的行徑和竊賊無異。」說到這裏,周仁和不由得激動起來,接連咳嗽了幾聲。


    許純良道:「您老別激動,中華醫學博大精深,豈是他們想偷就能偷走的?最多也就是偷點皮毛過去。」


    周仁和道:「小時偷針,大時偷金,咱們中華身邊的幾個鄰居手腳可都不怎麽幹淨,其中尤以***為甚!什麽狗屁韓醫,無非是從我中華學到了點東西,居然厚顏無恥地宣稱為他們傳統的東西,有些東西交給他們不是不可以,但是他們至少得承認根源在什麽地方,祖宗在什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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