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純良一直將葉清雅送到工作室樓下,停下腳步道:“清雅姐,您早點休息。”


    葉清雅點了點頭道:“你也早點迴去吧,對了,我迴來的事情你暫時別跟其他人說。”


    “明白。”


    目送葉清雅走入單元門,許純良方才離開。


    因為不是因公出差,許純良並未選擇住在東州駐京辦,他也不缺錢,沒必要占公家便宜。


    陳千帆雖然盛情相邀他在千帆集團的辦事處居住,許純良還是婉言謝絕了,一來他不想占千帆集團的便宜,二來那地方距離市中心實在太遠。


    他選了一家靠近水木的酒店,過了五一就是歐羅巴商學院的集中培訓,既來之則安之,幹脆等培訓結束再走,想不到這次來京,不但可以當學生,還有機會客串老師的角色。


    許純良剛剛進入酒店大堂,溥建就打電話過來,問他有沒有去過渡雲寺?


    許純良有些奇怪,他怎麽想起打聽這個地方?問過才知道有人委托溥建幫忙修葺一下渡雲寺,條件是要找專業修複古建築的施工隊來幹,盡量做到修舊如舊。


    許純良馬上就猜到委托人是誰:“墨晗找你的?”


    溥建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一聲:“真是啥都瞞不住伱,她說那寺廟年久失修,所以出一筆錢讓我幫忙找人整修一下。”


    許純良道:“我倒是去過一次。”


    溥建一聽頓時來了精神:“明天你有空嗎?你跟我一起去渡雲寺吧?我過去跟和尚沒怎麽打過交道。”


    許純良反正閑著也沒什麽事,前往樹仁代課是後天的事情,於是答應了下來。


    第二天一早,溥建開了一輛斯巴魯森林人過來接他,同車的還有一位號稱是古建築修複專家的葛光明,據說過去承包過故宮、孔廟的修複工程。


    許純良將信將疑,都說人不可貌相,可這葛光明長得也太普通了,從長相到穿著都透著一股質樸的土氣,從頭到腳壓根也找不出半點的文化氣息。


    葛光明主動跟他握了握手,掌心布滿老繭,典型勞動人民的手,還是專門從事體力勞作的。


    溥建偉兩人做了個簡單介紹,讓他們抓緊上車按照墨晗發給他的位置,那座渡雲寺距離這邊還有一百多公裏呢。


    許純良還沒上車就接到了葉清雅的電話,卻是她過去提前準備了教案,問許純良需不需要,如果需要可以抽時間來她工作室拿。


    許純良表示自己正準備去渡雲寺,今天估計要很晚迴來。


    葉清雅從未聽說過渡雲寺的名字。


    許純良簡單說了一下,葉清雅聽說渡雲寺內有不少精美的摩崖石刻,頓時有了興趣,她主動提出要跟許純良一起過去一探究竟。


    葉清雅既然提出來,許純良當然不好拒絕,反正這車上還有空位。


    溥建聽說葉清雅也要跟著一起過去,有些驚奇,畢竟喬如龍如今還在東州住院呢,葉清雅居然丟下他迴到了京城,兩口子感情好像不咋地啊。


    他倒是沒懷疑許純良和葉清雅有什麽,畢竟他知道葉清雅是許純良的幹姐姐。


    許純良特地提醒溥建,葉清雅過去就是燒香祈福的,見到葉清雅隻當不認識,今天的事情跟誰也別說。


    溥建開車去葉清雅的工作室接了她,這一折騰又耽誤了一些時間。


    許純良記得上次去渡雲寺的時候大概花了三個多小時,不過那次是下雪,這次順利了許多,溥建隻花了一個多小時就開到了地方。


    溥建和葛光明本以為車可以直接開到渡雲寺門口,等他們到了地方,才意識到這活隻怕不好幹,從停車處到渡雲寺還得走半個多小時的山路。


    葛光明走了一半就叫苦不迭道:“這活沒法幹啊,這條路車開不上去,建築材料難道要我們人工背上去?”


    溥建道:“你先別忙著下結論,到地方看看再說。”


    許純良一猜這貨中間就落了好處,不然他才不會那麽勞心勞力地幫墨晗辦事。


    葉清雅之所以主動提出過來看看,主要是她害怕一個人待著,昨晚迴去之後,整晚徹夜難眠,本以為迴到京城,將自己封鎖在工作室裏,可以靜下心來,事實上卻更加煩惱。


    今天出來也帶有一些散心的性質。


    許純良見她臉色蒼白,神情疲倦,就猜到她昨晚沒睡好,遞給她一塊巧克力,讓她補充點能量。


    葉清雅道:“這裏已經離開京城範圍了吧?”


    許純良道:“我是個路癡,上次過來的時候是下雪,感覺環境完全不同了,不過方向應該沒錯。”


    沿著崎嶇的山路進入前方樹林,聽到樹林中傳來水聲淙淙,轉過前方山岩,一股清泉飛流直下,跳珠濺玉。泉邊有個身穿灰色僧衣的和尚正在打水,拿著水瓢舀了泉水倒進桶裏。


    許純良認出那和尚正是渡雲寺的啞巴僧人。


    葉清雅道:“純良,你知不知道深山藏古寺的典故?”


    許純良搖了搖頭。


    葉清雅邊走邊說。


    宋徽宗趙佶喜愛書畫,創建並主管了世界上最早的皇家畫院。這位傑出書畫家開設畫學,親自授課建立書畫考試製度,親自出題批卷,培養繪畫人才,開創了一代畫風。


    當時畫院的考試標準是:筆意俱全。由他給學生們出了一道題目叫深山藏古寺。


    這個題目聽起來立意非常明確,也有畫麵感,可真正想畫出彩也沒那麽容易。


    有人在山腰間畫座古廟,有人把古廟畫在叢林深處。有人將寺廟畫得完整,有的隻畫出廟的一角或廟的一段斷壁殘垣……這些可謂是宋朝最頂尖的畫師群體。


    趙佶看了一幅又一幅,卻始終沒有一幅讓他滿意的作品,正在他感到失望之時,有一幅畫躍入他的眼簾。仔細端詳了一番,宋徽宗連連點頭稱讚,感歎道,這才是魁選之作呀!


    眾人過去圍觀發現那幅畫上根本就沒有廟宇。畫的是崇山峻嶺之中,有飛泉流瀑。泉邊有個老態龍鍾的和尚正在挑水。就這麽一個挑水的和尚,就把“深山藏古寺”這個題目表現得含蓄深邃。


    這幅畫構思極其高明,和尚挑水,當然是用來燒菜煮飯,洗衣漿衫,不難聯想到附近一定有廟,和尚年邁,還得自己來挑水,可以想象到他的容身之地是座破敗的古廟了。畫麵上隻見深山不見廟宇,這就把藏字極為精確地表現出來。這幅畫比起那些畫廟的一角或廟的一段牆垣的,更切合“深山藏古寺”的題意。


    那些落選的畫家並非畫技不好,而是因為構思平庸。


    溥建一旁聽得津津有味:“這個故事很有哲理啊,我時常在想,同樣的生意別人能賺到錢,而我賺不到錢,不是我能力不夠,是我看待問題的角度不對。”


    葉清雅淡然笑道:“人不一樣,看待世界的方式當然不一樣。”


    啞巴和尚看到了許純良,拎著水桶向他嘿嘿笑了起來,他記得許純良,正是許純良治好了通惠大師。


    許純良道:“大師別來無恙?”


    啞巴和尚咧開嘴:“阿巴!阿巴!”


    前些日子的大雨引發了山洪,衝毀了渡雲寺的兩間佛堂。


    他們抵達的時候,通惠和尚正在岩石上晾曬著佛經。


    看到許純良:“出現在眼前,通惠欣喜道:“許施主,您怎麽來了!”


    許純良笑道:“大師不歡迎我?”


    通惠道:“哪裏哪裏,墨小姐說今天會有人過來,但是她並未提起是你。”


    許純良將溥建和葛光明介紹給通惠認識,通惠上前施禮。


    通惠請他們移步去溶洞喝茶,溥建擺了擺手道:“先看看你這廟的損毀情況,這位可是我專門請來的古建築修複專家,過去接的活都是故宮、孔廟,把他請來我可費了老鼻子勁了。”


    通惠連連道謝。


    許純良笑道:“葛師傅算得上大國工匠了,修複渡雲寺絕無問題。”


    葛光明就算沒多少文化也能聽出許純良是在嘲諷自己,自己算什麽大國工匠了?通惠帶著葛光明先去看看損毀的地方,溥建作為中間人當然得跟著過去。


    許純良沒去,帶著葉清雅去大雄寶殿參觀了一下。


    葉清雅點了三支清香在佛前跪了下去。


    許純良見她如此虔誠,也沒有打擾她,悄然退出大殿。


    啞巴和尚在門口等著他,向許純良比劃著,許純良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正在揣摩之時,葉清雅從裏麵出來了,輕聲道:“這位大師問你喜歡吃什麽?”


    許純良道:“我喜歡吃肉喝酒他給做嗎?”


    葉清雅有些想笑,她居然懂啞語,和啞巴交流了一下,告訴啞巴客隨主便,他做什麽,他們吃什麽,來到這深山古刹,葉清雅的心情居然好了許多,暫時將塵世間的煩惱丟到一邊。


    啞巴和尚指了指溶洞,表示他們可以先去參觀一下摩崖石刻。


    許純良帶著葉清雅過去,葉清雅本來隻是抱著散心的目的而來,但是當她看到摩崖石刻上的書法之時,頓時被吸引住了,這些石刻多半都是新近刻上去的,許純良告訴她,最近刻上去的都是出自通惠和尚之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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