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乃上元天官賜福之辰。


    這一天,也是古人的情人節。


    由於上元節是元日之後,新的一年裏第一個滿月之夜,因而別具意義。


    賀蘭嬈嬈作了初一,狄家窈娘便作了十五,狄閣老對此還是比較滿意的。


    到了他這歲數,對於自己,已經無所求了。


    所希望的,隻是兒孫們能幸福。


    而兒孫們中的男丁,狄閣老一直秉承著功業自己掙、本領自己學的理念,不願意利用自己的影響為他們鋪路。


    可女子則不同了,尤其是他的掌上明珠窈兒。


    上元佳節,窈娘入宮。為今年的上元又平添了幾分喜慶。


    咱們這位淑妃娘娘其實年紀不是太小了,可是看著實在不大,因此唐治也是格外地憐惜,和風細雨一般的洞房花燭之夜。


    饒是如此,狄窈娘也有些吃不消他。


    要不是顧著大家閨秀的體麵,第二天真要扶牆而行了。


    ……


    今年對朝廷來說,改國號、建元、立後、納妃,全都順利完成了。


    出了正月,五弦、七思兩位婕妤又給皇帝新生了兩個孩子,一男一女。


    許元睿也正式認祖歸宗了,改名唐睿。


    從名字上,大家便知道,他大概率是與太子之位無緣的。


    不然的話,他原本叫許元睿,改名唐元又如何?


    但元,就是始,是一,這會給人一種很豐富的聯想。


    顯然,皇帝陛下是不想讓人產生這種聯想的。


    許諾對此當然不在意,她知道,就算自己有江南士族背景,除非正宮皇後沒有子嗣,否則她的兒子機會也不大。


    其實,他們都誤會唐治了。


    唐治壓根兒沒想那麽多,他隻是單純的……覺得“睿”更有逼格。


    將來誰做太子,唐治還真不想按照自古以來的規矩,立長立嫡。


    自古以來,之所以立長立嫡,全然是曆史朝代權衡利弊後,做出的最好選擇。


    不然的的話,哪個皇子都有機會,已經立為太子的也隨時可能下台,大臣和外戚就會各有擁護,兄弟手足之間就會勾心鬥角,對社稷的傷害太大了。


    與其如此,哪怕嫡長蠢笨一些,那也還是得立嫡長,讓所有人沒得爭,斷了念想,那麽,一任庸碌的皇帝造成的危害,也小過皇子與大臣、外戚們整天的內耗。


    但,唐治是過來人,他有辦法啊。


    雍正的“秘密建儲”製度拿來用就行了。


    皇儲?早就立了。


    是誰?不告訴你。


    大臣們誰還敢提前抱大腿?抱錯了莫如不抱,專心國事算了。


    皇子們也沒得爭了,儲位早就定了,但是是誰,不清楚。也許就是你呢,你上竄下跳的,想把到手的皇位弄丟了?又或者,你和三哥鬥一個兩敗俱傷,最後卻冒出個十八弟來做皇帝?


    到時候,他也弄一份秘詔,放在萬象神宮高高的匾額後邊,大內高手日夜看守。


    立儲文書一式兩份,一份放在“建儲匣”裏,藏於萬象匾額之後。一份皇帝隨身攜帶。


    皇帝大行之後,由顧命大臣將兩位秘詔取出,對照驗看,經核實後宣布皇位繼承人。


    不過,他春秋正盛,這事兒不急。


    再說,娃娃們還小呢,隻認得他娘的奶,這個時候能看出誰將來有出息啊?


    但這製度,他是打算從他開始,建立起來的。


    這才是為長遠打算。


    如今,唐治已經有了兩子兩女。


    唐睿、唐甜、唐諄、唐欣,兩位小皇子,兩位小公主。


    而小謝和孟薑,肚子也在一天天變大。


    孟薑雖比小謝晚中招了些天,奈何人家數量取勝啊,所以這肚子可不比小謝的小。


    與此同時,凝清和如露也已有了喜,皇家人丁興旺。


    於是,立儲之外,這些皇子們的未來,唐治又開始思考上了。


    他會算賬,是不會幹出老朱那種愛護子子孫孫所以定出來的辦法的。


    哪怕是親王,爵位也是逐輩遞減的,直到變成平民。


    他可不想皇子皇孫遍天下,全都當米蟲。


    這個時候的科考,是每年舉行一次的。


    每年都是在秋季舉行。


    因為三月舉行,很多遠地方的士子,還沒過年,或者剛過年,可能就要從家裏出發了。


    你總不能大過年的都不讓人家一家團聚吧?


    但是,開恩科時間就不固定了,你要是實在不想錯過家人聚會,今年本來也還有一次科考的。


    那介,叫“正科”,這種因為特大喜事,皇帝特旨增加的,叫“恩科”,皇恩浩蕩!


    因此,許多進京趕考的士子,一來就沒打算考完就迴去。


    那些道兒遠的,如果沒考上就迴,剛到家就得又趕迴來準備秋闈了。


    所以,三月份的恩科之後,沒有考中的士子們,很多都留在了京城苦讀,打算秋闈再戰。


    有鑒於此,唐治讓戶部籌措了一筆錢糧,給他們其中家境困難的,發放些錢糧。


    這是德政,頓時讓新皇帝大大地收獲了天下士子的人心。


    以唐治一貫喜歡搞大動作、折騰人的脾氣,天下人都以為唐治稱帝之後,會大刀闊斧、各種變革,而這也正是樓士德、狄閣老等人所擔心的。


    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治理國家上,唐治深知若操之過急,就算是好心,也能辦成壞事兒。


    因此,唐治一改風格,變得極其穩重起來。


    商稅農稅方麵的改變,已經有了隴右做實驗田,他是迅速推行了新製的。


    農業方麵,他鼓勵革新,但並沒有大動作。


    那是關乎大家能否填飽肚子的事兒,必須慎之又慎,誰敢亂來?


    不過,唐治一直在堅持科舉的完善與改進。


    從內容到程序,不斷地調整,不斷地改進,不斷地鞏固。


    工科、術科、農科等納入了科舉入仕,那麽將來,就會有很多這方麵的專業人才成為官員。


    這些學科受到重識,自然也就會有越來越多這方麵的人才湧現。


    到那時候,唐治能想到的那點簡單的玩意兒,和他沒想到的或者不懂的東西,自然會有這些專學之人去改變。


    所有這些方麵,都離不開科考對世人的影響。


    最初發明科舉的帝王,本意隻是為了和士族爭奪對天下的控製權。


    解決士從哪裏來,士由誰決定的問題。


    到了唐治這裏,他霸道地添加了許多學科成為正科,將能改變的,將是天下的未來。


    而且,他憑著個人意誌建立一些新政,很可能在他生命終結之後,人亡政消。


    但是,以科考的內容為引導,改變整個天下,那對未來的改變,才是不可逆的。


    所以,前五年,唐治將國家大政,交由幾位宰相們處理,他自己主抓的就是科考。


    五年六科,培養了大批天子門生。


    第六年,就是工、術、律、農等學科加入正科的第一次科考了。


    這六年來,執著於舊學的,已經拚命考了六次,還不中的,大部分也都灰心喪氣了。


    參加新科考試的,都是六年來除了道德文章,兼習其他正科的學子。


    未來,將在他們手中改變。


    ……


    這五年中,唐治雖然主抓文教,但是對於軍事的改革,一直在進行鋪陳與疏導。


    朝中有樓士德、蒙寒空坐鎮,隴右的李家成了唐治的忠犬,盧家徹底敗亡,賀蘭家和楊家是皇帝的鐵杆,軍隊已經牢牢控製在這位年輕天子手中。


    在第七年的時候,唐治著手對各地節度使進行改革了。


    隴右顧沐恩、河西賴觀複,是率先響應朝廷的。


    唐治將隴右、河西兩地節度使,改成了類似軍區一樣的存在。


    節度這個職務,還是節度,但軍政財民法分開了,軍就是軍。


    以前隻所以一攬子交給節度使,是因為一逢戰事,戰區長官必須擁有對地方上一切管轄權,否則來不及請旨,來不及調撥,會出問題。


    唐治不是簡單地改迴去,他對於這些特殊地方的各種製度也進行了改良。軍政財民法是分開的,戰時當地升級為戰區,各方麵官吏,俱皆聽從節度使調度。


    但是,這些官員的任免,完全控製在朝廷手中,戰事一旦結束,這些人與節度使的從屬關係也立即結束。


    同時,節度使也不能專職於一地,甚至幹了一輩子,親信遍地,不是他的兒子繼承節度使,就要出亂子的情況也不能出現了。


    最多八年,節度使必須輪換。


    一係列的製度,既保障了節度使的權力和地位,又最大程度地削除了隱患。


    這個時代,敢於造反的節度使本也沒有幾個,如今朝廷又是蒸蒸日上,國力益加雄厚,誰敢對抗朝廷。


    況且,賴觀複、顧沐恩,還有江南節度賀蘭崇胤,還都幹的有聲有色,唐治的軍事改革,自然也就無比順利了。


    江南這邊,遵照唐治的吩咐,顧沐恩把絕大部分精力,用在了建設水師上。


    前期的時候,這麽燒錢,其實阻力是很大的。


    朝野都有大量的人反對。


    但是在第五年的時候,唐治覺得是時候把水師拉出去遛遛了。


    水師這一趟出去,可不隻帶著勁弩長矛,還帶了江南士族派出來的大批精明的商人。


    在第六年五月中旬的時候,船隊迴來了。


    走了半年的船隊,帶迴了如山的財富。


    一切雜音,瞬間消失。


    這個年代,可沒有什麽腐儒,而且恩威撫遠的理念,是深入民心的。


    既然出海大大地有利,江南很多的反對者,立即變成了瘋狂的擁戴者。


    唐治走出去的計劃,也順利開始了。


    對於水師的強大,唐治倒不擔心。


    水師再強,也離不開陸地,久離陸地的話,隻能萎縮成海盜。


    於是,他開始放心地把目光投向了西南。


    這幾年,由徐伯夷、息夫人、被唐治熱情挽留,遲遲不能迴葉茹,已經死心踏地的洛昂達,精心設計了一係列針對吐蕃的計策。


    這些計策,是頗為見效的。


    在唐治登基第八年的時候,吐蕃發生內亂,他們的王被叛軍驅逐,不得已向隴右求助。


    隴右顧沐恩、河西賴觀複早就是參與了針對他們計劃的邊陲將領,於是他們立即匯合葉茹出兵,以幫助吐蕃王平叛的名義,殺了進去。


    前朝大炎立國之初,天下仍亂著,唐治的先輩曾經付出重大代價,向吐蕃借兵。


    彼一時,此一時也。


    現在的吐蕃,重複了大炎的故事,卻沒有贏來大炎的結局。


    本就漸漸失去權威控製的吐蕃,隨著唐軍的殺入,立時土崩瓦解了。


    早就脫離的葉茹,率先奉遙在神都的洛昂達為王,自立了。


    其他四茹,立即有樣學樣。


    吐蕃王的本茹,在他歸來之後,居然還分裂成了三個,其中兩個分別與葉茹和另一個茹結盟了。


    吐蕃一時間竟出現了八個王。


    而這八個王手下的領主們,有些實力強大的,被控製不嚴的,還在效仿他們曾經的茹本,繼續玩自立。


    吐蕃王朝的崩潰,讓這片土地上曾經極其強大的一個帝國如曇花一現,前後不過百餘年,從此不複存在。


    唐治覺得,是時候讓洛昂達迴去了。


    洛昂達三位夫人,都已成了氣候。


    如今洛昂達迴去,縱然他們是夫妻,葉茹也會撕裂成四個派係。


    而且,唐治打算讓旦增喜繞一起迴去。


    這幾年來,旦增喜繞一直在他身邊做司言女官。


    司言女官是息夫人息尚宮手下第一女官,掌宣傳奏啟。


    所以唐治接見大臣,擬定條陳、批閱奏章,她都是侍奉在側的。


    在這個過程中,耳濡目染,旦增喜繞學習了很多的政略知識。


    唐治有信心,她所掌握的政治鬥爭的手段,在葉茹那個粗獷的遊牧勢力中,是有降維打擊的作用的。


    但,旦增喜繞不肯走。


    已經出落成大姑娘的旦增喜繞理直氣壯地看著唐治:“臣一直追隨在陛下左右,陛下應該清楚,臣對陛下的心思。”


    旦增喜繞紅著臉蛋兒,但是草原兒子,膽子就是大。


    “陛下如果讓臣迴去,臣就迴去。臣跟陛下可是學了不少東西,陛下應該相信臣的本事。別看人家是個小女子,給我十年功夫,我能一統吐蕃,陛下信不信?”


    旦增喜繞杏眼圓睜:“陛下還要讓臣迴去嗎?”


    唐治大怒,這丫頭,果然是不能慣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她!


    唐治哪裏是能容得她囂張的人,再說,如今的唐治,武功那是何等的高明?


    當下,他便與旦增姑娘約定,月圓之夜,紫禁之巔,公平一戰!


    是夜,唐治便使一杆大槍,唐家槍法,有虛實,有奇正,有虛虛實實,有奇奇正正。其進銳,其退速,其勢險,其速疾,不動如山,動如雷震。


    一杆大槍使開來,忽急忽緩,急急緩緩,緩緩急急,剛矛並濟,什麽金雞亂點頭,槍挑鐵滑車,一杆霸王槍,大開大合,刺,戳、點、掃、挑;格、撥、架、擋、淌,攻防一體,所向披靡。


    旦增喜繞被打服了,再也不敢衝唐治瞪眼睛了。


    不過,葉茹她當然也是不用迴的了。


    ……


    開元十年,秋。


    九月鷹飛,天高氣爽。


    唐治成為皇帝以後,第二次出京了。


    這一次,他去的是隴右,因此所帶的,便也隻有楊家四位嬪妃和李其瑤李妃。


    此去隴右,是因為那打不死的小強裴甘丹竟然做了室韋的駙馬,領著室韋鐵騎,殺迴了北方。


    南無吉萬馬為先鋒,連戰連捷,北鬼方王太後盧雨婷與王叔亞父紮魯克,護著尚是少年的鬼王馬爾丹被迫棄了王城,帶著盧阮、蕭千月等大臣逃入了草原。


    茫茫草原,追索不及,裴甘丹便也並不戀戰,悍然又向南鬼方去殺。


    先打老婆,再打老爹,裴甘丹倒也真是威風。


    釣魚達人、躺平大師達彌皓眼見右大相塞諾也是聞裴甘丹之名而喪膽,於是絲毫也不介意吐蕃王求援的下場,也向大唐求借救兵了。


    唐治現在的國力,是能一統鬼方的。


    但他知道,無論是鬼方還是吐蕃,對現在的大唐來說,奪過來就是累贅,除了成為趴在大唐身上吸血的螞蝗,一點用處都沒用。


    這種毫無所得,隻有付出的舉動,是注定不能長久的。


    就算是在他的時代,他能堅持駐軍那裏,等他的兒孫繼位,國力也會不堪重負,再次被迫放棄這裏。


    什麽?為了一千年後的人,犧牲這一千年人的利益?


    你覺得可能嗎?


    唐治從教育上,在改造這個古老民族的文化和思想,海上絲綢之路,正舟楫如雲,往來不斷。


    他接下來的重點,是在西域。


    那裏是重現陸上絲綢之路光芒的關鍵所在。


    唐棠已經嫁給了迦樓羅,成為了西域的一個王妃。


    敦煌現在已經被他牢牢控製,這就成了他在西域的兩個穩固的根據地。


    他打算再用兩三年的功夫,以羅克敵帶著歌舒瀚等一批年輕小將,重建安西、北庭兩大都護府。


    如果他為當下,為後人做了這麽多,後人還是沒能力在有條件控製這兩片地方的時候去控製它,那你留給他的家底,都能被他敗光,留再多又如何?


    所以,唐治的策略與對付吐蕃一樣,讓他們始終內耗著,並不一棒子打死。


    因此,唐治抽調了胡天一部、胡不凡部、李嗣業部,前往南鬼方赴援,並且,去為北鬼方解圍。


    本來,這件事對現在的大唐來說,隻是一件小事,還真不需要唐治出巡,坐鎮隴右。


    不過,天子靜極思動,想來也就來了。


    反正,樓公已經去世,狄公已經頤養天年,朝中也沒有哪個老臣夠資格對他指手劃腳了。


    天子此行,還真是來出遊的,他去了渭州楊家,如果是想就近遙控北疆戰事,他該去天水才對。


    楊家自然是無比榮光,帝王女婿登門了嘛。


    楊家老少,也是紛紛來見天子。


    已經做了兵部職方司郎中的楊玄琰也是伴駕迴鄉的,這時領了妻女上前覲見天子。


    楊紫陌看見那八歲少女,生得粉妝玉琢,笑道:“這就是玄琰的女兒,常聽你誇,果然俊俏可愛。”


    楊雪迎笑道:“這孩子生得伶俐,一見就招人喜歡。陛下,睿兒才有兩年也該納妃了吧,你看玄琰家這孩子如何?”


    唐治笑道:“玄琰,你這女兒,年方幾歲,名叫什麽?”


    楊玄琰忙道:“小女年方八歲,名叫玉環。”


    唐治一聽,臉色大變。


    眾人見了,頓覺詫異,但誰也不敢詢問,皇帝為何攸然變色。


    接見完楊家一眾人,唐治便悄悄囑咐息尚宮:“你給朕記著,楊家玄琰之女玉環,朕的幾個皇子,誰也不許與之締結姻緣。”


    “是,臣記住了。”


    唐治雖不迷信,大抵還是有點含糊的。


    這個名字,這個身份……,還是徹底跟她切割清楚了才安全。


    但,他的交代聽在息夫人口中……


    楊家玉環,明明是個美人胚子,長大了也不會差,又是出身世家,做個王妃,門當戶對啊,陛下為何不許?


    難道……


    息夫人便暗暗記在了心中。


    ……


    唐治出巡隴右的時候,令月公主一身道人打扮,出現在了蟬鳴寺。


    當初,唐治沒有讓她死,但以她的高傲,也羞於再以舊身份見故人,從此便孑然一身,遊走天下了。


    她不肯再見楊將軍,雖然她也知道,楊將軍一直在找她。


    但,她寧願讓楊將軍以為她死了。


    她縱然喜歡了一個人,她也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她無法適應,去做一個尋常的妻妾,隨侍在他身邊。


    哪怕,那個男人她是喜歡的。


    這種身份、關係的轉變帶來的屈辱感,她無法承受。


    這一日,她遊到了放州,忽然想到了關押二哥一家十年的蟬鳴寺。


    一個入山時不到十歲的少年,出山後,如何便有那麽老辣的手段,連她都栽在了他的手上?


    這個謎團,她多年來一直不解。


    難道,真的是天縱其才?


    蟬鳴寺死過人,自唐仲平一家人迴京,這裏就荒廢了。


    此刻殘垣斷壁、蛛網密結,一片凋零。


    倒是後院兒的樹木,愈發地蔥鬱了。


    其中一棵古桃樹,似乎曾經遭過雷擊,黑黑的炭化的樹幹上,竟然也冒出了新芽。


    令月公主撐著傘,頂著淋漓的秋雨,站到了那棵生命力頑強的古桃樹下。


    輕輕撫摸著那朽木新芽,這老樹尚且能死而還生,可我這一生,卻是隻能如此默默無聞了。


    正感慨間,突然一道驚雷從天而降,正劈在那棵古桃樹上。


    一道電光火珠閃過,令月公主的身影消失不見了。


    正從破敗的廊下走來的一個俊逸無須的僧人,親眼看到了這一切,不禁驚愕地張大了嘴巴。


    他是唐停鶴,如今的青燈大師。


    安國寺的僧眾暗中監視了他兩年,青燈就隻是青燈,再也不可能翻起一絲浪花的時候,他也就自由了。


    於是,他想迴朔北去看看,一路化緣,一路北行,來到這放州時,想到改變了他一生命運的唐治,就是從這裏走出來的,於是,他便信步上山了。


    結果,被他看到了不敢置信的一幕。


    他匆匆跑到那棵正燃著火的古桃樹下,不見了,那個女道人,真的不見了。


    他剛剛明明親眼看見的!


    就算遭了雷擊,也不可能化成飛灰啊。


    更何況,他連灰都沒看見。


    那個女道人,被劈沒了?


    青燈和尚大受震撼,他完全不能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麽。


    從此,蟬鳴寺又有了主人。


    一個叫青燈的和尚成了這座荒山野廟的住持和尚,就此長住了下來。


    幾年後,他還收養了幾個孤兒做徒弟。


    徒弟們發現,他們的住持師父一到雷雨天氣,就會跑到後院兒一棵被雷擊而死的古桃樹下轉悠,還常常念叨:“難不成,還要等枯樹發芽?枯樹什麽時候會再發芽呢?”


    ……


    對於發生在放州的令月消失這件事,唐治並無所覺。


    他說放人就真的放了,並沒有派人盯著姑姑。


    他相信令月的節操,失敗了的令月,一向高傲的令月,是沒有勇氣去麵對曾經的自己的。


    唐治出巡隴右,是踏著入冬的第一場雪迴的神都。


    剛剛迴到宮中,小高公公就捧著一口匣子躡手躡腳地到了他的麵前。


    “陛下,五鳳樓下,有人求見,說陛下見了此物,就會見她。”


    正躺在浴湯裏閉目養神的唐治詫然張開雙眼。


    他是皇帝耶,居然有人用這種方式見他?


    唐治抬手打開匣子,手下人當然早就檢查過的,倒不用擔心有什麽毒藥暗器。


    匣子打開,黑絲絨的緞麵中間,端端正正地嵌著一枚核桃。


    核桃上,有一枚鏽跡斑斑的銅錢!


    (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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