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泄露半分情緒,徐嘉寧克製著唿吸撿起地上細細碎碎的迴憶,動作生澀而又僵硬,隻有指尖隱隱發顫。


    就在她即將把東西放入箱子的那一刻,聞朔驟然抓住她的手腕,愈發收緊的力道在手腕留下痕跡,徐嘉寧微紅的眼眶中驀然掉出一滴淚。


    風聲唿嘯,茶幾上僅剩半瓶的礦泉水驟然落地,連同配電箱跳閘聲一同響起。


    眼前盡是黑暗,伸手不見五指,隻有月光透過窗戶徐徐灑落,清冷而又幽微。


    含著幾分殘忍的意味。


    男人手裏還牢牢捏著那封信件,用力的指尖在燈光下血色盡數褪去。他蹲在地上單膝曲起,半張臉陷落在黑暗中,低垂著頭看不清情緒,隻能感受到他周遭愈發隱忍壓抑的氣壓。


    徐嘉寧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


    喉結不斷滾動吞咽,一次比一次生硬狠厲,小臂青筋突顯分明,整個人緊繃著,好似輕輕一碰就能徹底斷裂。


    像是飽經折磨的困獸,無力擺脫嚴絲合縫包裹的負麵情緒,最終沉寂著墜入無邊無際的深淵。


    就在徐嘉寧以為他會繼續沉默下去時,聞朔慢慢鬆開她,猝然起身將她打橫抱起,最後重重摔在茶幾旁邊的狹窄沙發。


    曖昧的喘息聲交疊糾纏,胸口起伏間衣服瞬間撕裂,男人漆黑的眼眸緊盯著她,眼底烈火燙灼著她身上每一寸地方,然後細細密密的吻開始蔓延。


    從額角到臉頰,從耳垂到脖頸,甚至到胸脯和腳踝,徐嘉寧唿吸愈發急促,敏感的身體泛著層薄紅,她隻感覺渾身燥熱,馬上就要徹底喪失理智。


    粗糲的指腹一遍又一遍摩挲著嫣紅柔嫩的唇瓣,聞朔低頭慢慢吮吸著,直到徐嘉寧嘴唇發麻時,才狠狠吻了下去。


    吻得毫無章法,她嘴唇酥麻脹痛,聞朔對著她鎖骨處的軟肉又啃又咬,銜著淺紅色的小痣廝磨,疼得她“嘶”地倒吸一口冷氣。


    雲彩飄過,將彎月隱藏其後,屋內霎時黑漆漆一片,隻有聞朔那雙眼睛很亮,眼底火光隱隱。


    “對不起,”他聲音沙啞凝澀,“當初是我不好,讓我們寧寧寶貝傷心了。”


    父母失敗的婚姻,讓他曾經對愛情不屑一顧,隻認為那是感官上的刺激,終究不能長久。


    於是他隨性浪蕩,放任自己遊戲人間,卻未曾發現有一個小姑娘全心全意默默喜歡著自己很久。


    他認真看著徐嘉寧,眼眸漆黑晦澀,籠罩著重重迷霧,是驅散不盡的澀痛。


    心口一窒,徐嘉寧眼淚再也無法控製,她伸手攬住聞朔的脖子,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在男人撫摸她臉頰的手指上,滾燙的溫度讓他的心髒揪了一下。


    “沒有關係的,”眼眶濕熱,她哽咽著搖頭,專注凝視聞朔悶聲道,“你能出現我就很開心了。”


    高一夏末的暴雨天,在超市中與聞朔的擦肩而過,是徐嘉寧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


    即便有過痛苦與酸澀,但她從來沒有後悔遇見聞朔。


    “其實,我本來沒有想過和你在一起的。”


    窩在聞朔的懷抱裏,徐嘉寧抱著他的手臂輕聲道。她眼裏閃爍著微光,仿佛時針迴撥,再次迴到黯淡的暗戀時光。


    “我當時,”她停頓片刻,自嘲低笑,“就是很普通的女生,還是你不喜歡的乖學生,長相也不是你喜歡的濃豔型。”


    那種眼神很脆弱,讓聞朔心髒發悶,他垂眸躬身緊緊抱住徐嘉寧。


    深唿吸把眼淚憋迴去,徐嘉寧假裝輕鬆笑笑,“還是個小書呆子,你肯定不會喜歡上我的吧。”


    “我們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所以她克製自己全部的感情,隻敢默默仰望著他,偶爾能和他有所交集,就已經是很幸福的事情。


    “我不敢和你表白,”徐嘉寧鼻尖通紅,視線模糊不清,喃喃自語:“要是被你拒絕,我們就連普通同學也做不成了。”


    她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所以即便很喜歡很喜歡也未曾開口。


    輕輕撥開她臉頰旁的碎發,聞朔低頭碰了碰她的嘴唇,聲音低低沉沉的:“那在一起後為什麽不說?”


    徐嘉寧垂眸說:“因為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喜歡你並不是要得到任何迴應,隻是因為喜歡你。”


    她暗戀聞朔,到最後他們兩情相悅,這完全是兩件事情,沒有必要讓前者成為後者的包袱或者枷鎖。


    作為被喜歡的人,一無所知的聞朔不應該承擔這些。


    聞朔看著她,想起那個小箱子裏裝載的沉甸甸的感情,冒出心疼又難以言說的情緒。


    重逢後,一個隻不過是假男友的齊牧都能讓他差點失去理智,聞朔根本無法想象從前的徐嘉寧內心究竟有多麽難過。


    更無法想象,她喜歡自己卻要保持距離,隻能長久沉默注視著自己的背影,又是多麽煎熬。


    那種不撞南牆不死心的倔強,那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隻要稍加思索,心髒就會傳來經久不息的疼痛感。


    可能長久以來背負的東西驟然減輕,徐嘉寧安靜抱著聞朔,說了很多從前的事情。


    從初遇到徹底動心,有歡欣鼓舞,也有失魂落魄。


    屋子仍舊是漆黑一片,但他們誰也沒有提起跳閘的事情,隻是窩在沙發上十指緊扣,靜靜相依著,仿佛這就是永遠。


    大哭一場,心情起伏劇烈的徐嘉寧沒過多久就靠著聞朔睡著了。將小姑娘輕輕抱起,聞朔把她溫柔放在床榻上,最終俯身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眼神黯淡,小姑娘自嘲著說自己太過貪心。


    因為欲望無窮無盡,所以才會忍不住不斷靠近聞朔,而每靠近一分,就情難自禁淪陷一分,最終畫地為牢,寸步難行。


    認真低頭注視著沉睡的徐嘉寧,聞朔忍不住壞著心思去掐她的鼻子,等到她憋不住迷迷糊糊伸手打他,他才低笑著鬆開手,最後一字一句鄭重道:


    “徐嘉寧,你可以再貪心一點。”


    聞朔歸徐嘉寧所有。


    所以再怎麽貪心也不過分。


    第84章 薄荷糖


    和房東交接好相關事宜, 徐嘉寧周末正式搬到聞朔家。


    聽說她要搬走,街坊鄰裏都有些不舍,特別是住在她樓下的隋教授, 臨走前特地請她到家裏,親自下廚給她做了頓飯。


    “平日裏晚上睡不著覺,還能找你過來說說話,現在可沒處找人了。”


    吃完飯,隋教授遞過一碟果盤, 坐在徐嘉寧身邊拍了拍她的手, 語氣惋惜。


    聞朔站在陽台上,正在和隋教授的丈夫聊天。隋教授丈夫是軟件工程的專家, 兩人在遊戲軟件開發很是聊得來。見徐嘉寧和隋教授在沙發上說話,他們就走到陽台邊抽煙邊聊, 時不時會傳來一陣笑聲。


    注意到徐嘉寧的目光,隋教授笑笑:“你們這是和好了?”


    徐嘉寧迴神,手指不太自在撓了撓臉頰,最後認真點頭。


    “我見到這小夥子第一眼,就覺得你們斷不幹淨, ”隋教授指著自己的眼睛,眸色通透清明, “眼神永遠也騙不了人。”


    世界上有三種東西是藏不住的,貧窮、咳嗽與愛。


    即便隱忍克製, 將愛意深藏於眼底, 但隻需要一個突破口,感情就會傾瀉而出, 再也無法隱藏。


    徐嘉寧是聞朔愛情的那一把鑰匙。


    也是他愛情的唯一答案。


    為慶祝搬家, 晚上聞朔帶著徐嘉寧出去吃飯。


    不是高檔西餐廳, 也不是名貴私房菜,他們來到江城二中附近的那家麵館。


    將近十年過去,麵館已經變了一副模樣,曾經的蒼蠅館子裝修得亮堂明淨,麵館的生意也比從前好上許多。


    但也有些東西完完整整保留了下來。


    熱情好客的老板娘,爽朗熱心的老板,麵條鮮香的味道,都是泛黃記憶中熟悉的模樣。


    當然,最重要的是陪在身邊的人,也仍舊是一直喜歡的他。


    找到角落裏的一個位置坐下,聞朔拿著茶壺衝燙餐具,徐嘉寧抽出一張紙巾擦桌子,偶然不經意的視線觸碰,都是暗潮洶湧的怦然心動。


    老板迴頭吆喝著菜名,手裏拿著點單本走到他們麵前,他先是和聞朔敘了會舊,隨後看清徐嘉寧的臉龐一愣,而後爽朗笑出聲:“哎呀小姑娘,好久不見。”


    未料老板還能認出自己,徐嘉寧反應一段時間後才笑著應答:“您還記得我?”


    “那當然,”老板飛快在本子上記菜名,然後“唰”一聲撕下拍在他們桌子上,“這小子隻帶你過來吃過麵,想讓人記不住也難啊。”


    “不過人老了,小姑娘有什麽忌口的確是記不清嘍。”


    徐嘉寧剛準備開口,話頭就被聞朔自然接過去:“不要芹菜,多加醋。”


    他特別喜歡盯著徐嘉寧看,盯到她臉頰微紅後,才挑眉又慢悠悠說:“再加一個荷包蛋。”


    瞥見桌沿所剩無幾的醋瓶,老板笑眯眯道:“行,到時候給你再拿瓶裝滿的過來。”


    麵條勁道,湯汁鮮美,冬天吃上一碗熱騰騰的麵身心舒暢。結賬離開後,他們牽著手慢慢壓馬路消食,然後走著走著來到江城二中門口。


    每年高考人數不斷上漲,各高中升學壓力也不斷增加,為提高教學成績,江城二中也開始實行晚自習製度。現在正值晚自習課間,操場燈光明亮,一堆學生嗚嗚泱泱跑出來,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沒有辦法進學校,他們站在大門口隔著圍欄往裏麵望,旁邊保安室大爺頻頻朝他們看,像是在防賊防壞人一樣。


    校服還是一如既往的運動服款式,徐嘉寧以前總覺得這種衣服不好看,現在迴頭重新迴味,卻琢磨出些不一樣的味道。


    那是少男少女身上洋溢著的鮮活氣息所帶來的。


    因為青春本就瑰麗而又燦爛,所以即便是款式普通的校服,也透露著一股激動人心的朝氣。


    似乎是剛剛經曆過一場小測,不遠處有一堆學生圍在一起對答案,徐嘉寧靜靜聽著他們說話,被忽視的聞朔心裏不太爽,將人摟在懷裏緊緊抱住,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癢得她笑著躲避。


    “看什麽看得這麽認真?”聞朔吻了下她的耳垂,聲音緩緩。


    徐嘉寧想了想,笑著說:“就是覺得晚自習還挺有意思的,如果我們當時上學時也有就好了。”


    “嘖,這有什麽好的。”男人語氣嫌棄。


    身上傳來異樣感,徐嘉寧麵頰漲紅,匆匆把某隻作怪的手拿下去,“聞朔,你正經點行不行!”


    “大概不太行,”聞朔湊到她耳邊低語,“畢竟你男人就這德行。”


    臉皮厚不過他,徐嘉寧不自然轉移話題:“如果當時有晚自習,我說不定會寫一張小紙條,然後偷偷塞到你桌洞裏,隱晦地告個白。”


    夜晚會放大感官與情緒,她說不定真的會忍不住衝動告白。


    晚自習課間,一個小姑娘趴在桌子上圈起胳膊,留出一點點縫隙透光,然後一筆一劃寫下小紙條,最後穿過人流偷偷跑到隔壁教室,經過桌子時耳尖紅紅,慌張將紙條悄悄塞進去。


    聞朔眯著眼睛,想象著徐嘉寧可能會有的表情和反應,唇角微微上揚,然後伸手彈了一下她的腦殼,等她氣惱著看向她,才嗓音散漫評價道:


    “幼稚小女生。”


    徐嘉寧不樂意,仰著頭掐著他的臉輕哼:“那你有什麽不幼稚的想法嗎?”


    “還記得學校後麵那個小池子嗎?”聞朔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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