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露出輕鬆的笑容,所有人的臉上都是愁雲慘淡,跪下地上看著那團火焰,恨不得立刻去死。


    那火焰也慢慢小了,有一個虛幻的影子從裏麵走出來,他動容的看著地上跪著的子孫,長歎一口氣,“羅家,早就消失了。大家,重來過吧。”


    聲音一落,那虛影徹底崩碎,與其同時,那火焰寂滅。舉天同悲,不知道是誰發出的第一聲哭聲,所有人都開始嚎啕大哭。絕望的陰影籠罩在每一個人的頭頂。


    我心裏頭也跟著痛,本想要莫天佑把那鏡子關掉,卻沒想到在這時候不知道誰發出驚喜的一聲。


    “是幽冥鬼火,幽冥鬼火出現了!”


    羅家人的眼淚上,都燃起了一絲小小的火焰,那火焰的氣息一絲兩絲聚集起來,遊離在羅遊弋的身上,最後化為一朵蓮花的形狀,一下子沒入了羅遊弋的額頭裏,羅遊弋的表情瞬間痛苦起來,他似乎渾身都在被烈火灼燒,即使深度昏迷裏也忍不住發生痛苦的嘶吼聲!


    “額……啊!”在最後一聲高昂的尖叫聲中,羅遊弋猛然睜開了眼,我看見他的眼神裏迸射出兩團幽冥鬼火,隨後重重閉上,渾身迸發出強烈的衝擊波,周圍的羅族人都禁不住跌倒在地!


    世界終於安靜了下來,莫天佑的額頭出現了一朵簡筆的蓮花,在正眉心的位置。他的模樣已經大變,頭發瞬間成長到了腰圍,是深藍色,身體似乎也拔高,一下子從一個少年模樣化為了輕念,眉宇間多了幾分堅毅。


    族長眼中含著熱烈,哆嗦的太厲害,連說話都不敢多大聲,“是……是鳳凰涅磐……我我們羅家的幽冥鬼火,終於是再重新再現人間了!我們羅家,我們羅家!有救了,有救了!”


    全部的羅家人都朝著昏睡的羅遊弋跪了下來,族長大聲,“羅遊弋,就是我們新任的羅家族長!”


    所有人都跟著連連磕頭,鏡子一瞬間崩碎,莫天佑拉著我的手腕,低聲說道,“結束了。”


    “結束了嗎?”我愣愣的開口。


    “結束了!走啦走啦,主人,我已經做好了。”小桃從後麵走進來,手上捧著兩個罐子,“我的能力有限,把兩個人都火化了,我想她肯定想親自埋葬他們吧。”


    我看著他們手中的兩個罐子,心裏頭明白這裏麵有兩個人的骨灰,顫抖著聲音說,“那個孩子是哪一個?”


    小桃難得沉默,樹枝卷著一個罐子遞到我麵前,我嘩啦啦掉著眼淚,根本都不敢抱,手哆嗦的太厲害了,怕一不小心就摔碎著。卻還是接過來,緊緊抱在懷裏。


    “姐姐帶你去遊樂園。”


    **


    我帶著骨灰去了株洲的方特,是湖南區域內最大的一個遊樂園。那一天下著灰蒙蒙的雨,人不是很多,我懷裏抱著一個骨灰盒,不顧那些所謂的禁忌規定把所有的娛樂項目都玩了一遍。


    笑著的,哭著的,痛快的,過了那麽一天。


    出遊樂園的時候,門口站在一個婦人,她眼圈紅腫,愣愣地看著我手中的骨灰盒,眼淚一下子怎麽忍也忍不住。


    我記得她,他是這個小孩的母親。


    我跟她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抱著手中的骨灰盒微笑,那阿姨流著眼淚說道,“我的孩子生下來的時候就會笑,很奇怪吧,別的孩子都是哭著降臨到這個世界上,我的孩子卻是笑著的。所以我一開始就給他取名字,方微笑。”


    我點點頭,“很適合他,他有這個世界上最美的笑容。”、


    阿姨抹了抹眼,“是啊,微笑啊,從小就可聽話了,老師親戚都很喜歡他,從小就特別懂事。每年冬天的時候,湘西都特別冷,我有風濕病,我的微笑啊,在我疼的不行的時候,都會笑著給我揉腿,仰著他的小臉蛋問我,媽媽,還疼嗎?我的微笑那麽聽話,他是那麽聽話的一個孩子啊。他一直都很想去遊樂園,因為他覺得,遊樂園有世界上最開心的東西。她想讓我開心……可是我卻因為沒時間,路程有太遠,就一直沒帶他去。”


    “我原本打算,在他九歲生日的時候就帶他去的,可是誰知道,他竟然會遭到那樣的厄運。有一天我迴家,我的孩子就消失了,我四處找啊找啊,找遍了,都沒有找到。我都要瘋了,可是,有一天,有一個人帶著我孩子來找我,說隻要演一場戲,就能讓我的孩子迴來。可是你看到了嗎,我的孩子都變成那個樣子了,他被怪物腐蝕了身體,可還在笑啊!我怎麽可能舍棄他,所以……對不起苗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騙你的。”


    阿姨說著就要跪下,我連忙扶起他,擦了擦眼角的淚,將懷裏的骨灰放到了她的懷中,“阿姨,我不怪你。”


    我不忍心說更多,微笑在後麵受到的更殘忍的對待,再多說一個字,這個脆弱的母親都承受不住,我隻是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微笑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孩子,真的。”


    “謝謝你圓了他的願望,謝謝……”阿姨緊緊抱著骨灰,喃喃自語,“微笑,我的微笑……”


    我輕輕起身離開,不願意再打擾他們母子的團聚。也許太晚,但我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承諾。口袋裏麵的手機在此刻忽然響起,是個陌生的號碼,我接起來,那頭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喂,請問是苗小姐嗎?”那女人聲音嘶啞,似乎剛才已經大哭了一場。


    “我是……”


    “謝謝您,我是正義的妻子,他消失了很多年,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我們找了他好久了。謝謝您把他的骨灰送迴來……嗚嗚,謝謝您。”


    我的手抖了抖,那個嬰兒頭大叔嗎。我沉默了好一會,聽著那個女人絮絮叨叨那些往事,最後終於在她的謝謝中掛了電話。


    呐,正義叔,真好啊,這個世界其實並沒有遺忘,也同樣有人跟我一樣,永遠記得你的名字,永遠不會忘記你。


    一把傘忽然籠罩在我的頭頂,抬頭一看,莫天佑在傘下低垂著眉眼看我。心中溫暖,我主動的握上了他的手,聲音輕輕又鄭重,“莫天佑,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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