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複實力的趙黃庭有多強?


    從這一劍就可以看出,天地生劍氣,大地起竹枝。


    仿佛一片劍氣竹林憑空而現,將巨大無比的別院直接給淹沒,整座院落都在一瞬間從錦官城中抹去似的。


    每一根拔地而起的竹枝皆是劍氣所凝聚,具備著鋒銳至極的切割力量,竹葉飄搖間,仿佛將空氣都給切割斬去。


    別院之內,江陵王所招募的那些下人們,一個個驚恐無比,一動不敢動,劍氣所生的竹枝飄搖在他們的周身,讓他們以為置身於竹林中。


    可是,那破碎的府邸、被絞爛的一切建築,都無疑在告訴他們,這竹枝……無比的可怕。


    針對該針對之人。


    劍氣不傷無辜。


    趙黃庭對劍氣的掌控,早已經達到爐火純青,出神入化的程度,再加上這些時日所憋悶在心頭的不爽,自然全部宣泄而出。


    天師府的道人李青川的實力自然是不弱,九境的修為,放在哪裏都是座上賓。


    可是,他遇到的是趙黃庭。


    真正認真起來的趙黃庭,一劍而已,道人竟是都皆不下。


    劍氣交織彌漫,竹枝於風中搖曳,趙黃庭握著銀光璀璨的射牛鬥,素衣在風中獵獵,白發長眉飛揚,渾身上下散發著傲然之意。


    遠處。


    江陵王帶著二皇子趙沛遠遠遁走開來,麵容上流露出了凝重之色,望著那瞬間被從錦官城中抹去的園林別院,有幾分驚詫。


    趙黃庭……不是點燃了涅槃之火,以心劍鎮壓情況下,如廢人一般了嗎?


    除非拔除心劍,徹底讓涅槃之火焚燒,方能肆無忌憚展現修為,可是那樣的話,趙黃庭的生命便會立刻如曇花一般瞬息凋零。


    趙黃庭身上發生了什麽蛻變嗎?


    江陵王眉頭蹙起。


    在他身邊的二皇子趙沛,則是心有餘悸。


    趙黃庭那一劍,直接讓整座寬大的府邸消弭,那交織在空氣中的劍氣,那絢爛至極的竹枝一劍,著實讓他心寒。


    若是江陵王未曾帶著他離去,被那劍勢籠罩,他哪怕不死,也會重傷……那位老皇叔,看上去不像是會對他心慈手軟的模樣。


    “趙黃庭他不是開啟了九境的涅槃之火,無法動用修為了嗎?”


    “此刻是怎麽迴事?這一劍……難道他不顧一切的解開了心劍?就為了對李真人砸一劍?”


    二皇子趙沛深吸一口氣,平複自己心頭的震撼,不由問道。


    江陵王撣了撣身上儒衫染上的塵埃,聆聽著二皇子的話語,不由默然片刻。


    遂緩緩開口:“李青川……配麽?”


    當然是不配了。


    初入九境的天師府真人,哪裏配的讓趙黃庭解開心劍,燃燒餘下的生命。


    在趙黃庭全盛時候,這樣初入九境的人物,他都未必看的上眼。


    譬如此刻眼前的畫麵,對於趙黃庭而言,李青川不過一劍就可解決。


    “不過也好,修為的短暫恢複,意味著趙黃庭應該不會在劍池宮再逗留太久了,興許很快便要北上。”


    江陵王趙曦輕聲說道。


    儒衫在劍氣衝擊下,獵獵作響。


    磅礴的,抹去了整座府邸的劍氣,驟然消失。


    栩栩如生的竹林,化作劍氣一點點的消散,流露出了那被劍氣交織的千瘡百孔的別院殘骸地。


    一道人影渾身顫抖的佇立著。


    正是那天師府的九境道人李青川。


    此刻的李青川渾身染血,拄著桃木劍,道袍被血液染透,被劍氣切割的破碎不堪,雙腿都在不住的顫抖。


    終於是扛不住壓力,噗通一聲,單膝跪下,張口咳出鮮血。


    周圍,玄黃符籙被劍氣絞碎的殘骸散落滿地。


    拄著的桃木劍,哢嚓一聲斷為兩半,像是破敗的桃花枝,零落在地麵。


    他曾高舉桃木劍,纏繞紫雷,請趙黃庭出劍。


    那時,他意氣風發,傲意淩空。


    而今日……


    趙黃庭如他所願出劍了,一劍而已,便殺掉了他的精氣神,讓他心頭掩上了巨大的陰霾。


    李青川想起當日在江陵府中,自己的舉措,是有多麽的可笑。


    若非他動用了天師府那枚金蓮蓮子,他可能今日已經成為了趙黃庭的劍下亡魂了。


    這一劍,趙黃庭真是奔著殺他而來。


    一劍中所蘊含的殺機,若是無金蓮蓮子庇護,他已然連元神都要被斬滅。


    天穹之上。


    趙黃庭素衣獵獵,眯起了眼眸:“金蓮蓮子麽?命挺大,這一劍居然沒有殺死你。”


    單手握著射牛鬥,趙黃庭須發飛揚。


    “既然沒有殺死你,我趙黃庭也不屑用第二劍,也算賣天師府一個麵子。”


    話語落下,趙黃庭抬起頭,看向了遠處的暮雲之間。


    隱約間,似乎可以感受到一雙遠遠投射而來的目光,那是天師府上的老天師。


    嗤笑一聲,趙黃庭把玩著一品名劍射牛鬥,於半空耍了個劍花,目光一挪,落在了及時躲開的江陵王的身上。


    江陵王一身儒衫,迎著趙黃庭的視線,抱拳作揖。


    趙黃庭撇嘴,對於這位儒雅隨和的江陵王,根本看不上眼。


    “身為趙家皇族子弟,你先前躲我一劍那身法……都走的什麽歪門邪道,跟伱那皇兄一樣,都是丟人現眼的東西。”


    趙黃庭嗤笑一聲,遂懶得再多看一眼。


    腳下一踩,劍光裹挾著他的身軀,重新墜迴了劍池宮中。


    至於那二皇子趙沛……本就不是一個層麵的存在,甚至連惹得趙黃庭落目的資格都沒有。


    江陵王維持著作揖的動作,梅雨輕輕飄灑,落在他的肌膚上,帶來冰涼,可見江陵王的臉上笑容依舊和煦無比。


    但和煦之中,卻隱約有一抹徹骨的森寒如毒蛇般在翻身嘶吼。


    ……


    ……


    趙黃庭迴到了劍池宮中。


    尋王燕升要了一副黃梨木薄劍匣,將射牛鬥這柄寶劍藏入匣中,此劍劍身銀白,太過耀眼奪目,一般的劍鞘都難藏其鋒銳。


    故而要以劍匣藏之,蓄養劍氣與劍意。


    而且,趙黃庭出了一劍之後,射牛鬥似乎與趙黃庭的氣機意境徹底的勾連,此刻的劍氣噴湧不斷,纏繞不休,唯有以劍匣方可藏匿劍器氣機。


    王燕升連一品劍器射牛鬥都給了,區區一副劍匣自然不會吝嗇。


    趙黃庭藏劍於匣中,背負於身後,素衣、白發、負劍匣,還當真有幾分老劍客的瀟灑姿態。


    “腰間挎了一輩子的青山,從未使用過其他的劍器,背起劍匣來,還真感覺挺別扭。”


    趙黃庭笑嗬嗬說道。


    王燕升瞥了他一眼:“別扭的話,把劍與劍匣還給老夫,天下多少劍客巴不得求這匣與劍呢。”


    趙黃庭趕忙笑嗬嗬的恭維拍上幾句馬匹,對於這位天下第一鑄劍師,趙黃庭還是很給麵子的。


    畢竟,任何一位劍客都不願得罪一位鑄劍師。


    “你就這樣放過天師府的小道士?既然出手了,為何不幹脆一點?”王燕升淡淡道。


    趙黃庭擺了擺手:“一劍沒殺死,就殺不得了,天師府那位老天師,不會坐視我殺一位天師府的九境修行者,他們培養一位九境可不容易。”


    “除非我打算在北上之前,先跟這位老天師幹一場。”


    “但是,和那老烏龜打可半點意思都沒有,還不如省一點力氣。”


    趙黃庭的話語,讓王燕升明白過來。


    “真武觀與天師府,兩大道門門庭……相較之下,還是真武觀來的豪氣一些,天師府一心想著成為大趙國教,聚大趙國運來強盛門庭,淩駕於真武觀之上,而反觀真武觀倒是清心寡欲,不爭不搶,但到底是真的不爭,還是欲擒故縱,還真說不清楚。”


    王燕升輕笑說道。


    趙黃庭伸了個懶腰,攬住了一旁蘇幕遮的腰肢,道:“天師府倒是想要借元蒙帝國的國運啊,可惜,他不敢去,他若去,元蒙皇帝指不定將那雲錦山天池內的滿池金蓮給吃個精光。”


    “至於真武觀……傳聞轉世仙人多落於真武觀,不甚喜歡,相較之下,天師府反而真實與簡單些。”


    王燕升點了點頭,隨後,眼眸中又浮現出無奈之色:“這些江湖勢力之中,也就劍池宮這一代最為青黃不接,這一代能拿出的也就一個呂十三,可呂十三……麵對真武觀的道子,天師府的小天師,佛門三寺的佛子等等,差了太多。”


    “一個勢力若是青黃不接,便很容易出現危險。”


    “特別又是如今這麽個諸多老一輩強者大限將至,夕陽薄暮的時代……”


    王燕升長長的歎了口氣。


    趙黃庭聽得王燕升話裏有話,隻感覺背負的劍匣忽然有些燙背。


    “老王,有什麽話你直說,莫要繞彎子,劍池宮這一代確實不夠看,但……也沒你說的那麽糟糕。”趙黃庭斜睥道。


    王燕升咧嘴一笑,看了一眼蘇幕遮以及萬截柳,道:“你與安樂關係頗好,便勸一勸安樂,讓他加入咱們劍池宮。”


    趙黃庭聞言,不由眯了眯眼。


    “不是安樂加入劍池宮,而是劍池宮……押注安樂。”


    ……


    ……


    咕嚕咕嚕。


    刺骨冰冷的水流不斷衝擊著安樂的身軀,破碎的青衣,露出的上半身浸潤在冰冷的湖水中,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冰冷刺骨的劍氣順著湖水,朝著血肉之間鑽來。


    安樂拄著青山,宛若雕塑一般砸落在湖底,卷起湖底的塵埃。


    劍池湖的湖底,很少人來過。


    而安樂舉目望去,可以看到碧藍色的湖底,竟是插著一柄又一柄的長劍,各種各樣的劍器俱數有之。


    和熔鑄入劍鍾中的劍器不一樣,那些熔鑄的劍器是屬於損毀,以及失去了鋒銳的老邁腐朽被淘汰的劍器。


    屬於死去的劍。


    而湖底插著的劍器,每一柄都不完好,有的布滿裂紋,有的未曾有劍柄,有的甚至還隻是劍胚的模樣。


    全部都是淬劍失敗的劍器,它們從一開始就未曾活過。


    這些鑄就失敗的劍器會被舍棄,沉入湖底,融為劍池湖的一部分。


    劍池湖底,三道龍卷。


    承影、龍雀以及燕歸巢三柄一品極劍,懸在湖底,呈“品”字狀,將安樂以及青山給包裹在其中。


    安樂能夠感受到三柄劍器中釋放出的劍意以及劍氣。


    那劍氣……當真是摧枯拉朽般的恐怖。


    安樂以五境的鍛體修為,在這股劍意之前,渺小的就像是一隻螻蟻。


    不過,青山之中湧出的劍氣,讓他撐住了這份壓迫,身軀之上攀附上的青山古經經文,也讓安樂有了支撐的資本。


    開鋒!


    安樂在燕歸巢的開鋒過程中,了解的很清楚,為寶劍開鋒,便是用其他劍器的劍氣來打磨劍鋒,意味著開鋒!


    但是,燕歸巢的開鋒,也隻是一柄七星龍雀便足以。


    而青山……居然惹得三柄一品極劍。


    那位老劍聖,似乎也覺得有必要摻和一把,還送出了承影來一起湊個熱鬧。


    便有了此刻三劍圍一劍的局麵!


    安樂作為如今的青山竹劍的掌控者,亦是不得不被卷入這般可怕的氣機之中。


    “來!”


    安樂於湖底,吐出一口氣,一個咕嚕水泡,頓時蘊藏著劍氣,洶湧著朝著湖麵撞去。


    承影,龍雀與燕歸巢三劍,似乎聽懂了安樂的話語一般。


    嗡吟的劍意席卷,化作三道絞殺般的流光,朝著安樂卷動而來。


    整個湖底瞬息被燦爛道極致的劍光給籠罩!


    安樂咬著牙,將手中拄著的青山,緩緩的抬起,往前輕輕的遞送而出。


    然而,很快,安樂平靜且堅定的眼眸陡然一縮。


    承影,龍雀與燕歸巢三劍的劍意,竟像是三條龍蛇,纏繞著青山,慢慢的蔓延,最後,宛若龍蛇纏住安樂的握劍的手掌,從手指開始……


    纏繞到手臂,纏繞到身軀,最後……


    纏住了他整個人。


    為青山開鋒……


    從來不是開鋒劍。


    開鋒的……


    是人。


    ……


    ……


    劍池湖內。


    一席麻衣身影背負著手,他的發絲朝著湖麵漂浮,像是海草一般飄搖。


    老劍聖眸光開合,似乎有鋒銳且深邃的劍意迸發。


    他望著那被承影,龍雀以及燕歸巢三柄一品極劍器的劍意給纏繞包裹成蠶蛹的安樂,眼眸中閃過一抹驚異之色。


    “青山之劍……一柄染了仙人血的劍器。”


    “原來如此……它的開鋒,從來不是考驗劍器,而是考驗執劍的人。”


    老劍聖呢喃著。


    眸光仿佛有些飄忽。


    趙黃庭曾經來劍池湖開過四次鋒。


    趙黃庭借助劍池湖中的劍氣,衝擊打磨青山,打算以傳統的為劍器開鋒的辦法,來為青山開鋒。


    可是,俱是失敗。


    哪怕是老劍聖也很疑惑,一直以來也未能找出緣由。


    而今日,觀得安樂為青山開鋒,他終於懂了。


    竹劍青山一直都不需要開鋒,竹劍無鋒可本就鋒銳,哪怕天上仙人亦可斬,亦會在劍下流血。


    真正需要開鋒的是握青山之人。


    執劍者開鋒,便意味著青山開鋒。


    可若是如此……


    這少年……能成功嗎?


    哪怕是老劍聖,在這一刻,似乎也變得不是很確定了。


    ……


    ……


    痛徹心扉的痛!


    像是渾身上下每一寸血肉都被劍氣給紮入切割。


    安樂完全沒有想到過,為青山開鋒居然會如此之痛苦,這不合理,為劍開鋒,不是以劍氣打磨劍器鋒刃嗎?


    這些劍氣該是衝著青山而去,為何最終朝著他安樂而來?


    順著手臂開始,開始絞動每一寸血肉!


    在這一刻,安樂感覺肉身似乎都不屬於自己了似的。


    血肉、經脈、骨骼、丹田、內丹乃至劍爐元神等等一切的一切,都在劍氣之下,像是被絞碎成虛無。


    這是安樂迄今為止,從未感受到過的痛苦。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


    安樂隻是想要為青山開鋒而已……為何,就如此突然的需要承受這樣的痛苦?


    安樂親眼見到自己的血肉被削去,鮮血彌漫在劍氣中,自己仿佛隻剩下了一具閃閃發光的靈骨似的。


    不願坐以待斃的安樂,怒吼著,運轉氣血,丹田中的先天靈氣調動,狠狠的衝著劍氣撞去。


    看上去很豪邁,但結果很慘淡。


    先天靈氣瞬間蒸發……


    剛剛蛻變的道果【通神劍體】,在這一刻似乎都失去了效果,這些劍氣沒有絲毫的仁慈與留手。


    血肉被劍氣絞碎,再絞碎,近乎化作了細密的粒子。


    隨後便是骨骼,令人牙酸的骨骼被斬碎的聲音響徹,從指骨開始,一點點的被斬碎,化作了清晰可見的粒子,臂骨,肋骨,脊椎……


    最後便是頭顱頭蓋骨……


    安樂甚至看到了自己徹底被斬為了虛無,隻剩下了一大團的粒子在劍氣中漂浮。


    破爛的竹劍青山安靜的懸浮著。


    微微閃爍起了光芒。


    安樂被斬成無數粒子的血肉與骨骼,像是被鯨吞一般,吞入了青山之中。


    劍氣如蠶蛹。


    圍繞著青山。


    但劍氣蠶蛹中……


    安樂的氣息,卻已然消失無蹤。


    ……


    ……


    劍池宮中。


    正在和王燕升相談甚歡的趙黃庭麵色忽然一怔,他整個人就像是陡然化作一座雕塑一般。


    怔然,迷惑,錯愕……


    各種各樣的情緒,像是打翻的乍破銀瓶,四濺流露出來。


    蘇幕遮對趙黃庭非常熟悉,不由扭頭看去,便發現趙黃庭像是在一瞬間,麵容之上攀上了一抹癲狂和不可置信。


    “怎麽了?”蘇幕遮心頭湧現一抹不安。


    王燕升也是察覺到不對勁,眯起眼,下一刻,麵皮亦是簌簌抖動了起來。


    趙黃庭與王燕升未曾多言,二人瞬息消失在了原地,當再度出現的時候,卻已然出現在了表麵上早已經歸於平靜的劍池湖畔。


    蘇幕遮與萬截柳亦是出現,二人臉上滿是疑惑。


    趙黃庭嘴唇都在囁嚅,身上的素衣,肉眼可見的在顫抖。


    “為劍開個鋒而已……怎麽人就沒了?”


    王燕升則是悵然若失,眼眸中亦是有一抹錯愕與失意,以及難以接受。


    “安樂……安樂的氣息……滅了。”


    “安樂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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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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